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渐露水面
简爱坐进车里,心才算踏实下来,刚才真是把她的胆汁都吓出来了。
温尔恺发动车子,又开小了暖气,扭头对她说:“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简爱身上披着他的衣服,淡淡的清香让她很满足:“去哪儿?”
“保密,待会儿就知道了。”温尔恺摸了摸她的脸,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我爱你!”
“我也爱你!”
车子离开黄庄,国道也变得宽阔起来。简爱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问了一句:“你怎么找到我的,跟踪我?”
“算是吧。我在村里找了你很久,幸亏一位阿姨热心,告诉我你上山了。”温尔恺伸过手来,抓住她的手。
她不动,任由他抓着:“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
他不知道,所以摇摇头。
“裴玄东的妈妈就住这儿,我是来看她的。”
温尔恺并没有太多表情,说道:“这小子从未告诉过我他家在这儿。”
“这个家有也等于没有,他妈一直瘫在**,疯疯癫癫。他不告诉你,是想在你面前保留一丝自尊吧。”简爱歪着脑袋看他开车的样子。
“是我爸害他妈成这样,他应该恨我。”温尔恺一直盯着前方的路,认真的样子,让简爱着迷。
“今天在老屋里看到的那张遗像,我已经猜出是谁了。”简爱靠在那儿,神色凝重,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能轻松。
“谁?”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夏迎的爸爸。”
“夏迎?”
“这个夏琛的背景我得去查查,至于夏迎是不是他的女儿,我有办法证实。”简爱立马坐直了身体,眼里也闪出异样的光亮。
“什么办法?你又不是警察,这事和你没关系。”温尔恺不以为意,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有关系。”简爱脱口而出。
他再次看她,眼里却蒙上了一层迷雾。
简爱知道自己话多了,冲他嘻嘻一笑:“开玩笑,开玩笑。就是好奇,深山老林里,立着一栋房子,房子里还供着灵位,装神弄鬼……”
车子驶进市区,转来转去,终于在一处门面装修别致的餐馆停下。
简爱已经睡着了,温尔恺叫醒她时,她还沉浸在梦中那个虚幻的场景。有人追杀她,她拼命地跑,可前面是万丈深渊,她无路可逃,眼看追杀她的人离她越来越近,她别无选择,纵身一跃,跳进深渊。这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睁眼,就看见温尔恺温暖如水般的眸子,正盯着她笑。
“你做梦了。”
简爱怔怔地坐起身子,往车外看了看:“这个梦做得好累。”她伸了下懒腰,揉揉眼睛,勾住温尔恺的脖子,有些撒娇地说,“以后你会保护我的,是吗?”
“当然!”他信誓旦旦,又显得郑重其事。
简爱满足着,往他怀里钻:“抱我下车。”
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餐馆的接待领着他们上了二楼,在最里面的包厢门口停下,示意他们到了。
简爱看着他:“你早定了包厢?”
温尔恺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揽着她,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吧”,温尔恺这才推开了包厢的门。
简爱大吃一惊,坐在里面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妈妈。
简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情况?妈妈居然出现在这儿?看来,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有她不知道。
“都坐下,坐下。”谭春让他们坐下,脸上一直不阴不晴、不急不躁。
简爱不知道妈妈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这顿饭估计没那么好吃。
简爱很自然地挨着妈妈坐下,温尔恺自然也就坐到了简爱的身旁。坐定后,谭春将面前的一瓶白酒递给简爱:“都倒上。”
简爱心里一凉,完了,妈妈从来不喝酒,这酒喝的是哪一出啊!
“咱还是喝饮料吧。”简爱说着就要喊服务员,谭春一把夺过酒瓶:“我来!”
温尔恺见此,立刻起身,接过谭春手里的酒瓶:“阿姨,还是我来吧。”
谭春连眼皮都没抬,松开手,让他倒酒。
简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妈妈反对她和温尔恺交往,这酒一喝,估计他俩真就各奔东西了。
酒斟满,谭春举起酒杯,看了女儿和温尔恺一眼:“把你们叫到一起,和我吃这顿饭,我想,你们已经猜出我的用意,没错,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简爱的心瞬间冰冷,妈妈这样决绝地反对,究竟为何?
温尔恺似乎也大感意外,今天谭春突然来找他,他就觉得不寻常,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反对他们在一起。
“阿姨,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尽管直说,我和简爱是真心相爱的。”温尔恺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态度,即使这件事关乎他一生的幸福。
“你很优秀,是我们简爱……”谭春有些哽咽,马上转过身抹掉眼泪。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谭春的举动让简爱心里泛着酸。妈妈为什么要阻止她和温尔恺在一起?她想了无数个理由都说不通。如果妈妈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她也宁愿背叛妈妈一次。
“妈妈,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的事我有权决定怎么做,请你祝福女儿,好吗?”简爱很难过,眼眶有些湿润了。
“除了这件事,妈什么都依你。”谭春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尔恺一向的骄傲,此刻也觉得被彻底摧毁。他坐在那儿,微微觉得脸红。被当面拒绝的滋味他从未尝到过,终究是自己不够好。
“妈,求你别逼我……”简爱的心抽搐着疼。所有美好的想象,都经不起现实的打击,难道她和温尔恺注定有缘无分?
简爱默默地流眼泪,温尔恺伸手覆在她的手上,用力一握。她抬起迷离的泪眼看他,他眼底的温柔与对她的执念,让她觉得,他始终不会离弃她。
谭春的心被狠狠一击,这该是最残忍的事。可除此之外又能怎样呢?所有的是是非非不应该由孩子们来承担,但愿她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包厢里沉闷得透不过气,一桌子菜肴渐渐冷却。谭春叹息一声,将目光落在温尔恺的脸上。许久,才开口说话:“为了简爱,你可以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温尔恺不假思索地点头答道:“别说放弃一切,就算是我的命,我都愿意给简爱。”
谭春动容地长嘘一口气,说:“带着简爱离开海城,永远也不要回来。我相信,无论在哪里,你都能给她幸福。”
温尔恺和简爱同时一惊,他们在一起的代价,就是要离开海城,这代价值了。
“怎么样?”谭春问。
简爱不回答,海城有她不能离开的原因。
“我同意!”温尔恺斩钉截铁地做了答复。简爱不解地瞥向他,他的事业在这里,他的根也在这里,为了她,他情愿选择背井离乡,到底还是亏欠了他。
“好!马上安排,尽快离开海城。”
简爱冲温尔恺摇头,她不能离开,她有她的一言难尽。
温尔恺给了她一个她认为这一生最难忘的微笑:“这是我的心愿,和你浪迹天涯,不问世事。”
简爱泪流满面,这是多么深而长的情意。为了她,他什么都不要,只愿与她朝夕共处。
离开餐馆,简爱没有和谭春回家。谭春也不多问,既然选择让两人在一起,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温尔恺开车朝别墅驶去,简爱坐在她身边一直沉默不语。半天,温尔恺问她:“不想和我浪迹天涯吗?”
“不是。”简爱摇摇头,“就是觉得奇怪,妈妈为什么要逼我们离开海城呢?”
“我早就有离开海城的打算。这次,应该谢谢阿姨帮我下定离开的决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不成问题。”
“不对,这中间一定有问题。”简爱一边说,一边沉浸在她思索的问题里。
温尔恺淡淡地一笑:“能有什么问题,这样不好吗?”
“我想,可能跟这个有关。”简爱说着,从包里掏出那张照片,递给他,“你见过这张照片吗?”
温尔恺接过照片,定睛看去。突然,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戛然而止。
简爱吓了一跳,忙扭头看他。只见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照片上,脸色凝重。
“最右边的是你爸爸,最左边的是我爸爸。”
温尔恺见过这张照片,可爸爸去世后,他把爸爸的东西都烧了,他觉得爸爸这一生所做的事都是不干净的。
“你一定想不到,中间那两个人,一个是裴玄东的爸爸,一个就是夏迎的爸爸……”
温尔恺拿照片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简爱的目光落在温尔恺的脸上,除了有对他的迷恋,还有连她也不懂的一份情愫。
“我们的爸爸是同学。按年龄看,夏琛年长,应该结婚最早而且是第一个发财的。你爸爸和裴玄东的爸爸当年参与了盗窃案,被抓入狱,而我父亲后来成了警察。当年你爸爸在清平村服刑的时候很可能和裴言经历了什么,而这件事一定至关重要,就是因为这件事,夏琛死了,裴言死了,你爸爸死了,我爸爸也死了。”
温尔恺慢慢转过脸看简爱,照片上的四个男人都过世了,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们在服刑期间经历了什么事情,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的死和那件事有很大的关系。”简爱越说越激动,到后来,整个身体都开始抖了起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温尔恺最关心的还是他们的感情。
“也许妈妈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
“我有些糊涂了。”温尔恺把照片还给简爱。
“我会查个明白的……”简爱自言自语道。
温尔恺没说话,重新发动了车子。一切都成为过去,弄明白又有何意?还不是徒增伤悲。
车子驶向半山,快到别墅时,温尔恺看见别墅里亮起了灯光。
家里有人?
温尔恺的疑虑没能逃过简爱的眼睛,她也看到有灯光远远地亮着。
“屋里有人。”
“嗯。”
“朋友?”
“不知道。”温尔恺加大了油门,表情比较冷。
别墅里果然灯火通明,一进门,就看见裴玄东靠在酒柜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陶醉其中,或许这红酒的价钱不菲啊!
听见有人进来,裴玄东才抬起头看过去,就见温尔恺和简爱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有你家的钥匙,不介意我开了那瓶拉菲吧?”裴玄东说着,举起酒杯向他俩示意了一下。
温尔恺挽着简爱走过来,微微一笑:“一个人喝多没劲,我和简爱陪陪你。”
裴玄东一扬眉,笑容和煦得像春天的风:“你俩坐,我来倒酒。”
拉菲的味道果然独特,简爱抿了一小口,就知道,果然是正品。
裴玄东一直微笑,看样子,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温尔恺倒是和平常一样,往那儿一坐,优雅而不自知。
“正好你在,和你说件事。”温尔恺起身,“去我书房聊。”
裴玄东似乎早就等他这句话,笑容不退,反而更明媚。
两人进了书房,简爱倒清闲了下来。她干脆喝掉了半杯红酒,才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热。靠在沙发上,她一抬头,不经意地扫到挂在对面墙壁上那幅巨大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仿真程度简直绝了,丝毫看不出来。
简爱没见过这幅画的真迹,却也略有耳闻,画中人物的微笑会因不同观者、不同光线、不同角度而各有不同。难怪是罗浮宫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的确有它神秘莫测的一面。
简爱盯着画像看了很久,突然发现蒙拉丽莎的眼睛竟然滴下了一滴眼泪。简爱惊讶地跳起来,以为自己眼花了,立刻走到跟前看个究竟。这一看,简爱差点儿叫出声,因为这幅画居然是刚刚画上去的,水彩还没有完全干,那滴眼泪正是未干的水彩流淌了下来。
简爱觉得蹊跷,原来挂在这儿的那幅画去哪儿了呢?而这幅画又是谁挂上去的呢?
简爱立刻朝书房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温尔恺和裴玄东两人走出房门。两人似乎谈得很开心,彼此勾肩搭背,一副亲密的样子。
“玄东已经同意接手温尔造型,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是去哪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温尔恺看到简爱,立刻张开怀抱,把她揽在怀里。
简爱心里有事,勉强应付他的好心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定。”
裴玄东羡慕得直摇头:“又在我面前秀恩爱。”
简爱看着裴玄东,他今天开启了循环微笑模式,从进门到现在,他从未将笑容隐去,这似乎有些反常。但又不知道哪里反常,裴玄东的笑,一直是这样,暖暖地不带修饰。
简爱没有提那幅画的事,她一直在悄悄注意着裴玄东。直到他告辞离开别墅,他都不曾扫视过一眼那幅《蒙娜丽莎的微笑》。
赵海笙进了天天书吧,欢姐就迎上来,接了他的风衣,指了指里边的一桌客人,小声说:“我同学,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赵海笙低下头,轻咳一声:“还是别了,对你不好。”
欢姐显然有些失望,这种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问过他,什么时候才能公开他们的关系,他笑笑说,等他退休后。
欢姐知道,他是不想给她找麻烦。可是选择她这里做接头点,就已经将麻烦丢给了她,虽然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
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他老婆黎翘还不是过不了和他担惊受怕的日子才决意出国的。
黎翘她见过,长得漂亮,工作也好,唯独他们的女儿,是他们两人最挖心的痛。女儿五岁的时候因发烧送医院晚了,烧坏了脑子,从此再也不能站立行走。黎翘抱怨他只顾别人,不顾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他却连可抱怨的对象都没有,女儿成了这样,他比谁都痛苦,可他能怎样呢?还不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吞。黎翘越来越不愿回家,他也是尽可能地避免见到她,久而久之,夫妻名存实亡。黎翘结识了意大利男人,没几年就跟着出国了。虽然没办离婚手续,可他知道,他和黎翘终将成为陌路。他不恨她,他祝福她。他这个男人没有一样不是为别人考虑的多,为自己考虑的少。
欢姐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句暖心的话。她早就习惯了,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心是好的。那时,她还在酒吧做陪酒,像她这个年纪的,能有什么客人找她,不过是一些没钱、没颜、没人品的混子罢了。有一天,她服务过的一名客人意外死在酒吧里,当时酒吧的人都怀疑是她杀了男人,她害怕极了,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后来,他来了,没用多长时间案子就破了。原来,死者不是被谋杀,而是死于毒品过量。
他救了她,她感激他。从那以后,她不再做陪酒,哪怕在街上摆摊,她都觉得这钱花着心安理得。
时间久了,两人走得也近了。他从不过问她的从前,只要当下活得堂堂正正,这人生就有意义。
欢姐再次叹口气,一晃认识他都这么多年了,他一点儿都没变。
简爱来的时候,欢姐正送她的同学们出门。欢姐告诉简爱,他已经到了,让她自己进去。
简爱轻车熟路,进了一号间,才看到赵海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简爱没出声,不想叫醒他。这时,欢姐端着咖啡、红茶推门进来,看见他睡着了,冲简爱笑笑:“这阵子估计累坏了。”
“让他睡会儿吧。”
“睡什么睡,我可没时间睡啊!”赵海笙突然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欢姐放下东西,转身就走了,她心里明白,不该她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李恪还没消息?”简爱坐下来,给他倒了杯红茶。
赵海笙摇摇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来,他的失踪跟罗济的案子有关。怎么可能罗济一死,李恪也失踪了。当年他一定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简爱初次听到李恪失踪的消息时,就觉得不可思议。李恪精干健壮的样子,至今还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到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我觉得非常奇怪,人为的痕迹太明显。”赵海笙呷了口红茶。
“关键是何人所为?”
“目前有个怀疑的对象。”
“谁?”简爱轻声问道。
“夏迎。”
是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在来天天书吧前,才听说,裴玄东要合作的新产品正是夏迎公司的产品。
“温尔造型和她的新公司有合作,明天会举行新闻发布会。”
“姿颜化妆品?”赵海笙记得这个公司。
“是的。这次合作,是裴玄东的意思,而且,温尔恺已经撤出温尔造型。”直到现在,简爱也不明白,温尔恺为何要把温尔造型白白送给裴玄东。难道真像她猜测的那样,温尔恺是为了补偿他父亲对他们家造成的伤害吗?
“再告诉你一条信息,李恪的那笔救命钱,是夏迎以投资的名义打给他的。这种种巧合,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赵海笙蹙紧了眉头,这看似巧合的事情或许并不是巧合。
“李恪怎么会认识夏迎?他们应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简爱也觉得不能理解。
“夏迎和她老公,在海城名声很大,想认识他们并不难。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并不在乎你是什么人。”
“这么说,李恪是走投无路才找到夏迎,他把农庄一大半的股权都押给了她。按理来说,她不可能动李恪,好让我们顺利地查到她头上。”
“正常思维的确是这样,可夏迎这个女人,不见得按套路出牌。”赵海笙深知夏迎的厉害之处,这种人往往会剑走偏锋。
“你一直在怀疑她?”
赵海笙又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所有的事,好像都跟她有些关系,这会是巧合吗?”
“对了,你让我查谁曾出入过李恪的别院,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简爱盯着赵海笙。
“谁?”
“一个女人,但是没看清容貌。”
“会是夏迎?”
简爱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像,那个女人比夏迎高挑。”
“罗济?”赵海笙惊呼一声。
“男扮女装?”简爱不明白,一脸疑惑。
“给黄医生家送炸弹的是这个人,在医院的也是这个人,被烧死的还是这个人……”赵海笙顿住了,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简爱仔细一想,从裴玄东到李恪,从温尔造型到投资李恪的农庄,每一件事真的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存在。就连安霓遇害之前,也是和她在一起。看来,夏迎的确是个关键人物。
“可她和罗济是什么关系呢?”
赵海笙摇摇头,这几个人的关系似乎很复杂,只要找出一个口子,所有的疑问就会迎刃而解。然而,那个口子究竟在哪儿呢?
“罗济的死因很蹊跷。”简爱翻了一下赵海笙带来的资料。
“他杀。”
简爱放下资料,抬头看他:“很明显。”
“凶手故意引我们到车祸现场,制造出罗济因车祸被烧死的假象。这个人一直隐藏在暗处,洞悉我们每一步的计划,罗济只是一个替罪羊。”
“我们应该重新梳理一下。”简爱将身体往前倾了倾,“安霓的案子让你想起十年前的旧案,你去找李恪,意外发现李恪的农庄面临经济危机,这时,那个神秘的背影再次出现,可李恪极口否认有人找过他,然后我们就离开了农庄。后来,你查到了黄医生,黄医生却在几天前已经死亡。接着,黄家发生爆炸,你们查到了罗济就医的医院,决定实施抓捕,却让他再次逃脱,最后发现他被烧死在车祸现场。”
赵海笙点头,事情的脉络就是如此。
“这中间有两个可疑的人物:一个是那个神秘的背影,另一个就是视频里那个神秘的女人。这两个人,我们都没见过本人,不排除是一个人。只是他时而打扮成男人,时而又装扮成女人,总而言之,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
的确如此,整个事件,唯一未知的就是那个神秘的背影,如果解开神秘背影之谜,案子就真相大白了。
“你来看看这个。”赵海笙掏出手机,调了一段视频出来,“你看看这人的背影熟悉吗?”
简爱将目光聚在视频上,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在一条走廊上,男人穿一件休闲卫衣,帽子遮头,双手抱肩。尽管如此,男人背影的轮廓仍清晰可辨。
“就是他!”简爱大叫,“安霓遇害那天和在江边看到的背影就是他!”
“他就是罗济。”赵海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他有多少兴奋感,“你看到的神秘背影和视频中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变性人?”简爱诧异地张大嘴巴。
赵海笙摇摇头:“罗济患有逆向**的生理疾病,所以,许浅和安霓的**里没有凶手的精液残留。”
简爱觉得整个事件已经清晰明了:“是他杀死了许浅和安霓。”
“我们又转回来了。”赵海笙摊开手,觉得他们已经走进一个无限循环的模式,困在某个死角,越想走出来,就越慌不择路。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是谁谋杀了罗济之后,又焚尸?”赵海笙看着简爱,眼里的疑虑浓重得化不开。
简爱回答不上来,罗济死了,死无对证。
“去看看尸体吧。”她提出一个建议。
赵海笙微微一怔:“你想到了什么?”
“不知道。”简爱摇着头,“十年前的罗济你见过吗?”
“没有。”赵海笙如实回答。
“只有李恪见过,而且还有过交集。”简爱用笃定的眼神望着赵海笙。
赵海笙感到了些许的紧张,眼睛都比先前明亮了很多。
“如果死的人不是真正的罗济,最有可能爆出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李恪一个人……”
“只要李恪死守这个秘密,所有人就都以为罗济真的被烧死了。”
简爱点点头:“什么人才能死守秘密,永不泄露?”
“死人。”赵海笙几乎是跳起来的,他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死的那个,有可能是李恪……”
刑警队的尸检室,赵海笙和简爱穿着白大褂,跟着法医走到尸体台前。尸体已经处理过,除了面部被烧得辨不清五官样貌之外,其他地方的皮肤组织还算完整。
尸体仰躺着,没有烧死象征的机体反应,这可以更加确定,死者是在死后被焚尸的。
尸体的解剖口已经缝合,看上去是具完整的尸体。
“死者身高多少?”
“一米八二。”法医回答。
“死者年龄?”
“十八岁到五十五岁。”
“精确一些。”
“五十岁。”
“血型?”
“B型。”
“解剖后有何发现?”
“胃液里有大量的安定成分,鉴于无外伤致死的特征,断定死因为中毒。”
“死亡时间?”
“超过七十二小时。”
“死者身体有什么特征?”
“右脚踝处有陈旧性骨折痕迹,估计是生前形成的。”
“还有?”赵海笙坚定而急切地问。
“对了,”法医说着朝尸体走近,指着尸体靠近心脏右下方的一个拇指大小的伤疤说,“之前的尸检报告上并没有说明这个伤疤,经过对尸体进行清洗,发现这是枪伤所致,估计年头不短,伤口已经平整,不仔细看,看不出是枪伤。”
赵海笙的身体晃了一下,简爱看得清清楚楚:“你没事吧。”
赵海笙摆摆手,又对法医说:“你看看他的右手臂外侧,有没有文身之类的东西?”
法医去检查,只见右手臂一侧的皮肤也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赵海笙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转过身,让自己冷静下来。
简爱看出赵海笙的异样,走过去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恪刚到警队时,有一次执行任务,在超市和歹徒展开了枪战,为了救一名女学生,李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颗子弹,好在抢救及时,才保住了他的命……”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枪伤的痕迹居然真的出现在这具尸体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确认是李恪?”简爱也不信。
赵海笙点点头:“除了身高,其他基本吻合。”
简爱惊诧地回头看了尸体一眼,想象着那么高大硬朗的男人被下药后,如同一只小鸡一般,被人扔进火堆里。他连挣扎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曾经抓捕罪犯的英勇,终究抵不过生命的无常,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的结局会是死在罪犯的手里。
简爱心里一阵酸楚,看到赵海笙背对着她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她知道,他哭了。
离开尸检室,站在警队大院的那棵大树下,赵海笙手撑着树干,仰头望着被树叶遮挡的天空。朗朗星空,满目璀璨。都说人间死一个人,天上就会亮起一颗星星,此时,属于李恪的那颗星星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