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竟敢玩老子的女人

东方刚刚发白的时候,福金坊老板吴海涛就开始起床了。不一会儿,穿戴整齐,来到院子里,迎着清冷的寒风,打起了祖传的太极拳。这是多年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春夏秋冬,概不例外。

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长气,随即,又缓缓地吐出来,如此循环往复三遍,又凝神定气片刻,而后,由脚而腿,由腿而腰,由慢而快,由缓而急,打起了那套太极108式。

只见他行如搏兔之鹘,神如扑鼠之猫,静如山岳,动若江河,蓄劲如张弓,发劲如放箭,柔而不刚,松而不泄,前进后退,占机得势,与院中的苍松古柏,在晨曦笼罩下,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意趣无穷的仙人太极图。

待练完这套太极拳,清冷的阳光已经铺满院子。吴海涛微微喘了一口气,这才走进屋子,洗刷起来。他是一个很爱干净整洁的人,生活上非常讲究有规律。这一切,无不得益于部队的长期严格训练。

尽管华武镖局大掌柜顾廷栋死在押镖的路上,但他收集的黄金已经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包头。昨天晚上,北京的徐树铮将军还特意发来电报,言辞间流露出赞赏之意。这令吴海涛感到很欣慰,暗想,这几年的心血,没有白流,总算有了回报。

吃过早餐,吴海涛展开宣纸,略一思索,饱蘸浓墨,铁钩银划,一气呵成,挥毫写下了一首熟悉的唐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贺不愧是诗坛鬼才,这首诗写得顿挫激越,豪迈慷慨,犹如悬流飞瀑,一泻而下,气势磅礴惊天,真是一首千古难得的好诗。”欣赏着诗词,胸中竟涌起一股建功立业的磅礴豪情。

自小,就在家乡一个落魄秀才创办的私塾读书,接受严格的中国传统文化教育,不仅打下了深厚广博的文史基础,又练得一手端庄而略显飘逸的书法。如今,这些丰厚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学识素养,成为他待人处事制定长远方略的法宝。

“这纷争不已的乱世年头,如同汉末三国,给那些胸怀不世抱负之士提供了建功立业的难得机遇。”正在他自我欣赏陶醉的时候,管家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说,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是华武镖局的人,找老板有急事。

“华武镖局的人?”吴海涛一愣,拿着毛笔,两眼紧盯着管家,极速思索起来。自返回哈达门以后,他就忙于自己的事情,一直到顾廷栋的丧事开吊的那天,才去了一趟华武镖局。

在挂满花圈挽章的镖局大门口,遇见了日本黑龙会首领中村太郎等人。吴海涛和这些日本人有过来生意上的来往,对这个号称“追命太岁”的中村很熟悉。此时,见他气呼呼地从镖局快步走出来,心中不禁一惊,暗想,莫非黑龙会和华武镖局发生了冲突?

“顾廷栋活着的时候,非常痛恨这些扬武耀威不可一世的日本人,和他们根本不来往。如今,顾廷栋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黑龙会和镖局又有什么利害冲突呢?井水不犯河水,不可能有冲突的。”

此刻,中村也看见了吴海涛,极力挤出一丝笑容,举起右手,打了一个手势招呼,也没有说一句话,就带领手下人,疾步走了。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吴海涛心头即刻笼上一层浓厚的阴云。

在哈达门这块弹丸之地,除了牛毛沟金矿老板徐福荣的势力非常强大之外,接下来就要数华武镖局和日本黑龙会了。这两家旗鼓相当互不相让,如果先闹腾起来,对俄国进一步控制哈达门这块战略要地非常有力,而对北洋政府收复外蒙古是十分不利的。

在镖局大院里,吴海涛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极力安慰了哭得眼睛红肿的顾盼文几句,又和徐福荣简单地寒暄了一番,就带着一股遗憾,离开了哭天喊地的华武镖局。当然,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看韩玉超一眼。

本来,在麒麟峡谷里,想借着蒙面人抢劫镖车的大好机会,开枪打死韩玉超,但是,顾廷栋的突然死亡,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只好让韩玉超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多活几天了。

回到福金坊,吴海涛筹划了一个时辰,而后,叫来自己的贴身保镖赵老六,秘密叮嘱一番,让他日夜盘旋在华武镖局附近,紧紧盯着韩玉超,找机会杀了他,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他知道,以赵老六的武功,完全可以对付得了韩玉超。

“我的女人你也敢玩?我要让你姓韩的小子明白,勾引老子的女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尽管吴海涛清楚,付兆莉是一个烂女人,但是,他也不能容忍韩玉超在自己眼皮下面与其勾结,更何况,杀韩玉超还有更深层的不可告人的原因。

如今,赵老六还没有回来,也没有送来任何消息,可华武镖局的人大清早的就主动找上门来。这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难道赵老六已经杀了韩玉超,华武镖局的人上门复仇来了?”

这几天,事情很多也很杂,除了侦探有关外蒙古高层人物活动的情报以外,还要处理北京徐树铮将军亲口吩咐的几件大事情,弄得吴海涛一天到晚不得片刻安宁,几乎把杀韩玉超这件事忘记到脑后了。

“你把来人领进客厅。”吴海涛吩咐管家后,就放下毛笔,缓步踱进客厅,坐在那张特意为他定制的宽大牛皮座椅上,点燃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巴西雪茄,慢慢地品味起来,满脸笑眯眯地等待华武镖局的人。“我要看看,韩玉超是不是真的被赵老六杀死了?”

可是,没有多长时间,随着门口响起一阵结实有力的脚步声。当吴海涛看清楚来人时,竟愣了片刻。来人身体强壮脸色黑里透红,看起来傻不拉几的,竟然是在华武镖局地位很低的霍启胜。“就这样一个傻小子,大清早的来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呢?”

随即,吴海涛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神态拘谨的霍启胜,吐了一口烟圈,笑着问道:“小霍,自麒麟峡谷分手以后,有好多天没有见你了,怎么样,在华武镖局过得还好吗?”

自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社会下层,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贫寒简陋,霍启胜还是第一次踏进如此豪华气派的客厅,不免感到一阵拘束和慌乱,又见吴海涛笑眯眯地询问自己,便努力克制着紧张,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好,好,吴老板好。”

吴海涛微微一笑,越发显得和蔼可亲,轻声慢语地说:“小霍,你坐下说话。”说着话,用肥胖的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又问道:“这大清早的,你来福金坊找我,不知道有啥事情?”

霍启胜暗自深吸了一口长气,稳定了心情,片刻,才慢慢地实话实说:“我大师兄要我来找你,吩咐我,要拿回那笔押运费。”说完,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吴海涛笑眯眯的脸,等他拿银子。

吴海涛恍然大悟,暗自一笑,嗨,自己怎么忘记这件事情了?于是,扶了扶金丝眼镜,满脸歉意地笑着说:“你看,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忘记了,实在对不起。”紧接着,大声吩咐管家道:“你去领一笔钱,是华武镖局的押运费,交给小霍。”

等管家走了以后,又循循善诱地问道:“小霍,那天,你师父开吊的那天,那几个日本人是不是和你师姐闹了矛盾?你知道不,他们为啥要闹矛盾?”

在来福金坊的路上,霍启胜还担心吴海涛赖账不给钱,可如今,见他如此大方慷慨,悬在嗓子眼上的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里,心情完全平静了下来,就放开胆子说:“不是师姐和日本人闹矛盾,是大师兄和日本人闹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情。”

韩玉超和日本人在顾廷栋的灵堂前竟然当面闹起了冲突。吴海涛抽了一口雪茄,暗想,他们因为何事闹起来的,必须马上调查清楚。在这关键时刻,绝不能漏掉一丝有用的消息。

这时,管家拿着一包银子走进来,递到面前。等霍启胜急忙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以后,吴海涛就即刻吩咐管家去寻找赵老六,不管他杀了还是没杀韩玉超,先赶紧回来要紧。

管家疾步走了以后,吴海涛抽着雪茄,神情冷峻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恨恨地想,“我倒要看看,韩玉超你除了和付兆莉相好以外,还和哪些人交往。只要让我抓到一点儿有损华武镖局名声和利益的把柄,就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夜幕刚刚笼罩大地的时候,刮起了一阵寒风。随着这股寒风,赵老六脚步匆匆地来见吴海涛。刚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颇为兴奋地急切说:“老板,我发现新情况了。”

“什么新情况?快说说。”听赵老六刚见面就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吴海涛猛地一怔,停住脚步,紧盯着赵老六,迫不及待地疾声问道,“是关于韩玉超的新情况?还是别的方面的?快说。”

灯光下,赵老六看着吴海涛油光灿烂的大肥脸,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绪,赶紧连声说:“那天,接到老板你让我去刺杀韩玉超的命令后,我就隐藏在华武镖局附近的一棵胡杨树上,日夜紧盯着韩玉超。”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埋了顾廷栋的当天晚上,天刚黑,趁其他人睡着后,韩玉超就鬼鬼祟祟地溜出镖局,向西面方向走去。我也紧紧跟在他后面,想看看他到底去哪儿干什么。”

“没有想到,韩玉超这小子竟然溜进了那个叫付兆莉的俄国女人的院子,还进了她的房间。”说到这儿,赵老六忍不住嘿嘿地笑起来,猛然见吴海涛脸色阴沉,急忙忍住笑声,接着又说:“我隔着窗户,见韩玉超躺在**,把一块玉佩交给了付兆莉。”

“玉佩?什么玉佩?”这时,吴海涛腾起了一股浓重的好奇心,目光冷峻地紧盯着口若悬河的赵老六,片刻,厉声问道,“你亲眼看见韩玉超交给付兆莉一块玉佩?”

赵老六点点头,见吴海涛神色瞬间大变,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急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讨好地递过去,说:“老板,就是这块玉佩。你看看,值不值钱?”

吴海涛伸手接过通体黝黑发光的玉佩,即刻感到沉甸甸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急忙向前紧走几步,借着明亮的灯光,仔细认真地查看起来。

少许,他就认出了这块通体闪闪发光的玉佩,情不自禁地暗自惊叫一声,这不是民间普通物品,而是一块来自紫禁城皇宫的麒麟玉佩。

《五经通义》上说,玉“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信;垂之如坠,有似于礼。”而麒麟玉更是玉中的精品,价值无法计算。

见老板脸色凝重,两眼紧盯着玉佩,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流露出非常喜爱贪婪的眼光,赵老六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悔意。要知道这东西这么值钱,当初还不如自己私藏起来,为何要交给老板呢?

可是,交出去的玉佩,他无论无何也不敢再向老板讨要回来,否则,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跟了老板十几年,他的脾气,赵老六摸得清清楚楚。在老板眼皮子下面耍**滑,只有死路一条,再无其他道路可走。

见此情景,赵老六上前几步,赶紧讨好似地说:“老板,韩玉超交给付兆莉的就是这块玉佩。除了拿到这块玉佩以外,我还见到了另外两个人。”

“这是一块麟玉,还有一块麒玉,两者合二为一,统称麒麟玉。”此刻,吴海涛的心思完全沉浸在这块举世罕见的玉佩上,根本没有听见赵老六说的话,“古语说,佩戴麒麟玉的人,乃龙之子也。”

见老板只顾恋恋不舍地盯着玉佩看,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赵老六只好略微提高声音,又说:“趁韩玉超和那两个人在外面打斗的时候,我跃入卧室,点燃了迷魂香,将刚上完厕所的付兆莉迷昏,然后,从她身上拿到了这块玉佩。”

这时,吴海涛才从如梦如幻的境地中清醒过来,用灼灼眼光紧盯着赵老六,片刻,紧声问道:“你还见到了两个人?他们是什么人?”说着话,将那块麟玉佩紧紧攥在手中。

“一个是蒙古杭亲王的儿子,叫索特那旺,另一个是蝴蝶门的大师姐乌兰图娅。”在吴海涛咄咄逼人的眼光下,赵老六不自觉地后退数步,紧盯着对方手里的玉佩,连声说,“他们两个人,都向韩玉超讨要这块玉佩。”

至此,吴海涛已经完全明白了,微微冷笑数声,话锋一转,冷声说:“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而后,用如同尖刀般锋利的眼光紧盯着赵老六,低沉威严地命令道:“从明天起,不能再杀韩玉超了,你要继续紧盯他,看他和日本黑龙会之间,有没有联系。”

“好的,不再杀韩玉超,是紧盯他。”赵老六赶紧点点头,很痛快地答应一声,而后,点头哈腰地接过吴海涛递过来的几块银元,心满意足地笑嘻嘻地快步走出屋子,执行任务去了。

吴海涛关紧屋门,点燃了一支雪茄,狠狠地抽了几口,又吐出一连串的烟圈,来回走动几步,而后,端坐在沙发上,拿出麟玉佩,认真地欣赏着,暗自默默地沉思起来。

麒麟是中国古代传说的一种祥瑞神兽,雄为麒,雌为麟,外形独特,龙首麋身牛尾马蹄,头长一只角而有肉。它的出现,象征着吉祥平安太平盛世天下一统。

再说,古语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说法,如今,这两块玉佩分离,韩玉超把麟玉佩交给付兆莉,而自己留下了麒玉佩,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个索特那旺是已经死去的蒙古杭亲王的儿子,言称这麒麟玉佩是他家的祖传之物,而蝴蝶门这个销声匿迹了许多年的江湖组织,如今也神秘地出现在哈达门,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一种雨夜的偶然巧合?

思索了很长时间,最后,吴海涛暗自一笑,自言自语道,“韩玉超呀韩玉超,我以前竟小看你了,只以为你仅仅是一个好色之人,可千万没有料到,你居然深藏不露,还有如此深沉歹毒的心机,”

夜已经很深了,就在他收藏好麟玉佩,怀着满腹心事,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急切叫喊声音,“吴老板,快开开门。我有事找你。”

苏弹子。深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吴海涛略一沉思,赶紧起身打开屋门,将气喘吁吁的苏弹子放进来。借着灯光,见他大汗淋漓,浑身是血,不禁大吃一惊,紧声问道:“老苏,你这是怎么了?”

苏弹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了吴海涛一眼,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仰头喝了几大口冷茶水,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而后,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长气,慢慢地说:“吴老板,我今晚遇上了蝴蝶门的大师姐,差一点被她害死。”

又是蝴蝶门。吴海涛顿时一怔,紧盯着垂头丧气的苏弹子,疑惑不解地问道:“老苏,你不在包头童团长那里好好待着,深更半夜地跑到哈达门招惹蝴蝶门干啥?”

“唉,你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苏弹子吐出一口长气,苦笑着说,“不是我要来,是童团长派我来捉拿革命党杨家良的。你说,吴老板,我能不来吗?”

“那你抓杨家良就成了,为何要招惹蝴蝶门?”吴海涛也糊涂了,呵呵一笑,看着苏弹子狼狈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你在哪里遇上蝴蝶门的?为何又跟她们发生冲突了?”

苏弹子又喝了几大口冷茶水,稳定住情绪,这才心有余悸地说:“吴老板,你听我把话说完。”接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惹得吴海涛在一阵大笑之后,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