第9章 王爷也居然叫她大师姐
那天,见杨家良一出华武镖局的大门,就立刻沿着一条干涸曲折的渠沟逃命,苏弹子急忙拔枪,一连开了数枪,也没有打准,不禁血气上涌,带领手下人,大呼小叫地紧紧追赶而去。
直到杨家良一头钻进城外一片茂盛浓密的胡杨林,不见了踪迹,苏弹子等人才立定脚步,紧急查看一番,接着又命令手下人小心翼翼地分头寻找起来。就这样,一直搜寻到天黑,也没有发现杨家良的踪影。
这时,苏弹子和其他人走散了,孤身一人,见天已经完全黑了,胡杨林深处又响起了野狼紧张凌厉的低嚎咆哮声,心中不禁一阵慌乱,紧握短枪,急忙沿着树林中的空隙,独自跌跌撞撞地向前摸去。
借着惨淡朦胧的月光,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座茅草房里露出丝丝亮光时,苏弹子才站定身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快步向茅草房疾奔而去。
可是,距离茅草房还有十来步的时候,突然刮来一股迎面劲风。随即,借者风势,他听见茅草房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不由得浑身一紧,急忙隐藏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伏身凝气,侧着耳朵仔细地听起来。
茅草房里,响起了一个女人尖细清脆的说话声,“端王爷,我这里刚刚来了一个汉子,被我用死亡之虫打发走了。可没有想到,他前脚刚一走,你后脚就来了,真是巧得要紧。”
端王爷?难道是大清朝的端王爷爱新觉罗·载漪?听到这里,苏弹子大吃一惊,暗想,民国建立后,宣统皇帝和一批王公大臣就躲进紫禁城,再也没有出来,这端王爷怎么会突然跑到哈达门来了?
此时,端王爷呵呵一笑,说:“刚才,在来见大师姐的路上,我也遇见了那个人。若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我就抓他当作见面礼,送给大师姐补补身子骨。”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里洋溢着浓烈有力的阳刚气。
在大清朝,端王爷载漪深受慈禧太后的欣赏宠爱,位高权重,显赫一时,如今,为何自降身份甘心情愿地把这女人尊称为大师姐?而且,还趁着黑夜来见她?就在苏弹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见大师姐又说话了。
“不用端王爷抓他,是我放他走的。当然,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找我的。”大师姐发出一阵得意的“嗤嗤嗤”的浪笑声,继续说,“王爷从北京来到蒙古,时间不长,就找见了深藏不露几十年的蝴蝶门,能耐可真大呀。”
原来是臭名昭著的蝴蝶门大师姐乌兰图娅,怪不得端王爷口口声声叫她大师姐。刚才自己误会了。听到这里,苏弹子会心地一笑,暗想,端王爷说的那个人,莫非是杨家良?莫非杨家良已经来过这里了?乌兰图娅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恶魔,为何要有意放走杨家良呢?
“在北京的时候,我就知道蒙古大草原上有个名震四方的蝴蝶门,首领是大师姐乌兰图娅。来蒙古以后,就派人四处打探,最后,还是在哈达门找见了大师姐。”端王爷苍老遒劲的声音随风清晰地传进苏弹子的耳朵,“今晚,在这人迹罕至的胡杨林里,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蝴蝶门大师姐的风采。”
乌兰图娅颇为得意的一笑,紧声恭维说:“端王爷久居朝廷中枢要地,耳目甚多,连蝴蝶门这个江湖组织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果然神通广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紧声问道:“不知端王爷今夜大驾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这时,端王爷发出一阵呵呵的冷笑声,而后,语气颇为严肃地说:“大师姐,你知道,我曾经招揽了很多有名的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在王府当教师爷。”稍微停顿了片刻,又说:“今晚,我亲自来见大师姐,是想问一问,上次派人委托蝴蝶门的那件事情,不知办理的怎样?麒麟玉佩拿到手了没有?”
听到这里,苏弹子心中涌起一股浓重的好奇感,小心谨慎地向前挪动了几步身体,聚精会神地听起来。投靠童跃华之前,他就是塞北武林中颇有名气的高手,也接受那些高官富豪的委托,干了许多见不的人的事情。而今,听端王爷曾经委托蝴蝶门去拿麒麟玉佩,怎能不心动呢?
“十天前,王爷派人来,不惜重金委托蝴蝶门寻找麒麟玉佩。”乌兰图娅沉思了一会儿,用颇为遗憾的语调说:“我找见韩玉超了,可是,玉佩却没有拿到,还请王爷宽限几天,也好让我有时间再次寻找。”
“玉佩不在姓韩的那小子身上?还是别有隐情?请大师姐实言相告。”端王爷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冷冰冰的,透露着一丝不满意,继而,又用充满讥讽的语气说:“是不是大师姐武功不如韩玉超,被他打败了?”
乌兰图娅冷笑着说:“王爷,玉佩确实在韩玉超手里,我也没有被他打败。那天晚上,只是在快要拿到玉佩的紧急关头,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才导致事情最终失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那天晚上,老娘差一点被索特那旺打死,如今,你居然当面说起了风凉话。
听她这样一说,端王爷也是一怔,紧盯着乌兰图娅的眼睛,少许,冷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蝴蝶门大师姐知难而退?说出来,让我听听,也开开眼界。”
灯光下,乌兰图娅紧盯着端王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才笑着说:“事情也不大,就是遇上了另一个小蟊贼,惊动了韩玉超,我见他防范很严,担心打草惊蛇,才不得不停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端王爷顿时松了一口长气,接着问道:“我现在问你,拿回麒麟玉佩,大师姐有几成把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乌兰图娅见端王爷相信了自己临时编造的谎话,心中也是一阵轻松,见他又追问,当下便语气坚定地说:“请王爷放心,就是韩玉超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抓住他,拿回王爷的玉佩。”
听她说出语气如此狂妄的大话,苏弹子强力克制着心中的冷笑,暗自嘲笑道,这蝴蝶门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十几年,但自吹自擂的脾气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时至今天,还是这般大言不惭,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韩玉超是华武镖局的大师兄,是顾廷栋极为欣赏得意的大弟子,武功高超,岂是你乌兰图娅随便能够抓到的?再说,韩玉超整天呆在镖局,陪着顾廷栋的独生女儿,那个挺漂亮的女娃子顾盼文,谈情说爱,你敢上门去抓他?
不料,端王爷听见此话,不但没有一丝反感,竟大笑着说:“好好好,大师姐果然是一代武林宗师,豪迈慷慨之气不减当年。”继而,又压低嗓音说:“今晚,我亲自来这里找大师姐,除了玉佩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乌兰图娅心中一怔,紧盯着端王爷,笑着轻声问道:“怪不得王爷三更半夜地来我这里,原来还有别的重要事情。”略一思索,紧声问道:“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请王爷明言。”
端王爷呵呵一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苏弹子耳朵伸得再长,也没有听清楚端王爷说的话,急得他差一点儿从灌木丛中跳出来。等端王爷话音刚落,乌兰图娅就坚定地大声说:“王爷放心好了,这件事情,蝴蝶门接了。”
哪件事,她接得如此干脆利落?一股浓重的好奇感在苏弹子心中急剧地奔腾跳跃起来,促使他又向前移动了数步,继而,听见端王爷发出呵呵的几声很满意的笑声后,又说:“大师姐,事情成功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和蝴蝶门的其他姐妹的。”
接着,茅草房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仿佛什么重物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随即,端王爷又说:“这是一百两黄金,权且作为大师姐的活动经费。如果不够用,请大师姐说话,我会及时把银子送来的。只要事情成功了,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痛快。”看见黄灿灿发光的金子,乌兰图娅兴奋地大声说,“王爷一出手,就是慷慨大方。”少许,又恶狠狠地说:“只要姓韩的那小子走出华武镖局的大门一步,我就有办法抓住他,逼他交出玉佩。如果敢反抗,就一刀宰了他,让顾盼文哭完她爹后,再接着哭她的情郎去吧。”说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幸灾乐祸的尖笑声。
“你记着,麒麟玉佩要讨回来,但更重要的是我刚才说的这件事情,千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端王爷用凝重严肃的语气,紧声叮嘱道,“这件事情,牵涉到爱新觉罗家族的今后命运,绝不能当作儿戏。”
乌兰图娅也沉声说:“王爷,蝴蝶门尽管是一个江湖门派,但有着极其严格的杀伐纪律,绝不是一盘散沙。这样大的事情,承蒙王爷瞧得起,交给蝴蝶门来干,我看,谁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听到这里,久历江湖的苏弹子被吓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刚才那股旋风来得及时,让自己听见了端王爷和乌兰图娅的秘密谈话,从而救了自己一条小命。否则,误打误闯地走进茅草房,还不被乌兰图娅活活吞吃了?
这时,见乌兰图娅非常痛快地答应和自己合作,端王爷也很高兴,又说了几句暗含恭维鼓励的漂亮话,就告辞走出茅草房。在乌兰图娅地目送下,踏着朦胧的月光,缓慢地走向胡杨林深处。
此刻,苏弹子潜伏在灌木丛中,吓得不敢喘一丝气儿,等乌兰图娅返回茅草房许久,才轻轻地慢慢地向后退却,唯恐担心发出一丝一毫声响,被这个心黑手辣无恶不作的草原大魔头听见。
可是,俗话说,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在苏弹子悄无声息地后退了数步,刚想转身逃跑的时候,只觉得右腿踝骨处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
紧接着,急忙伸出右手去摸踝骨,不料,又觉得手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阵发麻发痛的感觉即刻袭上心头。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只见一条大拇指粗细的毛毛虫紧紧伏在手背上,正狠命地叮咬自己,不由得惊恐万分地大叫一声,“死亡之虫”。
这时,乌兰图娅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和尖叫声,从茅草房里飞身跃出来,见一个黑影在不远处跳跃。随即,娇喝一声,脚尖点地,纵身飞到半空,如同一只可怕的食人大蝙蝠,张牙舞爪,恶狠狠地又极其灵敏地扑向依旧在大喊大叫的苏弹子。
见乌兰图娅凶神恶煞地扑过来,苏弹子也顾不得“死亡之虫”叮咬的疼痛,急忙转身穿过百般交错的灌木草丛,钻进横七竖八生长的胡杨林,发疯般地狂奔起来,唯恐乌兰图娅追上来。
就这样,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直到心脏发出一声爆响,苏弹子才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于地,瞬即晕死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他感觉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寒冷时,才渐渐恢复了生命的活力,睁开眼睛,看见了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一刹那间,他记起了乌兰图娅,也记起了“死亡之虫”,赶紧翻身坐起来,查看自己的右手背,见光光的,什么也没有,又不相信地用左手使劲摸了几遍,确认“死亡之虫”不在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极度疲乏无力地躺在厚厚的草地上,无神地仰望辽远无际的夜空。
过了很久,等身体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后,苏弹子挣扎着站起来,捡起一根枯树枝做拐杖,慢慢地向前走去。不料,刚刚走了几步,右脚踏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又“噗通”一声,栽倒了下去。
“人,是一个人。”就在落地的一瞬间,苏弹子的右手触摸到一块及其柔软的物体,不由得惊叫一声,急忙站起身,借着惨淡的星光,仔细查看,果然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躺在草丛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她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躺在这里?等看清楚以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苏弹子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紧紧盯着昏睡的女人,随即,脑海里涌起一连串的疑问。
此时,由于被猛地踩了一脚,那女人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渐渐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少许,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别杀我,别杀我,求你别杀我。”说着话,飞快地爬起来,跪在苏弹子面前,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我不杀你,不杀你。”星光下,苏弹子紧紧注视着女人,疑惑不解地连声说,同时,从她惊恐不安的尖叫声里,飞快地意识到,这女人绝非普通人,身上有着一段极为隐秘的故事。
听见苏弹子的说话声,女人没有再说话,而是站起身,向前移动了几步,用惊异的眼光将眼前的男人仔细审视一番,而后,才放心大胆地说了一句“原来不是他”,就即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树林另一端走去。
苏弹子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带着一头雾水,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越来越模糊地身影,而后,不解地摇摇头,捡起那支树枝,继续按照自己的判断,慢慢地向哈达门走去。
走出不远,就听见胡杨林深处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继而,又传来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声。从声音上判断,是刚才那个神秘女人发出来的。苏弹子冷笑一声,暗想,作死的女人,活该!
又向前刚刚走了数步,就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苏弹子警觉地回头一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的神秘女人紧紧跟随在自己后面,心中顿时一怔,疾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在我后面?”
女人咯咯一笑,说:“你刚才惊醒了我,我不跟你还跟谁?”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汉子从一棵粗壮的胡杨树后面闪出来,重重地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看你还跑不跑?”
女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紧躲藏在苏弹子身后,连声哭叫道:“大哥,你行行好,快救救我,快救救我。他要打死我。”说着话,紧紧拉住苏弹子的衣服,唯恐他跑了。
朦胧的星光下,苏弹子锐利的眼光紧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汉子,片刻,用凌厉的语气,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为何要打一个女人?”
汉子也紧紧盯着苏弹子,厉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护着她?她是我的女人,跟野汉子到处乱跑,还不能打?”
女人在苏弹子身后大声哭叫着,同时,大声喊道:“我不是他老婆,不是他老婆。大哥,他在胡说,在哄骗你。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要杀死我。”
这时,见两人说的完全不一样,苏弹子也糊涂了,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好。不料,那汉子紧盯着苏弹子,思索了一会儿,竟轻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姓苏?是特务团侦缉队苏队长?”
苏弹子又是一愣,上下仔细打量汉子一番,见他没有恶意,便小心谨慎地说:“我姓苏。”少许,见汉子露出一丝笑容,又紧接着问道:“你是哪路好汉,怎会认得我?”
汉子笑着疾声说:“苏大哥,你可认得小弟?”见对方脸上露出疑惑,便自我介绍道:“苏大哥,我是周震,你当年的兄弟周猴子,你还记得吗?”说着话,上前紧紧拉住了苏弹子的右手。
此时,苏弹子也认出了周震,也紧紧拉住他的手,颇为不解地问道:“周猴子,我听江湖上传言,你脱离了华武镖局,跑到外蒙古加入了无极门,今晚怎么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唉,一言难尽。”周震叹了一口长气,摇摇头,仰头看看繁星灿烂闪烁的夜空,少许,苦笑着说:“苏大哥,都怪我当年一时性急,没有把持住自己,听信了别人的话,才落得今天这个可怜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