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分手不是因为我

Chapter14:分手不是因为我

她想起刚来北京的那晚,

半夜里被一辆交错而过的

火车惊醒的情景,

突然感到昨日的自己已离她远去。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是那么陌生、

新鲜、复杂、特别,一点微小的

变动都强烈摇撼着她的身心。

她就像是被谁推了一下,

打了个踉跄,

然后一头跌进了成年人的世界。

正式录播前一天,悦然接到杜丽助理的电话,杜丽因为连日劳累,一个不小心得了重感冒,又迅速转成支气管炎,现在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来,正住院治疗。明天的采访只能延期了。悦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真是一波三折,节外生枝啊。她不得不赔着小心,一番好言好语取消了演播室和主持人的预约,少不得听几句抱怨和同事的冷言冷语。钟老师倒是一如既往地鼓励她:“没什么,有突**况是常有的事,太过顺利反而让人担心。别灰心,找下一个选题吧。”可是眼看实习期还有两个星期就结束了,再从头开始找选题到节目制作完成播出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难道这个暑期实习就这么泡汤了?悦然不甘心,可又毫无办法,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杜丽可以快点好起来。

她问了对方助理医院的名称和位置,这天下班自己花钱买了两斤枇杷前去探望。悦然在走廊把枇杷交给助理就走了——她只想表达祝福,不想打扰杜丽,也不想让她感觉到压力。第二天也是如此,接连着送了七天的枇杷后,这天杜丽的助理对她说:“悦然,你不用再送了。杜总已经好多了,她答应明天去录节目。”

此刻悦然的心情不是高兴而是感激,她依然把水果递到对方手上说:“今天的送给你吃。谢谢你。”“悦然,咱们见过这么多次,你一直叫我总助,恐怕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沈维锋,很高兴认识你。你真的……令人印象深刻,虽然节目还没有播出,我先提前祝贺你。”沈维锋依然彬彬有礼,看着悦然的眼神充满欣赏。

杜丽并没有痊愈,面容有些憔悴,声音沙哑。但是节目的录制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也许人在病中更敏感,心也更沉静。杜丽在述说往事时饱含感情,几度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当她说到公司成立慈善基金,开着大篷车去偏远山区为孩子们表演节目,离开时孩子们追着车跑了几公里时,主持人、观众、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不为之动容。细心的钟老师特意准备了高尔夫球杆,请杜丽在现场教大家挥杆,气氛又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当杜丽回答完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她微笑着继续说道:“前些天有个小姑娘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对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是成功。我想现在是回答这个问题最好的机会。

“首先我不得不说这个社会对于女人是残酷的,因为她们要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她们是女儿,是妻子,是妈妈,是员工,无论哪个角色扮演得不好似乎距离‘成功’这个词就差了那么一点。一个男人拥有事业和财富或许你就可以说他很成功。但是一个没有家庭的女企业家却会被人议论甚至被怜悯。也许女人会觉得不公平,可反过来看,上天赋予我们的多重角色也带来了更多获得快乐的途径。比如购物是快乐的,看着丈夫、孩子品尝自己亲手做的美食是快乐的,孕育生命的喜悦也是只有女人才能享受。

“衡量一个女人是否成功的标准太多,而在我看来,一个成功的女人首先应当是幸福的,她所拥有的不管是人或事都是她爱的、她想要的。其次是她不依附于任何人并且有能力去追寻她的梦想,她的心是自由独立的,所以一个女人的成功不在于包围她的物质而在于她的心。”

观众席响起掌声。主持人说:“她拥有的,是她所爱;她的梦想她有能力去追求,说得真好。那么你认为自己是成功的吗?”杜丽莞尔一笑:“我只能说现在的我是幸福的,是否成功还得由别人来评判。”

节目录制完,悦然马不停蹄地熬了两天两夜赶制后期。令她感动的是钟老师全程陪着她,对每一个细节都耐心指导,加字幕时还不忘打上“编导:悦然(实习)”的字样。

节目播出当晚的收视率好过悦然的预期,她本想着不要垫底才好,没想到收视率竟是近几期节目里最高的。节目播完,悦然的实习也进入尾声,这次实践算是大获全胜。再碰到背后议论她的同事时,悦然昂着头走了过去,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在台里的最后一天,钟老师请悦然吃午饭,并且给她买了一盒最贵的哈根达斯表示鼓励。写完实习评估,钟老师对悦然说:“那天上午其实我没事,看见你踏着小跟鞋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的模样,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搞得定。”悦然一时百感交集,一鞠躬:“谢谢钟老师。”

“别别,接不住。”

晚上悦然一连接到几个电话,第一个是妈妈打来的,从小到大,每当她取得一点进步,最高兴的人总是妈妈,这次也不例外。妈妈的声音有些激动,说她看了首播又看了两遍重播,还把节目录下来了。倒是悦然“没什么没什么”地劝了半天。

接着悦然很意外地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爸爸已变得疏远,从他开始忙于事业无暇顾及悦然的学习和生活时,悦然渐渐不再那么依赖他;当他开始留恋外面的花花草草,对妈妈的感情三心二意时,悦然从心底有些看轻他。每次看见妈妈躲在房间低声哭泣,悦然对爸爸的怨就会多一分。也许爸妈的感情是她无力干涉的事情,但眼看最疼爱自己的妈妈受伤害,悦然不能无动于衷。他们离婚悦然是赞成的,她觉得那对妈妈是一种解脱。

悦然勉强叫了声“爸爸”后便再无话可说。气氛尴尬了一会儿。爸爸缓缓说道:“你实习的事情你姑姑告诉我了,你做的节目爸爸看了,很不错,真的为你高兴……悦然,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怪我,但我始终是你爸爸,今后遇到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悦然心里一阵酸,她仍没有说话,直到爸爸挂断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起,是陆洋:“孟大美人,别来无恙啊?”

“无恙无恙,你呢,还好吗?”

“嗨,别提了,第一次托福成绩不是很理想,这儿正狂做题呢,没有你的陪伴真是很苦闷啊。你在北京还好吗,陈羽寒有找你吗?他刚和杨洁分手了……”

悦然脑袋嗡嗡的,妈妈的声音、爸爸的声音、陆洋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脑袋乱成一团麻。她甩甩头,决定什么也不想,放空脑袋先收拾行李。

兰兰姐过来说:“还有两天你就回去啦,你不是一直想逛逛北京的胡同?明天我没课,我带你去吧。”

悦然点点头。

第二天悦然和兰兰姐在一条宽阔、安静的路上下了车,悦然问:“这是哪里啊?”

“景山。”

悦然看着金灿灿的太阳下,那静谧而又处处透露着皇家气派的景致,心想这不正是羽寒最爱的画面,她不禁四处看看却没能看见那个身影。悦然叹口气:“兰兰姐,要不我们还是去别处转转吧。”

在回家的火车上,悦然一夜无眠,她想起刚来北京的那晚,半夜里被一辆交错而过的火车惊醒的情景,突然感到昨日的自己已离她远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是那么陌生、新鲜、复杂、特别,一点微小的变动都强烈摇撼着她的身心。她就像是被谁推了一下,打了个踉跄,然后一头跌进成年人的世界,手忙脚乱地应付着一切。

每一次迎难而上都使她褪去些许稚气,更加沉稳、冷静。懵懂间悦然感受到征服和奋斗的快乐,生出一点去改变、去创造什么的野心。她似乎已触碰到成人世界的边缘,并很快就要参与到游戏之中,这令她兴奋不已。

可唯有对陈羽寒的感情是她无法把控的,为什么分开这么多天,对他的想念却有增无减。陆洋说他已经和杨洁分手是怎么回事呢?会不会与她有关?想到这里,悦然不安的同时心里萌生出一点希望,或者说是一点妄念。

妈妈做了满满一桌菜为悦然接风,悦然又在家里舒服地窝了几天后便到了开学的日期。

悦然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白玉兰”公寓。开门的是一个个头娇小的女孩子,一口粤式普通话:“请问找哪位?”

悦然想她应该是幼琪的香港学妹,“幼琪来了吗?我是她好朋友。”

“没有耶,幼琪姐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她的房间不续租了,托我转租出去。”

“什么?她不回来了?她的电话是多少?”

“不知道,她是用公共电话打的。”

“地址呢?地址你有吗?”学妹摇摇头。

悦然走进去看着幼琪空****的房间,墙上还贴着她和子杰的大头照,心情糟糕极了。

回去的路上她发消息给陆洋:“回学校了吗?一起晚饭?”

“求之不得。”

两人约在一家山西面馆,陆洋一改往日光鲜形象,T恤、短裤,胡子也忘记刮了,看来真是被出国考试折磨得不轻。

“我今天去找幼琪了,她没有回来。”

“是啊,QQ也很久都没上线了。她走的时候什么联系方式也没留下,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别这么说,这么说好像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似的。我想她是遇到了不快乐的事情,不然不会失去联系这么久。她就是这样,遇到难过的事情总选择自己默默承担。”

“幼琪是个乐观坚强的姑娘,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别担心,她很快会回来的。”

“那……你在电话里和我说的事?”

陆洋心领神会:“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他们分手我并不奇怪,分分合合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情,奇怪的是告诉我这件事的人不是陈羽寒,而是杨洁。”

“杨洁?”悦然睁大眼睛。

“是的,我和她也只是打过照面,并不算熟识,可她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和陈羽寒分手的事。她说她的父母在国外有生意,前些年已经办好了移民,一直希望她也能过去。她考虑再三决定出国和父母团聚。这样一来和陈羽寒分手就是早晚的事了,隔着太平洋恋爱毕竟不现实,与其拖拖拉拉两个人都辛苦,倒不如早一些断了好。他们已经分手必定属实无疑,至于杨洁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她希望你知道。”

“那陈羽寒呢?他是怎么说的?”

“他压根就没和我提这事儿,我也不能追着问‘你和杨洁怎么回事’吧。”

悦然不再说话,她难以掩饰心中的失望。分手并非陈羽寒的意愿,更不是为了她。接下来陆洋再说什么,悦然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电梯缓缓上升,悦然心情复杂。本以为陈羽寒恢复单身,虽然不免难过,可总算有了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可能。但现在这种可能又变得渺茫了。

走廊的顶灯不知怎么闪个不停。悦然一边想着回头让物业的电工上来修一下,一边快步穿过。1205依然温馨、静谧,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只是陈羽寒自始至终的沉默使他的爱变得愈发稀薄,悦然甚至不记得他有说过爱她这样的话。她问自己曾发生在这里的难道都是美梦一场吗?隔壁隐约传来的鼓声让悦然心里一紧。她心爱的人离她如此之近,又像是隔着数光年之远。悦然宁愿忍得胸口阵阵钝痛也不愿去找他。她守着这最后一点矜持,不愿被陈羽寒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