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陆叙现在很烦康师傅这个人，不想看到他有半点好，知道他害怕眼前的情况，陆叙自然要好好利用。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你说，我是厉鬼还是无常？”陆叙语气渐冷，在这只有一个人的屋子里效果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康师傅竟然被吓得失禁了，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发软。陆叙没打算放过他，她问：“你知道自己在人间的这些年都犯了什么罪过么？”
康师傅双目呆滞的看着身前的镜子，镜中人面部表情扭曲，鼻涕挂在人中也不自知，过了会，他像反应过来一般拼命朝角落里钻，眼中满是恐惧：“我没有犯罪，我没有。”
陆叙说：“不忠不孝还敢说自己没罪？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掌握了，跟我走吧，十八泥犁的门为你打开了。”
康师傅紧紧抱着衣柜一角，拼命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这事由不得你，你不但自残，还传播这些不良手段误导人心，你的罪过已经洗不清了。”陆叙说着说着自己都相信自己是来索命的无常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既然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康师傅整个人已经崩溃，他一直哭喊道：“我不想死啊。”
陆叙问：“那你为什么要自焚？你好好看看镜子，你自卑，你觉得自己样貌丑陋，但你不是丑在外貌，是心灵。”
康师傅低声呜咽了起来：“我不想死啊，我就是太孤独了，我希望能跟大家做朋友而已，我没有别的意思。”
“教大家自残，用这些方法哗众取宠对于你来说是社交手段？”
“可是大家都这么做啊，他们都这样的，为什么只有我死？”康师傅彻底崩溃了：“我不想死。”
“将功赎罪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陆叙话至此停住了。
康师傅也听到了一线生机，他立马从角落里爬出来，跪在地上，近乎虔诚的问：“什么办法？”
“登录网站，想办法让我看到高级会员的版块。”
康师傅闻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将刚才被陆叙掀翻的笔记本捡回来，他说：“我就是高级会员，这点我是可以帮您的。”
陆叙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高级会员才能进入的区域，她问康师傅：“这个版块是从哪找到的？”
康师傅说：“每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到凌晨十二点五十九，这个登录口会出现。”
“这登录口每个人都会看到？”
“不是，只有高级会员才可以看到。”
就像楚鹤说的，负责这个网站维护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陆叙坐在电脑前，看着有别于主页面的高级会员界面，高级会员的整个界面是冷色调的灰色和蓝色，两个颜色看起来虽然不扎眼，但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焦虑和压抑。这里面的帖子就比较露骨了，标题上标着非法交易、人体买卖、走私军火，甚至还有自残和伤害他人的视频。
陆叙一愣，突然想起来那个ID为遗失的美好的人，她在搜索栏里输入ID名字，果不其然，敲下回车之后，眼前跳出来了一个帖子，帖子的尾部带有视频播放器的模样。
康师傅的心一直猛烈跳着，跳得陆叙整个人很烦躁。
“你能不能安静会？”陆叙没好气的问。
康师傅声音仍然带着哭腔：“我，我能。”
“心能不能别跳了？”陆叙继续找碴，话音一落，她又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鸡皮疙瘩倏然就起来了。
康师傅哭哭咧咧：“我不想死啊。”
“行了，闭嘴。”陆叙出声警告：“你老老实实的，我不带你走。”
饶是如此，康师傅的手依然哆哆嗦嗦的，陆叙点了好几次帖子才点进去。这里的帖子是被修饰过的，前因后果都比较详细，陆叙突然不敢直接拉到最下看视频了，她把遗失的美好的故事从头又看了一遍。
遗失的美好姓陈，土生土长的榕庭人，因为父母是做生意的，所以从小她的家境就殷实，变故发生在她七岁那年，她的父母在谈生意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昂贵的医疗费用很快就将她家的积蓄耗光，只是父母躺在病**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前些年一直围着陈家打转的亲戚们在借机捞了陈家最后一笔之后，忽然之间就人间蒸发了，小陈年纪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医院联系不到监护人，只好终止了对小陈父母的一切治疗手段，又因为医院的病床紧张，小陈的父母很快被办理了出院手续。
陈家前些年做生意都是靠向银行贷款周转，现在主心骨倒下了，陈家的房产便做为抵押被银行收回了，还剩下一些钱被小陈的叔叔拿走，说是小陈的爸爸之前拖欠工人的工资，要还给人家。
小陈那年七岁，她带着已经处在植物状态的父母流浪街头，有好心的店家给她送来了被褥，并且每天定时给一家人送来食物，榕庭一年四季如春，小陈一家这才幸免被冻死街头的下场。只是一直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店家在送了几天饭之后，看见小陈每天都睁着那双带着惊恐的眼睛，实在是不忍心，凑巧自家有几处房子空着，店主直接帮小陈一家搬了进去。
这家店的老板有一个儿子，年纪跟小陈差不多，可能要比她小上两三岁，当小陈跪在他的面前感激涕零时，他忙将人扶起，他做这些一是为了助人，二是为了助己，世事无常，人生百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他只希望他的善举可以换来子孙后代的福气，如果真有一天，他的儿子也流落街头，他希望也有这么一个人能伸出手帮一把。
小陈年纪虽然小，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变故已经让她感受到了人性中冷漠的一面，店主做为一个陌生人在此时向她伸出的援助之手，就好比在她跌入绝望的深渊时，店主从深渊上面给她顺下来了一条绳子，她知道自己必须攀着这根细绳向上爬，尽管悬崖峭壁会磨伤身体，尽管万丈巨石会使人心生畏惧，甚至这根绳子随时会被锋利的石尖磨断，她知道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加快攀爬的速度，早日出得谷底。
“叔叔，我还想上学。”小陈睁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店主：“您资助我的学费我可以打欠条，我也可以到您的店里去帮忙干活，等到再大些我一定把这些钱还给您。”
小陈在学校的成绩很优异。
陆叙有些唏嘘，不由想起来了齐豫，是不是她们学习好的孩子都命运多舛？思及此陆叙又长长松了口气，幸好她当年天天逃课，倒数第一的宝座守的很稳，这才逃过了命运的摧残。陆叙朝椅子后面一靠，继续往下翻。
店主心善，没忍心拒绝小陈，帮她从先前读的贵族私立学校转到了普通学校。小陈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知道店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易，所以能不麻烦店主的就绝不会去麻烦，她每天除了上学之外，回到家里先是照顾父母，然后再去到店主的文具店里帮忙，有时候遇上开学那几天，有家长带着孩子来买文具，看见帮忙卖货的小陈都会问一句这是谁家孩子。
店主的回答一如既往：“我侄女。”
因为时常去帮忙，所以小陈渐渐和店主家的孩子熟悉起来。店主姓桑，他的儿子叫桑西。桑西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男孩，有时候风大小陈都怕他被风吹跑了。
桑西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在小陈屁股后面叫姐姐。
“姐姐，上学好玩么？”
“姐姐，学校里是什么样子的啊？”
“姐姐，那里面的小朋友多么？你们平时都玩什么游戏啊？”
小陈熟练的理着货价上的货品，转身时一个没注意，把桑西给撞倒了。
“哎呦。”桑西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小陈傻笑，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小陈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却莫名的觉得开心，看着身后这个身高远不及自己高的小男孩，小陈也笑了起来。
“快起来，地上多凉。”小陈见桑西一直也不起来，朝他伸出了手。
“姐姐，你理完货架我们出去玩吧？他们在外面踢足球呢。”桑西依然跟在小陈身后。
“不行，我还要回去照顾我的爸爸妈妈呢。”小陈一口否决：“你去找别人玩吧。”
桑西的脸上终于显现出来一丝低落：“可是我只想跟你一起玩啊。”
小陈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桑西不死心，过了会又跑到小陈跟前：“姐姐，那我跟你回去照顾爸爸妈妈吧。”
“你？”小陈上下打量了桑西一眼，犹豫道：“可是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啊。”
桑西揉了揉鼻子：“没有关系呀，那我从现在开始好好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啊。”
抵不住桑西的软磨硬泡，关店之后，小陈还是带着去了自己的家。
“那你要答应我不许大声喧哗啊。”在去的路上，小陈不放心，不忘了叮嘱桑西。
桑西用力点头：“好啊姐姐，你放心好了，小小说她的哥哥告诉她在学校都不准大声喧哗的，我去到你家就会像去到学校一样的。”
“桑星。”
有人远远的叫着桑西，口齿含糊不清，引得小陈也回头去看。
“小小。”桑西看见远处朝自己快速跑过来的人之后，高兴的朝她挥手。
来人是个小姑娘，梳着两只羊角辫，随着跑步的动作两只羊角辫一颤一颤的。小小跑到两人身边，气喘吁吁的问桑西：“你去哪啊？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玩的么？”
桑西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是呀，我都忘了这事了。”他说完回头看了眼小陈，为难道：“可是现在不行了啊，我要跟姐姐回家去照顾叔叔阿姨。”
小小圆溜溜的眼睛在小陈身上转了一圈：“她是你的姐姐么？”说完也不等桑西回应，顾自拉起小陈的手，热情道：“姐姐，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么？”
小小是这几天刚搬过来的，因为时常去桑西家的文具店买东西的缘故，所以同龄的孩子中她只认识桑西。
“不行。”小陈这次拒绝的毫不犹豫，她决绝一切陌生人接近自己。
小小眼圈一红就要哭，她拉着桑西的胳膊：“那桑西，你陪我玩行么？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桑西面上的为难之意越发显现，看得小陈心里一阵气，她说：“桑西，你去跟她玩吧，我自己回家就好。”
小陈心里有些憋闷，明明是桑西自己要去她家的，现在又因为一个小小而左右为难，好像是她强迫他的一样。
“你们玩吧，我要回家了。”小陈又重复了一遍，说完转身就走了，一路也没有回头。身后小小在跟桑西说着什么，但是她才不想听。
小陈一路几乎是小跑回了小区，外面炎炎烈日，她跑的满头大汗，一进楼道才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她抬起手臂擦汗，一步一步向楼上爬，爬着爬着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传来一串脚步声，她屏气细听的时候，脚步声又没了，她试探的再向楼上走了两步，那脚步声也跟着再度响起。
小陈有些害怕，她躲在楼梯平台的转角处悄悄探头向下看，下面什么也没有。在她不出声的工夫，下面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不同于刚才的有意放轻，这回这串脚步声听起来很急。小陈身上止不住的哆嗦，她缓缓后退，直到背上传来一片冰凉，她猛一回头，见平台上不知道是谁家放了口腌酸菜的空缸，她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脚步声很快从她眼前飘过，“噔噔噔”直奔她家门口而去，然后楼道里又安静了下来。小陈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因为害怕而尖叫出声，整个缸里一时间回**的全都是小陈的心跳声。
刚才，安静了好一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高处缓缓下来，还带着说不出的沮丧，看样子是因为没找到人所以兴致不怎么高。小陈紧紧贴在缸内部，下一瞬，听到外面传来桑西疑惑的声音，状似喃喃自语。
“姐姐跑到哪去了？”
小陈紧绷着的神经突然之间就放松了，她身子一歪，坐在了缸里，汗如雨下。不多时，她察觉到头顶罩下来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正见桑西露出一双带着求知欲的眼睛。桑西此时手抓着缸沿，脚踩在缸的底部借力，正拼命朝缸里看，在对上小陈的视线时，桑西有些惊讶，手一松，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听到一声闷响，小陈赶忙从缸里爬出来，桑西摔得四脚朝天，这会看见小陈面色焦急的蹲在自己身边，又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原来你在这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呢。”桑西脸上总是扬着笑：“你不要生我的气啊姐姐。”
小陈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有多久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了？管她是不是伤心，是不是生气，根本没有人理睬过。桑西这一句话，使得小陈原本空****的左胸口突然被暖意填满，但是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她只是斜着眼看桑西：“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跟小小玩么？”
桑西眨了眨眼，对小陈道：“我跟她不熟的，我们才是一家人呀。”
桑西踮起脚摸了摸小陈的头发：“走啊姐姐，我们回家吧。”
故事到这时，行文还算流畅，从小陈的叙述的字里行间，陆叙能感受到那种平淡的安稳，看样子两个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陆叙还沉浸在小陈的故事里，脑筋却突然飞快的运转起来，是康师傅在想事情。
‘TA是男的女的？我该怎么称呼TA？’
‘TA到底是厉鬼还是无常啊？’
‘如果是无常，是白无常还是黑无常？’
‘如果我惹恼了TA，是不是我就活不成了？’
陆叙被康师傅的想法搅得心神不宁，她皱着眉问：“有什么话你就说。”
康师傅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叫老大就行。”陆叙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
康师傅应了一声，犹犹豫豫的叫了声：“老大。”
“说。”
“我，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康师傅夹着腿不停的摩擦。
陆叙觉得有些尴尬，她问：“你是让我亲自动手？”
康师傅连忙摇头：“我，我就是跟您请示一下。”
康师傅说完就朝厕所跑，边跑边伸手拉裤子拉链。
“等会！”陆叙死死扒着门把手没动：“你上厕所拉什么拉链？”
康师傅恨不能将全身都蜷缩在一起：“老大，上厕所当然要拉拉链，可能您们在下面工作的跟我们人类不太一样，我们上厕所就是要拉拉链的。”
陆叙不同意，跟康师傅较着劲，眼见着康师傅就要尿崩，突然之间陆叙就醒了过来，她身子在瞬间下坠，又极快被人稳稳捞进了怀中。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沈时声音有着睡醒后的暗哑，他伸手顺着陆叙额前的碎发：“跟我说说。”
陆叙红着脸，这事要她怎么说？说她要把着康师傅的那玩意上厕所？这事好像不好吧？陆叙犹豫了好一会，吞吞吐吐道：“下次我们可不可以快点见面？有些时候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沈时低头，唇贴在陆叙的脸颊，说：“好，下次我一进去就组织他们聚会。”他把陆叙抱到胸前：“不过你真的不准备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么？”
“没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是看到了遗失的美好发在高级会员版块的帖子。”思及此，陆叙伸手在沙发上**一通，终于摸到被她压到了沙发缝里的手机，她给楚鹤发了条微信过去，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黑了网站。发完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又觉得这举动有些冒失，却不料她刚发过去没一会，楚鹤就发了个视频过来。
陆叙下意识抬头看沈时，沈时扬了扬下巴：“接啊。”
视频接通了，楚鹤那边仍然是灯火辉煌，他穿着居家服，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睛，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
“我正在攻击网站，你现在就刷新一下网站，看看能不能看到高级会员的版块。”
楚鹤严肃起来时，陆叙心里还是有点发怵的，大概这就是军人的气魄吧。
沈时此时正头枕双臂听着两个人说话，闻言适时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了陆叙手里。陆叙虽然不懂楚鹤他们黑客的套路，但也知道楚鹤攻击网站攻击的很艰难，她争分夺秒，手指在屏幕上敲的飞快。
登录之后再一刷新界面，在网站的右上方果然发现了一个接入按钮，陆叙正要注册，网站突然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