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的脑子有问题
“你觉得不像是自杀?”回去的路上孟涛问冬明晨,他是西阳区的年轻警员。
“不像……”冬明晨看着车的正前方,远处的绿灯已转为黄色。
“嗯……”孟涛好像也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自杀,自己割腕,刀子……”冬明晨手里比画着,好像右手拿着刀,用力地往左手腕上划去。
“怎么?”孟涛在红灯前停车。
“割完之后,手会一直攥着刀子吗?试想一下,伤口流血以后,会有巨大的疼痛感,而且一般人都难以忍受。”冬明晨右手做出把刀子丢掉的动作,脸上的肌肉痛苦地**着,然后右手快速地伸过去,紧紧地抓住他的左臂,头向座椅靠去,两手随着身体的扭动而晃动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冬明晨的右手还在攥着左臂。
“你想说那把刀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死者手里的?”孟涛有些认同。
“不排除这个可能。”冬明晨重新坐好,坚定地说。
“还有一点,你注意到伤口了吗?”冬明晨问孟涛。
“看了看,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劲,”冬明晨自顾自地摇摇头,“就算一个人确实已经有了很大的决心要自杀,但是如果要亲自下手割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吧。”
冬明晨又作势在左手腕上划了划:“所以一般割腕的话不会只有一道伤口,而是几道伤口,可能其中只有一道才是致命的,其余的都是试探性的。”
“死者只有一道伤口。”孟涛接过话来。
“对,只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冬明晨凝视着前方,一字一板地说道,“深深”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嗯……”孟涛点点头。
这时与元朗的对话又浮现在冬明晨的脑海中。
“那是三年前了,有一段时间,我老婆每天出门都会带一把伞,无论当天的天气如何,那时候我就感觉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了。”元朗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声音也压低了。
后来,在元朗看来,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每次出去之前,她都要把家里检查一遍,因为她看到新闻说有一家人出去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安全事故,调查原因好像是电路出了问题,所以她感觉很可怕,每次出门之前都要检查一遍。
一天夜里,一家人都睡了。元朗由于工作原因经常熬夜,睡眠变得很轻,有点儿很小的动静都有可能醒过来。
迷迷糊糊中,元朗闻到了煤气的味道,一下子坐了起来,发现老婆不在身边,就急忙冲了出去,厨房里的煤气阀果然开着,元朗又冲向女儿的卧室,三两下把女儿摇醒,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这时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等元朗跑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孙莉正跌倒在地上。元朗过去将她扶起来,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嘴里只溜出两个字:“怎么?”
孙莉一脸的平静,好像刚才摔了一跤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疼痛,她看着丈夫惊讶的表情,犹犹豫豫地说:“我看那个东西挂好没有……”手指向墙上的那幅装饰画。
“你开煤气了?”元朗严肃地看着妻子。
“没有啊,我检查过了,都关好了。”孙莉突然笑着说。
元朗感觉脸上的血液马上褪去了,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
他默然地把老婆扶到**,检查了一下,老婆并没有受什么伤。
孙莉嘴里还说着:“太可怕了,一家人全因为煤气中毒死掉了,你没看到那个新闻吗?简直……简直太可怕了……”
元朗打开客厅的灯,整个客厅被妻子“整理”得乱七八糟,电源插座被拆得到处都是,墙壁上也被收拾得光溜溜的,电视机歪歪斜斜地放在地上,桌子上的玻璃器皿都被收了起来……
元朗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合上。他深爱的妻子,突然把他带入了迷雾中。
“那后来呢?”冬明晨忍不住打断愣愣发呆的元朗。
元朗回过神来,继续他的讲述。
后来孙莉就辞去了工作,准确地说应该是被辞退了,应该可以想到,学校是不会再让她待下去了。后来,她自己在家,就迷恋上了小说,开始写小说。这几乎成了她每天的工作,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但是她从来不寻求出版或者发表,一部小说写出来之后,她就整天抱着看,有时候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天一动不动,然后就开始修改,有时候一改就要一个月,比写的时间多了去了。
“你看过她写的小说吗?”冬明晨充满了好奇。
“看过一些,我觉得都挺冷门的,有时候甚至以童话的形式写出来,感觉她好像变成了一个高情商的儿童。”元朗嘴上挂着被苦水浸透的笑。
“方便的话,我想看一下。”冬明晨的语气更应该说是要求,他有种直觉,小说里面可能有很重要的信息。
“她每写完一部,都会丢掉的,”元朗耸耸肩,“不过应该有一部没完成的,我找找。”元朗说着走向卧室。
卧室里有张书桌,可能是孙莉用来写字的。元朗在床头柜里翻了半天,拿出一沓有些磨损的纸。
“她……都是用手写的,所以……”元朗把纸递过去解释道。
“没关系,不过的确有点儿传统。”冬明晨拿过来看了两眼,很干净的字体,整洁的页面,“你们家没有计算机吗?”
“书房有,不过她不怎么用那个来写,说是没感觉,只用电脑查查资料。”
“这个我复印之后就还给你。”冬明晨把那一沓纸小心地放进公文包里。
“没关系,其实她……我是说这儿有问题……”元朗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如果解释成自杀,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如果?什么意思?”冬明晨听他话里有话,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嗯……”元朗一时没话说,“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应该不会自杀。”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冬明晨想要起身,又突然坐下,“对了,我还有个疑问。”说完看向元朗。
“哦,你说。”
“关于孙莉,我是说她的……”冬明晨也学着元朗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这一点,你女儿知道吗?”
“不知道。她离开学校以后,就在家待着,忙自己的小说,不再有其他异常的举动了。”
“突然就好了?”冬明晨皱起眉头。
“当然不是。我告诉她,我们生活在遥远的极地,这里就是一个孤立在冰冻之间的温室,这里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我们的生活很原始,没有任何人的干扰,也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这是医生的建议。”他又补充道。
“她信了?”冬明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信了。”元朗有些无奈地苦笑,“女儿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在她心中妈妈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家,所以她从小也养成了写作的爱好,在这个方面她好像也挺有天赋的。”说到这里,元朗脸上凝结了一种复杂而无奈的心酸和些许的欣慰。
冬明晨说完看向孟涛。
“所以元朗也不认为孙莉是自杀的?”孟涛斜着脸问他。
“嗯,那么元丽呢?”冬明晨点燃一根烟。
“不知道,我也不想问她。我想这种事既然发生了,母亲他杀对她的打击会比自杀小一些吧。”
冬明晨默默地喷了一口烟雾表示赞同。
孟涛过去的时候,元丽一个人缩在被窝里,两眼空洞地看着墙壁,那种眼神胜过任何的绝望,像失去灵魂一般。
孟涛的心立马像被揪了一下,话突然梗在嘴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画的是你们一家吧,不错,不错!”孟涛看着墙上贴着的一幅画说道。
“那是……妈妈画的,我又临摹的。”元丽从未感到过“妈妈”这两个字竟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今天回来的时候,妈妈就已经……”孟涛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
“就已经躺在那儿了,我记得。”元丽反而接过话来。
“妈妈最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就是……妈妈最近没有写东西,她说写不出来了,还让我跟她画画。”元丽用手一指刚才墙壁上的画,“哝,就是那个。”
“哦?”
“有什么不对吗?”元丽有些疑惑。
“没什么。”
孟涛向那幅画看去,一家三口紧紧地挨在一起,元丽的胳膊调皮地搭在妈妈的肩上,手指头碰着妈妈的脸,但是也遮挡不住妈妈的笑容。爸爸就站在妈妈的一侧,英伟地挺立着,像一面厚重的支撑墙,将母女紧紧地保护起来。
三人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冰山,只有远处的几座冰山若隐若现,可能是为了突出冰山的远,那几座冰山都画得很小。其实并不太像冰山,只是有着简单的轮廓,轮廓也丝毫不鲜明,渐渐地隐没在背景里。
这是什么?
虽然那个黑色的区域非常小,但还是很吸引人的眼球。不规则的形状,灰黑的色调,夹杂着一丝鲜红,隐藏地嵌入色块的边缘和中央。
不对,那像一个漂浮在水上的人!孟涛心里一慌。
孟涛再去看那一丝鲜红的时候,感觉它像在眼前流动一般,心里闪过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