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没有你的日子

Chapter13:没有你的日子

黑暗中我想到落于海面的雨——

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无声无息地、

不为任何人知晓地降落的雨。

雨安安静静地叩击海面,

鱼儿们甚至都浑然不觉。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

直到有人走来把手

轻轻放在我的背上。

暑假在家百无聊赖,不管是看电视剧、看书还是朋友聚会,反正做什么都索然无味。时不时冒出的记忆碎片也让悦然烦心。

过了一个星期,悦然忍无可忍,拨通姑妈的电话:“姑妈,上回您跟我说可以去电视台实习的事情,我想去锻炼锻炼。是哪里的电视台呢?”

“我就知道你啊肯上进,在北京,节目是做谈话的,都是名人。”

“北京?”悦然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用担心,我的这个同学特别热心肠,她主动跟我说的你可以住在她家。你来回的车票姑妈包了,你爸妈的事情我管不了,反正我永远认你这个侄女儿。就这么定了,我买好车票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悦然有点迟疑,想了会儿一咬牙:去北京就去北京,难不成还得一辈子躲着陈羽寒,再说北京那么大,只要不想,碰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悦然拖出箱子开始收拾行李,虽然是实习,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工作啊,对电视台的种种想象使悦然有些兴奋。妈妈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激动得不行,先是带悦然去买了几身成熟点的连衣裙,换下箱子里充满童趣的T恤和蓬蓬裙,又买了双高跟鞋,还想买化妆品,被悦然拦住了。

“妈,去实习而已啦,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

“实习也是上班,这是你第一次走进社会,悦然你长大啦,妈妈真为你高兴。”

悦然调皮地抱住妈妈:“妈,我一定努力,等你老了我养你。”

姑妈的同学,悦然叫她李阿姨,特意安排了半天时间去车站接悦然。待行李放进后备箱,悦然坐上车,李阿姨给姑妈打电话:“你闺女我接上啦,你就一千一万个放心吧。”听得悦然心里暖暖的。

李阿姨问悦然:“来过北京吗?”

“小时候妈妈带我来过,对天安门还有印象,别的已经不记得了。”

“北京啊,就是路傻宽傻宽的,楼傻高傻高的,车傻多傻多的。”几句话让悦然乐了半天。她望着窗外穿梭不息的车流和疾驰而过的气派的建筑,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这两天正是大暑,热得很。等过几天凉快点了,让你兰兰姐带你去故宫啊、颐和园玩一玩,来北京不能不去这些地方。”

“嗯,谢谢李阿姨。如果可以,能带我去胡同逛一逛吗?”

李阿姨一下乐了:“哎呀,小姑娘,还说你没来过北京,只有最懂北京奥妙的人哪,才懂胡同的乐趣。北京的胡同上千条,长的、短的、宽的、窄的、直的、弯的,姿态各异,随便怎么逛没有重样的,你走在里面看见的,是几百年的烟火气。只可惜现在拆了旧城盖新城,不剩下多少了。有空你们一定要去逛个痛快。”

回到家,李阿姨把悦然安顿在一间温馨的小书房里,吃晚饭时,为她介绍其他家庭成员:李阿姨的先生在部队工作,以前是飞行员,现在依然身板笔直,目光炯炯。他不大说话,偶尔问悦然一两句,语气很温和。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比悦然大六岁,正是在悦然最向往的××电影学院里当助教,悦然叫她兰兰姐。悦然羡慕这个家庭的完整与美满,她很乐意在实习期间充当一名临时家庭成员。

第二天悦然就跟着李阿姨去了台里。李阿姨是栏目制片人,并不负责具体节目制作,她把悦然领到一位编导面前说:“老钟,我给你找了个小跟班,是个好苗子,你可要用心带人家啊。”

被叫作老钟的编导其实一点也不老,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他看看悦然,一脸严肃,说出的话却让人忍俊不禁:“放心吧,头儿,我一定把看家绝活儿都使出来,不能让人后生看轻了咱。”

李阿姨对悦然眨眨眼睛,说:“钟老师可是北大毕业的高才生,一直屈就在我们台里,你有不懂的尽管问他,他要是不懂我们台里就没人懂了。”

悦然忍住笑,一弯腰:“钟老师好。”

钟老师忙起身,“别,别,你们这么轮番抬举我,我可真接不住。”

钟老师很快带着悦然进入工作状态,他教悦然的方式简单有效——先看十期以往节目,然后按同样的标准和要求寻找同类选题,也就是找适合节目的嘉宾。学了几年的理论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悦然立刻投入十二分的热情和精力。

这档栏目的名字叫《榜样》,是一档青年励志的节目,采访嘉宾多是各行各业的青年领袖,或是有不平凡的奋斗经历的年轻人。通过讲述他们的经历来激励年轻的观众。

悦然看了几期节目后感叹:“好热血啊。”

钟老师转过头说:“热血就对了,只有做节目的人感到热血,观众才能感到热血。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常把节目翻出来看,看着看着就觉得睥睨天下,成功仅仅一步之遥。”悦然无语。

不止节目令悦然热血,电视台的一切对她都是新鲜的。以往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主持人,现在每天就在眼前衣着光鲜地进出演播室,悦然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默默感慨女主持人盈盈一握的纤细身材和精致的面容。演播室也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之一,长长的摄像机摇臂升降之间,配合璀璨的灯光营造出多彩的光影世界。即使是别的栏目录制节目,只要有机会悦然也会进去看看,还有好几次充当了观众。

这天吃完午饭,钟老师递给悦然一个“可爱多”,说:“祝贺。”悦然一头雾水。

“你那个女企业家的选题通过了,好好做啊。”

悦然点点头,起身去洗手间,见四下无人,攥着拳头蹦了几下,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悦然恨不得立刻给妈妈打电话,想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住了。这只是选题通过,到节目制作播出还有很多挑战等着悦然呢,要沉住气。她用冷水洗了洗脸,压住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颊,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

晚上吃完饭,洗完澡,悦然穿着棉布睡裙舒舒服服地倚在**,打开随身带来的小说——《国境以南,太阳以西》。这是她第二次读这本书。虽然已知道情节,但曼妙的文字和纯美伤感的意境还是吸引着她逐字逐句地读下去。当岛本与初君过完如梦如幻的最后一夜,再次也是最后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悦然看着失魂落魄的初君,心里也不免惆怅。小说的最后写道:

“黑暗中我想到落于海面的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无声无息地、不为任何人知晓地降落的雨。雨安安静静地叩击海面,鱼儿们甚至都浑然不觉。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直到有人走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

悦然想象着那黑暗中的孤独,心里阵阵钝痛,她拿起手机拨那个熟悉的号码,没等接通又决然挂断。索性关上灯躺下睡觉,可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她起身走到兰兰姐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请进。”

悦然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轻声问:“我能进来和你说会儿话吗?”

兰兰姐笑着拍拍身边的空地儿说:“来,躺到我旁边说。”

“兰兰姐,你有男朋友吗?”

“有啊。”

“那刚开始的时候是你先喜欢他,还是他先喜欢你呢?”

“嗯……是我先喜欢他,不过我一直没有让他看出来。那时候我们都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他呀,是全校最帅的男生,虽然在动画学院,可是比很多表演系的男生都帅。”

“兰兰姐,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不止我觉得他帅,好多女生都迷他呢。他长得很干净又很man,笑容温暖得绝对有让你依靠一辈子的冲动。念书也很好,作品常常获奖。当时有一门选修课我们是在一起上的,我坐在离他不远的位子上,但是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三个月后他就开始追我了,可他不知道,那个座位是我精心挑选的,因为从那个角度他看到的我最好看。就连那门选修课也是我悄悄打听到他的课程表后选的。”

“哇,心机重哦。”

兰兰姐好看地一笑,说:“对这样优秀的男孩子不花点心思怎么行呢?谁让男生的天性就是喜欢主动追求而不是被动接受,往往越难追的女生越能激发他们的斗志。我就只好很傲气的样子咯,其实心里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开始追我的时候我就绷不住啦,很快就缴械投降了,女生最后总是会为一个男生放下矜持的。”

悦然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放下矜持了,他却怯场了。不过也没什么啦,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听你的语气可不像已经放下的样子。男生总说女孩的心思难猜,我看他们才是最奇怪的生物。追女生时很勇敢,可真的当一份很认真的感情放在面前的时候往往又会胆怯。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不如多给他一点时间和耐心。”

悦然拉过被单蒙住头:“兰兰姐,人家已经死心啦。”

兰兰姐隔着被单敲悦然的脑袋,“小丫头,你今年才几岁啊,就敢在我面前装沧桑?”

两个女孩像姐妹一样玩闹起来。虽然兰兰平常看起来知性、沉稳,骨子里还是至情至性的,和悦然一拍即合,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夜深人静,一片月光漏过窗帘的缝隙流泻在窗前的地板上,悦然伸出手去触碰那银白色的光束。她想陈羽寒会回来找她吗?如果回来她还会答应他吗?虽然她恨他的优柔,可是如果他真的站在面前恳请她和他在一起,悦然想自己还是无法拒绝的。只是她要守着最后这点自尊,即使再痛,再思念,也不会再去主动联系他。

钟老师交代给悦然的后续工作依然简明扼要,一是设法联系上那位女企业家,二是撰写采访提纲。至于提纲怎么写,钟老师引导悦然:“假设你是观众,看到这期节目和嘉宾,想象一下你会对什么话题感兴趣,就大胆地去问什么。”

联系对方费了一点周折,到底还是联系上了,接电话的是对方的助理,耐心听悦然介绍节目及提出采访请求。问了大概的时间后,助理请悦然等几分钟。悦然的心又怦怦跳起来,她怕自己刚才表达得不清楚,又怕对方抽不出时间。结果是她白担心了:女企业家欣然答应接受采访。

中午吃完饭悦然买了盒冰激凌,去四楼茶水厅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享受片刻宁静的时光。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同事的说话声。

“下了班去逛街吗?旁边新时代夏装开始打折了。”

“不去。”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起就闷闷不乐的?”

“还不是因为选题没有过?害我白白浪费两天时间。我来这儿一年多了,做了多少期节目,找选题早就得心应手,这次还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抢了我的名额?领导有没搞错啊,她只是个实习生。”

“我听说她是咱们制片的人,你就别有怨言啦,谁让你不是皇亲国戚呢?”

“难怪,我说怎么会一来就让钟老师带她,等着请钟老师指点的新编导排队都排到大街上了,她凭什么呀?”

“算了算了,别说了,反正她做完这一期也该走了。你跟她生气犯不着。”

悦然直感到气血上涌,她用力攥住拳头克制着站起来的冲动。她对自己说“冷静、冷静”,这时候去和她们理论不但没有用,还会让别人看笑话,让李阿姨难堪。只有努力做好这期节目才是最有力的证明。待同事离开,悦然把冰激凌扔进垃圾桶,跑回办公室,她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

好的采访要建立在了解对方的基础上。悦然尽可能多地在网上搜集嘉宾的资料,从企业官方网站,到嘉宾以往接受的采访,每一条新闻,每一张照片,每一段介绍,她都细细浏览。渐渐地,这位名叫杜丽的女企业家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悦然了解到她不仅是康奈尔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热爱慈善事业,还是高尔夫球爱好者,并且在去年本市举办的高尔夫俱乐部比赛中获得冠军的成绩。

悦然根据这些信息列了一份详细的采访提纲。钟老师看后频频点头,做了一些修改,又把关于高尔夫的话题放到开头,他对悦然说:“先聊嘉宾最感兴趣、最擅长的话题,对方入戏会比较快,在兴奋的状态下也更容易分享内心深处的东西。”

节目需要在演播室录制,在正式录制之前,悦然还要跟着钟老师一起去和嘉宾见见面,按照提纲先把问题问一遍,也叫预采访。悦然和对方约好时间,一切按程序正常进行着。

到了约好的这一天,悦然穿上职业的连衣裙,换下运动鞋穿上高跟鞋。又借兰兰姐的唇彩淡淡地抹了一层。当她“哒哒哒”走进一楼大厅时,引来好几个同事侧目。悦然在钟老师面前站定,挥挥手里的采访稿说:“钟老师,我们出发吧。”

钟老师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哦,明天播的片子临时有几个地方要改,上午我要去后期那边。杜丽那儿你自己去一趟,带好录音笔,打车的票留好回来报销。别怕,你自己搞得定的。”说完一阵清风地走了。

悦然留在原地,脑袋里嗡嗡响。她怎么也没想到钟老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放她鸽子。千头万绪,悦然一跺脚,血液里的冒险精神和勇敢迅速膨胀。怕什么,凡事都有第一次,对她一个小小实习生来说,与其说这是难题,不如说是一次绝佳的锻炼机会。万一搞砸了,大不了丢人。要想成功就不能怕丢人。悦然昂首走出电视台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那首诗,心情颇为悲壮。

杜丽的助理是个文质彬彬的英俊青年,他很有礼貌地把悦然领到会客厅,桌上已放好企业的介绍材料,秘书同时端上咖啡。坐了片刻,杜丽一身宽松的亚麻白裙笑盈盈地走进来,她直接叫出悦然的名字,上前和她握手。悦然也尽量表现得从容大方,心里暗自赞叹对方待人接物的游刃有余。她拿出采访稿,打开录音笔说:“杜总,感谢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受采访,那我们就开始吧。”

刚开始悦然心里还是很紧张,只是很机械地照着纸上的问题念,还好几次打了磕巴。杜丽看出悦然的生涩,一直报以鼓励的微笑,每一个问题也都回答得清晰生动,还时不时说段有趣的经历,逗得悦然直乐。渐渐地悦然的心情放松下来,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杜丽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吸引,当杜丽说到创业之初曾为了谈下一个客户连续约对方打了两年球,悦然很自然地问:“为什么不放弃呢?”

杜丽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也是当时我问过自己百遍千遍的,也许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吧,认定一个目标后往往不计成本和代价,每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能找到新的理由鼓励自己。后来再约客户的时候我自己反倒是很轻松的,有时打满一场球都没谈跟业务相关的话题,后来突然有一天对方提出合作,这一合作,就合作到了今天。”

“守得云开见月明。”

“对,坚持。”

提纲上的问题问完后,悦然关上录音笔说:“杜总,除了这些节目要求的问题外,我自己有个问题想问您可以吗?准确地说是我想请教您。”杜丽微笑着点点头。

“对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是成功?”

“小姑娘,你可真是问倒我了。这个问题我要好好想一想,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回答你好不好?”

“一言为定。”

走出集团宽敞明亮的大楼,悦然望着无限宽广的蓝天小声念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又走了几步才感觉到两只脚火辣辣地痛,她找了一处台阶坐下脱下高跟鞋,只见好几处都被磨破了皮,实在痛不可耐。

悦然四下看看,犯了难。起码还得走上几百米才能到大路上打车。她索性站起来拎着鞋,光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突然她被一个声音叫住:“前面挨着工地,路上都是碎石子儿,你光着脚会被扎伤的。”悦然一抬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正倚在墙边抽烟。悦然低头看看双脚,又红又肿,是无论如何也塞不回鞋子里了。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男生:“那能麻烦你到路上帮我打辆车开过来吗?”

“我在等人,走不开。”

悦然喃喃自语:“那可怎么是好?”

“只有一小段路,要不我抱你过去?”

“不行。”

“背你?”

“不行。”

男生耸耸肩:“那就爱莫能助了。”

悦然暗自思忖,过了一会儿小声说:“要不还是麻烦你背我过去吧。”

男生一笑:“你可真矫情。”他扔掉烟头,用脚尖蹍灭,走过来背对着悦然蹲下。悦然心一横,闭着眼睛趴上去,直到到达安全的彼岸。她道了谢便转身赶紧离开。

回到台里,钟老师听完录音只说了句:“我去帮你约演播室和主持人的时间。”悦然便知道他是满意了。

接下来的周末悦然一身轻松,无忧无虑,周六晚上她又穿着睡裙举着冰棍去找兰兰姐时,只见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兰兰姐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光影。这是一部名叫《美国往事》的电影,此刻展现在悦然眼前的正是少年时的“面条”透过墙壁的砖缝偷看黛博拉跳舞的情节。少女黛博拉明眸皓齿,神情高傲,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略带稚气的优雅,一袭白裙如百合花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悦然立刻被吸引住,搬了张椅子坐下来,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屏幕。电影结束,两个女孩依然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好一会儿兰兰姐回头问悦然:“怎么样?”悦然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只说了声:“哇哦。”

三个多小时的电影像史诗一般将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连同“面条”的一生缓缓铺陈。兄弟情、爱情,交织着善与恶、忠诚与背叛,上演了一个血腥凶残的黑帮故事,讲述了一段失之交臂的爱情,也道尽了人生百味。排箫反反复复吹奏着同样的旋律,营造出一种略带伤感的怀旧气氛,引人入胜。

兰兰姐起身打开灯,悦然这才回到现实里,她羡慕地说:“你的工作可以天天看电影,真幸福。”

“什么呀?也就是今天看到一部难得一遇的好片儿,平常大部分电影都很沉闷的。你也喜欢电影啊?”

“是啊,喜欢。兰兰姐,以后能经常带电影回来看吗?我也能跟着蹭蹭。”

“今天因为要赶讲义,教授才特批我把光盘带回家的。平常只能在资料室看。”兰兰姐看着悦然越发楚楚的眼神警惕地说:“你可别妄想啊,被发现我就死定了。”

悦然开始软磨硬泡:“兰兰姐,你就带我去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兰兰姐眼睛一转:“这话当真?”

“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好,下周四我要和男朋友出去露营,晚上不回来,你得帮我顶着。”

“你都这么大人了,李阿姨不会管的。”

“你不懂,我妈看着热情开放,实际上保守得很,在我出嫁之前夜不归宿都是绝对的禁忌。”

“这个……”

“你帮还是不帮?”

悦然一咬牙:“成交!”

第二天两个女孩出现在学校资料室的门口,刚要往里走,一旁的管理员说:“刘老师真辛苦,周日还来学校啊。这位是?”

“这是我的学生,布置的影评作业总是完不成,这不趁着周末有时间带她再来看一遍电影,补补课。”

“学生证请出示一下。”兰兰姐冲悦然挤挤眼睛,突然厉声问:“你学生证呢?不是告诉你今天要来资料室吗?你说就你这样的态度能完成作业才奇怪,我看你心思根本没在电影课上……”

兰兰姐边数落着悦然边拉着她往里走。再回头时管理员早不见踪影了。悦然感叹:“在电影学院受过熏陶就是不一样,演技信手拈来啊。”

“当初要是我报了表演系,现在就没徐静蕾什么事儿啦。”兰兰姐走进库房,“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不能白来。看光盘没劲,今天给你看场真正的电影。”说话间抱着一卷胶片出来,装到放映机上。“我来电影学院上的第一堂课,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电影是梦,看一场电影就像做一场梦。’小姑娘,准备好进入梦境了吗?”

灯光熄灭,小小的放映厅里只有悦然和兰兰姐并排坐着,放映机缓缓转动,从那个神秘的盒子里投射出亦真亦幻的光影。这种短暂的脱离现实的感觉让悦然迷恋。现实世界是有限的,但电影却可以带着我们的想象无限延伸,进入到更广阔的年代,也体味到更精彩的人生。电影名叫《日瓦戈医生》,又一部不会被时间磨灭的经典之作。悦然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