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青春易碎,越在乎越失去

年少的时候,我们挥霍时间与青春,没日没夜地读书、考试、奔前程,总以为这些就是最难的时候,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快一点,以为过去了就好了,未来有着无限美好与遐想。

可是后来,我们开始习惯性地怀念曾经的生活,才知道现在的快乐还不及曾经多。

初时坐上校门口的公交车,车厢里空空落落的,挑选了个最末的位子,刚坐下车子就缓缓而行,初时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发呆,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她心里一惊,心脏骤然一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脑袋里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时间任远是不会打电话给她的,但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紧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着“天籁”两个字,她才终于缓了口气。

按了接听键。

“喂?天籁。”

“事情办完没?”

“完了。”

“林伟西请吃午饭,我们在会宾楼等你,你要来哦。”天籁的声音变得激昂。

“林伟西?为什么?”

“他今天过生日呗。”

“哦,我跟他不熟。”初时冷冷地指出。

“别这样啊,他特地点了你的名,让我一定要带上你的。苏荷,你就跟我去嘛。”

初时闷不作声,天籁继续劝着,最后,拗不过她,初时退让了一步:“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初时也无心看风景,苦恼着要送什么礼物。

林伟西和孙礼玩得要好,平日里从穿衣品味来看皆是大牌,家境殷实,在会宾楼吃顿饭不便宜,初时在心里掂量了下,决定去商场买款Zippo的打火机。

看中了几款,最后挑了贵族花的那款,拉丝纯铜的,雕刻着贵族花纹双色徽章,很是精美。刷卡后,让专柜小姐加了油,满意离开。

之所以一下子想到这个礼物,一是想着这个价格让她没有去白吃白喝的感觉,二是去年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初时无意间看到了林伟西手臂上的打火机文身,便想这个礼物送出去,林伟西应该会满意吧。

到达会宾楼,刚进大厅就看到天籁悠闲地倚靠着真皮沙发。

“这边,这边。”天籁招招手。

初时小跑着过去,“我没迟到吧?”

“没有,刚刚好,他们都在包厢里,我带你过去。”

“好。”

去的是彩云间。

推开包间门,最先入目的是头顶上长长的一排水晶吊灯,恢宏奢华,下面是一张能容纳20人的圆桌,不过如今偌大的空间只坐着两位男士正在谈笑,餐桌后是红色的落地雕花屏风,旁边是灰色布艺沙发以及一盏明晃晃的落地灯,沙发后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初时还在打量着,林伟西已经迎了上来。

“能请到咱们班的美女真是不容易,多亏了天籁同学啊。”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天籁故作谦虚道,眼睛偷偷瞥了另一位男士。

初时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深蓝色包装精美的盒子,递过去:“送你的,林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林伟西怔了怔,受宠若惊地接过。

天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苏荷,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买礼物。”

“怎么了?”初时疑惑。

林伟西咳嗽了声,尴尬坦白道:“其实今天不是我生日,我就是想请客吃饭,你性子冷淡,也不太合群,怕你不会来,所以才让天籁帮帮忙找个理由让你来的,真是让你破费了。”

初时笑笑,不介意地说:“哦,没关系啊,就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其实她也不是真心要祝他生日快乐,毕竟是不太熟悉的关系,她能来这里也只是看在天籁的关系上,送礼物也只是为了让这顿饭吃得理直气壮些。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籁会和林伟西关系这么熟稔了。

在场的另一名染着一头金发的男子凑了过来,催促道:“快拆开,看看美女送你什么礼物?”

林伟西忍着内心澎湃,依言打开了盒子,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了那款精致的打火机,眼神中有些许诧异,随后散去。拇指与食指捏住机盖,随意地绕了个弧度弹开机盖,无名指拨动齿轮打开火,黄色的火焰窜出来,然后用力晃动下令机盖合上熄火,整个动作娴熟流畅,很优雅漂亮。

从林伟西的神情来看,初时猜测他是喜欢这款打火机的,心里放心了。

“你怎么知道小西有收集打火机的习惯?”林伟西的朋友好奇地问。

“我随便送的。”初时并不想多说。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藏的。”

林伟西说得郑重,倒令初时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就是一个小玩意,你随便用用就好。”

“这姑娘真有意思。”林伟西的朋友双眸含笑地盯着初时看。

初时回望他,仔细记下了他的容貌,一头张扬的金色短发,一张脸轮廓分明,虽然不至于令人惊艳,但还算有特色,狭长的眼睛,眼角微翘,有些邪气,薄薄的唇透着一丝性感,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这怎么看都是天籁喜欢的那一款,突然有些明白今天是个什么样子的场合了,敢情这是林伟西在为天籁介绍对象,天籁怕一个人来紧张才拉着她的,初时有些忍俊不禁。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颀长,穿得很单薄,很瘦,朋克风格,此刻他的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立在那里有很强大的存在感。初时暗自猜测这人应该是社会人士,且属于年轻有为的那种,或许还喜欢玩摇滚。于是,面上客气地说:“多谢夸赞。”

“小西,不给我们做下介绍吗?”

林伟西这才想起来,指着他的朋友对初时她们说:“哦哦,这位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秦颂。”

“秦颂,这是我的两位同学,这位是杨天籁,这位是苏荷。”

初时明显看到了秦颂身躯一震,大惊失色。

“苏荷。”他轻轻地回味着这个名字,饶舌间别有韵味,“苏州?荷花?”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初时问。

他惨淡地笑了:“没什么,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同名同姓。”

初时不自然地移了移视线,漫不经心地说:“好巧。”

“是啊。”

杨天籁眼中柔情似水,靠近秦颂:“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语气明显淡了许多。

天籁心里有些复杂,这是林伟西为自己和秦颂制造机会认识而特地设的宴,到这个时间,显然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自己的预想之中,秦颂对苏荷更感兴趣的样子,她有些失落,很后悔听从林伟西的话让苏荷跟来了。

“别都站着了,入座吧。”林伟西提议。

秦颂的视线依旧锁定在初时身上,林伟西暗自用手肘撞了撞他,低声提醒:“拜托,兄弟,给我个面子。”

秦颂蹙眉,无奈:“知道了。”

杨天籁被安排坐在秦颂身边,林伟西和初时坐在一起,无意中,初时和秦颂两人的位子很对称,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楚彼此的动作。

初时隐隐地觉得很不安,随即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只是因为秦颂也认识一个叫苏荷的女孩,她就变得这样草木皆兵,可真胆怯。

服务员陆续上菜,一桌子菜,四个人吃,很浪费。

林伟西对杨天籁说:“秦颂前段时间刚从深圳回来,现在在他爸的公司上班,比较有个性,有些痞气,不过喜欢他的女人很多。他很会疼人,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可是考了厨师证的。”

秦颂笑着插嘴:“还是我自己来说吧,这样比较真实。我呢,生来叛逆,爱玩,不该沾的我都沾了点,如今快三十了,想找个能不介意我继续玩乐的女人过日子,传宗接代。这个女人不能脾气太大,因为我脾气也不好,会吵架。”

“这个玩乐能有个范畴么?”天籁问。

“没有。”

林伟西有些汗颜,心想这哥们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他可保证过这次要好好表现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原形毕露了?

杨天籁气得直接离席了,秦颂没诚意,她还不稀罕呢。

“天籁,别生气啊。”初时追了出去,奈何自己半路被林伟西拦截住了。

“苏荷,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可是,天籁她……”初时着急地说。

“放心好了,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倒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很重要。”林伟西一脸诚恳。

“好吧。你想说什么?”

林伟西咬咬牙意志坚定地说:“我喜欢你。”

“什么?”天籁本能地喊出声。

“我想告诉你,你惊艳了我的时光。我说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惊艳了我的时光”,这句话真酸,真矫情。还一见钟情呢,大一期间数不清交往过多少女朋友了,彻底花心大少还好意思谈一见钟情。初时在心里鄙视着。

片刻后,初时才轻轻松松地回了声:“哦。”

“就这样?你没其他想法吗?”林伟西觉得无法接受。

初时摇摇头,声音清冷地回:“没有。”

“苏荷,你太冷淡了吧。你难道就不感到高兴吗?”

“不会。”初时依旧是淡定的模样。

林伟西有些着急了,“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令初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眼神里分明带着祈求的意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为什么?”

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全了她心中的疑虑:“我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初时讷讷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他该是高高在上的,卑微不适合他。

林伟西自嘲地笑了笑:“不是卑微,是卑鄙,尽管知道你是孙礼的女朋友,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看来孙礼连林伟西这个好朋友也瞒着了。初时在心里无声地说。

“我并不值得。”初时扪心自问,“你这么优秀,应该找个配得上你的女孩,而我太普通了。”

“不,不,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点都不普通。你想知道为什么孙礼会喜欢你吗?”

初时皱了皱眉,话题突然扯到孙礼身上,她有些不适应,但这个问题真的很**人,表情中自然而然地多了几许期待。

林伟西自顾说道:“大一开学的班会上,班主任让每个人上讲台做自我介绍,咱们班女生质量还是很优秀的,各有千秋,她们或多或少地都表现出了好相处,微笑、礼貌、客套,但你没有,你冰着一张脸,拽拽地说,‘我叫苏荷,苏州的苏,荷花的荷,爱学习,不爱说话,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散会后,回宿舍的路上男生都在讨论班上女生谁最好看,大家各执己见。一直沉默的孙礼突然说我觉得苏荷挺有意思的。我第一次见到孙礼对一个女生那么感兴趣。

“后来,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关注你,看你坐在什么位子,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说话了没,笑了没。那个时候,他只是对你有好感。真正喜欢你是因为他看到了你对学校修车师傅的妈妈许阿婆特别好,那个老得头发苍白满脸褶皱的许阿婆,她老得可怕,谁见了都要避开,可是你会随手将自己特地去买的水果或是面包送给许阿婆吃,你会笑着说你吃不掉这么多;偶尔你会与她坐在那简陋的修车铺前说话,你们像亲人一样相处着,你还会帮许阿婆教训那些对她说话傲慢的男女。那个时候,我们都发现,你哪里是不爱说话,你还很啰唆,你总是故作疏远冷漠,可你根本就做不来那样的人。

“孙礼说你是他见过最温暖最善良的女孩了,所以他特别想靠近你。于是,他拜托林允帮他,他最后成功了。但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跑去支教了,临走的时候还让我帮忙照顾你,别让人欺负你。可是,后来,每天关注你也成了我的习惯。我看着你,觉得你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外在内在你都有,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地想你,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对着我绽放笑容,希望你能像我注视你那样注视我,可你一次都没有。我苦恼了许久,终于不得不面对对你感情的变质。你是孙礼的女友,孙礼是我的好哥们,我们是多年的交情,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的心就是不受控制啊。所以,我才想要拜托你,祈求你也喜欢我。”

初时鼓起勇气说:“或许我该告诉你,我和孙礼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只是为了让我避开林允的欺负。你们说我温暖善良,我不否认,但我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这样的我不会去谈恋爱,因为我怕会累到自己。所以,别白费劲了,好女孩多了去了,而我并不是,你们不了解我。”说到这儿,初时不禁苦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就更不会指望别人了。”

“你怎么会如此悲观?”

“这才是本来的我,悲观阴郁。听好了哦,不要告诉别人,我不轻易外露的。”因为她习惯了故作坚强,习惯了假装微笑。

初时笑得狡黠,“今天的事我会都忘掉的,所以你不用对我感到尴尬。”

“可是我忘不掉。”

“那就努力吧。”

林伟西看着初时从他面前一步一步昂首离开,心里难受得紧,表情越来越痛苦。

突然,有只手用力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伟西侧过头看去,秦颂表情晦涩地也盯着初时的背影。

“青春易碎,越在乎越失去。习惯了,就好了。”说完,秦颂的嘴角逐渐绽放一个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

“爱了却得不到,我不甘心。”

秦颂有些恍神:“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至少比我幸福啊,你所爱的人并没躲你躲得让你满世界都找不到。”

“你?”

“没什么,都过去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地在反驳自己。

——真的都过去了吗?

“那个叫杨天籁的女孩不适合我,我喜欢非常懂事的女孩,不喜欢太自尊的女孩。”

“你真是个怪人。”

“你难道不是?”秦颂玩味地笑了,“其实你就是欠虐。不要告诉我,如果你今天真的挖到孙礼的墙角,你真的会跟那姑娘在一起,牺牲你们的兄弟情谊。”

林伟西被说中心思也不恼,落落大方地承认道:“是啊,她如果那么轻易地甩掉孙礼了,那么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把她从心里擦去,不留下任何痕迹,不再眷恋。我喜欢深情的女孩,即便那女孩的深情暂时不在我身上。不过,这些都是在来这里之前的想法,我现在知道了,原来她不是孙礼的女朋友。孙礼骗了我们所有人。”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追啊,各凭本事。忘记说了,我不喜欢太容易追求到的女孩。太轻易了,这样我不会懂得珍惜。”

初时在会宾楼门口看到了杨天籁,她望着初时嘴角上扬,连眼眸中都染上了笑意。

初时走过去,试图安慰她,没想到被她抢先开口了。

“你能出来,我很开心。”天籁激动地说。

初时张了张嘴,又合上。

“本来看着秦颂对你比较感兴趣,我还很生气的,我跑出来后决定在这里等等,看你会不会追出来,如果你追出来了,我们就继续做朋友,如果没有,那我们就玩完了,我真开心,你选择了我。所以我不生气了,因为你是那么的优秀,选择你都是应该的。”

女人之间的友谊往往便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因为女人永远都是忸怩作态、小心眼作祟,如果哪一次不小心眼了那就是性格粗犷的女汉子了。但女人也总是嘴硬,其实她们的内心很柔软。

初时想如果她真的没有追出来,天籁也不见得会和自己绝交。

“你心里很难过?你真的很在乎那个秦颂?”初时问。

“只是凑巧他是我喜欢的类型,凑巧我现在太孤单了,想要有一个肩膀依靠,想要一份温暖捂热太过冰冷的心。真的好可惜,我那么中意他,他却一点诚意都没有。”

初时抱了抱天籁:“有时候我们都要习惯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我们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我明白了。”

初时满意地松开她,笑着说:“你不是想要份温暖吗?我先送你,跟我走。”也不等天籁的动作,直接拉着她跑向了附近的公交站台。

二十分钟后,她们出现在一家咖啡店前。

“心冷的时候我习惯喝一杯苦中带甜的咖啡,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咖啡馆放着令人心静的音乐,心跟着咖啡一起慢慢变暖。即便是一个人,也很满足。”

“那我们进去吧。”天籁跃跃欲试。

初时在吧台点了大杯的焦糖玛奇朵,付钱后让天籁在这边等咖啡,然后她跑出咖啡店,穿过人行道,跑向了对面的书城。

不多会儿,初时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纸袋子。

这时候咖啡也好了,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初时从包里拿出两本书,对天籁说:“我知道你平日里不爱看这些虚构的爱情小说,也不怎么看电视剧,但我想告诉你,正是因为是虚构的爱情才能感人泪下,温暖人心,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们的爱情观,不够疼你、不够优秀的男人我们不需要。”

天籁抿了口咖啡,故作不满地说:“你是在变相地批评我的品位吧!”

“被你看出来了啊?”初时惊喜。

天籁叹息,赌气道:“那我就睁眼说瞎话一次吧,秦颂不好。”

“对。”初时满意地笑了。

只是初时哪里会想到,后来这个不好的秦颂会那么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聪明地拿捏着尺寸,令她无法拒绝他的接近。

事实证明,老袁不是省油的灯。

几天后,任爸爸无意间问起家长会的事情,任远就知道老袁已经给他爸打过电话确认真假了,不过他猜测老袁顶多说他午休玩手机的事,不会说怀疑他早恋的事,老袁不傻。至于任爸爸,他一向是要面子护短的人,也不会真的拆穿苏荷不是他们家亲戚的事。

“开家长会怎么让苏荷去了?”任爸爸问。

任远回得理直气壮:“我问过你了啊,你那天很忙,而且我们家一向是你管我,我妈管任佳佳,正好苏荷有空,就让她去了。反正违反校规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我就不让你跟我去丢人了。”

“哦。”

这事算是敷衍过去了。之后,任远将这件事说给初时听,初时只点点头,回了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月底的时候,任远终于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自行车。特地挑了个周六的时间在小区里学骑车,初时做指导。毕竟是男孩子,练习了几次就能骑了,虽骑得不稳,但已是很大的进步。

任佳佳站在初时身边一脸羡慕地说:“这车的装备真酷。”

“酷是酷,可真的是在烧钱啊。”初时无限感慨。

任远最近加入了一个骑行旅游的贴吧,贴吧里一名大二的学生在分享着他的骑行之旅,从云南到西藏,旅途中风光之美,令人艳羡。任远觉得很有意思,还问初时等他上大学了,要不要加入他骑行进藏的队伍,初时觉得自己那时候应该还会留在南城也就暂时答应了。所以对于学骑车这件事,任远变得更加积极了,为了他自认为很伟大的梦想。

“苏荷姐,妈妈昨天说我们今年要去澳大利亚过年,我们在那里有新家了,就在黄金海岸那边,我很期待呢。”任佳佳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是吗?那先祝你玩好吃好了。”

“放心,我和我哥会给你带礼物的。”

“我先期待着。”初时笑说。

没过多久,任远将车停在初时身旁,脱下头盔和手套,满头大汗:“今天不练了,我全身都湿透了。”

“那回家洗个澡,然后你就写作业吧。”初时笑着说。

三个人回到任家后,任佳佳难得没在任妈妈的催促下主动去练琴了,任远径自走向了卫生间,初时看着任佳佳端坐的侧影,灵机一动,讨好地笑了:“佳佳,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琴声停止,任佳佳转过头高兴积极地问:“什么忙?”

初时这学期领了一个文娱委员的闲职,想为期末排名多加点分以继续保持班级第一的名次,文娱委员以往都是没什么事情要做的,到她手里就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了,近期法学院有个班级大合唱比赛,要选歌要安排时间安排教室排练,还要照顾班上五音不全有反感情绪的同学,最关键的是法学院迎新晚会和元旦晚会合并成一个晚会在12月底举办;每个班都要出几个节目,这事自然而然地落在初时的肩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们院12月底有个晚会,到时候你帮姐姐去弹首钢琴曲,好不好?”

“好啊。”

“弹你最拿手的曲子啊。”

“那是必须的。”

任佳佳弹奏了几首曲子,初时偏爱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经典之作《星空》,便与任佳佳定下了这首曲子用来表演。

任远吹干头发跑过来,一如既往地嘲笑着任佳佳,对初时说:“就她那水平还上台表演,你就不怕她丢了人。我还记得以前她去参加比赛,弹错了就直接在台上哭了,就是号啕大哭的那种,当时我和我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任佳佳不服气道:“哥,你别小瞧我,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

眼见任佳佳气得眼睛都红了,初时连忙安慰:“佳佳,别理会你哥的话,他说着玩的。晚会结束后,姐姐请你吃饭。”

“苏荷姐,给他留张票,我要让他看看我在舞台上有多成功。”任佳佳赌气道,然后甩开初时的手,积极练琴去了。

初时瞪了任远一眼,小声嘀咕:“你干吗总是气她?”

“就是要激她,她才会全力以赴啊。”任远洋洋得意道。

“你呢?你有什么才艺?”

“没有,”任远说得理直气壮,“我不爱学这些。”

“那任佳佳比你强太多了。”初时挑眉道。

钢琴声戛然而止,任佳佳呵呵笑说:“苏荷姐最棒。”

周一,初时再次跟班上同学确认表演的事情,然后发短信给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班级同学对此类活动兴致不高,好在有两位深藏不露、为人低调的女生,过了古筝八级,也愿意为这次晚会出力,她俩自己定了合奏曲子《将军令》,通过排练,初时认为还算配合默契。加上自己的独唱以及任佳佳的钢琴独奏,也有三个节目了,勉勉强强地完成了学生会交代的任务。

进入十二月后,南城一连几日都是雾霾天气,全市中小学、幼儿园停课放假,任佳佳每天都在家练琴也不去美术老师家学画了,这种废寝忘食的精神曾一度令任远感到诧异。后来冷空气过境带走了雾霾,空气质量有了好转,学校再度开始上课,而那个时候,任佳佳已经能够闭着眼睛弹奏完整的《星空》了。

临近月底的时候,南城终于迎来了蓝天。

晚会举办的前几个小时,初时带着任佳佳来到了凤凰音乐厅做最后的彩排,然后便是化妆做造型,光是音乐厅的使用费便足以显示学生会实践部拉赞助的能力,再加上特地租来的汉服、晚礼服等,初时只觉叹为观止了。

任佳佳的钢琴表演曲《星空》被定为开幕曲,《星空》的引子犹如浩瀚的宇宙的声音,引子结束后帷幕随即展开,白色的三角钢琴前,少女纤纤玉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跃着,表情陶醉迷人,深邃的蓝色灯光照耀在她白色的裙子上,如梦如幻。

一曲结束后,四位主持人从舞台两侧登场走到舞台正中间,帷幕缓缓闭上,工作人员推走钢琴,任佳佳匆匆跑到休息室,张望四周,并未发现初时的身影,她着急去卫生间。这时,有个男生走进休息室,任佳佳如遇救星上前靠近他高大俊秀的背影,拉住那个男生的手臂,面露难色地开口:“哥哥,请问厕所在哪里啊?”

林伟西愣了愣,甜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心想这哪来的妹子,开口就叫他哥哥,显得很是轻浮。

他转过身去看向她,如此萝莉的样子,看样子年纪挺小的,认下了那声“哥哥”,有礼地回:“我带你去吧,在楼上,比较难找。”

任佳佳面带感激的神色,道:“谢谢!”

并肩而走的时候,任佳佳暗自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生,在心里感慨着他的侧脸真好看,不由自主地心花怒放起来。

林伟西指了指厕所的位置,任佳佳就急急奔去了。

从厕所出来后,任佳佳并未再见到那个男生,走在空****的走廊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她笑着接起:“喂?苏荷姐。”

“你去哪里了?”初时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

“我在二楼,马上下去。”

片刻后,林伟西端着冒着热气的投币咖啡再次回到原地,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只听见楼梯口传来下楼的声音。他不无遗憾地盯着手中的两杯咖啡,摇摇头:“没口福。”本是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想给她取暖的。难得大发善心,却没落个好结局,一连喝下两杯咖啡后,胃就隐隐作痛了。

初时看到任佳佳后,连忙跑过去将手中的外套给她穿上:“出去都不穿衣服,你要是感冒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任佳佳任由初时给她套上羽绒服,拉上拉链,顺带围好围巾。

她笑眯着眼睛对初时说:“苏荷姐,你对我真好,像我亲姐姐一样。”

听到任佳佳突如其来的赞美,初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真有那么好?”

“是啊。”任佳佳猛地点头。

“大概我只对比我小的人好吧,我的人缘其实不好,我对人很冷漠的。”初时认真检讨自己,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刚才去哪里了?”

“去上厕所了。”任佳佳如实回答,然后想起了那个帮她的男生,“苏荷姐,大学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帅哥啊?”

“算是吧。”

“我也觉得,我刚刚遇到一个很帅的人,还很有爱心,搞得我都想快点长大了。”任佳佳情绪激昂地说。

“春心**漾了?”初时笑得暧昧。

“没。”任佳佳红了脸,脸上瞬时火辣辣的。

初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和你暗恋的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任佳佳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我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初时不解。

“因为他虽然长得帅,但是成绩太差了,”任佳佳一脸嫌弃地说,“我爸妈以后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初时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你也太现实了。”真是小孩子的思维方式。

黄昏渐渐来临,晚霞染红了大半片天空。

冷风瑟瑟,任远拎着外卖等在凤凰音乐厅外,初时和任佳佳牵手跑了出来,此刻已饿得泪眼汪汪,两人不由自主地对任远感激涕零着,初时带着他们到对面的美术楼,因为那边一楼有供休息的桌椅。走到桌子前,任远将外卖一一摆在桌上。

有丸来玩趣的烤牛肉丸和年糕,还有甜品,以及大口九的奶茶,都还是热的。

初时推算时间,狐疑地问:“你提前下课了?”

“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我就先溜了。怎么样?我对你们够意思吧?”任远得瑟道。

“完了完了,被你爸妈知道,我就惨了。”初时故作凄惨地说。

任佳佳竖起大拇指:“厉害!感动。”然后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说:“哥,就冲着这些,我原谅你之前对我所有的鄙视。”

“那我就谢谢你了。”任远笑着回。

三个人分享着美食,不一会儿,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苏荷,你待会儿要上台唱什么歌啊?”任远颇感兴趣地问。

“Heartbeats。”

“《心跳》。那是什么歌?”

“一个瑞典流行乐手唱的,她的声音很动听婉转,我比较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到时候你可以听听。”

“好。”任远在心里默默记下。

解决掉最后一个丸子,初时兴奋地宣布:“我和任佳佳以及我两个同学的表演都很靠前,所以到时候我们可以提前走,然后去我家吃火锅,有很多很多肉哦!我昨晚加了些中药材炖了锅鸡汤做底汤正好。算是为这段时间的辛苦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任佳佳拍手叫好:“苏荷姐,你真的是太贤惠了。”

“小丫头片子,嘴甜死人不偿命啊。”初时心里十分受用,轻轻地捏了捏任佳佳的脸,笑说。

晚七点的时候,法学院的迎新加元旦晚会正式开始。

任远就坐在音乐厅第二排的位子,视野极好,周边一片热闹。他调好摄像机后,灯光渐渐暗淡下去,舞台红色帷幕后缓缓传来幽远的似宇宙的声音,然后他就看到了妹妹,那么耀眼自信地在弹钢琴,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内心充满了骄傲。

后来记不清楚是第几个节目,他看到初时在上一个节目残留下来的掌声中走上舞台,她穿一袭抹胸的白色及膝裙,腰间系着绿色绸带,打一个蝴蝶结,摇曳身姿,随后伴奏声起,初时举起麦克风走向舞台中央,面对台下嫣然一笑,顶上的灯光跟着她,照亮她。

她开始吟唱:

I can't figure out 我搞不清楚

Is it meant to be this way 这是否意味着只能如此

Easy words so hard to say 简单的话语却难以说出口

I can't live without 我不能生存

Knowing how you feel 如果无法触摸到你的感觉

Know if this is real 如果无法得知这是否真实

Tell me am I mistaken 告诉我是我错了吗

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g 因为我已经没有另一颗心为你破碎

Please don't let me go 请别让我离开

I just wanna stay 我只愿为你停留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 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心跳

Giving me away 出卖了我

I just wanna know 我只是想知道

If you too feel afraid 你是否也感到担心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 我可以听见你的心跳

Giving you away 出卖了你

Giving us away 出卖了我们

I can't understand 我无法理解

How it's making sense that we put up such defense 我们建立那么多的防御有什么意义

When all you need to know 你需要知道一切

No matter what you do 无论你做什么

I'm just as scared as you 我和你同样恐惧

Tell me am I mistaken 告诉我是我错了吗

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g 我已经没有另一颗心为你破碎

Please don't let me go 请别让我离开

I just wanna stay 我只愿为你停留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 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心跳

Giving me away 出卖了我

I just wanna know 我想知道

If you too feel afraid 你是否也感到担心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Giving you away 出卖了你

Giving us away 出卖了我们

Please don't let me go 请别让我离开

I just wanna stay 我只愿为你停留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 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心跳

Giving me away 出卖了我

I just want to know 我想知道

If you too feel afraid 你是否也感到担心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Giving you away 出卖了你

Giving us away 出卖了我们

任远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眼神灼热地不放过初时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看到她的眼眸里的柔情似水,她的声线细腻空灵,落落大方,没有一丝扭捏,从头至尾都很轻松享受,旋律停止后令人觉得意犹未尽。

在热烈的掌声中,初时鞠躬道谢离开。

有男生在吹口哨,大喊着“再来一首”。尽管知道这个要求是没办法得到满足的,但是周围的同学也都异口同声呼吁着。主持人微笑着和底下的同学互动了会儿才转移了话题。

初时提着裙摆走进换衣室,换下礼服交给负责的同学后,在休息室找到了一直在等着她的任佳佳。

初时对任佳佳说:“走吧,看完另外两位姐姐表演的古筝合奏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初时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好不切实际。她努力地回归现实。

“你在想什么呢?”此时,初时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拿出手机,翻看了短信。

“赞赞赞!做我女人吧!”下面附有她方才在舞台上表演时的照片,发件人:林伟西。

初时觉得无语,这些天来,除了上课的时间,她和林伟西一次也没单独见过面,倒不是她有意避之,只是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但林伟西时常会给她发来短信,告诉她他所在的地方,问她要不要过去玩;有时候他会汇报自己做了什么,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很是唠叨。通常她都是不加理会的,但是“骚扰”次数多了也会厌倦,搞得她多次产生换掉手机号码的念头。本来以为这般冷漠的态度,林伟西也该放弃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删掉他的短信,而是选择了回复:“不可能。”

观众席的某个角落,林伟西发出一阵哀呼,虽然被淹没在周边吵闹的尖叫声里。手故意捂着心口,表情受伤地对着身边的秦颂说:“我的心被人扎出了个血窟窿。”

在秦颂露出狐疑的神色后,将手机递给秦颂看。

秦颂看完短信后,幸灾乐祸道:“林公子追女人也会有失意的时候啊。”

林伟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放弃了,放弃了。她不是我可以消受得起的,就让她继续折磨孙礼那小子吧。”

“知道就好,幸好你还没有完全泥足深陷,还能及时回头。”秦颂一直都觉得那个女孩很聪慧机智,心里不通透,看不真切,不似一般的女孩。

因之前林伟西无意透露苏荷的近期动向,秦颂便颇有兴致地扬言他也要来一起看看热闹,林伟西乐得有人陪,就问班长多要了一张票。

“老实说,哥,你该不会也喜欢苏荷吧?”林伟西试探性地问,心里其实已然有了些答案,就算不是喜欢也是感兴趣的。按理说,这场晚会里,秦颂独独认识的也不过就一个苏荷。

“瞎说什么呢!”秦颂一反常态,表情不悦。

林伟西讪讪闭嘴,忙赔笑,转移话题:“下午,我在后台休息室发现了一个小姑娘,她喊我哥哥,问我厕所在哪里,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就带她去了,看她很冷,想买杯热饮给她喝的,没想到人就走了,知道她肯定是今晚表演节目的女孩,没想到开幕就是她,弹钢琴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秦颂本就对开幕的女孩没有多放在心上,所以已经记不清楚样貌了,但还是饶有趣味地调侃着林伟西的如狼似虎。

“难怪开幕一结束后,你就兴冲冲地离开座位,原来是跑后台去了。”

秦颂无比唾弃道:“你个禽兽!真是只要长得好看点的你都不放过。”

“哪天我男女通吃了,我再来担你这个禽兽的骂名。”林伟西开起了玩笑。

秦颂也跟着笑了。

“唉……要不是因为想着看苏荷的表演,我也不会急急忙忙地离开后台休息室,跟那女孩多侃一会儿,增进增进感情多美好。”林伟西惋惜着。

两人不再对话,舞台上灯光换成暖色调,两名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各自捧着古筝走到舞台中央,原先喧闹的观众席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伟西的眼神空洞,尽管表面上已是毫无在乎、风轻云淡,可是心还是像被揪住一样,刺痛着,只觉得可惜无奈。

我不再爱你,只是因为我找到了我认为更好的。他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

苏荷不是最好的,仿佛这样说,心中就能得到释怀了。

一曲《将军令》,节奏有急有缓,将舞台氛围渲染得紧张起来,偌大的舞台就如同是古时的战场,鼓声鸣鸣,战争在即,战士们英姿勃发,蓄势待发,将军沙场点兵,威风凛凛。听着古筝曲,眼前似乎就有了那样的画面,活灵活现,磅礴大气,犹如身临其境,耳畔似有那保卫山河的壮士的嘶吼声。

古筝合奏结束后,留给台下观众心中不少震撼。

初时满意地拉着任佳佳起身,弯腰离开座位,往音乐厅出口走,身后任远亦步亦趋地跟着。在音乐厅的大堂等了会儿,初时那两位弹古筝的女同学换好衣服跑了过来。

“走吧。”初时给自己围好了围巾才推开玻璃大门迎接冷冽刺骨的寒风。

一行五人走在放眼望去寥寥几人的随园路上,两旁枯树枝桠在寒风中晃动着,在路灯的照耀下,留下一地的斑驳树影。

冬日的校园,万籁俱寂。视线穿过半高的建筑楼,到远方。黑夜像浓稠的墨,布满如钻石般闪亮的星子。

霓虹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夜是旖旎美妙的。

初时微低着头,红色的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脚步略微匆匆。

一转身便看到任远脸冻得红红的,瑟缩着脑袋。

初时停下步子,从包里翻了会儿,找到备用的白色口罩,撕掉包装纸,笑嘻嘻地走到任远面前,要给他戴上。

任远躲避着,嘴里不满道:“好丑!”

初时无所谓地说:“这大半夜的谁还关心你长得好不好看。”

“哥,你就别逞强了,快要期末考试了,别冻感冒了。”任佳佳一旁帮腔。

任远无奈,只能任由初时给他戴上暖和的口罩。

“苏荷,这小伙子长得可真帅气。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同学A饶有兴趣地问。

“都很优秀。”同学B不吝赞美道。

到达玫瑰园初时的家中,墙上壁钟已显示时间八点半了。

慧慧和颜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初时,两眼冒金星。

“大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为了等你的这顿火锅,饿疯了。”颜颜有气无力地说。

饭桌上电磁炉已经备好,锅里是放了点中药材的鸡汤,鸡汤白得跟牛奶一样。长长的桌子,十个人的位子,整齐地摆满了火锅材料,肥牛羊肉、海鲜、豆制品以及蔬菜,应有尽有,处理得一丝不苟,跟火锅店的专业程度有得一拼了。

初时对慧慧和颜颜感激道:“辛苦你们了,亲爱的。”

“别客套了,快开动吧。”慧慧笑着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颜颜走进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开了瓶老干妈。

初时问她的两个同学:“要喝酒吗?”

“喝吗?”她们有些拿不定主意。

颜颜豪迈地说:“当然要喝,大家一起喝。”

初时补充:“除了任远和任佳佳。”

提到任远,慧慧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对准任远:“任远,你下次见到我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叫声姐姐啊?”

任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又不是不认识,我心里知道你是姐姐就行了啊。”

初时抢在慧慧前面开口:“当然要这样。‘Hi’总会说吧,记着啊,下次见到熟人起码嘴巴里要蹦出个‘Hi’出来,就算是敷衍也好,不要显得那么高贵冷艳嘛,王子要谦逊有礼貌才行。你看任佳佳进门见到她们就喊姐姐了,多讨人喜。”

任佳佳插嘴:“苏荷姐,你刚刚承认我哥是王子了吗?”

“有吗?”初时装傻。

“就有。”任佳佳坚持。

任远脸上憋着笑,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慧慧变戏法似的从她房间里拿出两瓶蓝宝丽丝午夜浪漫起泡葡萄酒出来。

酒液是浅金色带抹浅绿色,泡沫细腻持续,即便在一次性透明杯子中也显得高贵典雅。醒酒十五分钟,酒液在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果香,入口清新,酸度适宜。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空调的温度很足,大家脱下外套,穿着毛衣热热闹闹地吃了近两个小时才将准备好的食材解决得差不多,胃里暖暖的,喝过酒的人的脸上因着酒精的作用变得绯红。

大家有说有笑,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一点儿都不拘束。

但那晚的最后以慧慧的酩酊大醉与号啕大哭结束。好在她给自己留下了颜面,至少在任远他们离开后才发泄出自己的情绪。

抓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慧慧对颜颜说:“我终究是抓不住他的,他就像是一阵风,短暂的停留过,然后就会消失得彻底。我拿他没办法,因为他不够爱我,他只是想要知道和中国姑娘谈恋爱是什么滋味。原来,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未来。偏偏我一度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真是可笑!”

慧慧说完就倒在了沙发上,初时帮着颜颜一起扶着烂醉的慧慧到房间,看着她安分睡着才出来收拾餐桌上的杯盘狼藉,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醉意消散了许多。

是颜颜最先打破了这份平静,“其实,我并不为她感到难过。”

初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颜颜:“为什么?”她们明明是很好的朋友。

“她前几天无意间发现Simon的家族是美国著名的银行世家,资产无数。这样的家族延续了几百年,慧慧告诉我她感到很绝望,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分手会来得这么快。”

“是啊,明明他们几天前还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圣诞节。”初时也觉得很戏剧性。

翌日清早,初时强忍着困意走出房间,就看见慧慧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餐,她微笑着让初时过去用早餐。初时怔了怔,忘记了动作。

慧慧的脸色苍白憔悴,显然宿醉并不让她好过。看着慧慧这样故作坚强、强颜欢笑,初时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得明媚地走过去,配合着大快朵颐起来;后来颜颜也加入,大家默契地不再提及昨晚发生的事情。

失恋的伤痛会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治愈,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元旦后的第二天,南城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雪。初时提前交卷,刚结束了英语考试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洁白的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落下来,像精灵一般舞姿轻盈。

初时怔怔出神,心情豁然开朗。不多久,身后一片喧闹,有大批的学生涌出考场,走在露天地上,为这突然的雪花欢呼雀跃。

之后的几天,雪断断续续地下着,城市一直都是银装素裹的,校园里的操场上多了许多堆雪人的情侣,偶尔兴致来了,就开始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受到期末考试紧张压迫感的影响。

不考试的时候,初时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空调、取暖器、加湿器都开着,安静地看书。这几日,她倒是不用去陪任远学习,不过也答应了任远一个要求。

任远说他的生日是年初一,一定要初时送礼物给他。

初时随口问他想要什么,任远认真思考片刻后,郑重其事地说:“给我织条围巾吧。”

“啊?”初时提高了音量,“开什么玩笑?”

“那个学学就会了啊,有什么难的?”初时一个没忍住语气豪迈地说。

任远喜上眉梢:“那不就行了,又不难。”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织围巾很费时间的,而且手工织的一定很难看。”而且她也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这个耐心。

“我不管。”任远公然耍起无赖。

初时勉强答应:“好吧,不过得等到年后才能给你了。”

“这个就可以随便了。”任远满意地说。

随后,他们就去了专门卖毛线的店里挑选了颜色以及围巾的式样。至今那几团毛线还被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等着落灰。

天气放晴后,整座城市都是湿哒哒的,雪彻底融化后,初时也正式放寒假了。

慧慧和颜颜很早就订了回家的机票,考试结束的当天傍晚就飞离南城。空****的家中只剩下自己,外面的街道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无不彰显着新年临近。

这天,初时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采购,穿梭在拥挤的购物人群中,手机突兀地在口袋里震动起来,看着来电提醒,她的脑袋变得空空的。

是继父家的座机号码,应该是母亲打来的,她猜测。

等了许久,那边才放弃,手机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初时松了口气,也能够猜到母亲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无非是希望她回去一起过年。可是那栋房子,永远不是她的家,她心里的家早就被那场大火毁掉了,跟不是家人的人相处,初时倒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南城会比较自在。

想想倒是有好些人都关心她什么时候回家。比如许久不联系的孙礼,比如任远。

任远飞澳大利亚的前一天还在电话里问她订了回家的票没有,初时随意地扯了个谎:“订好了,过两天就回家了。”

正有些恍惚,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突然而来的重力吓了初时一跳。

初时转过身,看向来人,蓦然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怎么是你啊?”她诧异地问,居然是秦颂。秦颂已经染回了黑发,这会儿穿着修身的黑色羊毛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的米色开司米羊绒圆领针织衫,倒也像是个“正常人”了。

“难为你还记得我。”秦颂眼睛微眯,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带着愉悦。

初时礼貌笑着,“我当然会记得你啊。”

“为什么呢?”秦颂状似无辜地问。

初时有些答不上来,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必要。人的记性使然,她又没得老年痴呆症,所以还记得,这还需要问为什么?

见初时沉默着,秦颂开口:“我记得你,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有着一样的名字。”

秦颂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也找不到她了,不然你们真的应该见见的。”

不知为何,初时看着秦颂失落的神情,顿觉毛骨悚然。

她有些不自在地匆匆道别离开。

她的局促不安落入他的眼中,眉头轻蹙,心里不禁好奇,她为什么要紧张?

令初时没有想到的是,短短数天的时间,她和秦颂又不期而遇了。真可谓应了那句话:“越是害怕,偏偏就要相遇。”

除夕那晚,初时到预约好的餐厅用餐。

刚坐下点好餐,头顶就有阴影落下,初时抬眸,见到眼含笑意的秦颂,心中惊了惊。

秦颂饶有兴致地在对面入座,“真巧”!话语中有种风轻云淡的味道。

“是啊。”初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不太欢迎这个人,那种说不清楚的排斥感一直困惑着她。

“怎么就你一个人?”

初时挑眉,“不然还有谁呢?”

“不应该啊。”秦颂笑着打趣道。

他话中有话,初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秦颂没再说什么了。

不多久,餐厅走进一位年轻的女人,气质独到,穿着粉色的羊毛大衣,皮肤很白,眼睛也是琥珀色的,很深邃,像个混血儿。

秦颂笑着对初时说:“不打扰你了,我约的人来了。”随后起身迎上女子,两人从初时身边走过,入座在最里间的位子。

秦子怡饶有趣味地盯着初时的背影看了看,意味深长地冲着秦颂笑,好奇地问:“谁啊?”

“一个认识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秦子怡不满意这个答案:“很漂亮耶,不是女朋友吗?”

秦颂摇摇头:“你也觉得她很漂亮?”

“是啊,看一眼绝对过目难忘。你也太弱了吧,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都不追,婶婶为了你的婚姻大事可快要操碎心了。”

“我还年轻啊,你怕我孤独终老啊?”

“怎么?还没忘记苏荷啊。”

秦颂爱苏荷,身边人知道他与苏荷故事的唯有秦子怡而已。

秦子怡是秦颂的堂姐,中瑞混血,不仅外貌出众,而且智商很高,这些年一直待在瑞士,也就春节期间会回来陪家人,今天下午刚到家,却是带着高大帅气的未婚夫回来一起过春节的,大家都有些震惊了。特别是秦颂,好歹他们还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视频聊天习惯,连有未婚夫这样的事情秦子怡都不告诉他,气得他早早离开老宅,约了朋友一起在外面过除夕。

要不是秦子怡的电话打来,约他吃饭赔罪,秦颂和秦子怡也不会在除夕夜出现在这家餐厅了。然而未婚夫的事情还没说到,就先说到了苏荷。

“真可怜。”秦子怡一脸遗憾地说。

“说来真的很巧,”秦颂指了指初时,“她的名字也叫苏荷,苏州,荷花,一字不差。”

“是吗?会不会是老天爷派到你身边解救你的?”

秦颂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因为我喜欢的苏荷只是个普通女孩,没有她那么优秀,没有那么漂亮。”

“但她就是有吸引你的本事。”秦子怡接话。

秦颂抿唇,表情凝重地点头。

秦子怡叹了口气,微微笑了:“Max也很普通,但他追了我很多年,他将感动渗透到了我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

“我觉得他一点都不普通啊。”秦颂一脸不认同地说。

“我是指在我所有追求者中最普通。”

“也是,能够有勇气追你的男人都太优秀了,你挑花眼也很正常。”

“我只想要一个永远宠我的人,而不只是一个阔太太,守着一堆的奢侈品打发时间。Max很简单,没有多大的野心,在家族企业里,职位并不重要,但是他家所有的人都喜欢他,我喜欢他将大多数的时间用来宠爱我,我享受这份甜蜜。我们做了很多年朋友了,他每天对我说早安晚安,提醒我天冷穿衣,加班的时候从不让我开车回家,不管多累,他都接送我。每个月都送礼物给我,这些礼物都讨我喜欢。生病的时候,他会请假陪我照顾我,他看过我所有狼狈的一面,但他还是喜欢我。这样的一个人,我怕错过了,就不会再遇到了。所以,我思考了很久,向他求婚了,因为我知道,他是没有勇气向我迈出这一步的。我记得那晚他特别诧异,都哭了,也许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的属于他。你看,我们家族里哪个有他这么单纯的?”

“你们的性格还真是互补了,你有野心,你复杂,你孤独,往后的人生里,有他陪你,真好。秦子怡,你可真幸运。”秦颂羡慕道。

“我已经三十岁了,想想我,你还很年轻,你不该只活在过去的。阿颂,姐姐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她们很完美,但她们只能做朋友,而不是妻子。妻子不需要完美,只需要全身心顾家顾你。所以,我从来不介绍这些女孩给你。我希望你能够自己找到,用心找。”

“再给我三年时间,如果还是找不到苏荷,我就死心了。”

“可以。”

秦子怡与秦颂的谈话结束后,餐厅侍应生也上菜了。

这厢,初时放下刀叉,端起红酒,抿了口。不经意地看了看周边,鲜少有她这样独自用餐的人。热闹的氛围下,自己的形影单只,格外引人注目,当她转过头看到秦颂时,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她有些尴尬地回以轻笑,然后转过头继续用餐,心想这个秦颂的艳福不浅,前段时间还没有女朋友,这么快就有佳人约会了。

苏荷愣了愣:“额……你好。”她误会不误会,貌似也没那么重要,值得他这样郑重其事地拖着人到她面前做介绍吗?初时觉得他真多此一举。

“苏小姐,你好,有空多和我们阿颂玩玩。”秦子怡笑着说。

初时笑笑,不出声。

走出餐厅,秦颂很绅士地替秦子怡开了车门,然后望向初时:“一起吧,我送你。”

初时猛地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此时车窗下滑,秦子怡帮腔道:“苏小姐,就让我们阿颂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太令人放心。”说完,秦子怡就给秦颂使了一个眼色。

秦颂走到初时面前,伸手拉她的手臂,将她推上了车。

车子缓缓没入车流,车厢里播放着电台节目,柔美动听的女声在分享着一个爱情故事,街道两边的霓虹色彩一点点儿地远去。

秦子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初时聊天,初时笑着应对,没有注意到车子变换了行驶的方向,最终秦子怡先回到了家,然后秦颂再送初时回家。这让初时有些莫名,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秦颂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能进。

车里只剩他们俩,初时开口:“你怎么不先送我?这样你兜了多大的圈子啊?”

“我时间多,我乐意。”秦颂说。

初时最终选择闭嘴,低头看手机。

打开QQ时,发现有未读信息,八点多的时候,任远问她吃饭没有。初时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时之间连眼睛里都有了笑意。

“新年快乐!”信息发送没多久,那边传来了视频请求,初时按了拒绝,并回复道:“我在外面呢,没有无线网。”这些天,任远时不时地就发来视频请求,每次初时都以这样的借口拒接。一旦视频了,她没回家的事情就暴露了,到时候又得解释一番。

关键是,她为什么不回家,她真的没办法解释。

任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初时回:“吃饭啊。”

任远:“哦。”

“谁找你啊?”秦颂突然开口问。

初时惊了惊,说:“一个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看你笑得这么甜蜜,应该是个男的吧。”秦颂分析道。

初时笑说:“我没有想到男人也这么八卦。”

“我有朋友喜欢你,我当然要多帮他留意你了。”

“是男的。”初时说。

“反正不是林伟西,应该也不是孙礼。苏荷,你男人缘真好。”

秦颂的话里多了些许讽刺的意味,这让初时听着很不舒服。初时不示弱地回:“我交什么朋友那是我的自由,秦公子管不着。”

车子到达玫瑰园,初时下车,向秦颂说再见。秦颂倒车离开,在后视镜看着初时,决定给这女孩一点小小的烦恼。

午夜十二点前的半个小时里,小区的人在放烟花。初时端着一杯热奶茶坐在飘窗上,看着天空中炫彩斑斓的烟火,对自己说:“新年快乐!任初时。”

过了十二点,她不忘给任远发了信息,虽说墨尔本那边早就过了十二点,可她还是按照北京时间,送上自己的祝福。

“任远,生日快乐!你看,你的出生,南城在用满城的烟火为你庆祝。”QQ信息发送后,初时又拍了外面烟火的照片给任远发过去。

他没有回复,估计已经休息了,毕竟现在的墨尔本是凌晨两点钟。

第二天,初时没有回家过年这件事就被林伟西和孙礼知道了,他们二人一同出现在初时家门口。初时着实吓了一跳,最重要的是她还穿着连体的龙猫睡衣,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光,看到林伟西和孙礼的表情后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人都来了,初时也不好意思拒之门外,林伟西和孙礼坐在客厅沙发上,初时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你回来过年啦?”

“是啊。”

“支教生活如何?”

“条件很艰苦,但我过得很充实。”孙礼幸福地说。

“你怎么没回家过年?”林伟西边问边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丁点儿过年的气氛,真觉冷清。

“是秦颂告诉你们的吧!”这人嘴还真欠。

“你不回家,就在这里织围巾啊?”林伟西一把拿起沙发上的那团毛线,初时有些急,“唉,你放下,别给我弄坏了。”

林伟西挑眉问:“给谁织的啊?这么宝贝。”

“送给一个弟弟的礼物。”初时答。

“苏荷,新年快乐。”孙礼笑着说。

初时也微微笑了,“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啊?”然后把孙礼上下打量了一番,“嗯,黑了。”

“这话我都听了八百遍了。”耳朵都快长茧了。

“什么时候回去啊?”

“年初八走。在那之前一定要陪我吃顿饭。”

“好。”初时也不忸怩,爽快答应,心想看在你为山区孩子做好事的分上就成全你了。

“现在跟我一起出去玩吧,别整天做宅女,闷在家里。”孙礼说。

初时很想拒绝,但最终没有一口回绝:“我去换衣服,稍等。”

见初时回房间,林伟西放松下来,大大方方地打了个哈气,哀怨道:“待会儿你开车啊,我早上四点被叫起床陪着我妈去寺庙烧香祈福,就睡了两个小时的觉,实在是太困了。”

“每年这么折腾也真是难为你了。”孙礼同情地说,心里感叹他妈去烧香从来不需要他。

“其实今年要不是我外公过生日,我就出国玩了。”

“我好了,走吧。”她将手机放进黑色杀手包里,对他们说。

车上,孙礼坐在驾驶座,林伟西坐在副驾座,初时坐在后座,像公主一样地被对待着,令她受宠若惊。

“我们先去看电影吧,我订了一个VIP包厢。”林伟西提议,并看向初时,征询她的意见。

初时立即说:“好啊,我都可以。”

车子离开小区,缓缓没入车流中。车厢里放着一首轻音乐,悠扬婉转,听得林伟西差点睡着;因为没人说话,初时从包里拿出手机,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来自母亲,一条来自银行。

“女儿,新年快乐!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想买的就去买,不要舍不得钱,别亏待了自己。妈妈永远爱你。”

“……您好:您尾号为6987的银行卡/账户01月18日10时24分转入100000元,余额……”

初时无视那条看似深情款款的短信,仔细看了三遍银行短信,数了好几遍那串数字,确认是十万块钱后觉得她妈真是疯了,公然给她这么多钱,也不怕被她老公发现跟她吵架离婚。

也许这种行为是在变相地逼她联系她,可她偏不。这张银行卡是当初继父用她的名义办的,里面本就有他给的一笔钱。初时除了一开始用来交了一次学费之后就再没动过,因为在那之后她已开始给各大杂志写稿子,过稿虽然不多,但也不用为钱愁了,后来也慢慢地填上了最初用掉的钱。这张卡几乎是被尘封了,每个月银行信息也只是惯例扣除月费的信息,谁曾想会这样突然地又多了十万块钱。

其实用这张卡里的钱可以在南城买个小一点的公寓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想着要不要动用了做些投资,利滚利给自己赚些钱。此刻,这种想法尤甚。

“喂!在想什么呢?”林伟西侧过身子面向初时。

初时回过神来:“没什么。”

停车的时候费了一番周折,不管是露天停车场还是室内停车场都满了,好在林伟西在附近小区有认识的朋友,就顺便去蹭了下车位,然后走着去电影院。因着离影片开场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所以林伟西和孙礼拉着初时去同楼层的游戏厅玩。

孙礼本以为初时对这类地方是很陌生的,但是在看到初时几乎每个游戏都会玩而且都玩得很好时,觉得自己对她还是了解得太少了。不论是投篮,赛车还是打枪,她的姿势都很帅气,表情冷冷的酷酷的,有时候成绩比林伟西好。林伟西不服再战还是无济于事,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苏荷果然是女神级别的。

影片并不是最新的,但却是初时一直想再看一遍的《星际穿越》。记得片子刚上映的时候,震撼与感动一直徘徊在内心,甚至觉得这是迄今为止最值得看的电影了。当然,初时并不是对影片中的黑洞理论、引力移动、多维空间、摩斯密码等有多大兴趣,作为一个平日里只写青春爱情小说的写手,这部构思宏大的影片之所以能抓住她的那颗心只是因为那些催人泪下的感情戏。关于父爱,总是催人泪下的。

初时忍不住想,如果她的父亲还活着,那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有另一番别样的滋味;他们一家几代同堂过着安生的日子,也许会没有很多钱,但却很简单温馨,不必躲躲藏藏的。每到暑假,她想弟弟一定又没考到第一名,嚷着要她给他补课;在夏日独特的闷热里,老旧的电风扇在呼呼转着,电视机里放着《还珠格格》抑或是《新白娘子传奇》,她吃着冷饮,看着弟弟认真地做卷子,那认真的模样让她不禁扬起嘴角。然后奶奶出现,看着垃圾桶里的冷饮袋子,忙不迭地说:“初时,女孩子不能吃太多冷饮,对身体不好。下次不许吃那么多了。”而她会撒娇说:“可是,我热。”

初时正幻想着,孙礼看着出神的初时,小声问:“怎么一直在哭?”

初时惊了惊,眼神一时有些冷漠地看着孙礼,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情绪不高地说:“我觉得库伯和墨菲很可怜。库伯在很多年前留下的提示‘stay’,墨菲解出来了,但如果那时的库伯自私一点,也许他们一家人也就不用分离那么多年,原来充斥在墨菲儿时生活中的幽灵,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而墨菲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救出了自己的父亲,只是那时她已是一位在病**弥留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他的父亲还很年轻。我在想,要怀揣多强大的信念,墨菲才能与她父亲有这样的再见面。”

听到她说这些,孙礼的心里有些难受。之前,他无意中听到她对班主任说自己是孤儿,虽有母亲与继父,可她还是一再地强调自己是孤儿,想必她的母亲与继父对她也不是太好,所以她对他们才会这么没感情。而她的心里最深爱的想必是如库伯一样的父亲。他的女孩,因着经历了太多的苦痛,失去了一般女孩的柔软与忸怩。

“苏荷,要给你一个拥抱吗?”黑暗中,孙礼微笑着张开了自己臂膀,随时准备迎她投入自己温暖的怀抱。

初时愣了愣:“谢谢,不必。我只是觉得导演诺兰拍得真棒,他处理感情很到位、细腻。”也感谢他拍出这样的片子,让她的情绪崩溃都能有个好理由。

“真的不抱一抱?”孙礼又问。

而坐在一旁的林伟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银幕,就好像这样,他真的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影片结束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送初时回家。

自收到那两条短信后,初时就再没看手机。洗完澡躺在**她才发现任远给她回了QQ信息。

任远:谢谢。新年快乐!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他还给她发了一张自拍照。

初时看了后心情变好了,虽说他年纪不大,但是她真的有被他吸引到,尤其是他干净的笑容。

她原本想早点睡觉的,但想着还是要尽快把围巾织好,这样任远回来了就能用上了。

晨光熹微,初时打着哈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手腕,将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个圈,不得不说灰色真的很适合白皮肤的人,初时自恋地多看了自己几眼,然后心满意足地爬上床补觉。因着睡眠质量很好,所以初时中午起床后也是神清气爽,悠闲地给自己煎了两块牛排两个蛋,胃口极好。

下午,初时从前段时间在网上买的一堆书里拿了一本坐在飘窗上看,一杯抹茶酸奶加一份水果沙拉就足够打发时间,眨眨眼就已经是傍晚华灯初上了。这日子静悄悄的,都快让她忘记今天是大年初二了。初时很喜欢这份不被人打扰的静谧,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是越来越孤僻了,甚至有些自闭症的前兆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样的自己,深沉的自己可以带来很多的灵感。

她很庆幸这年轻的生命没有被空虚寂寞充斥,没有迷失自己。

大多数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在谈恋爱,或许是为了爱,或许是为了陪伴,或许是为了物质,这理由不管是高尚与卑劣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而年轻就有挥霍的资本,每个人都在选择一条最好走的路通往幸福,谁都不是傻瓜。

晚上,初时安静的世界被打破了,手机一直在响,是她母亲打来的。

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她故意将声音变得闷闷的,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不情愿。

“初时,你终于接我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女人一激动哭了起来,“这半年来,你从来不接听我的电话,妈妈都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是不是在生气?可是妈妈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在生气。我们哪里做错了吗?”

母亲激动地说了一堆,甚是委屈,可是初时根本不想听这些,有些厌烦。

很多年前,她受爷爷奶奶的耳濡目染,他们总是在她面前说她母亲是薄情寡义之人,初时那时还不太懂薄情寡义这个词,只知大人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初时真正觉得自己开始恨母亲的时候,是任远总是跟她哭着说想妈妈的时候,而她没有办法就只能骂任远一通,最后两人都哭了起来。周围的邻居没有不对初时的母亲指指点点的,因为她丈夫死后没多久她就改嫁,这个时间太快了,快得让人无法接受与适应。邻里说母亲闲话的时候,初时听到过很难听的话,但她从未想过要为母亲辩解什么。她以为自己可以不要母爱,只要跟爷爷奶奶和弟弟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然而当命运将她这小小的心愿残忍剥夺后,她的母亲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曾经贪恋过她的爱,也想要为这段冷淡疏离的母女关系做出努力。只是,总有一些事情的发生让这段关系变得越来越畸形。

初时也没当真,也不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送给别人。之后她劳动节又回了一次,发现那个小姑娘还在。这时候,小姑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嚣张跋扈,蛮横霸道,人前人后是两种样子,初时本以为这是小女孩使性子,后来听到保姆阿姨说起这个女孩总是无故弄乱初时的房间,初时才明白这不是她多想。小姑娘之所以会变得肆意妄为是因为领养手续已经办好了,她名正言顺地成了这个家的一分子,她的任务就是代替初时成为这个家女主人的乖女儿,而她背后的靠山就是男主人。

初时不想再继续留下来,所以当天就拎着行李箱回了学校。在那之后,也不再接听母亲的电话了。

忍受一切骂名也要嫁的男人也应该是个善良忠厚的人啊。

她生气她母亲识人不清,身处在一个诡计多端的家庭而不自知。初时想只要继父先去世,她母亲一定会被第一时间赶出家门,毕竟继父的一众姊妹可都是如狼似虎的存在。

初时冷冷地问:“什么事?”

“苏荷的妈妈生病了。”

初时变得紧张起来,提心吊胆地问:“什么病?”

“左肾肾癌,得做手术拿掉,但是她右肾也不好,有积水,一直都在长期吃药保守治疗。我担心如果她以后右肾也保不住,没有肾源会死。”

初时沉默片刻后坚定地说:“不是还有我?如果她真的需要,我会捐赠。”无论如何,总会有办法的。

听到这话,初时的妈妈显得情绪很激动:“不行,不可以,我是不会答应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明天就回去。”

“好,我去接你。”

“不必。”未等她再说什么,初时就挂了电话。

一天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对生命的恐慌。她真的很害怕,多希望钱能够买到生命,战胜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