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莫非这父子两人贼心不死

这周震原来是华武镖局的二师兄,颇受顾廷栋赏识。后来,见镖局生意惨淡,又拖欠几个月的饷银不发,呈现出一副江河日下的衰败景象,便起了二心,想脱离华武镖局,另寻出路。

有一天,闲来无事,在哈达门大街上乱逛,无意中遇上了一个在外蒙古“无极门”做事的江湖朋友。两人好久没有见面,便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三杯酒下肚,周震向朋友说出了心事,想托他寻找一条出路。

朋友一听,就当即向他推荐了外蒙古章嘉大喇嘛创建的无极门,并且,将无极门说的花团锦簇。周震借着一股酒劲,一时头脑发热,见朋友说的天花乱坠,就毫不犹豫地去了一趟肯特山,拜见了章嘉大喇嘛,但没有加入无极门。

孰料,几天以后,这事就不知怎的就传到了镖局,正在烦恼气头上的顾廷栋也不分青红皂白,认为周震背叛师门,有损华武镖局在江湖上的名声,将他暴打一顿,逐出了镖局。于是,非常伤心的周震摇身一变,一夜之间就加入了无极门。

时间不长,周震慢慢发现无极门不像外面传扬的那么好,心中渐渐产生了悔意,想重新回到华武镖局,又担心倔强的顾廷栋不收留,可又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呆在无极门混日子。

前几天,当他偶然从无极门其他门徒的嘴里得到消息,得知有人要打劫途径麒麟峡谷的华武镖局的镖车时,就连夜赶到麒麟峡谷,将消息告诉了顾廷栋,企图借机立功赎罪,消除师傅的不满,重新回归华武镖局。

可是,顾廷栋没有相信他说的实话,反而以为他又在欺骗自己,将他怒斥一番赶走。无奈之下,周震只好投奔无极门大弟子索特那旺,留在哈达门,帮他做事。

今天晚上,奉索特那旺的密令,周震追赶捉拿那个叫王静兰的神秘女人,来到这片人迹罕至的胡杨林里。不料,竟意外地见到了昔日的江湖朋友苏弹子,感到非常高兴,便与苏弹子热烈地交谈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弹子突然问道:“周兄弟,你为何要追杀这个女人呢?是不是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说着话,回头紧紧看着那女人。

见此情景,女人急忙央求道:“大哥,我不认识他,也没有得罪他,不知道他为何要杀我。求你说一句话,让你的兄弟高抬贵手,饶我一条小命。”说完,竟放声大哭起来,很是凄惨。

星光下,见苏弹子欲言又止的犹豫样子,周震笑着说:“看在苏大哥的面子上,我这次就放过她。”继而,又压低嗓音,悄声说:“苏大哥,你不要担心。我说不杀就不杀,这王静兰不会有事的。”

王静兰?苏弹子听周震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不由得更加大吃了一惊,暗想,这王静兰是徐统侃父亲徐福荣的二姨太,而徐统侃又是团长童跃华新娶的夫人。王静兰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遭到周震的无情追杀呢?

不料,周震又冷声说:“苏大哥可能不知道,这女人是金矿老板徐福荣的二姨太。”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根据索特那旺的吩咐,一定要杀了这王静兰,给徐福荣一个下马威,警告警告这个哈达门首富,今后做事小心一点儿。

苏弹子暗想,如果能够从周猴子刀下救王静兰一条性命,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童跃华非常宠爱的夫人徐统侃,以后,自己在特务团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了。说不定,徐统侃再吹吹枕边风,童团长还会给自己升官的。

想到这儿,苏弹子微微一笑,说:“兄弟,就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这可怜的女人吧。”又回头紧盯着王静兰,语气很委婉地说:“你回去告诉徐老板,就说包头特务团侦缉队一个姓苏的人救了你。”

王静兰急忙答应道:“谢谢,谢谢苏大哥。我一定会告诉老徐的。”话音未落,就转身飞快地钻进黑乎乎的胡杨林里,瞬间不见了身影。

这时,周震用祈求的语气说:“苏大哥,听说你在童团长手下混得挺开的,还当了侦缉队长。看在你我当年兄弟的份上,能不能也让我加入童团长的特务团,替苏大哥你跑跑腿?”

苏弹子暗自冷笑数声,心里说,就你这副有奶便是娘的德性,还想加入童团长的特务团?但是,嘴上却说:“兄弟,咱俩谁跟谁呀?等我回到包头,就向童团长推荐你。”继而,又亲热地拍拍周震的肩头,说:“有了兄弟你,哥哥我就如虎添翼,太高兴了。”

周震紧紧拉住苏弹子的手,讨好似地笑着说:“苏大哥,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到时候,兄弟我会好好感谢苏大哥的一番美意好心的。”

这句话音还未落地,猛然听见夜空中又响起了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两人急忙顺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头上亮起了一团火光,一个女人在火光照映下,大喊大叫,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翩翩起舞。

“是王静兰。她又遇上啥意外事情了?”见状,苏弹子一惊,紧盯着山顶上披头散发手舞足蹈的王静兰模糊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她怎么这样倒霉?前脚刚刚出了虎穴,后脚又踏进狼窝。”

“我去救她。”周震见苏弹子皱起了眉头,暗想,机会来了。于是,急冲冲地叫了一声,又急切地说:“兄弟我加入特务团的事情,就拜托苏大哥了。”话还没有说完,就纵身跃起,向火光处疾奔而去。

见此情景,苏弹子摇头冷笑几声,而后,住着树枝,转身向胡杨林外面慢慢走去。此刻,他感觉到口干舌燥,肚子里火烧火燎的,像熊熊燃烧着一团烈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烤焦焚烧似的。

经过大半夜的艰难跋涉,走出胡杨林的那一刻,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小镇,苏弹子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心底涌上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继而,定定神,努力加快脚步,向福金坊走去。

讲完自己的这一段近乎传奇的经过,看着目瞪口呆的吴海涛,苏弹子不禁苦笑数声,说:“吴老板,你不会相信吧?我也不相信,但是,这确实是我今晚遇到的真实情况。”

这时,他感觉到体内一阵发热,喉咙干渴得直往上窜火苗,便急忙端起茶杯,一口紧似一口,大口大口地喝起冷茶水。喝完,又倒了一杯冷水,仰头喝了下去。

听完苏弹子地叙述,过了好大一会儿,吴海涛才回过神,看着大口喝水的苏弹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大笑声,继而,当他确信苏弹子说的是真实情况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根据赵老六所说,再结合苏弹子今晚的遭遇,吴海涛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判断。蝴蝶门大师姐乌兰图娅受大清朝端王爷载漪的重金委托,在付兆莉家里找见了韩玉超,想从他身上拿到那对麒麟玉佩,不料,趁两人打斗正酣之际,赵老六却偷偷地拿到麟玉佩。

“鹬蚌之争,渔翁得利”,吴海涛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成语,不竟哑然失笑。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端王爷载漪不惜降低身份,偷偷潜入哈达门,费尽周折,找见蝴蝶门,仅仅是为了这对价值连城的麒麟玉佩?

继而,吴海涛轻轻摇了摇头。据他所知,这端王爷载漪和儿子“大阿哥”溥儁,因为“庚子之乱”的缘故,惹怒了当时掌控大清王朝最高统治权的慈禧太后,被发配到新疆戍边服罪,但是,端王爷却带着家眷,私下里偷偷来到内蒙古,躲藏在妻舅多罗特色楞王爷的府邸里。

如今,民国成立已经八年时间了,但大清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宣统帝溥仪,至今还住在北京紫禁城里。这端王爷载漪和儿子溥儁莫非复辟之心不死,为了恢复昔日的荣华富贵,秘密联系销声匿迹已有十几年的蝴蝶门,还想做一番最后的挣扎?

想到这儿,一股冷汗瞬间顺着吴海涛的后脊背流了下来。在紧张焦虑不安的同时,他当即决定,一定要把这一极其重要的消息汇报给北京的徐树铮将军,绝不能让载漪父子破坏徐将军收复外蒙古的宏伟战略计划。

可是,当他回头看苏弹子的时候,又大吃了一惊。灯光下,苏弹子紧紧靠在沙发背上,歪着脑袋,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手里还拿着茶杯,无声无息,好似睡着了。

“不好。”吴海涛暗自惊叫一声,急忙上前伏身摸了摸苏弹子的鼻孔,觉得只有一丝很微弱的气息,便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暗想,“他中了死亡之虫的阴毒,毒性慢慢发作,昏迷过去了。”便疾声喊来管家,让他把苏弹子赶紧送进医院。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吴海涛再也没有心情睡觉了,抽着雪茄,使劲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就疾步来到密室,向北京发了一封紧急绝密电报,陈述了端王爷载漪暗中联络蝴蝶门的事情,而后,才来到院子里,打起了太极拳。

在吃早餐的时候,盛着油条的碟子下面,他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吴老板,俄国先遣队已经潜入哈达门,妄图在这里建立活动基地,大搞分裂活动,请务必提高警惕。”落款是“一个和你一样爱国的江湖人。”

吴海涛阴沉着脸,将这张纸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也没有推测出写字人到底是谁,便冷笑数声,划了一跟火柴,将纸条烧毁。看着冒起的一股淡淡的青烟,他根本没有一点胃口吃那些营养丰富的早餐了。

来到办公室,签署了几份收购黄金的重要文件,而后,阴沉着脸,将管家叫进来,问了问苏弹子的生死。当听见苏弹子已经清醒过来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吩咐管家将文件拿走,而自己则微闭双眼,独自默默地深思起来。

自接受了北京小扇子将军徐树铮的密令,来到地处内外蒙古交接点的哈达门,以收购黄金为名,暗中刺探外蒙古高层的动态,已经有五年时间了。根据这几天发生的情况分析,他强烈地预感到,不久,哈达门将会刮起一场特大的风暴。

他必须在这场特大风暴到来之前,做好迎接风暴的各项准备工作。否则,极有可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到半空,以至摔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甚至粉身碎骨倘然无存。他必须极力抗争,争取打败那些潜在的极其危险的敌手,胜利完成北京政府交付的特殊使命。

吴海涛相信,在这场特殊的严峻的生死战斗中,他有战胜一切敌手的能力,也有粉碎一切敌手的办法。只要沉着冷静,谋划得当,谨慎行事,那么,最后的胜利,肯定属于他,肯定属于徐树铮将军,肯定属于北京政府。

他闭着眼睛,神情凝重,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雪茄烟,而后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任凭团团青烟在头顶盘旋萦绕,聚精会神地默默勾划着如何作战如何取胜的计划,完全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不久,一个妖娆的女人没有敲门,就悄无声息地闯进办公室,站在吴海涛面前,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大声“嗨”了一声,将吴海涛猛地惊醒,而后,笑着说:“吴老板,是不是又想女人了?”话音未落,竟肆无忌惮地放声浪笑起来。

见付兆莉浪笑着得意地站在自己面前,吴海涛心中涌起一丝不悦,皱着眉头,冷声问道:“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是不是另有新欢,把我这个老相好抛到脑后了?”

付兆莉咯咯地笑着,用挑逗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吴海涛,暗想,干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什么新欢旧欢的。为了达到目的,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可以随时和任何陌生人在一起的。你吴海涛不也是一样的吗?

一年前,当付兆莉带着秘密使命,从踏进哈达门的第一步起,就按照上级的指示,将眼光紧紧盯在了吴海涛身上。后来,以做生意的名义,在一次酒会上,将吴海涛收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

此刻,见吴海涛话中洋溢着浓浓的醋意,她觉得太可笑太幼稚了。一个也是身负重任的间谍,怎么会有如此幼稚单纯的思想呢?把一段相互利用的男女露水游戏,竟看得如此这般认真,真令人在可笑的同时,感到可怜。

不过,她也非常清楚,凡是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就不会舍得离开自己的。韩玉超是这样,吴海涛也是这样的。对于这一点,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否则,上级也不会在许多美女间谍里面,独独挑选她付兆莉来哈达门的。

片刻,付兆莉撒娇似地说:“吴老板,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会是那样的女人呢?”说着,就走到吴海涛面前,一撩裙子,坐在了他的怀里,用白嫩的小手很温柔地抚摸他肥大的脸庞的同时,献媚地说:“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刚从俄国回来,就来看你了。”

“你回俄国了?”吴海涛紧紧握住付兆莉的小手,强力克制着那股不悦甚至厌恶的情绪,笑眯眯地紧声问道,“是不是又给我带来了一笔大生意?”同时,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张写有“俄国先遣队”的纸条,心中暗暗一紧,不知这**浪女人又接受了什么秘密任务。

付兆莉咯咯一笑,不无得意地说:“这是肯定的,我怎么会忘记我心爱的吴大老板呢?”说到这儿,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吴海涛的鼻梁,又笑着说:“俄国鲁克贸易公司急需要一大批金矿石,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吴海涛知道,这东鲁克贸易公司虽然是一家做国际黄金石油生意的跨国公司,财力雄厚,业务遍及全世界,但实际上,是俄国政府在黄金石油领域的代理人。

而付兆莉名义上是这家公司驻哈达门的业务代表,其实是俄国间谍。这一点,在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不久,吴海涛就了解清楚了,也及时报告了北京的徐树铮将军。

如今,听她说出这句话时,吴海涛心中猛然一动,笑着说:“鲁克公司眼光很准,胃口也不小,知道在这乱世年头,黄金才是最保险最值钱的。”紧接着,话锋一转,说:“不过,要进口这么大的一批金矿石,那可要不少的银子。”说着,将一口烟气徐徐吹在付兆莉漂亮的脸蛋上。

付兆莉用手扇了扇迎面而来的烟气,皱着眉头,语气变得略微郑重一点,说:“临走之前,公司老板告诉我,现在公司一时资金紧张,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的现金购买金矿石,还需要吴大老板多多谅解。”

身为政府的代理人,鲁克公司竟拿不出购买金矿石的钱?吴海涛根本不相信,但也不能当面揭穿付兆莉的谎言。于是,哈哈一笑,以守为攻地说:“宝贝儿,你知道,福金坊只买卖现成的黄金,不生产黄金,你让我从哪儿弄这么一大批金矿石呢?就是把我卖了,也弄不来。”

见吴海涛婉言拒绝,付兆莉脸色顿时一沉,挣脱他的搂抱,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紧盯着笑眯眯的吴海涛,冷笑数声,语气缓慢而有力地说:“吴老板,鲁克公司也是福金坊的大客户。这几年,你从鲁克公司挣了不少的美金。这一点,你总不会忘记吧?”

吴海涛见付兆莉当场翻脸,心中不禁一怔,暗自寻思道,她说的不错。福金坊确实从鲁克公司挣了不少的钱,除了上缴北京政府大部分以外,自己也私吞了不少,当然,付兆莉也获利匪浅。这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怎敢说出来呢?

如果付兆莉拿这一点要挟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付兆莉本身就是一个善于演戏的间谍,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烂女人,他不得不有所防备。

果不其然,见吴海涛有点心虚,付兆莉心头腾起一股得意快感,眼光犀利地紧盯着对方,继续穷追猛打,冷冷地说:“吴老板,这几年,你在香港汇丰银行以及瑞士银行开了好几个户头,账户上存了不少的钱,要不要让我给你报个具体的数目?”

“你,你竟敢私自调查我?”闻听这句话,吴海涛心中一惊,眼光死死地盯着付兆莉。随即,猛地吐出一口烟圈,片刻,急切地冷声质问道,“小付,你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