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旧案重提

死者安霓,女,三十岁,时尚周刊老板,单身贵族。

事发当天下午,安霓和另外几位参加晚宴的名媛贵妇在爱乐购物。四点钟,安霓接到一通电话,说临时有事,先走。她们约好晚上在西隆酒店见面。这是几位名媛贵妇最后一次见到安霓。

她们当时发现死的人是安霓,都吓蒙了,直到警察第二次找她们核实情况,她们才如实交代了以上的信息。

看来最后打给安霓的那通电话很有问题。赵海笙立刻派人去电信局调取了安霓的通话记录。记录显示,四点五分打进来的电话,是一位名叫华闵恩的男人。

经核实,这位名叫华闵恩的男人,正是华夏地产公司的总裁——夏迎的丈夫。

他给安霓打电话是别有用意,还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通电话呢?

赵海笙有一百个问题,可最关键的是,如何从华闵恩嘴里套出那通电话的真实内容,这或许很难,因为,见过华闵恩的人没有几个。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谜一样的人物,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即使是公司的重要会议,也很少出席,均由妻子夏迎独当一面。

这条线索得到老马的反对,他认为,像华闵恩这样神秘而又身份独特的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即使杀人,也会掩饰得毫无破绽,怎么可能会在一通电话上自露马脚呢?

反对有效。

可温尔恺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从简爱的描述中,温尔恺成为替罪羊的可能性极大,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可能对安霓进行性侵?为何杀人后,不急于逃脱,还留在现场坐以待毙,难道他不懂杀人偿命的法律制裁?安霓身中数刀,为何温尔恺的衣服上没有喷溅到死者的血液,仅仅在手肘处有一处类似于刮到的血迹呢?

疑点重重,却都是个人的主观推测。赵海笙明白,想要解开这些疑团,必须多点切入,逐一剥离。

这期间,法医的检验结果已出。法医在死者身上共发现五处刀伤,致命的一刀在胸口,直接刺穿心脏。经法医比对,刀伤的创面和温尔恺手里的刀口基本吻合,可以确定,此刀便是作案工具。另外,法医在死者的**里没有发现残留的精液,死者的**有大面积的创伤痕迹,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怀疑死者死前有过**行为。

没有精液残留,就无法比对DNA,凶手果然准备充分。但法医给出了另外一种解释,如果是戴**进入,摩擦和撕裂的程度,相对较小,不会呈现大面积的挫伤,法医怀疑凶手很可能将异物塞入了死者的**。

这和十年前那起凶杀案十分类似。赵海笙突然觉得,当初的困局再次降临,难道还要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吗?

他马上联系到当初负责这起案子的刑警李恪,不过此人早就不在刑警队了。自从那起案子以证据不足为由,释放了嫌疑人,他就毅然决然地辞去了警察一职。如今,他在老家岑村,经营着一家农庄,接待城市来的游客,生意做得也是顺风顺水。

李恪接到赵海笙的电话,表示随时欢迎来他的农庄做客,所有费用他一并承担。

李恪还是那样笑起来如大河奔腾。这是赵海笙与李恪十年后第一次通话,尽管一直没联系,可在警队的那些年,两人的友谊早就根深蒂固了。

赵海笙当即决定要去一趟岑村,可目前,温尔恺和那个谜一样的华闵恩该怎么处理呢?显然,温尔恺有重大嫌疑,又有那么多目击者可以证明他手里的确攥着杀人工具,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能先将他羁押几天,等待新的转机。至于华闵恩,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他吩咐老马先暗中观察一下华夏地产,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

华夏地产位于海城中心,是海城最高的建筑之一,气势磅礴,威严华丽。夏迎和华闵恩成了海城人仰望的榜样,只可惜,没人见过华闵恩。

华夏地产涉及范围很广,餐饮、酒店、医疗、教育、旅游、物流,几乎涵盖了人们的衣、食、住、行。然而,偌大的华夏地产,统领者居然是个女人,那个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华先生,竟从不露面。在华夏地产工作多年的员工,一提到华闵恩,都摇头说没见过。

华夏地产是如何发展并迅速成为海城GDP贡献最大的功劳者,几乎无人知晓,总之,一夜之间,华夏地产收购了海城三分之一的大小公司,实业壮大,势力也逐步扩大。如今,华夏地产屹立于此,在海城人的眼中,它更具传奇色彩。

老马派人跟了几天,不见华夏地产有任何异样,它依旧矗立在那儿,风吹雨打不动摇。

温尔恺成了杀人犯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温尔造型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和打算采访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

裴玄东隔着玻璃门,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头,内心无限惆怅。简爱站在他身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好端端的一场晚宴,居然成了温尔恺施以罪恶之手的舞台,很多人在惊讶中唏嘘,在唏嘘中惋惜,好似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哲愁眉苦脸,眼巴巴地却无能为力。他对其他员工不下百次地打包票:老板绝不会杀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可外面越聚越多的人浪,让他越来越没底气了。

“看来他们都相信是他杀了安霓。”简爱转过身,不再看外面的情形。

裴玄东叹息着:“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希望社会上的舆论不要让这件事情恶化。”

“有没有找律师?”简爱往里面走,她不想看到外面那些让人战栗的人群。

裴玄东跟着简爱:“奇怪了,整个海城没有一个律师事务所愿意接这个案子,看来……”

“有人想要他的命?”简爱转身看着裴玄东。

裴玄东静默不语,可想而知,这种推测多么令人胆战心惊。

“周先生有见你吗?”

裴玄东摇摇头:“我会再试试,如果这份名单真能洗脱他的嫌疑,我愿意赴汤蹈火。”

简爱笑笑,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不说赴汤蹈火,就算拿命做交换都会义不容辞。

这时,阿哲凑过来,一脸沮丧。简爱见他的样子,安慰着拍拍他的肩,说:“别这样,老板不会有事,放心吧!”

阿哲嘟嘟嘴:“他怎么会杀人呢?一个连流浪猫、流浪狗都收养在家里的人,他的心是善良的。”

简爱心里难受,却强颜欢笑劝慰阿哲:“警察会还他一个清白,这世界永远都有正义存在,邪不压正。”

“我能为他做什么呢?”阿哲眼圈红红的。

“在店里好好干活儿,把生意照顾好,你是他最信任的人。”简爱冲他暖暖一笑。这笑容充满着令人平和安静的温暖,阿哲的心似乎好受了一些。

“谢谢你。”裴玄东突然来了一句。

“谢我什么?”

“我不知道怎样安抚这些员工,有你在,大家都能心安。”

简爱看着阿哲在一边鼓励大家振作起来,会心地笑笑说:“你看阿哲,心里有了阳光,就会照亮别人。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裴玄东赞同地点点头,目光也落在阿哲身上。此时,阿哲满脸笑容,手舞足蹈,用这种方式扫除同事们心中的阴霾,相信阳光总归要放射出光芒的。

“阿哲最信任的人就是尔恺,如果尔恺真的有什么意外,阿哲一定会怀疑这个世界,甚至怀疑自己的人生。”

裴玄东的话,简爱明白。阿哲是个孤儿,是温尔恺收留了他,又教他学了手艺。在阿哲的心里,温尔恺就是善良、正义的化身。

“我想请你帮个忙。”简爱说。

“别客气,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竭尽全力。”

“我想请几天假……”简爱显出为难的神情。

“几天,一个星期够吗?”

“够了。”

“去吧,店里有我和阿哲。”裴玄东微笑着说。

简爱换好登机牌,拖着一只小行李箱往安检通道走去。

赵海笙通知她要一起去一个叫岑村的地方,据说是为了十年前那起类似的案件。简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赵海笙之所以要去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估计那里一定有他非常感兴趣的东西,而这一定关乎温尔恺杀人的案子,于公于私,他都要去。

简爱问赵海笙,为什么要带她去。赵海笙告诉她:“让你多了解一下当年的案子,希望你能从中发现未解之谜。”

“我觉得我做卧底是失败的,到现在,我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简爱一想到毫无进展的案子,就有些气馁。

赵海笙的笑容总是很亲切,他扬扬眉,说:“谁说没发挥作用啊,最起码你取得了温尔造型大部分人的信任,这是相当重要的一点。”

简爱苦笑:“信任和破案有关系吗?”

“当然有。”赵海笙将研磨好的咖啡倒入精致的器皿中,那稍微苦涩中浸着甘甜的咖啡香气便扑鼻而来,“温尔造型中与案子有直接关系的就有三个人,温尔恺、裴玄东,再加一个阿哲。这三个人,你接触下来,觉得谁最深不可测?”

简爱被他这样一问,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脑子里开始轮番出现三个人不同的容貌和日常习惯。

“温尔恺就不说了,剩下两个,你比我要清楚很多。”

简爱纯净的瞳仁里,溢出淡淡的微光,她抿抿下嘴唇说:“阿哲比较简单,除了嘴有点儿碎,人是好的。他身世可怜,幸运的是遇见了温尔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温尔恺给他的。”

“这种人最懂得感恩,他是温尔恺最忠诚的拥护者,除了内心深处忽然袭来的自卑感,可以说,他很乐观。”赵海笙端起一杯泡好的清茶,接着问了一句,“至于那个裴玄东,你怎么看?”

简爱沉思片刻,说:“他是温尔恺的朋友兼合伙人,两人交情匪浅。裴玄东为人比温尔恺随和,有耐心,性格好,目前看不出有任何缺陷。”

“几乎完美。”

简爱赞同地点点头。

“人无完人,除非是刻意塑造,掩藏起真实的一面。”赵海笙平视简爱。除了他一贯亲和的笑容,简爱还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笃定。

“除了表面这些信息,有关他的一切,几乎为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就是一个人的厉害之处。”赵海笙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你以为很了解他,其实对他一无所知,这是最可怕的。”

“你怀疑他?”

赵海笙不否定也不肯定,站立在那儿,沉默半天,才缓缓开口:“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温尔恺就是杀人凶手,我们不妨将错就错,看看对方有何行动。”

“以不变应万变?”

“也算吧。”赵海笙深呼吸了一下,像在释放,随后说,“我们先离开一段时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登机的时候,简爱才留意到赵海笙的着装。他一身休闲打扮,背着一个双肩包,戴着一顶太阳帽和一副超大的太阳镜,立在那儿青春气息犹在,就是肚腩暴露了他的年纪。

简爱挪到他身边,嘿嘿发笑,样子调皮又可爱。她戳戳赵海笙的肚子,淘气地说:“没有这些赘肉,你其实也蛮帅的。”

赵海笙摘掉太阳镜,收了收腹,挺挺脊背,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大叔很有市场哦!尤其像我这样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我真担心那些小鲜肉们集体疯掉。”

简爱差点儿笑喷,又怕引人注意,赶紧捂住了嘴巴,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浓浓的笑意。

顺利登机,两人的座位相邻。漂亮的空姐讲解了一些安全常识,音容笑貌悦人耳目。

简爱调好了座椅,关了手机,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小桌板上。那是一本很畅销的书——《重口味心理学》。赵海笙瞥见后,用一种近乎惊讶的表情看了看简爱,说道:“看这书的,估计也是喜欢重口味的。”

简爱不以为然。

赵海笙当然明白,一些特殊的案件,往往是从这些个人隐私中发现端倪的。一门学科的运用,若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就有些可惜了。

“慢慢看,我先睡会儿。”赵海笙扣上眼罩,准备享受一场空中睡眠。

简爱捧起书,这时,飞机已经开始滑行,等待一飞冲天。

落地后,出了出站口,已经有人举着写有“赵海笙”的牌子在那里等候了。

接站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西装笔挺,人也正直清爽。他自我介绍是李恪的司机,负责接待工作,车已经在外面候着,随时出发。

司机姓方,坐进车里,简爱才问了他的名字。

“方正,我爸是希望我在做人方面,横就是横,竖就是竖,方方正正、平平稳稳吧!”司机笑着解释道。末了,爽朗的笑声让人心情愉悦。

“你是军人出身?”简爱坐在后座,探着身子和司机聊天儿。

“我们家四代都是军人,我爸和李总是战友。”方正说这些话时,满脸都洋溢着骄傲和自豪。

赵海笙听李恪提起过,本来李恪是可以留在部队的,可他居然选择了转业,去了海城。原以为做一名刑警可以伸张正义,为民除害。没想到,就因为案子的证据不足,嫌疑人无罪释放,他觉得天网也有漏洞,一冲动,提出辞职,带着遗憾回了家乡。

如今看来,李恪做得相当不错。农庄的主人,整天面对青山绿水,生活在惬意与悠闲之中,别有一番滋味。

说话间,车子驶向郊外,进入山区。道路两旁,有翠绿繁茂的树木,枝叶遮挡了天空,仅留下与公路等齐的一道蓝天。山区的公路车辆少而寂静,时不时地有几只雀鸟擦着车身掠过。其余的景致,像极了一幅油彩画,由远及近,透着一股静默的美好。

大概行驶了一个钟头,视野所见之处变得平坦深阔起来。远处有高耸入云的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的一片,最高的山峰已经和天际线融为一体。近处一条碧绿的江水,平缓而从容地**漾着,一直铺展到目不能及的远方。依着江边,参差不齐地立着几栋木质结构的小楼,小楼自有它的位置,却相互映衬,又形成了一处不可分割的整体景致,美得让人不可思议。

车子绕着江边行驶了一刻钟,又上了一座拱桥。过了桥,道路两旁种着柿子树,此时柿子已经采摘完毕,偶尔有落在枝头上的几个柿子,闪着橙红色的笑脸,颤颤巍巍的,呼朋引伴,却也不显得寂寞。

过了柿子林,前面豁然开朗,刚才看到的那几栋小木楼,此时,竟也显得如此巍然壮阔。木楼呈五角星图案排列,分布在五个方位。其余的空地上,同样盖了木质结构的小房子。房子均露出本质的材料,质朴且原汁原味,让人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车子在停车坪停好,方正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简爱有些小兴奋,也顾不上舟车劳顿,跳下车,一面惊呼赞叹,一面还不忘拿手机自拍留念。

赵海笙笑呵呵地看着简爱一副孩童的天真劲儿,觉得年轻就是好。

方正替他们拿行李,引导着两人往那一片小木楼的中心走去。

“李总早就安排好了,您二位先休息,李总开完会马上赶回来。”方正在前面带路。绕过花坛,穿过一条爬满绿藤的长廊,再上几级台阶,又下几级台阶,这才来到最靠近江边的那栋小木楼。

“就这儿了,望江楼。”

简爱驻足,抬头看到匾额上书写着“望江楼”三个镏金大字,再看这栋小楼的外观,雕栏画栋,古色古香,宛似回到了哪个古老的年代。

“楼上是客房,楼下是吃饭的餐厅和活动室。你们先休息休息,待会儿我来接你们。”

简爱已经迫不及待,拎着行李“噔噔噔”上了二楼。

二楼视野极为开阔,开放敞空的走廊可以一览江面风光。凭栏远眺,目及深远。

楼上仅有两间房,一左一右,中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厅,摆放着古色古香的几案、桌椅和盆景、花卉。

“男左女右,我这边,你那边。”简爱率先选了右边的客房,末了冲赵海笙笑笑说,“谢谢你带我来,我很喜欢这里。”

赵海笙一直微笑着,这个和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让他有种格外的亲切感。如果沫沫也能像她这样充满律动和朝气,他一定愿意带女儿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只可惜……

赵海笙隐去了笑容,转身进了另一间客房。

一阵风吹来,将敞开的窗户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吱嘎”的声响。简爱猛地惊醒,听到外面刮起了大风。

简爱翻身下床,推开窗户,外面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乌云已经堆满了天空,伴随着一阵急似一阵的风,眼看就要大雨将至了。

“什么鬼天气!”简爱关好窗,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件外衣,披在肩上,似乎有些凉。

这时,简爱听到赵海笙咳嗽的声音,接着便是敲门声。

简爱跑去开门,看见赵海笙抱着肩膀站在门外,俨然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带感冒药了吗?”

“带了。”简爱立即折回来,在行李箱里一通乱翻乱找。

“冲个凉,头发没干就睡了,这风刮得也太突然了。”赵海笙吸着鼻子走进来。

“老了就是老了,这工作还得我们年轻人来干。”简爱找到感冒药,又倒了杯温开水,送到他面前,“只能吃一粒,嗜睡。”

“谢了!”赵海笙接过药,居然倒了两粒,一仰脖,“咕噜”吞进了肚里。

简爱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只能摇摇头:“有什么副作用,别赖我哦!”

“没那么矫情。”

这时,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伴着脚步声同时响起了一声悦耳的朗笑声:“海子!没去接你,你可别见怪啊……”尾音未落,又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赵海笙闻声起身,刚走两步,迎面而来的人一把抱住了他,用力一挺,居然没抱动,于是拿揶揄的目光上下打量赵海笙,挖苦道:“看来也是腐败了啊!这肚子,没谁了。”

赵海笙倒是不急不恼,抱着他用力一挺,轻松离地半米:“这几年,你算白吃了,狼见了都得哭啊!”

两个大老爷们儿开怀大笑,击掌,握手,又拥抱。这是许久不见,再见面仍是倍感亲切的好朋友、好同事、好战友。

赵海笙把简爱介绍给李恪,简爱发现,李恪是那种英气十足、帅气难挡的魅力大叔。尽管和赵海笙同龄,可身上没一块多余的赘肉。西服穿在他身上,紧绷却不臃肿,挺括而不邋遢。一看就是一位极注重保养的优质熟男。

李恪让两人赶紧换衣服,酒宴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赵海笙苦笑,刚才吃下的药,果然起了反应,眼皮干涩,头脑晕晕乎乎。他拍着李恪的肩说:“你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本想来你这儿过几天温暖的日子,没想到比海城还冷。”

“几杯酒下肚,保你精神焕发。走了,别婆婆妈妈了。”李恪推着赵海笙往外走。

简爱已经换好衣服,一条灰色大毛衫,一双及膝的长筒靴,洋气不失婉约,妩媚中带着不羁的洒脱。李恪见此,频频地点头,不无惋惜地说:“可惜我没儿子,不然,就把你娶回家里做儿媳了。”

简爱大大方方地笑着,见赵海笙极不舒服的样子,说了一句:“赵队今天的酒,我来代喝。”

李恪点点头,说:“那你可要喝双份哦!”

简爱知道李恪这是玩笑话,便一口答应道:“没问题。”

其实这顿饭并没有喝酒,李恪滴酒不沾,这是赵海笙最清楚的。十年如一日,李恪对酒仍是不感兴趣。

虽然没有酒,可并不扫兴。谈起两人在警队里的往事,也可谓动情处,泪花频闪;高兴处,手舞足蹈。看得简爱很感动,被这浓浓的情谊温暖了。

可当赵海笙提到那起案子,李恪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也许他最不愿提的就是那件事,因为那件事是他结束警察生涯的根源。一个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的警察不是一个好警察,这是他心中永远抹不掉的芥蒂,恐怕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赵海笙撑着头,尽管有些勉强,仍不忘这次来岑村的目的。

“海城又出现了强奸杀人案,作案手法和十年前的如出一辙。我怀疑,十年前的真凶卷土重来,我需要你提供一些案宗里没有的细节。”

李恪抬头看赵海笙,十年没有接触案子了,可血液里流淌的那股本能,让他在听到又有人死在恶魔的手里时,两眼喷射出震慑人心的光芒。

“你想知道些什么?”

“嫌疑人。”

李恪摸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许久,才说:“嫌疑人罗济的身份是美术学院的老师,死者是他的学生,死者经常做他的人体模特,久而久之有了感情。这件事其他同学都知道,就连学校也知道此事。”

“师生恋?”简爱在一旁插嘴道。

李恪看了简爱一眼,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女孩儿为了拿到专业课的高分,才投怀送抱的。后来,罗济知道了女孩儿的目的,精神受到了打击,曾在教学楼上跳楼自杀,后被解救了。之后,学校开除了他,他就整天待在家里,后来,我们的同事去他的住所搜查时,发现满屋子都是死者的画像。你们可以想象,那场景其实挺恐怖的。”

“一定是他杀了自己的学生!”简爱有些激动。

赵海笙敲了敲简爱的手背,轻声说:“别打岔。”

简爱吐了吐舌头,扭头看向李恪,等待接下来的故事。

李恪不慌不忙,饮了口清茶,清清嗓子,继续说下去:“正常人的思维加上对死者极大的恨意,杀人动机成立。死者被性侵,衣衫不整。凶手极度渴望拥有,又得不到,对死者进行报复、羞辱,这种矛盾的、扭曲的心理,完全符合罗济的心理。但是,我们没有在死者体内发现罗济的精液,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不具备作案时间。”

“没有作案时间?”简爱有些惊讶,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罗济,却有人为他做了不在场的证明。

“和罗济在一栋楼里住的居民可以证明,在案发的那段时间,的确有人看到他出来倒过垃圾,而且他一直在房间里唱歌,居民碍于他精神有问题,都不敢阻止他,一直忍到后半夜。”

“扰民是可以报警的啊!”简爱表示不能理解。

“十年前,人们的法律意识不是很强,大家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海笙给了简爱一个解释。

“后来呢?”

李恪苦笑着,摊开手说:“法律是讲求证据的,我得不到支持,只能含恨离开了。”

简爱显然有些气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证据,直觉再靠谱,也是徒劳无果的。

“嫌疑人现在还在海城?”简爱又问一句。

李恪转而面向赵海笙,这个问题只能他来回答。

“罗济,男,现年四十一岁,海城美术学院老师,事后被亲属接到国外,至今不曾有过出入境记录。”赵海笙熟记于心。这就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自从离开海城再没有回来过的罗济,是如何在西隆酒店杀害安霓的?难道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改名换姓也是有可能的啊!”简爱看太多刑侦小说,这种桥段在现实生活里不是不可能发生。

“有可能……”李恪表示同意这个观点,但他话锋一转,说,“难就难在,他在海城无一亲属,想了解他的近况实属大海捞针。”

“当初他去了美国,我们正在联系美国调查局,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

赵海笙早就做了准备,看来他还真是心细如发。李恪冲他微微一笑:“我缺少的就是你这种细致,只可惜,我们不曾联手破案,简直遗憾啊!”

赵海笙也有同感,李恪英勇无畏,他心思缜密,两人如能双剑合璧,估计再难的案子也终会水落石出。只可惜,当年罗济一案,他不在海城,那时是他做特情最关键的节点。当他成功端掉制毒窝点,回到海城时,李恪已经辞职了。

沧海桑田,风云变幻。

“那么大的一个美术学院,难道找不到一个罗济的朋友?”简爱瞪着大眼看着他俩。

李恪笑了:“你不愧是海子的徒弟,问题总是一针见血。”

“别夸她,她现在应该多听、多看、多问。”赵海笙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使劲儿地揉着太阳穴。

李恪见状,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先说这些吧。我看你应该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们走走,或许就会有新的思路了。”

赵海笙艰难地站起身,简爱赶忙去扶他,他倒逞起能来,说:“我自己能走。”

李恪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别逞能了,我扶你。”

这一路,好在有李恪,不然,以简爱的力气,断不能将赵海笙带回住所。

安顿好后,李恪告辞了。简爱见赵海笙躺在**也没有翻来覆去地折腾,估计药劲儿开始发挥作用了,她隐隐听到鼾声渐起,这才放心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赵海笙被电话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电话,是李恪打来的。

“海子,睡了?我想起一个人,和罗济很熟……喂?喂?喂……”

赵海笙抱着电话,依旧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