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是一步不可或缺的杀招
见状,徐统轩暗想,这王海涛背景深厚,以后说不定哪一天,还能够用得上。于是,便不再推辞,笑着说:“吴老板,你我认识打交道,已经有两年时间了。坐在一起喝酒,还是头一回。能够和福金坊的吴老板喝酒,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这几天,吴海涛的心情很好,可以说,甚至有点得意而没有忘形。随着时间地推移,事情正按照他的谋划,一步步向有利于自己地方向发展。虽然和付兆莉在**签订了金矿石供货合同,但他心中清楚,那只不过是一张双方相互利用的废纸而已。
尽管是废纸,但这是一张不可或缺的废纸。有了这张签字盖章的废纸,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紧紧牵住俄国鲁克公司和付兆莉等人的牛鼻子,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北京小扇子徐树铮将军报功邀赏,索取更多的银子,作为战胜鲁克公司的资本。
因为,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提示以及自己对局势的推测判断,在俄国老毛子背后不断地教唆怂恿和蛊惑诱导下,在一部分亲俄派上层王公贵族的鼓动下,已经处于“自治”状态的外蒙古,正渐渐滑向“独立”的危险边缘,有脱离中华民国而去的明显迹象。
面对这种公然分裂国家的行为,北京政府怒不可遏,陆军次长徐树铮将军组建了一支能征善战的西北边防军,亲自担任总司令,整军备武,枕戈待旦,时间不长,就会发起猛烈的冲锋,以势不可挡的武力,铁心收回外蒙古这块自古就属于中国的土地。
作为徐树铮将军手下一等一的谍报官,吴海涛不想失去趁势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在这场收复故土维护民族尊严的战斗中,他要创建赫赫战功,进一步捞取政治资本,更进一步提升自己在北京政府心中的地位,为以后名垂青史流芳千古而奠定坚实的基础。
此刻,见徐统轩举起了酒杯,吴海涛随之也高举酒杯,略有兴奋地笑眯眯地说:“兄弟,你我相识时间不长,但我完全可以看的出来,兄弟你是一个有胆有识有血性的汉子。你这个朋友,哥哥我交定了。”说完,“铛”地一碰杯,两人同时一干而尽。
时间不长,不胜酒力的徐统轩就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土炕上,昏沉沉地睡过去。至于吴海涛是什么时候离开牛毛沟的,怎样离开的,一概不清楚。
天快亮的时候,徐统轩醒了过来,感到口干舌燥,就仰头喝了一杯冷水,等稍微清醒过来,仔细回想起昨天晚上吴海涛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儿,也顾不上洗脸,就骑着那匹心爱的白龙驹,急冲冲地来到哈达门,向父亲汇报此事。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如此急切地向父亲汇报这件事情,只管老老实实地待在牛毛沟,等待父亲的指令就行了。父亲是大掌柜,说咋办就咋办,但是,他还是冒着严寒亲自骑马来了,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讨得父亲的欢心,好以后顺利接管父亲留下来的这片产业。
在此之前,通过杭亲王的儿子索特那旺,徐统轩已经秘密地和外蒙古的内务部长车林齐密特大喇嘛取得了联系,而这位大喇嘛不仅是已经死去的杭亲王最亲密的战友,还是外蒙古“独立”的坚定支持者,深受“皇帝”哲布丹尊巴八世的信任,至今还掌控着外蒙古的一定实权。
车林齐密特大喇嘛还委托索特那旺带话于徐统轩,如果外蒙古真正独立为一个主权国家,他会奏请“皇帝”颁布诏书,册封徐统轩为哈达门的最高军政首领,对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每一个臣民,操有生杀予夺的最高权力。
正是有如此诱人的许诺和前景,徐统轩才敢不顾一切的组建了一支全副武装的护矿队,替他充当开路先锋。同时,也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得到父亲的信任,从而将来获得掌管牛毛沟金矿的实际权力,趁这乱世年头,一举改变徐家富而不贵的尴尬局面。
此时,见徐福荣神情冷峻默不作声,徐统轩也不敢再追问,担心引起他的不满,适得其反,只是用冷漠轻视的眼光紧紧注视着头发花白的父亲,暗想,父亲真的老了,比不得年轻时候有血性,是到该退出江湖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沉思了一会儿,徐福荣才一字一句地慢慢问道:“统轩,你问他了没有,吴海涛的朋友是做什么生意的?要这么多的金矿石做什么?”而后,又沉声说:“在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不能轻易答应人家。”
自福金坊成立的第一天,徐福荣就如同一只隐藏在黑暗处的老狼,瞪起幽幽发光的双眼,暗自紧紧观察着这只外来的猎物,想尽快了解其实质。怀着十分警惕的戒备心理,和吴海涛打了两年时间的交道,才算彻底摸清楚了对方的根底,也暗自松了一口长气。
“爹你不在,我没有问,吴海涛也没有说。”见父亲已经明确表了态,徐统轩不想再纠缠下去,微微一笑,恭维道:“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爹说话,我哪敢私自做主?”说完,冲母亲递了一个眼色。
从王静兰踏进徐府的第一步开始,薛新梅心里就憋了一股郁闷怨气,但敢怒而不敢言,只是默默地忍耐着等待着,等儿子徐统轩当了徐府的家,成了徐府真正的大掌柜,再跟王静兰这个狐狸精算总账。
此时,见儿子给自己暗递眼色,便旁敲侧击地说:“统轩长大了,你当爹的也该休息了,就放手让娃娃自己去闯一闯,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操心。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再说,统轩一年四季待在牛毛沟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费了不少的心血,操碎了心,也到该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了。”
徐福荣怎会不明白这话中隐藏的深层含义呢?老大统昭已经伤透了他的心,让他彻底失望了。老二统轩精明强干,将来让他接自己的班,掌管徐家庞大的家业,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但是,他还有一层紧紧埋在心底而说不出口的深深忧虑。
这就是统轩当了大掌柜,统昭心里不服气,万一弟兄两个闹将起来咋办?总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偌大一份家业,毁于兄弟相争吧?历史上,大到一个国家的皇位之争,小至一个普通家庭的家长,祸起萧墙,手足相残,不知毁了多少基业?
尽管心中已经将老二统轩作为接班人,但徐福荣私自认为,统轩这小子胆子太大心太狂野,犹如蒙古大草原上一匹脱缰的野马,桀骜不驯,更是狼群中最狡猾最有野心最有胆量的野狼,时时刻刻谋划着推翻老狼王的统治,而自己则是那只年老体衰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狼王。
在没有想出一个非常稳妥有效的两全其美的计划之前,徐福荣还不想把大掌柜的位置让出来,至少现在仍旧紧紧控制着牛毛沟金矿的一切权力。他要充分利用退出江湖前的这段时间,再进一步考察测试一番自己的两个儿子,在接班人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真实态度和情感。
让老大统昭去华武镖局找顾盼文,商量雇请镖局的镖师来徐府看家护院的事情,就是他暗自布置的一步极为巧妙的棋。当然,如果统昭能够说服顾盼文亲自来徐府坐镇,就正中其下怀。这是他在维护徐家首富这盘大棋中,不可或缺的一步杀招。
其实,那天在华武镖局,尽管顾盼文没有当场同意,说要等大师兄韩玉超回来商量一下,但是,也没有当场拒绝。他完全看得出来,这丫头已经动心了。他心中也非常清楚,顾盼文最终会同意为徐府看家护院的。如果拒绝了他的请求,没有了顾廷栋的华武镖局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此时,徐统轩见父亲抽着香烟默默地沉思起来,还以为在考虑让自己接班的事情,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大哥徐统昭就是想接这个班,父亲也绝不会同意的,而自己才是父亲心中最合格的接班人。
只要接了父亲的班,全盘掌管了牛毛沟金矿,他就可以为所欲为,进一步联合外蒙古的车林齐密特大喇嘛,借助以杭亲王的儿子索特那旺为大师兄的“无极门”的势力,赶走日本黑龙会,兼并华武镖局,放开手脚,大干一番,努力成为独霸哈达门的最高军政首脑,彻底改变徐氏家族富而不贵的尴尬局面。
徐统轩怀着无限紧张焦急的心情,紧紧盯着父亲苍老坚毅的面孔,迫切希望父亲能够说出“统轩,从今以后,你就是徐家大掌柜”这句话的时候,父亲却说出了另外一句让他非常失望的话。“统轩,你了解了解吴海涛,看看他要这批金矿石的正真目的是什么。”
这句话让徐统轩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灰暗起来,但是,他紧紧克制着心中的失望,表面上努力作出一副高兴的模样,紧声附和道:“还是爹考虑的周到长远,这吴海涛是徐树铮将军的人,背景很有实力也很强大。万一收不回货款,那么多的钱,岂不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们不得不有所防备。”
徐福荣冷冷一笑,说:“如果吴海涛真的是替北京政府收购金矿石,我一点也不担心。”见儿子用疑惑不解的眼光紧盯着自己,又进一步解释说:“我是担心他别有目的,另有所用,才不得不有所防备。”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徐统轩,也令他暗自吃了一惊。父亲不愧是老江湖,居然能够看到金钱之外的这一点,而自己的眼睛只是紧盯着银子,担心收不回货款,徐家受到极大的损失。相比之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于是,用敬服的语气,疾声说:“爹说的这一点,我也想过,但就是说不出来,还是爹有眼光。”见父亲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又赶紧说:“我回去就派人调查吴海涛,看他到底包藏什么祸心。”又情不自禁地骂道:“这个吴胖子,使坏竟使到我的头上来了。”
两年前,吴海涛的福金坊开张营业的第一天,遍邀哈达门街坊四邻和当地有头有面的实力派人物。徐统轩和父亲两人代表牛毛沟金矿,亲自送来一块写着“裕业有孚”四个饱满厚重隶体大字的金匾,恭贺福金坊开业,而这块金匾至今还高高地悬挂在福金坊大堂上。
“不,不能派人调查。你要亲自调查,等弄清楚吴海涛的真实目的以后,就马上向我汇报。”徐福荣紧绷着老脸,语气森严地说,“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别人听见一点风声,要暗中秘密进行,而且,还要快,不能拖延。”
见儿子使劲点头,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心思,徐福荣心中也非常高兴,又笑呵呵地问了问牛毛沟金矿最近的情况,提醒儿子今后要多注意多操心,千万不可大意,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不好收拾。徐统轩只是一味地点头应承,不想扫父亲的谈兴。
见父子两人谈得很投机,薛新梅又见缝插针地说:“统轩长大了,又不是小的时候,让你我尽操心。按我说,金矿就交给统轩管理,你我少操一点心。”又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儿子黑瘦的脸庞,说:“统轩,你哥统昭啥事也不操心,就是油缸跌倒了也不扶一把。这个家,以后就全靠你了。”
徐统轩自然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紧声说:“妈,你和我爹都年龄大了,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接着,看了一眼父亲,又话中有话地说:“我会按照爹的吩咐,把金矿打理好,让爹放心满意的,让你们两人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对儿子的这份机灵,徐福荣非常满意,但他还是要考察磨练儿子一段时间,让他尽快具备作为徐家未来大掌柜而应该具备的各方面的能力和心机。听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的谈话,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家的温馨,心中不禁发出一声长叹,“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到到该退出江湖养老的时候了?”
这时,见父亲脸上流露出一种孩童似的天真笑容,徐统轩思索片刻,小心谨慎地说:“爹,金矿的有些机器已经老化了,提炼出来的黄金纯度不高。我想,能不能再买一些先进的设备,提高黄金纯度,也能够提升产量。”说完,目光紧盯着父亲,等待他的答复。
前几天,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杭亲王的儿子少亲王索特那旺来牛毛沟找见自己,传达了车林齐密特大喇嘛给自己的承诺,最后,信心十足地说:“我和二少爷是多年的老朋友,知根知底的,怎能不相信你?正是这样,大喇嘛才派我来哈达门,与二少爷联手,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见徐统轩耐心地听自己说话,又站起身,不停地来回走动,指手画脚唾沫四溅地说:“二少爷,有我索特那旺帮你,你还怕什么?天又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有我顶着,保你什么事情也没有。”
徐统轩强力克制着兴奋与不满混合的复杂心情,静静地听完他的叙述,心想,在付兆莉和韩玉超幽会的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老子及时赶到,又连开数枪,惊跑了夺命的黑寡妇,岂有你活命的机会?如今,仗着车林齐密特大喇嘛的权势,居然在老子面前扬武耀威起来,正是个恬不知耻的东西。
见索特那旺说累了,一个劲儿地喝水,徐统轩微微一笑,神态很从容地说:“少亲王,有了你和大喇嘛的支持,我当然什么也不会担心的。不过,依我看,这事还不能发急,得从长计议。”
索特那旺又疾声说:“大喇嘛很赏识二少爷,为了表示我们合作的诚意,大喇嘛让我转赠一笔金钱给二少爷。”说完,将一张支票递上来,又用羡慕的语气说:“这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二少爷,你要收好。”
看着支票上的金钱数目,徐统轩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一丝冷笑,暗想,这车林齐密特大喇嘛知道我需要大笔金钱招兵买马,就让索特那旺送来了这张数额巨大的支票,很会收买笼络人心的。如果接受了这笔钱,我就会成为他的附庸,任由他摆布,而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徐统轩将支票放回索特那旺手中,笑着说:“能够受到大喇嘛的赏识,我感到很高兴,可是,少亲王,你知道,我们是老朋友,我怎能拿这笔钱呢?等合作成功了,再赏我不迟。”
索特那旺见徐统轩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目光,便略有尴尬地嘿嘿一笑,接过支票,说:“二少爷是个血性汉子,不肯接受嗟来之食,好样的。大喇嘛也正是看中二少爷地这股血性气,才跟你合作的。”说着话,将那张支票紧紧藏在怀里,暗想,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不要我要,谁还嫌钱多扎手?
不过,通过这张支票,徐统轩也认识到,必须尽快筹集到一大笔金钱,否则,如何招到好兵买来好马呢?想来想去,他认为,只有更新设备,扩大生产规模,提升产品的质量,才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买来更为先进的大批武器装备,从而扩大护矿队的规模,提升护矿队的战斗力。
于是,趁父亲现在高兴的机会,小心谨慎地说起了这件事情。听儿子这样一说,徐福荣想了想,认为这个想法很好也很有眼光,就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了,并且嘱咐儿子,要买就买最新最先进的机器设备,要干就大干一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洋溢着一种赞许和乐观豪放。
见状,徐统轩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机巧而暗自一阵得意。用这种扩大金矿再生产的光明正大的方法,既讨好了父亲,博得了他由衷的欢心,又显示了自己不同凡响的眼光和才干,更重要的是不露声色地实现了自己暗藏已久的目的,一举三得,再好不过了。
“到该走的时候了。”他暗暗提醒自己一声,站起身,用坚定的语气说:“爹,我现在就去调查吴海涛,一有消息,就马上向你汇报。”说完,又嘱咐母亲道:“妈,天气冷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件用狼皮制作的褥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保重身体。”
薛新梅紧紧拉住儿子的手,关切地说:“统轩,牛毛沟风大,有很复杂,你千万要提高警惕,不要惹事情。万一有啥事情,就赶快来哈达门,告诉我和你爹。”说着话,禁不住抹起眼泪来。
徐福荣站起来,也用关切地目光注视着儿子,片刻,朗声说:“我说的两件事情,你回去以后,就抓紧时间办理,一定要摸清楚吴海涛的底牌。统轩,你记着,千万不敢粗心大意。”说完,安慰老妻说:“让统轩走吧,他还有要紧事情要做呢。”
送走徐统轩时间不长,就到中午时分了。起风了,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子里,洋溢着一丝深秋的温暖。徐统昭揉着惺忪的眼睛,睡意未醒地来到客厅,见父亲和母亲以及王静兰坐在一起吃饭,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旁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点了一支香烟,嘟哝道:“出啥大事情了,统轩天不亮地就跑来?吵死人了。”
薛新梅恨恨地瞥了大儿子一眼,冷笑着反驳道:“统轩整天忙着为这个家操心,不像你,一整天不是喝酒赌博就是睡觉,也不知道替我和你爹分担一点事情的,像个死人一样。”紧接着,又语气重重地说:“我看,还不如一个死人呢。”
徐统昭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说:“妈,看你说的,难听不难听?你管好自己就得了,不要再操心我。”说着,又飞快地看了正在低头吃饭的王静兰一眼,别有深意地一笑,说:“快吃饭少说话,吃饱了还要去一趟华武镖局,找顾盼文那个小丫头商量重大事情呢。”
在几个人吃饭的过程里,自始至终,徐福荣没有说一句话,只管大吃特吃,根本不理睬喋喋不休边吃边说话的大儿子。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小心说错一句话,极有可能会导致徐统昭拒绝去华武镖局的后果。谁养的狗,谁清楚其脾性,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