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晨荒野
“徐海,醒醒,醒醒。”
浑浑噩噩间,耳畔响起轻柔的女子声音,我吃力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见柳晓玉与后座的中年女人正站在车窗外看着我,眼神惊恐。
我眨眨眼睛卸去迷茫,环顾四周已不见司机身影,此处荒野空旷,除一条国道外两侧尽是杂草树木,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际。
我心中一惊,急忙下车说:“晓玉,怎么回事?”
柳晓玉花容颤抖,伸手指向车后,我这才看到司机面色痛苦捂着大腿坐在地上,双手与腿上尽是鲜血。
在他的旁侧,一位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身穿棕色皮夹克的男人持枪而立,枪上还装有消音器。
顿时我心神一颤、恐慌不已,下意识将柳晓玉护在身后,不住的向后退去,而那位女子却面无波澜,站在一旁低头不言,好似不怕枪击司机的凶犯一般。
凶犯见到我眼中精光一闪,他的眼神如同恶狼,对视一眼便浑身战栗,双腿颤抖。
——浓重的杀气!
“徐海,我们终于见面了。”凶犯的声音怪异,我猛地想起逃亡之初给我打电话的神秘人,一模一样!
“你……是你!”
“呵。”凶犯冷笑,“怎么,真以为我出不了牡市吗?”
柳晓玉死死拉着我的手,惊慌中我却激动的欲上前,鼓起勇气大声询问道:“爸!你为什么要害我!”
此言一出,凶犯眼色一变,耻笑道:“怕死也不用认爹吧,难道你就是这么无用的人?别说我没有子嗣,就算是真的有儿子,也不会像你一样无能!”
“你不是徐晓军?”我惊愕道。
“孽种,把日记的密码给我。”凶犯枪口指向我,厉声说:“你已经脱罪,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杀你,给我密码,放你一条生路。”
我心中不解,他既然不是我父亲,为什么在现场的血液检验中却吻合呢?但他的脚步逼迫上前,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只好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是吗?”
“嘭!”
凶犯问后,我的脚下突然爆起一阵火星,吓得我紧忙后退。
“说不说!”
我已汗流浃背,近乎求饶道:“别开枪,这样,你……你放他们走,我留在这里给你当人质。”
“我要你有什么用?”凶犯冰冷的声音与寒风同袭,吹的骨头生疼。
“邓铭说过,说我应该知道密码,可我现在真的想不出来,甚至我都不知道日记本是谁的,怎么猜?”
“徐晓军的。”
凶犯出言,我脑海中顿时回忆起那座古城镇的“鬼门冢”,如果日记是我父亲的,那坟墓里的白骨……
我低头看向痛苦的司机,他在搭车时也说过,四年前于庙里离开,后在古城镇油铺上吊自杀的人,姓徐……
“我,我父亲死了?”
凶犯眼神凛冽:“你才知道么?呵呵,怪不得牡市的警察还张贴徐晓军的通缉令,倒是给我方便,真够愚蠢的!”
“那你,到底是谁?”我几乎嘶喊出来。
“我是收债的人,很多人都欠我的债,除白珊珊外,已收的差不多了,还差你一条命而已。”
“我?”我装傻道:“我不记得欠过谁的钱,你是不是搞错了。”
凶犯没有回应我的话,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随后扣下一根,此间含义不言而喻。
“别别别。”
我慌乱摆手摇头,说:“既然是我父亲的,你……你试试我的生日,还有我母亲的生日,都可以的。”
“我都已经试过了。”
我绝望的将柳晓玉向我背后拢住,这可怎么办,荒郊野岭没有人烟,他手中有枪我便是想斗也不可能斗的过他。
“要不……要不你试试你自己的生日……”
“放屁!”
凶犯扣动扳机,速度之快我没有来得及反应,千钧一发之刻,子弹却没有打向我,一双粗大的手托起凶犯的胳膊,枪口朝向天空。
曲司机大吼一声,“快走!报警!”
只见曲司机一下将凶犯扑倒在地,两人快速缠斗到一起,我已不是初逃亡的时候,没有犹豫临危急忙牵起柳晓玉的手直奔车门,拧动钥匙踩下油门!
“嘭、嘭、嘭!”
连着三声枪响在车后响起,我已无暇他顾,车门都未关就窜了出去,黑暗的道路上我拼命的踩着油门。
行至近一公里时我才缓过神来,刹车停在道边,回头道。
“晓玉,报警!”
柳晓玉花容失色,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这时一双蜡黄的手掌从她手中拿过手机,是那个女人。
“你什么时候上车的?”我问道。
“在你们对峙的时候。”女人淡淡回答,看向我的眼神尽是提防之意“我认得你,你是通缉犯。”
“我已经洗脱罪名,牡市大街小巷的通缉令换人你没看到吗?”
女人微微沉思,没有回应,抬起手机放到耳边。
看着她拨打电话报警,我的心逐渐放下,透过车窗向后面望去,沉寂的荒野中凶犯除开车外无法追赶上我们,更何况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报警,所以追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可怜了曲司机,临危之间救下我们的性命,对于他我只能想到两个字来形容——义士!
我的心跳速度迟迟降不下来,却又不敢表现慌乱,轻声安慰着恐惧的柳晓玉,转头对女人问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女人告诉警方位置后将电话还给柳晓玉,沧桑的容貌一抖,喃喃道:“我得了癌症,早死些,晚死些,没什么区别。”
说罢女人剧烈咳嗽几声,脸色苍白许多。
“姐姐,你叫什么?”柳晓玉天真率性,见女人体弱,轻轻拍打后背问道。
“尹萱玲。”
“尹萱玲?”柳晓玉突然惊叫,“是家爱福利社的尹女士?”
女人点头。
我试探道:“晓玉,你认识她?”
“当然,我们报社对她进行过很多次的采访,尹女士一人创建了牡市最大的儿童福利社,收养孤儿过百。尹女士多年前丈夫与孩子被害,几十年如一日照养其他的孩子,许多牡市考上高校的大学生都是福利社里走出,后回来报恩,我有幸采访过其中一人。”
闻言我再次看向尹萱玲,心中升起敬佩之感,一介女流不输英雄,可谓大善人。
我启动汽车调头。
“海哥,你要回去?”柳晓玉惊呼。
“曲司机救了我们,我们不能把他扔在荒郊野外不管,如果凶犯还在原地,我就……撞死他!”
车行调头,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转眼即至,地上横着一具躯体,车灯恍惚中,司机竟缓缓抬起头,眼睛被灯光刺的眯起。
他还没死!
我将车停到他的身边,道路两侧也并未见到凶犯的身影,开门跳下,曲司机见到我如释重负般的闭上双眼,我将手放到他的胸口,还有心跳!
我扶起曲司机,将他扛在身上走到车边,尹萱玲默默无声,与柳晓玉共同伸手将他拖拽进车内。
我再次坐上驾驶位,正准备启动车辆,透过倒车镜看到尹萱玲检查曲司机的身体。
“你学过医?”
“做过护士。”
“他现在怎么样?”
尹萱玲说:“除腿部中枪外并没有其他枪伤,皮肤多处青肿,应该遭到猛烈的袭击,但不足以致命。现在伤口沾水很容易感染,必须送到就近的医院治疗,否则时间一长,发生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
我点点头,决然道:“我们回牡市!”
“别!”尹萱玲阻拦说:“我们从牡市发车已经近两个小时,离龙爪县要近一些。”
“好。”
我发车前行,让柳晓玉给都书言打电话,告诉他派人封锁山林与国道,不要继续在牡市徒劳搜索凶犯的行踪。
尹萱玲的善良在途中彰显无遗,曲司机因疼痛醒来,尹萱玲好言相抚,将自己的衣服扯下替他包扎伤口,那种认真的眼神和咳嗽的模样令人心生敬意。
不由得可叹,四十余岁的寡妇尚且能够办如此善事,这些年我光有梦想,却又做过几件真的可称上“善”的事情?
我不如尹萱玲,不如都书言、赵守全……甚至不如李善仁。
想起了远在海市的关欣欣,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我还答应会去接她的,只是现在尚且无法自保,又怎么敢将她带到身边……
我真是无能!
一行而至,到达龙爪县已是凌晨三点。
县外四五辆警车封锁路口,救护车已在等待,我与领头的警员交涉后才知道,是都书言联系的他们。
曲司机被送往医院,警方正在联系他的家人,而我和柳晓玉、尹萱玲都被带到警局记录口供,赵守全也随后赶到龙爪县,他的到来令我只能暂时搁置计划。
赵守全的神色不好,带领着三名牡市的警员与龙爪县当地警方合作,决定去徐晓军曾经的住所查看。
我将路上所遇一五一十的说出,并言明凶犯可能并不是徐晓军,但赵守全不信,说:“你们一家子杀人犯,白珊珊就是被你们逼疯的!现在你还想维护你父亲?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来龙爪县,半路与他勾结,图谋不轨!”
我气的浑身发抖,喝道:“你放屁!”
赵守全冷眼不屑道:“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影响我们的调查,都局长让你帮忙是最大的败笔,没有你,这案子也就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忽的想起“鬼门冢”之事,拽住他的胳膊就跑出警局,指着警车说。
“走,我知道有地方可以证明徐晓军的清白!”
“哪里?”
“古城镇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