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屋里的遗像

简爱和温尔恺本来约了裴玄东吃饭,可裴玄东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害得他俩点了一大桌子菜,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简爱拎着打包回来的五星饭店上好的美食,打算让妈妈尝尝。可一进家门,满屋漆黑,灯都没开,妈妈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喊了几声妈妈,没人应,于是去妈妈的房间看,还是没人。妈妈最近总是早出晚归,还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妈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打了妈妈的电话,通了,没人接。简爱有些坐立不安了,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在她们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妈妈也总是井井有条地过日子。简爱越想越害怕,担心妈妈出了意外。

她赶紧给温尔恺打电话,让他陪她一起去找妈妈。

温尔恺送完简爱,顺便去了趟超市,出来时就接到了简爱的电话。他什么都没问,开车就往回走,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简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现在都没回来,我担心出事了!”简爱一下子扑进温尔恺的怀里,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别担心,说不定在广场跳舞呢!”温尔恺抚着她的肩,安慰道。

“不可能,妈妈从不去跳广场舞,再说这么晚了,早散了。”

温尔恺看了看腕表,时间的确不早了:“我俩分头找,半小时后回来会合。”

简爱点头:“好!”

两人马不停蹄,朝着相反的方向找去。

半小时后,两人在起点会合,都摇头,一无所获。

简爱哭了,即使趴在温尔恺的怀里仍不能平静下来。

简爱掏出手机,又拨了妈妈的电话,突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响起了电话铃声。

简爱熟悉,那是她给妈妈设定的铃声。

“妈妈!”简爱朝着铃声看去。只见花坛的后面,隐约坐着一个人,背影不清楚,被枝叶挡住了。

“妈妈!”简爱和温尔恺转到花坛后面,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人正是谭春。

谭春像听不见女儿的喊声,两眼无神,盯着一个地方默默发呆。

简爱一把抱住谭春,心疼得眼泪簌簌而下:“这是怎么了?妈妈,你说话啊!妈妈……”

很久,谭春抬起手,抚摩着女儿的头,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没事,妈妈走累了,坐这里休息一会儿……”谭春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你最近总是精神恍惚。妈妈,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简爱哀求着,又着急又担心。

“傻孩子,能有什么事?妈妈这不是好好的吗?”谭春说着就要站起身,猛地看到旁边站着的温尔恺,不禁一愣,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温尔恺的一句“阿姨”刚要出口,竟被谭春的表情吓了回去。那种震慑、诧异、惊惧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简爱也注意到了妈妈的表情,急忙问道:“怎么了,妈妈?他是我朋友温尔恺……”

“跟我回家!”谭春猛地站起身,厉声吼了一句。

简爱一惊,不明所以,不禁回过头看他一眼。他更是一脸困惑,难道自己那么招人讨厌?

“妈妈!”

谭春瞪了她一眼,伸手抓起她的手就走。简爱被动地跟着妈妈,一边叫“妈妈”,一边回头看温尔恺。

温尔恺跟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简爱被谭春拉走,心里有一丝丝的怅然。

到了家,谭春甩开简爱的手,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气。

简爱怯怯地靠近妈妈,低声地问了一句:“妈妈,你怎么了?”

谭春用手撑着头,摆摆手:“没事,你去睡吧!”

简爱坐到妈妈身边,恳切地看着妈妈:“你不喜欢他吗?”

谭春听言,慢慢抬起头:“你们在谈恋爱,是吗?”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简爱点点头。

谭春又是一声叹息:“和他分手。”

简爱一惊:“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要是不肯,妈妈只能带你回临州。”谭春的语气很坚定。

简爱几乎被妈妈的决定惊傻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原以为会得到妈妈的祝福,现在看来,她和温尔恺之间的事,没那么简单。

“妈给你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要么分手,要么跟我回临州……”

谭春起身朝卧室走去,留下简爱孤零零、戚戚然地坐在那儿,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了。

天一亮,简爱就出了门,她不想被妈妈追问结果,她不想离开海城,更不愿离开温尔恺。

她给赵海笙打电话,半天才有人接。

“赵叔,我想知道一些我妈的事……”

赵海笙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回答道:“想知道什么事呢?”

“全部,包括我爸爸。”

赵海笙笑了:“怎么?遇见难解决的问题了?”

“没有!”简爱的语气有些稚气。

“好了,我现在在阳城。罗济的案子有新进展,马上就要开会。等我回去,都告诉你,好不好?”赵海笙像哄自己的女儿,语气是温暖的。

简爱“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想起了相册里的那张照片。四个男人除了爸爸,其他三个会是谁呢?

阳城的法医给出了罗济的尸检报告,果然有蹊跷,那具尸体还真说了话。

从尸检报告看,死者骨骼肌收缩小,四肢屈曲度不明显,烧伤面的水泡内没有含纤维蛋白和白细胞**,泡底和周围没有充血现象,外眼角也没有皱褶生成,仅在口、鼻处发现少量烟灰、炭末,胃肠内均未发现同类物质。种种迹象表明,死者并不是被烧死,而是死后被焚尸。

赵海笙大大地被尸检报告震惊了,死后焚尸?可能吗?

“会不会在车子撞击的瞬间,人就死了?”宁林提出疑问。

法医推了推眼镜说:“从解剖之后的尸体来看,死者不具备机械伤致死的可能,内脏无压迫性破损,也无骨折迹象,就算被撞击得瞬间昏迷,在如此高温的炙烤下,也会有机体反应,可他并没有。”

全体沉默。

“对了,死者右脚踝处有陈旧性骨裂痕迹,估计生前就已经形成。”法医继续补充道。

“死者死因有发现吗?”宁林问。

“当然。死者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导致中毒死亡。”

“你怀疑他杀?”赵海笙沉默之后,问道。

“有这可能。”

赵海笙脸色沉了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起案子还真是一波三折。

讨论结束后,赵海笙三人走出会议室,都显得沉闷无精神。本以为案子到了这步就算破了,谁能想到半路又杀出焚尸案。这一环套一环的案子,究竟要到哪一天才能破啊!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赵海笙疑惑不已。

“看来罗济的案子还有第三者,也许罗济不是真凶,真正的凶手拿罗济做了替死鬼。”老马做出了猜测。

“一步一步引我们进圈套,让我们在圈套里摸不着出口。”赵海笙眯着眼睛,意识到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天才罪犯。

“怪不得这么顺利就查到了罗济就医的医院,他要真是凶手,就应该改名换姓。”宁林一拍后脑勺,才想到这一切都是有人提早设计好的。

“凶手见庄敏知没死,估计事情败露,所以将计就计,让我们去查罗济,然后又杀死了罗济。”老马肯定地说。

“果然计划周密,堪称完美,可还是疏忽了焚尸这一计。”宁林说。

“可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赢了。”赵海笙立了立衣领,又说了一句,“走吧,等待我们的,会是一场硬仗。”

简爱偷出妈妈收藏的那张照片,经过仔细辨认,才发觉最右边那个男人的样貌,和温尔恺有几分相似。这个发现几乎令简爱措手不及。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一次次得到相同的结论,无论是眉眼唇形还是身形体貌,几乎和温尔恺如出一辙。

怎么会这样?难道照片上那个男人就是温尔恺的爸爸温白?

怎么可能?年轻时候的他们居然还是朋友?温白混了黑道,爸爸做了警察,他们的人生轨迹全然不同,却在某一时刻有过重叠和交集。

简爱的头有些发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他们大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然,妈妈不会在第一次见到温尔恺时,就有如此异于寻常的反应。

简爱等不及赵海笙主动联系她,如果真发生过什么事情,赵海笙也未必会告诉她实情。为今之计,她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简爱首先想到的就是裴玄东,照片的时间应该是他们上高中时候照的,四个年轻的小伙子本来是要好的朋友,后来因为各自的理想,继而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爸爸的死会不会和其他三个人有关系呢?爸爸的警察身份暴露完全是知道他职业的人所为。一定是这样的。

简爱突然有些兴奋了,她给温尔恺打电话,谎称妈妈生病了,要在家照顾妈妈。温尔恺信以为真,让她在家好好照顾妈妈,不要急着来上班。

挂了电话,简爱又拨了裴玄东的电话,电话通了,就是没人接听。于是,简爱打车去了裴玄东的家,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有人开门。

最近,裴玄东总是神秘兮兮的,连人影都抓不到。简爱想着要缓解他和温尔恺之间的关系,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人,这件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简爱想到了裴玄东的老屋,那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一些当年的东西,说不定还会有意外发现。想到这里,简爱叫了辆计程车,吩咐司机去黄庄。

一路上,简爱想了好多,全部都是温尔恺。第一次注意他,是在一次作文比赛颁奖会上,他的作文获得最高分,而她根本没有排上名次。老师让他将作文念给其他参赛的同学听,当时的他,腼腆得像个新媳妇,脸都涨红了,在同学的鼓励下,他终于朗声念出来。那时他的声音就很好听,像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敲进她心里。

那次是命题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可他写的却是爸爸,因为他从小就没见过妈妈,也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模样。他幻想中的妈妈是天底下最温柔、最漂亮、最爱他、最疼他的模样,可是,每当幻想破灭,他的心就会一次次疼到底……

简爱抹掉迎风而落的眼泪。那时的温尔恺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存在,却常常被忽略。每次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走路时漫不经心的模样,她都会想,他脑子里一定有一个属于他的小小王国,她愿意走进去看看。可是,他从不回头看一下,也从未发现她一直跟着他。

他们最好的时光,短得都能丈量。她想,时间让他们坚守了十年,怎会又残忍地再继续拉长?他们能再次重逢,这次,她一定要走进他的王国,在里面做一辈子的王后。

院子依旧寂静,连电线杆上的小鸟,都不肯鸣叫一声。简爱抬头,头顶有一大片湛蓝色的天空。

屋内永远都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阴暗、冷清,大好的阳光却总是照不进来。

裴妈妈安静地躺在**,手和脚仍然绑着。她今天显得异常安静,连眼睛都睁得格外有神。她看见简爱进来,居然冲她咧咧嘴,那算不得是笑容,却让简爱心里微微一暖。

“阿姨。”她喊了一声。

裴妈妈想动,奈何手脚都被绑着,只能点点头,算作回答她。

简爱有些激动,她今天看起来清醒好多,似乎对她也有印象,不再有所戒备。

“你来找东儿?”她居然能开口说话?

“我来看你的,阿姨。”

裴妈妈心里似乎明白,看了看她床边的空位,示意她坐。

简爱坐下,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又把手伸到她身子底下,还好,没有大小便。

“想吃东西吗?”简爱连说带比画。

她摇头。

“那我陪您说说话吧。”

她点头。

“阿姨,您认识简铮吗?”简爱随口问出,也许她认识。

裴妈妈摇头,说了个“不”字。

简爱点点头,照片的拍摄时间可能更久,那时,她还没有嫁给裴玄东的爸爸。

简爱从兜里取出那张照片,递到她面前,问道:“阿姨,这里面的人,您认识谁?”

裴妈妈将视线聚焦,盯着照片仔细端详。突然,她显得有些激动,眼睛瞪得好大,就连嘴巴都极力地张到最大。

简爱意识到,照片里的温白可能刺激到了她,刚要收回照片,就听到她喊了一声:“裴言,你不得好死……”

简爱一怔,裴玄东的爸爸也在照片里?

看来,挨着温白那个笑得最灿烂的男人就是裴言。只是,中间那个男人又会是谁呢?

裴妈妈突然泪如雨下,浑身发抖。简爱害怕了,赶紧安慰她。可她再次受到刺激,情绪失控,身子扭动,想要挣开束缚。

简爱不知所措,看着裴妈妈在**痛苦地叫喊着。这时,门开了,那个照顾裴妈妈的妇女及时赶到。她见此情景,一把推开简爱,将一条毛巾塞进裴妈妈的嘴里,回头冲简爱说:“你快走吧!别让她看见你,待会儿就没事了。”

简爱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走,她可是被吓坏了。

出了院子,简爱终于可以缓口气了。没想到,裴妈妈最恨的人,不是温白,而是她的丈夫裴言。

简爱心事重重,这个黄庄肯定有人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可她要怎样才能打听得到呢?

简爱没有离开,坐在河边的石椅上,沐浴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阳光。河边不止她一人,几个老人坐在那儿下棋,还有妇女带着孩子在玩耍。黄庄这个地方还真够安逸舒适,像个世外桃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浮躁。

不一会儿,照顾裴妈妈的妇女从那条小路走过来,和几个妇女聊了几句,又冲下棋的老人打招呼。她满脸微笑,看样子是个极为热情的人。

从简爱身边走过,她看了一眼,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折回来。

“阿姨。”简爱站起身,礼貌地叫了一声。

妇女好奇,上下打量她,许久,若有所悟地说:“你是不是喜欢裴先生啊?大老远地跑来看他妈,想讨好裴先生,是不是?”

简爱微微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能和您聊聊吗?”

“当然可以,反正现在也不忙,陪你聊聊。”妇女爽朗地笑起来,就坐在石椅上。

简爱也跟着坐下来,手里捻着一片树叶:“裴家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吗?”

“也不是,裴先生还小的时候,他们才搬过来。听阿禾说,他们之前在清平。”

“他们夫妻不和?”简爱试探地问。

妇女闻言,一撇嘴,“哼”了一声:“先前还好好的,可自从阿禾第二胎生下来没保住,裴言这个浑蛋就开始作了,对阿禾又打又骂,到后来还玩起了女人。你不知道这浑蛋,经常带女人回家,当着阿禾的面干那事儿。你说,这女人能受得了吗?作孽啊!”

简爱听得头皮发麻,男人到了这种地步,简直人神共愤。

“裴言没工作吗?”

“有啥工作,混呗,打打杀杀、偷偷摸摸,坏事都让他干绝了!”妇女一副鄙夷的样子。摊上这样的村民,估计没少遭到裴言的骚扰。

“他们家也没亲戚、朋友?”

“有这么个亲戚、朋友,谁不躲得远远的啊!”妇女稍一停顿,接着又说,“对了,有一年,他们家还真来了一位朋友。在他们家住了几天,人走后,裴言到处宣扬自己要发大财了。谁知没过多久,裴言就死了,死在后山的一栋老楼里,上吊自杀了。”

简爱心里一紧,上吊自杀?这不像裴言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后山?怎么会有楼?”简爱疑惑地问。

“那栋二层楼可真够怪异的,先前盖这楼的商人,刚搬进去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犯心脏病死在卧室里,妻子领着女儿走了,这栋房子就一直空到现在。有人说那房子不干净,以前日本人在那儿活埋了整个村的村民,邪气得很啊!这裴言又吊死在那儿,现在,那栋楼几乎没人敢靠近。有人说,经常看到那楼里有灯火呢!想想都怕死人了!”妇女说着便抱紧肩头,好像真的有什么鬼怪在靠近。

简爱也觉得背后一阵阴冷,可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估计那栋楼有问题。

妇女估计是被自己说的事吓到了,赶紧起身就走:“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那栋楼在哪儿?”简爱问。

“就在那山的后面……”妇女回头指了指小路尽头那座不高的山。

简爱看过去,那山不算高,隐约有条小路可到达山顶。山顶上似乎也有几栋房子,而它后面的山就连成一片,一直望不到尽头。

赵海笙刚回到队里,就接到李恪的司机方正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方正显得有些慌张,像遇到了什么大事。

“赵警官,我是方正。”

赵海笙一愣,他怎么知道他是警察?难道李恪将他的身份告诉他了?

“小方,我是赵海笙,你找我……”

“不是,是我们李总出事了。”

赵海笙不禁心里一沉,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十天前,李总半夜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去海城一趟,他告诉我,十天后没见他回来,就找你,说你是警察,一定会救他。”

赵海笙拿电话的手开始发抖,十天前,不就是李恪在电话里说要来他家住的那个时候吗?怎么?李恪一直没回岑村?那天给他电话说已经回岑村了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十多天,你们李总一直没回过岑村?”

“没有,自从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我看一定是出事了。”方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有没有报警?”赵海笙问。

“李总告诉我,只能找你,你才能救得了他。”

赵海笙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看来,李恪压根儿就没离开过海城,他接到的那通电话,是有人故意让李恪那样说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李恪现在到底是平安无事,还是已经出了意外?他马上用另一部手机拨了李恪的电话,果然关机。

赵海笙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他担心李恪已经遇害了。

警队再一次忙碌起来,这回失踪的可是赵海笙的朋友,也是他昔日的队友。这件事非同小可,或许跟罗济的案子有关。

赵海笙立即开启全面搜救李恪的行动,海城大大小小的酒店、宾馆、旅店逐一搜索,各种娱乐场所也要进行排查,并向各个区的派出所通报了失踪者的信息,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李恪的下落。

简爱决定去后山看看,既然有问题,就一定是人为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上了山,简爱才觉得这不高的山,爬起来也是不容易的。

山上的风景另有不同。时至冬季,山林里的颜色千百种,在大好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山路由青石铺就而成,曲曲折折直伸到远处不见尽头。

不多时,简爱的额头已经挂上一层细密的汗水。自从离开警校,这种体能训练几乎断绝。在警校时,她的体能课刚好及格,如今才知道,做一名警察,不光要有超高的智商,体能才是抓捕罪犯最有力的保障。

山顶风很大,之前看到的以为是几栋房屋,走近才看清原来是突兀存在的巨大石块。石头嶙峋怪异,卧那儿,独成一道风景。简爱靠着石头小憩了一会儿,才发现太阳已开始西沉。

下山就容易了很多,山背面的树木浓密了一些,有些杂草及腰深,好在有条羊肠小路延伸到山脚下。在那儿,隐约可见那栋二层小楼灰蒙蒙的屋顶。

简爱加快了脚步,浓密的树木遮挡了阳光,越往山下走,天色越暗沉,空气也越发阴冷。不时振翅而飞的鸟雀,惊起“呼啦啦”的声响,让树林里充满了莫名的诡异之感。

到了山脚下,小楼的全貌便显现出来。由于年久失修,小楼的形态还在,但外墙的颜色已经辨不出本初的色彩。有些地方已经脱落,露出原始的建筑材料,就连屋顶的瓦片也是残缺不全。生命力极强的野草破土而生,墙根儿、窗框上、屋顶的瓦片空隙处,到处有它们的身影,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小楼的边上有一条车子碾压之后留下的小路,似乎经常有车子驶来。简爱顺着这条路往远处看,尽头处仍是浓密的树林,看来,这条路是可以通往外界的。

简爱慢慢靠近小楼,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楼黑幢幢地立在那儿,有几分诡异,也有几分压迫感。简爱的心头像有东西一下一下在敲打,让她的心开始有了紧张感。

她推了推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道缝儿,有老鼠或者野猫闻声四处逃窜,弄出了声音。简爱一阵心悸,用力推开门,立即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种地方没人气,却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简爱迈步进去,里面的光线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简爱掏出手机,调好照明功能。立刻,眼前的景物晕着一层淡淡的光,像旧时点着煤油灯一样,陈旧而依稀。

简爱举起手机,让光亮充满房间。突然,在她正对面的墙壁上,一张人像在微薄的光晕里闪现出来。简爱一惊,手机差点儿掉下来。

简爱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机再度举起,只见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遗像,正冲她浅浅微笑。

简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连头发也像被一只手揪住往上提,那种身体被掏空了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虚飘飘的,没有着落。

简爱一动不动,生怕这一动,照片里的男人就走下来,抓她的手。她只能盯着遗像上的男人,盯久了,眼泪都流了下来。

一切都慢慢平息下来,男人的笑十分浅淡,简爱这才移动了一下,往灵位牌上看,只见上面蒙着一层灰,却仍然看得清上面的字迹——先夫夏公讳琛君之灵位。

“夏琛。”简爱念出来。

这个人可能就是妇女口中所说的那位商人,他因心脏病突发死亡,妻子带着女儿离开此处,单单留下他的灵位。

从几案上的香炉来看,有人经常来给这位过世的夏琛上香。是他的妻子,还是女儿呢?为什么不把灵位带走,非要留在这儿守着这栋老房子?简爱显然很好奇,孤山老林,来一次多么不容易,却偏偏舍近求远。把他一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儿,这位夏公难道不心酸?

简爱再次将目光落在遗像上,此人五官周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怎么看也不像个短命鬼,却偏偏早走了十多年。

简爱无奈地摇摇头,竟然觉得此人跟那张照片上最中间的男人很像。于是掏出照片,凑近手机。突然,一只黑影擦着简爱的肩头蹿上几案,简爱一惊,看过去,只见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

简爱哪见过这东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转身就跑。没跑出房门,迎面就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一撞,简爱的情绪就完全失控了,抱着脑袋,惊叫连连,居然把那只野猫吓得从几案上跳下来,一溜烟儿地不见了踪影。

“简爱,是我,温尔恺!”

简爱抱着头,还在拼命地大叫。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慢慢停下来,睁着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一只野猫而已。”温尔恺搂着她还在发抖的身子说。

“我知道是猫,可我不知道撞我的是人还是鬼啊!”简爱靠在他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温尔恺拉起简爱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摸摸看,我是人是鬼?”

简爱真就在他胸膛上一阵**,笑着说:“是个色鬼。”

温尔恺被她摸得有些痒痒的,可在这种环境下,还真不适合打情骂俏,于是说:“走吧,这儿的气味,会让你没食欲吃大餐的。”

简爱点头,这鬼地方,她一秒钟也不想待。

两人往外走,简爱又停下来,转身用手机照亮墙壁上的遗像问:“你见过他吗?”

温尔恺摇摇头:“没有。”

“他是这屋子的主人,可惜没住多久就死了,老婆、孩子也都搬走了,就留他一人在这儿,也蛮可怜的。”简爱耸耸肩,表示对他的同情。

温尔恺笑笑,便挽着简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