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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呼呼地刮着,整个桐柏山已经在寒风中落尽繁华,变得肃杀冷寂起来。即使在这样的季节里,该上演的好戏一样要上演。

张家的送货队伍被突然出现的保安团缉察队包围在平汉路西边的一个谷地里。刘金声前去和一个保安团军官交涉,“孙连长,我们有豫南六区保安司令部发的特别通行证,你似乎没有资格查我们的货。”孙连长一脸不阴不阳的表情,“刘副队长,我知道你们淮源盛的根子粗,不过,我是奉上面的命令行事,事关饭碗和肩膀上扛的五斤半,你还是配合一下,接受检查吧。”刘金声一脸怒气,“既然你们县保安团不给面子,这货我不送了。传令下去,掉转车头,我们回太平镇。”

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踌躇满志的朱国梁下了车,迈着方步踱到刘金声面前,“晚了!刘金声,就算你的货不往外运了,也得接受检查。”刘金声说道:“朱司令,你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桐柏的地界,你凭什么还要查?”“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刘金声,维护桐柏地方治安是我的职责,身为桐柏的良民,如果你不配合,我可要依法办事了。”朱国梁冷笑几声,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他把头一摆,孙连长立刻指挥保安队员端着枪朝洋车队走去。

又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停下,张世杰陪着一中年军官下了车。中年军官清清嗓子,“朱司令,很敬业嘛,这么大冷天儿的,你还亲自来查岗。”朱国梁忙迎过来道:“王参谋长,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王参谋长鼻子哼哼:“你朱司令来得,我怎么来不得?听说我们豫南六区保安司令部发的通行证在你朱司令这儿不管用,我过来看看。看来所言不虚呀。”朱国梁小心解释说:“王参谋长,六区保安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当然管用,我就怕有人利用特别通行证干一些不法的勾当。”中年军官朝张世杰撇撇嘴,“张二少爷,朱司令怀疑你从事不法勾当,你有何感想?”张世杰长叹一声,“我张世杰流年不利,连朱二哥朱司令都不肯放过我。”朱国梁道:“世杰,我不是有意要跟你过不去。只不过我得到举报,说你们往敌占区非法运送酒精和药品。王参谋长,太平镇酒精厂有陈总司令的股份,如果这些酒精销到敌占区,怕有损陈总司令的清誉。酒精和药品要是资敌,可是大罪呀!谁都担待不起。”张世杰道:“朱司令,我是一直在和敌占区做生意,可我一直做的是合法生意,从来没运送过违禁物资。这是诬陷!”朱国梁道:“既然如此,你的属下为什么不让检查?”张世杰不紧不慢道:“难道特别通行证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朱国梁道:“正好王参谋长也在这里,张二少爷,咱们何不让王参谋长看看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有没有被滥用。是诬陷不是诬陷,看看货就清楚了。”张世杰无奈地一摊手:“王参谋长,你看到了吧,唉!”王参谋长脸色一沉,“朱司令,我说这是陈司令的货,你还认为有检查的必要吗?”朱国梁似乎稳操胜券,“王参谋长,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党国的利益,相信陈总司令能理解我。”王参谋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张二少爷,看来,这批货必须接受检查了。你要是欺骗陈司令,在货里夹带了违禁的私货,吃不了你兜着走!”张世杰一跺脚,大声叫道:“金声,把货卸下来,让朱司令检查。”刘金声指挥人把货从车子上卸下来。朱国梁做个手势,他的部下过来打开货物包装,运送酒精的桶出现在面前。朱国梁得意地说道:“王参谋长,你看清楚了吧。”张世杰冷笑一声:“谁说酒精桶里装的一定是酒精?金声,把桶打开。”刘金声把桶盖打开,里面露出塞得满满的茶叶小桶。张世杰拿出一个小桶,打开盖子,说道:“这是我张家茶厂今年出的最后一批茶,要运到安徽去。朱司令,运送这东西不违法吧?起码不比你同顺兴用军车运送私盐违法吧?”朱国梁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酒精桶,不甘心地又打开一个桶盖,里面还是茶叶小桶。张世杰道:“打开!全部打开,让朱司令一次看个够。”伙计们把酒精桶都打开了,桶里装的全是茶叶。

王参谋长从大桶里取出一桶来,“朱司令,陈总司令亲笔签发的通行证在你这儿成了一张废纸,我希望你能给个说法。我在司令部等你。”声色俱厉说完这番话,转身朝吉普车走去。张世杰说道:“王参谋长,你慢走。朱司令是党国的忠臣,大忠臣,别怪他。”朱国梁追到车边,打开车门,说道:“王参谋长,您息怒,我这就去司令部请罪。”吉普车碾出一溜尘土,走了。朱国梁正在琢磨着该不该对张世杰说几句道歉话,只见高连升带着淮源盛的马队从东边过来了。高连升跳下马喊道:“二哥,你们也太慢了。”张世杰道:“没办法,朱司令怀疑我们夹带违禁物品,快不起来。货送到了?”高连升道:“送到了。朱司令,你还是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朱国梁恨恨地说:“世杰,我认栽了。我还想送你一句话: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弟兄们,撤吧。”

朱国栋一听惹了陈香亭,不敢大意,忙回南阳出面做工作,花了一笔钱,陪了无数笑脸,陈香亭才答应不再追究,但要朱国梁保证以后不干涉张家的生意,尤其是不能影响酒精厂的生产和销售。弟兄两个灰头土脸回到同顺兴南阳分号,一个随从过来报告:“大少爷、二少爷,武胜死了,警察局的人说,武胜是服毒自杀。张家却说武胜是被人害死了,给武胜的家人一大笔钱。”朱国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随从一走,朱国梁脸色阴沉,抓起桌上的东西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张世杰,我和你势不两立。”朱国栋把地上的东西拾起来,拍打拍打,放在桌上,说道:“国梁,我早说过,张世杰这个人不简单。除了内鬼,又能安抚内鬼家人,这棋走得绝。武胜没了后顾之忧,不骗你他骗谁?国梁,别着急,我们慢慢和他斗。”朱国梁哀叹道:“还斗什么,哥,要不是你,我这个保安司令恐怕当到头了。我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真想找人给他放黑枪。”朱国栋摇头道:“千万不能这么做。这个张世杰确实难对付。”朱国梁道:“哥,你不知道,他的酒精厂有多赚钱。虽说分了一半利给陈香亭,那钱还是哗哗往张家银库里流,我,我这次真是想把酒精厂变成咱们朱家的产业。本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没想到事情没做成不说,还让他把咱们合伙做生意的事儿捅了出去。哥,不会影响到你吧?”朱国栋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别说陈香亭,就是别廷芳还活着,他也不敢插手中央军的事。投鼠忌器,眼下还不能对张世杰来硬的。国梁,等张世杰儿子满月的时候,你替我送份厚礼,暂时低低头吧。”朱国梁道:“真是不甘心,我们真的就这么放手了?”朱国栋指指自己的脑袋,“要动动脑筋。我的人报告说,这回是杨开泰帮张世杰走了这批违禁的货。人家这才叫一石三鸟。我还听说冰雪表妹的心还在张世杰身上,杨开泰有些吃味儿。这里面就有了做文章的余地了。”朱国梁吃惊地看着哥哥:“你,你在杨开泰身边有人?”朱国栋道:“杨开泰也坐大了,不防不行。张世杰和杨开泰一联手,咱们就危险了。你想干掉张世杰,打他的黑枪,他恐怕对你也有这种想法。这次杨开泰是看在身怀六甲冰雪表妹的面子,才帮了张世杰。我们要用好他们中间的矛盾。”朱国梁不解地问:“怎么用?”朱国栋掏出一封信道:“你把这封信送到太白顶,最好让冰雪先看到。”

朱国栋在信上说他这次回到太平镇,很同情张世杰。张世杰已经彻底变了,抽大烟、逛窑子、睡丫头,正经事一件都不干了。梧桐为他生儿子那天,他在南阳百花楼嫖娼。这些事儿的根子在杨紫云和朱国柱身上。为了还给张世杰一个公道,他想彻底查清杨紫云和朱国柱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说如果杨开泰也想查清这事,可派个亲信去枣阳找他。杨开泰把信看了又看,问郭冰雪,“朱老大这是啥意思?逛窑子,吸大烟,可能吗?”郭冰雪道:“你问我我问谁?朱国栋有多阴险,你比我清楚。张世杰做什么,与我没有关系。淮源盛有钱,少掌柜开妓院、开烟馆,都不是新鲜事。你别拿这些事烦我了。”杨开泰道:“你这是气话。张世杰变成这样,你会不上心?毕竟……”郭冰雪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哎哟……”一受气一受激,郭冰雪感到下腹滚过一阵异样的痛。杨开泰大惊,“冰雪,怎么了?”郭冰雪艰难地说:“要生了,快找接生婆。”

由于胎位不正,郭冰雪叫喊了一夜,孩子竟没生下来。黎明时分,太白顶已经来了五个接生婆。

张世杰和高连升带着重礼和一张请杨开泰、郭冰雪吃儿子满月酒的喜帖骑马到太白顶山下,正赶上金贵带着两个接生婆回来。张世杰问明情况拨马直奔县城,带上给他治过病的刘医生就往太白顶赶。朱国梁在司令部听说张世杰带着一个男医生去给杨开泰的老婆接生,马上就想到要用这件事做篇文章。

小晌午了,郭冰雪仍然昏昏沉沉睡在**。一个接生婆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你醒醒,夫人,你用点劲儿,你不用劲儿,孩子生不出来,我们也跟着活不成。夫人……”

郭冰雪呻吟一声,想用力,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心中一急,昏了过去。

外面的议事大厅里,杨开泰像个困兽一样,“怎么还生不出来?金贵,再去找接生婆,找个好的。”金贵为难地说:“寨主,附近的接生婆都请来了。”杨开泰大叫着:“那你到太平镇去找,到县城去找,到南阳去找……”一个兵丁进来报告,“报告寨主,淮源盛的二少爷张世杰来了,他带了个医生。”杨开泰大喜,“医生,太好了,快请进来。”张世杰、高连升带着刘大夫进来了,张世杰问道:“大哥,冰雪怎么样了?生出来没有?”杨开泰顾不得客气,“医生在哪儿?快去救冰雪。”刘大夫拎着急救箱朝后面走去。杨开泰惊愕道:“世杰,怎么是个男医生,冰雪是生孩子……”张世杰忙解释道:“刘医生是桐柏最好的外科大夫,我问过他了,冰雪这种情况,恐怕要动手术。”杨开泰顿了一顿道:“只要能救得了冰雪的命,管不了这么多了。世杰,连升,坐,抽烟。金贵,上茶。”几个人闷坐到下午后半晌,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传了出来。屋子里的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一个接生婆从屋里跑了出来,“寨主,寨主,生了,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张世杰忙问道:“夫人好吗?”接生婆说道:“夫人没事。”杨开泰问道:“医生呢?”接生婆说道:“医生正在给夫人缝伤口,夫人的骨盆小,要不是医生在下面划一刀……”杨开泰打断她的话,“好了,哪来这么多话,金贵,给她们赏钱。”

看杨开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等刘大夫一忙完,张世杰就以有急事为由,提出告辞,杨开泰也不挽留,耷拉着个脸陪着他们到议事厅门口。刘大夫说道:“杨寨主,让夫人不要乱动,多卧床休息,每晚用淡盐水坐浴,过两天伤口可能有点痒,是正常现象。七天之后,我会上山来给夫人拆线。”“这就不劳你了。我要回去看看冰雪,就不陪你们了。世杰,谢谢你关心冰雪。金贵,替我送客人下山。”杨开泰口气冷淡地说完,转身进了议事厅。

张世杰想要说话,又忍住了。金贵带着两个卫兵走过来,阴沉着脸色说道:“请吧。”高连升忙说道:“金贵,我们知道路,不用送了。”金贵恶狠狠瞪刘大夫一眼,“寨主已经吩咐下来,我把你们送到山寨门口。走吧。”山道上,张世杰骑着马走在前边,高连升牵着马,刘大夫骑在马上,另外一匹马跟在后面。刘大夫有点过意不去,“高先生,你也上马骑着吧。”高连升说道:“这段路不好走,等下了山,我再上马,你比不得我们,我们常年都在马背上。”刘大夫说道:“那就有劳你了。”高连升说道:“你救了杨夫人的命,做这点小事应该的。我看杨大哥不太高兴,是不是因为生了个女儿。”刘大夫摇摇头,“恐怕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桐柏这个地方,比较守旧,人们还接受不了男医生接生。有一次,人们把产妇拉到医院,一听说我这个大男人来接生,把人又拉走了,结果母子都没保住。要不是张二少爷的面子,我还真不想跑这一趟。”三个人走到比较平坦的路上,高连升上了马。张世杰说道:“刘大夫,谢谢你。连升,你送刘大夫回县城。”刘大夫摆摆手:“别客气,你们都是大忙人,不用送了,前面的道我熟。”张世杰道:“那好,改日去县城,我请你喝酒。”三个人在岔道上分手,刘大夫一个人骑马直奔一片树林子。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天空。张世杰和高连升听到枪声,紧勒马缰,神色大变,忙调转马头奔了过去。张世杰下马把地上的刘大夫扶起来,“刘大夫,刘大夫——谁干的,是谁干的?”高连升骑马在附近转了几圈,下马道:“没发现别处有人。杀手只能往山上跑。二哥,这儿还是太白顶的地盘,一般的人,恐怕不敢来这儿撒野。”张世杰把刘大夫放在马上,“回太白顶。”张世杰和高连升离开后,两个农夫打扮的人从林子深处走出,撒腿朝桐柏县城方向跑去。

看过了花朵一样娇嫩的女儿,又亲手喂郭冰雪吃了饭,看着她睡着之后,杨开泰吩咐人下山去找奶妈。属下来报告说张世杰又上了山。杨开泰走了出去,来到破庙前,看见张世杰和高连升满面怒容站在那儿。刘大夫的尸体被放在一块青石板上。杨开泰忙问道:“世杰,这是怎么回事?”张世杰冷冷说道:“我正想问你呢。他刚刚救了你老婆孩子的命,转眼成这样了。你好像知道这事……”杨开泰脸色变了,“你怀疑我杀了他?”张世杰道:“他是个医生。没想到你这么狭隘。”杨开泰道:“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派人杀了他?”张世杰道:“他中枪的地方,还在你太白顶的地盘里。”杨开泰道:“在我的地盘就一定是我的人杀的?”张世杰急了:“那你说还有谁敢在你的地盘里开枪杀人?”杨开泰生气了,“既然你认定是我干的,那就算在我头上好了。你想怎么样?”张世杰道:“交出凶手。”杨开泰冷笑一声:“把我交给你怎么样?要杀要剐,你冲着我来吧。”张世杰听呆了,“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杨开泰的恩人!是我把他带来的。出了这事儿,你让我怎么跟他家里人交待?”杨开泰冷冷地说:“我又没有请你带个医生上山。你怎么交待,我管不着!我敢保证,没有我的命令,我的手下谁都不敢开枪杀人。他是你带来的,又是你带走的。他救了我的老婆孩子,我领他的情,记他的恩。来人,备上五百大洋。”张世杰仰天长叹一声,“这笔血债只能记在我头上了。连升,扶刘大夫上马,我们走。”高连升把刘大夫的尸体搬到马背上。杨开泰喊:“等等,把钱带上。”张世杰骑上马道:“杨大当家的,敢做不敢当,这叫小人。”拍马朝山下走。杨开泰朗声大笑,“随你便吧。这事与我无关,与我的兄弟无关。”看张世杰已经走远,扭头道:“金贵,是不是你派人干的?”金贵道:“我可没吃豹子胆。念头我倒是动过,可没您当家的发话,我也不敢做。管他谁干的,他死了倒也干净。他看了夫人,摸了夫人,本来就该死。”杨开泰愣愣地看着金贵,“不错,我也动过这个念头。都听着,这件事不要让夫人知道。金贵,你替我走一趟,把这五百大洋送到那个大夫家里。毕竟,他是死在我的地盘上。”

张世杰直接到县城为刘大夫操办葬礼。高连升管不住自己的嘴,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去。朱国梁听到这种传言,甭提有多高兴,忙带五十大洋,亲自去刘大夫的灵前吊唁。恰好在这个时候,金贵和两个随从带着五百大洋来了。朱国梁大喊一声:“把这几个杀人犯给我拿下。医生你们也敢杀,还是人吗?”张世杰苦苦相劝,朱国梁才答应不当场拿人。这时,张世杰已经冷静下来,忙派人把金贵三人送出县城。

至此,张世杰和杨开泰的心里都结了疙瘩。他们谁都没意识到这件事会与朱国梁有关。

刘大夫的妻子是个极重情极刚烈的女人,把儿子托付给张世杰后,喝砒霜死了。张世杰只好把刘大夫五岁的儿子领回了家。李玉洁看看孩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梧桐,把孩子领去吧,以后,他就是你们房里的人了,像对待小万隆一样对待他。”“是,妈。”钟梧桐答应着走过来,看了张世杰一眼,从他手里拉着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李玉洁摇摇头恨恨地说道:“世杰,不是我说你,冰雪早就是杨开泰的人了,她生孩子,你瞎掺和什么?”张世杰嘟囔一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玉洁道:“救了两个,搭上两个,还把跟杨开泰的关系搞僵了,你事先怎么不考虑考虑清楚?”张世杰余怒未消,“没想到杨开泰的心胸这么狭窄。”李玉洁哼了一声,“现在想到了也不晚。男人的心,有时候大得能撑船,有时候连根线都穿不过去。你这么关心郭冰雪,当初你……算了,真是冤孽。还是老规矩,这个孩子的所有开销,都算在你头上。”张世杰垂首答应着:“这是应该的。”李玉洁爱怜地看看儿子,“叫我怎么说你呢?这才一个来月,你就得了两儿一女,一个亲生,两个……加上武胜的刘大夫的,已经五个了!你就闹吧,闹吧,啥时是个头?敞开这个口子,家里有座金山,也不够用!你暗中干了什么大事,我也不打听。可不管干什么,面子总要讲的。大烟馆,窑子馆,那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吗?”张德威进来接道:“恐怕他有难处。你没看,世杰都有白头发了。他肯定是没法了,才出此下策。”李玉洁沉着脸道:“有你这种爹吗?世杰,你给我听着:梧桐生万隆那天,你恰好在百花楼鬼混。你的这些烂事,只怕早把梧桐的耳朵磨出老茧了。梧桐呢,是个懂事的,没听她说你一个不字,也算我没白疼她。人,是你自己选的,你谁也不能怪。去跟她说说清楚吧。你给了她少奶奶的身份,就不能再把她当成丫环看了。收收心吧,多在梧桐和几个孩子身上上上心。天塌了,有比你个儿高的先顶着,扫扫你自家的门前雪吧。”张世杰喏喏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