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们的恩怨

简爱拼命往前跑,雨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可她的心里却燃着一团愤慨的火。她不明白自己的到访为何会激怒裴玄东,她的好意,他根本就不领情,居然还对她如此凶狠。简爱越想越气愤,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几乎模糊了她脚下的路。

脚下一滑,身子就偏离,重心也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去,却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用力一带,她的整个身子就凌空而起,重重地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惊诧中,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仰起头,才看到裴玄东一双凌厉的眼睛。

简爱本能地推开他,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她倔强地往前走,对他不理不睬。

裴玄东紧跟几步,一把扯住她的手:“跟我走!”

简爱用力甩开他的手:“凭什么要跟你走?”

他再次固执地抓住她的手:“这么大的雨,你想感冒吗?”

“不要你管!”简爱赌气地别过身子,不看他。

“脾气不小,有本事你跳河啊!”裴玄东指着那条河喊。

简爱瞪他:“你让我跳,我就跳啊!”

“你不是受不起委屈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大喊,雨打进她的嘴里。

“你小肚鸡肠。”他脱掉外套罩在她头上。这个小小的举动,一下子熄灭了简爱心中那团怒火。在他的保护下,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羊,不叫也不动了。

一小时后,裴玄东开车回到市区。简爱缩在车里,尽管他开了暖风,但她还是觉得浑身都冷到麻木。

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带她上了电梯。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在他身后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电梯里,他一直背对着她,周围都是坚冷的金属内壁,就连空气中,也飘**着透不过气的冷。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二十三层。他率先走出电梯,回身,叫她:“到了。”

简爱跟着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住这儿?”

他不回答,掏出钥匙开了2303号房门。

站在玄关处,简爱被房内的装修和摆设惊呆了,这绝不是普通的住房,俨然可以用奢华来形容。她吸了口气,惊叹裴玄东的品位如此高大上。

进了客厅,裴玄东指着最里面的一间房:“去冲个热水澡,我把你的衣服烘干,免得你真感冒,我赔不起医药费。”

简爱知道他在开玩笑,可他一直绷着脸,严肃且认真。

热水淋在身上,舒服得像抽掉了她的筋骨。她懒洋洋的,竟然连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她好想睡一觉。

正在享受这温暖的浸透时,浴室的门被敲了两下,裴玄东的声音传来:“差不多就可以了,浪费水电又不环保。衣服已经干了,挂在门把手上,自己来拿。”

简爱撇撇嘴。小气,不就多冲了会儿吗?还跟我提水电费,醉了!

衣服果然干爽舒服,上面还隐约有股特别的香味。简爱心满意足,觉得裴玄东比温尔恺还会照顾人,而且随意得令人不觉得做作。

客厅与餐厅连通,显得十分宽敞,就连阳台的空间都融洽到了一种极致的自然,丝毫没有人工设计的突兀感。

简爱站到阳台边上,伸展腰肢,俯瞰天地,雾茫茫,缥缈缈,烟雨蒙蒙。

裴玄东端着一碗姜汤过来:“一口喝掉。”

浓烈的姜味让她皱起眉头,她轻轻摇头,平生最怕这股味道。

“放心喝吧,我不会对你下药……”

简爱瞟他一眼,接过来,她不是怕下药,真就是怕了这姜的辛辣。

他盯着她,点头示意她必须喝掉。

她没得选择,一闭眼,一仰脖,大有英勇就义的气魄,一饮而尽。

裴玄东清洗了杯子,潺潺的流水声悦耳动听。简爱靠在沙发上,看他忙碌的背影,男人在厨房里的样子还真够销魂的。

“谁要是嫁给你,真是幸福得要死。”

“你嫁吧!”

简爱一惊,赶紧摆手:“算了,你的福我受不起。”

裴玄东收拾妥当,朝她走来:“比起温尔恺,你嫁给我也还不错。”

这话是在夸他自己吗?

裴玄东在她对面坐下来,手长腿长,线条优美协调。

“这的确是我的家,除你之外,没人来过,包括温尔恺。”他说。

“在海城,我奋斗了十年。在别人眼中,我算成功人士,可除了这套房子,我还有什么?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疯疯癫癫的母亲?”他扬着眉,脸上尽是苦笑。

“我没有温尔恺那种好命,有个了不起的老爸,他不用奋斗都比我强百倍,这就是差距。”他伸展手臂放在沙发靠背上,手臂长得让人羡慕。

“你真的很不错了,只是你要求太高。”

他嗤鼻,脸上有自嘲的笑:“我要求高?我这些年白白给温尔恺当牛做马,他还不知足?”

简爱一怔,他这话让她不解。

“我恨他,恨他不该姓温,可他偏偏就是温白的儿子。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他坐直了身体,眼里透出令人压迫的寒意。

简爱只觉得后背发凉,似乎他和温尔恺之间有着她不知道的恩怨。

“在我一岁那年,我爸和温白因盗窃被判刑,在同一个监狱服刑,后来两人先后出狱回了海城,温白混了黑道,我爸天生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还欠下高利贷,被人追上门,连打带抢。我爸走投无路,只好去找温白。温白答应替我爸还债,可他的条件就是要我妈陪他睡觉……”裴玄东哽咽着,眼圈泛红,紧握的指关节响着清脆的声音。

简爱倒吸着凉气,这绝对是出人意料的往事,任她脑洞大开,也不会猜想出他和温尔恺之间的恩怨会这般不堪。

“温白是个变态,我曾目睹他是怎样凌辱我妈妈的。我当时太小,我打他、咬他,却被他一巴掌打晕。我救不了我的妈妈,一次又一次看着他欺负妈妈……”他抓扯自己的头发,身体抖个不停。

简爱震惊了,他从小在这样的恐惧中度日,他承受的岂是常人能够承受的?她想安慰他,可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才会叫他忘掉这些旧日的伤痛。

“妈妈受够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她选择跳楼来终结自己悲惨的人生,可她没摔死,却摔成了残疾人……”他哭了,为母亲的不幸。

“我是被村里人养大的,我爸从未管过我们,整日胡混。后来,听说黑帮被端了老窝,温白大难不死,却发了横财。不过,好景不长,在一次警方打击黑道的行动中,温白身中数枪,当场毙命。”说完,他眼底有泪光。他哭了,也许温白最后的遭遇或多或少能够安慰一下他。

“我是不是该恨温尔恺?”他看她,眼里有着渴望她回答的恳切。

简爱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事没发生在她身上,可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切身的痛苦。无辜的母子令人同情,禽兽不如的温白令人发指。但终归是上辈之间的恩怨,如今牵连到他和温尔恺,命运好像总是喜欢捉弄人,本该亲如兄弟的朋友,到头来竟要为父辈的恩怨埋单,这种捉弄的代价太大了。

“我不知道。”她老实回答。

“如果受害的是温尔恺呢?”他继续问。

她摇头,简直痛苦。

他戚戚然笑了一下:“你心里同情我,但你不希望温尔恺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简爱被猜中了心思,无助地望着他,心里一下一下被刺得生疼。

“我没有害他,他和温白不一样,可这些年,一想到他是温白的儿子,你知道吗?我想杀的是我自己。”他声音微抖,这种被压制的感受,除了他能承受,换作别人,估计很难。

“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冤冤相报,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你和他何不终止这场恩怨,让彼此都能海阔天空。”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他又苦苦地一笑:“海阔天空?除非我离开这里,我和他才会相安无事。”

“放下吧!心里的仇怨太多,你背负的也就越多。好好为自己活着,这是唯一让你母亲感到欣慰的事。”简爱伸手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在她手里轻轻抽搐一下,冰冷得像极寒之冰。

他抬起头看她,她脸上的真诚让他心软了一下:“其实,我早就有离开的打算。发生了阿哲的事,我怕他应付不来,才留到现在,如今风平浪静,我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简爱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他不是恨温尔恺,而是他恨不起来啊!

“放下,不一定就要离开。你们合作这么多年,彼此就像对方的手,谁也离不开谁。”

“手也有打自己的时候,在一起久了,什么都避免不了。”

简爱微微一笑,这种比喻倒实在,就算自己打了自己,可还是自己的手,总不能砍掉吧。

“这事交给我,我会让你们都满意。”她冲他点头,像立了军令状。

“不勉强,只要你好好照顾他,我再无牵挂。”他眼里的诚恳,让简爱为之动容。

裴玄东请简爱吃了顿家常饭,他亲自下厨,色、香、味倒是地道得不得了。简爱吃得大呼过瘾,唇舌间菜香缭绕,久久不散。

饭后,简爱说要参观一下他的房子,这才发现,这套房子大得出乎她的意料。

房子属于复式结构,大气恢宏,富丽堂皇。就连盥洗室都比她的卧室洁净亮堂,她暗叹,何时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房子。

参观一圈,简爱已经大伤自尊了,于是决定还是走吧。

裴玄东开车送她,她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

“想他了?”

她笑,很甜蜜:“有点儿。”

“别再虐我这只单身狗了,好吧!”

“是你提的,不怨我。”她白他一眼,“夏迎不适合你,她可是有夫之妇。”

“你怀疑我和她……怎么可能!她比我大好几岁,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人啊!就是朋友加客户的关系,别多想。”

简爱看了他一眼,说道:“从未见过夏迎的老公,他还真是个神秘人物呢!”

裴玄东轻哼一声:“大人物玩的都是幕后,华夏集团不是光靠夏迎一人就能成事的。”

“你见过华先生?”

“当然,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一下。”

“我这个小人物,人家未必给面子。”简爱咧咧嘴,缩缩肩头。

“他喜欢美女,我还真不敢介绍你们认识,温尔恺知道了,非得撕了我!”他笑,笑得有些得意。

简爱心里一沉,大人物都有这个嗜好,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还真得小心为妙。

车子在简爱家小区停下,裴玄东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把你安全送到家,看来,你不会感冒了,早点儿休息吧。”他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像个大哥哥心疼小妹妹一样。

“谢谢你的姜汤和晚饭,我还会光顾的,而且会带上他。”

“他可没你这口福,我可一次都没做给他吃过。”他放下手,满脸的笑像绽放的花儿。

“那就说定了,下次带他去。”

“没问题!”他冲她摆手,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走半天,她还站在原地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车都没影了,还这么依依不舍呢?”

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她吓了一跳,立马转过身,就看见温尔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简爱不喜欢他这样的口吻,瞪了他一眼:“无聊。”

温尔恺跟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什么意思?我站在风口等了大半夜,发句牢骚也不成?”

“我没让你等,你活该。”简爱低着头不肯看他。

温尔恺用力一拉,简爱就撞进他的怀里,他一刻也不耽误,俯下头吻住她的唇。

清香的气息滑进她的口腔,甜甜的,带着些许的霸道,力度时而猛烈,时而柔软,挠着她的心尖,一阵阵酥麻。

“只有我的吻能降服你。”

“早晚会审美疲劳。”

“不会的,我花样百出,一辈子都能给你新鲜感。”

“流氓!”

“坏男人才懂得怜香惜玉。”

……

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猛烈的心跳几乎让她昏厥。

长长的拥吻能让彼此爱进对方的血液里。吻过之后,简爱软软地靠在温尔恺的怀里,不想动。

温尔恺敞开风衣,将她整个人裹进去。她像一只小袋鼠一样躲在妈妈的口袋里,被保护了起来。

“一下午你们都在一起?”他轻声问,注意了自己的语气。

她点点头,浑身都被他的体温浸透。

“能告诉我聊了什么吗?”

“很多,你想听吗?”

“你想说吗?”

简爱仰起头看他,他的鼻子挺直坚硬,嘴唇的轮廓清晰如刀刻,就连睫毛都在路灯的映衬下,看得一清二楚。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跟你爸爸有关。”她语速极为缓慢,字与字之间停顿得很长。

温尔恺微微一颤,爸爸?这个称呼离他已经很远了,记得最后一次叫爸爸,还是那天早上,爸爸指着客厅壁炉上方的那幅仿真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说:“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这幅画,哪怕这栋房子烧了,这幅画你也要给我完好无损地保护好……”

那幅画至今完好无损地挂在家里,他从未取下来过,也没有心思去研究画里的秘密,好像这都跟他无关,他只需让这幅画完好无损地挂在家中即可。

爸爸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在殡仪馆里,他看到的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从看到尸体到火化后捧着那坚硬得没有感情的骨灰盒,他没掉一滴眼泪。他不相信爸爸死了,他一直都觉得爸爸还活着,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简爱看到温尔恺愣住了,感觉没勇气讲出来,试探地问了一句:“还要听吗?”

温尔恺拉回思绪,托起她的脸颊,深情而专注地盯着她:“说吧,我听着。”

简爱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将裴玄东讲给她的,一字一句地复述给他听。

风突然就刮了起来,小区里树影重重,两人依偎在一起,很久都没人说一句话。

这应该是温尔恺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爸爸居然是一个这样不堪的人。他几乎忘记了爸爸是如何疼爱自己、如何将他带大的点点滴滴。也许爸爸在他眼中是个好爸爸,却不曾想,他亲手毁灭了一个完整的家。这样的爸爸,还算是好爸爸吗?

“这些我都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替爸爸补偿他们。”温尔恺的目光伸向远处的黝黑之地,瞳仁里凝聚着比深渊更浓的幽暗。

“怎么补偿?他爸死了,他妈妈瘫了、疯了,还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吗?”简爱有些激动,眼里闪满了泪花。

温尔恺也觉得任何补偿都弥补不了爸爸对他们的伤害,这是事实。可他总要做些什么吧,毕竟他姓温,是温白的儿子。

“当初我和玄东在美发学校相识,他比我大,处处帮着我,后来我决定开店,去找他,他一口就答应下来,看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我是温白的儿子了。”

“你说他有意接近你?”简爱问。

“他的本意是想报复我吧。”他很坦**,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他一直在维护你。”简爱没理由质疑裴玄东的动机。

“不管怎么说,这几年,我们亲如兄弟,如果真想报复,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所以,你应该找他谈谈,化解他心里对你父亲的恨意。毕竟在这件事上,你和他都没错。”简爱搂紧温尔恺,她不希望他们有一天会反目成仇。

“终归是我们温家对不起他们啊!”他仰头望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风已经吹散了云,深黑的天幕上布满繁星,看来,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

他俯下头,目光沉静:“谢谢你,简爱。”

“你应该谢谢裴玄东。”

“我会的。”

赵笙走出天天书吧,欢姐送到门口,说一句:“注意休息啊,你最近瘦了不少。”

赵海笙冲她摆摆手:“知道了,你也一样,别守得太晚。”

欢姐点点头,目光不舍,却又不得不再见。

赵海笙走了几步,回头看,欢姐还立在门口,目送他。他再次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刚一转过楼拐角,就看见另一栋楼的绿化带旁,简爱正依偎在温尔恺怀里,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

赵海笙会意地笑笑,年轻真好,谈恋爱都可以不分时间、地点和环境,不像他……唉!老了,什么都要顾虑啊!

简爱根本就没看到赵海笙,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贴着墙壁,快速地走过去,没激起任何动静。

赵海笙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李恪。

“你小子去哪儿了?害我担心了好几天!”他显然很生气。

李恪没说话,倒是先来了几声爽朗的笑声,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一大男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娘儿们。”

赵海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地沉了下来:“滚蛋!就差没把海城倒过来了,赶紧来我家,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去不了了,我已经回岑村了。事情太急,没时间跟你碰头。下次吧,好好让你破费一把。”李恪在电话里又是一阵笑声。

这家伙倒安然无事地回家了,害得他差点儿出动全警察局之力来找他。赵海笙真想立刻把他抓到身边,狠狠地踹他几脚。

“你最好别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行了,行了!别跟娘儿们似的抱怨了啊!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联系,挂了。”

“滚蛋……”

赵海笙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响起了忙音。他看着电话,嘀咕了一句:“别让我看见你,老子非打得你求饶不可。”

李恪安然无事,队里虚惊一场。

不过宁林跑了几天医院倒是得到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在海城第八人民医院,查到了罗济的就医记录,诊断为逆向**生理疾病。

这一发现与赵海笙交代给宁林的信息基本吻合。看来,罗济真的回国了,而且他的病这些年并未治愈。

根据病例上的地址,终于查出罗济的藏身之地,海东区东五路阳光花园C座五单元1010室。

速度如此之快,这绝对出乎队里所有人的意料。但看着实实在在的详细住址,所有人都相信,这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根据对医生和护士的询问,此人大概一个月前来就诊,医生建议他做手术,这种疾病大多属于先天性疾病,治愈的概率不大,如果手术治疗也有治愈的可能。但病人坚持药物治疗,还和护士发生过争执,没办法,医生同意了病人的要求,但要求他必须半个月来复查一次。

根据对罗济十年前的照片比对,医生和护士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因为病人每次来都戴着大大的墨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从脸型来看确实很像同一个人,不过,本人比照片上的人略显胖了一些。

应该就是罗济了,这十年,人有些发胖,也是在所难免。从医生那里还了解到,明天就是罗济的复查日期,他已经电话通知了罗济,罗济也表示明天下午两点半准时到达医院。

看来,这是个大好时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赵海笙马上召开了会议,布置抓捕任务。

第二天,曲薇和肖桐早早就守在阳光花园的正门,看到目标走出阳光花园后,就上了计程车,车子驶去的方向,正是第八人民医院的方向。

老马和队员把守南门待命,宁林一个人等在医院的大门外。中途还有队员接应,以免罗济半途溜走。

赵海笙坐镇总指挥。他们的抓捕时间定在晚间,等罗济从医院回到家中再实施抓捕,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骚乱和围观,同时,也让罗济措手不及,来不及销毁有利证据。

罗济在第八人民医院下车,故意拉高了衣领,挡住了脸庞,叫人无法辨认清楚。

宁林看着罗济进了医院,便锁好车门跟了进去。

罗济直接进了男科,不多时,护士出来,冲宁林点点头,确认正是此人。

接下来便是等待,宁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分分钟都是煎熬。他真想立刻冲进去,将罗济捉拿归案,但他不能这样冲动,他必须听从指挥。

一小时后,复查结束,罗济走出来,依旧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罗济没有在医院逗留,直接打车离开。宁林通知中途的弟兄,要密切跟踪那辆计程车,自己也驱车跟上去。

途中,罗济下车去了趟药店,宁林跟进去,正好和罗济打个照面。宁林赶紧假装看药,避开了罗济。等宁林再出来时,那辆计程车已经不知去向了。

目标跟丢,只能让曲薇和肖桐守株待兔了。

大概五点钟,目标终于出现,只见罗济大包小包从计程车上下来,依旧看不清他的五官。

罗济进了小区后不久,宁林赶了过来。曲薇征求了赵海笙的意见,认为现在展开抓捕是最好的时机。

赵海笙下达命令,立刻抓捕,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曲薇和宁林进入小区实施抓捕,肖桐守在前门,老马依旧守在南门,即使有逃脱,也不会让罗济逃出小区门口之外一百米。

赵海笙刚到,曲薇就在无线耳麦里喊话:“目标消失,房间无人。”

让他跑了?不可能啊!

肖桐说他一直盯着出口,没见他人影啊!老马也说没见到目标出现。赵海笙立刻吩咐老马赶去接应,估计,罗济此时还在那栋楼里。

赵海笙率先冲进小区,朝C座跑去,老马也快速下车,并让队员继续盯紧出口。

老马和赵海笙几乎同时到达C座,这时电梯正缓慢地下降。赵海笙问老马:“南门没有异常?”

“我和小丁盯得很紧,绝不会从南门逃脱。”

“罗济这家伙一定是洞悉了我们的行动,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飞。”老马义正词严。

这时,电梯“叮”一声停下,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红色风衣,披肩卷发,浓妆艳抹、韵味十足的女人。

两人向旁边让了一步,女人踩着“恨天高”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走过去,洒下一阵浓烈的香气。

两人不禁扭头看了一眼走过的女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上了电梯。

“俗不可耐啊!”电梯上升,赵海笙自言自语了一句。

老马没吱声,像在思考问题。突然,他喊了一声:“不对!刚才那女人,好像是黄家爆炸案中,视频里的那个神秘女人……”

老马此话一出,赵海笙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用对讲机呼叫:“目标有可能是位女性,穿红色风衣,卷发,各出口见到此人,马上控制起来……”

“收到!”肖桐回答,马上跳下车,堵在正门出口。

“收到……”南门把守的队员回答后一愣,马上朝马路上看去,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钻进了一辆计程车。他马上呼叫:“目标已经上了计程车,看不清车牌号,车子朝东四路方向驶去……”

赵海笙已经联系了交警和出租车公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罗济再次逃脱。

很快,出租车公司传来消息,警方要找的人,在海滨路下了车,不知去向。紧接着,交警也传来消息,在海阳高速收费站拍下了红衣女子的画面,估计目标有可能逃往阳城。目前已经有交警沿途追踪。

赵海笙立刻组织追捕小组,他带队,率领宁林和老马;曲薇和肖桐留守。

很快,他们就上了高速公路。这段路车辆不多,此时已天黑,他们给足马力,火速前进。

车上,赵海笙一句话也不说,没想到罗济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千算万算,没算到罗济会使出这么一计,用改变性别的手段金蝉脱壳,简直厉害。

“肖桐这小子还真猜对了,易容术……”宁林说。

“罗济这家伙,扮起女人还真惟妙惟肖啊!”老马可想不通,一个大男人,能那么成功地模仿女人,简直奇葩到无敌了。

赵海笙依旧保持沉默,他从警三十年,第一次觉得凶手犯罪也是凭着天赋的。如果这次被罗济逃脱,恐怕又要再等十年破案了。

这时,对讲机有声音传来:“赵队,白河路段发生车祸,疑似你们要找的凶手,车毁人亡……”

车上全体鸦雀无声。

白河路段属于事故高发区,车子撞开护栏,坠下桥底,当场爆炸。赵海笙他们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运走,现场还有勘查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车子烧得只剩框架,空气里还弥漫着汽油和烧焦的混杂气味。

赵海笙亮了身份,白河路段属于阳城的管辖路段。得知尸体已经运走,赵海笙马上联系阳城市公安局,要求对尸检内容有获知权。

在赶往阳城的途中,曲薇传来消息,她和肖桐已经对罗济的住宅进行了搜查,从搜到的护照来看,确认此罗济就是当年离开海城的嫌疑人罗济。另外也找到了和视频里那个神秘女人一样的衣物,更令人费解的是,罗济家中的衣柜里,除了几套男装外,几乎全是女装,就连卫生间里也有大量的女性用品。

罗济的性别再次被怀疑。明明是男儿身,为何要如此打扮呢?

老马在车上说:“黄医生家里的炸弹就是罗济送的,他下楼后换了女装,让我们查不出头绪。本来可以逃过我们的视线,却被宁林查到了他就医的那家医院,估计他是想再次逃亡,没想到途中出了车祸。”

宁林点头表示赞同:“罗济行为上的怪异不难理解,他心理方面的确有病,再加上生理疾病,他对女人的征服欲可能有些极端,比如会用到性工具,安霓和许浅的尸检报告有说明。”

“变态啊!”老马啐了一口。

“还有一点,他对性伴侣是不是处女很介意。从他给许浅的画像可以看出,他喜欢圣洁高雅的女人,因为她们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可惜,许浅和安霓都不是处女,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他认为女人失去贞操就是邪恶的,他想终结她们的邪恶。”赵海笙的分析让人心有余悸。

“这人太可怕了!”老马说。

“造成他的这种心理,估计跟他童年的经历有关,我们得想办法了解一下他的童年。”赵海笙说。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怎么查?”宁林问。

“一定会有办法的,相信我。”赵海笙从后视镜里看了宁林一眼。

“好在现在案件渐渐明朗了,如果罗济不死,就算撬开他的嘴巴,也要让他吐出实情。”老马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不妨和死者对话,或许会有意外收获。”赵海笙的脸上显出光彩。纠结了很久的案子终于就要真相大白了,苦了、累了这些日子,也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