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电灯是黄色的,灯泡上被鲜血溅得通红,那阴森森的光幽幽照在林奇身上。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她的爷爷在地上不时的抽搐着,一直看着林奇的方向,似是有千言万语来不及说。

齐豫呆坐在箱子里,直愣愣的看着这屋子,竟然不知道害怕了。林奇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之后他去了哪齐豫也不知道。她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在箱子里度过了三天,不吃不喝。房顶上悬着的灯泡因为受不了高负荷已经烧了,齐豫分不清日出和日落,就这么陪着自己的家人在屋子里待了三天,送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齐豫被父亲从箱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双目无神,眼中的焦点总是对不到一块去。

“孩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齐豫的父亲看着自己父亲和母亲的尸体,眼泪纵横在脸上,他哭得失了声:“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牲干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天来给父亲家送粮食,是不是要等这尸骨都烂了,他才能知道自己家逢变故?

陆叙听过齐豫的话,心里五味陈杂,她问齐豫:“这人被判了几年?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齐豫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我当时被爸爸送去了城里叔叔家,他们不跟我说这事,只是偶然听我叔叔说那人一直没有被抓住,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还没抓住?”陆叙一听林奇仍然在逃,有些激动。

“老师,我怕他会来找我。”齐豫语气怯怯。

陆叙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几年齐豫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换成是自己,估计现在都已经是精神病院的钉子户了吧?所以说人都是这样,如果没有遭受过苦难,就永远不懂得对平淡生活感恩。

陆叙递给齐豫一张纸巾:“不要害怕,做了错事的人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齐豫点点头。

“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陆叙将菜向齐豫推了推,伸手搭上齐豫的肩:“不要再让那个想法左右你,应童做错了事自然会受到惩罚,但是惩罚不应该是由你来执行,知道了么?那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齐豫脸上满是羞愧,她拼命点头:“老师,我知道错了。”

齐豫懂事的让人心疼,陆叙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可以进入别人的替补世界,起码她还能拯救一个像齐豫这样未来有无限可能的孩子。

县城的住宿条件太差,没有空调和风扇,如果不关窗户,没一会人就能被蚊子抬走,可要是关了窗户又闷得人睡不着觉。陆叙本来就认床,这会难免有些欲哭无泪,屋外蛐蛐的叫声就好像响在耳边,陆叙翻来覆去翻出了一身的汗。

她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她直接给沈时发了个视频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想我了?”

屏幕的那边,沈时依然坐在办公室里,此时正在低头批复着什么,说话的间隙朝手机看了一眼,眉眼含笑。

身处异乡,夜晚的宁静总是使人更容易**自己的真实想法,陆叙“嗯”了一声,说:“是呀。”

沈时突然笑了起来,不像平时的那般含蓄,这笑如一现的昙花,陆叙则亲眼看到了花开的声音。

“听起来你的思念已经病入膏肓了。”沈时心里高兴,他说:“我忙完手上的事马上就去找你,我尽快,所以请你再克制一下你的思念。”

陆叙被沈时气笑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沈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想跟我说说?”

陆叙鼓了下腮帮:“本来是想说的,不过既然你还在工作,那就算了,等你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说好了。”

“不影响。”沈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你比一切都重要。”

陆叙脸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她攥了攥拳,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天的冲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今天我见到齐豫了,她梦里那个男人,她也跟我说了说。”

陆叙把齐豫的话转述了一遍,她说:“我觉得齐华死前离开家的那个时间段一定是去做了什么激怒林奇的事,所以林奇才会上门来寻仇。”

沈时眉头微微一拢:“有关林奇的老家,齐豫有没有说什么?”

陆叙摇头:“当时她一被接出来就被送走了。而且齐豫这几天突然梦到了林奇,所以说是不是林奇也同样梦到了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齐豫就有危险,退一万步讲,如果林奇发展成为另一个替补世界的主人呢?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危害社会的事?”

沈时叮嘱:“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事等我到了再说。”

“好。”陆叙满口答应了下来:“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沈时等了半天也不见陆叙的下文,他只好问:“什么问题?”

“我睡不着啊。”陆叙举着手机看沈时:“你给我讲个故事呗?或者给我唱个歌呗?”

沈时托腮想了一会:“故事我就会讲那个‘不穿衣服的青蛙’的故事,你要听么?”

陆叙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到了脸上:“这么晚了,你就不能讲点让人清心寡欲的故事么?”

“那我给你讲一个‘不穿衣服的小青蛙的故事’。”

陆叙:“……”她克制住自己想出拳的冲动:“那你给我唱个歌吧。”

“好啊。”

沈时对于陆叙的要求是有求必应,这点陆叙心里还是感激的,只是陆叙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沈时那段‘猪八戒背媳妇’版‘童话’了,真是魔音贯耳啊。她上辈子一定是挖了沈家的祖坟所以这辈子才会惨遭沈时报复吧。

沈时看见陆叙那一张无欲无求的脸,顿时笑场了:“怎么样?想睡了么?”

陆叙面无表情:“我现在只想去坟头蹦迪。”

后来陆叙是怎么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等她睁眼之后突然发现满大街放的都是‘猪八戒背媳妇’版的‘童话’,陆叙震惊了,沈时的魔手终于伸向了替补世界。

陆叙站在街头欲哭无泪,恍恍忽忽间发现这个世界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她默默顶着沙尘暴走在街头,隔着漫天黄沙看着来往行人从身边匆匆忙忙路过。

路边有不少报亭,陆叙想了想,准备过去与当地居民接触接触。

报亭旁边摆着个洁白的大冰柜,陆叙走过去探头往冰柜里看:“老板,来瓶红牛。”

“红牛是什么?我这有红茶”老板一脸疑惑的靠过来。

陆叙以为老板是在开玩笑,回头刚要说话,突然就看到了挂在报亭屋里的那块电子表。

表上的时间赫然是二零一三年。

陆叙神情呆滞,怎么会是二零一三年?她问老板:“老板你这表,时间准么?”

“当然。”老板上下打量着陆叙:“我这可是刚刚换的电池。”

“我说姑娘,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老板拉开架势,似乎要与陆叙长谈。

陆叙来不及震惊自己仿佛是回到了过去,忙接老板的话茬:“是啊,进城打工也不容易。”

老板点点头:“可不是嘛,看你这穿着打扮,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啊?买水的钱够么?这水我不要钱了,你拿走吧。”

陆叙捏着老板强行塞过来的那瓶水一头问号,顺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洞牛仔裤和做旧的白半截袖,在这个年代的这个地方的人看起来好像是有些惨兮兮的。

“老板我……”陆叙要解释。

“我家娃娃跟你差不多大,我也不忍心要你钱,你不要客气了。”老板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与陆叙推拒着,无论如何都不要她的钱。

陆叙也不能跟人家强调自己有钱,只好作罢。趁着跟老板说话的气氛和谐,陆叙顺口问道:“老板,青篱乡怎么走啊?”

其实陆叙也只是赌一把,毕竟她连这是哪都不知道。

“青篱乡?”老板有些错愕“那地方可找不到什么活干啊,咱这县里这么大,都没有你想要干的活么?”

陆叙拧开水喝了一口:“不是,我是要去探亲戚,远房的,很久没见过了。”

老板恍然大悟,他伸手朝陆叙身后一指:“那就有小客车,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发往青篱乡的车每天就两班。”

陆叙点点头,谢过老板转身就要跑。

“等等,再拿个面包,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老板不由分说又拿了一袋面包塞给陆叙:“青篱乡坐车也要好久呢,路上没有吃饭的地方,去吧。”

陆叙心里暖暖的,虽然这只是在替补世界,但是她真的收获了不少感动,心地善良的人从来都是不分界线的。

“青篱乡青篱乡,还有一位,上车即走啊。”售票员站在车门处向外吆喝:“青篱乡青篱乡。”

陆叙上了车。

车上已经人满为患,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根本没有座位,陆叙转头就要下车。

“唉唉,你不去青篱乡了?”售票员叫住陆叙:“我们这马上就走了,你要是再等还得俩小时。”

“都已经没有座位了。”陆叙摆摆手:“我等下一辆。”

“哎呦我的姑娘耶,你以为下一辆就会有座位了么?”售票员指指前面:“那不是一个挺好的位置么,听姐的,快去坐着吧。”

陆叙顺着售票员的手指一回头,见车厢内的引擎盖上果然还有个空位。陆叙觉得售票员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再等还要俩小时,这俩小时说不定就延误了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