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来的档案

西阳区,暖光依旧。

元丽是蹦蹦跳跳着回家的,脚底下好像踩着软绵绵的棉花糖,不是因为她在学校举办的征文大赛中获得了一等奖,而是因为今天是周五,明天爸爸妈妈要带她去欢乐谷。极地飞车、海盗船、奇幻漂流,这些她早就在欢乐谷的宣传画里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爸爸却总是有事,一直拖着……

她又想起班里的媛媛说的话,“真的好恐怖哦,不过也蛮刺激的”,说的时候做出一副恐怖吃惊的表情。元丽越想越好奇,越想感受一下。她不相信自己会被吓得闭着眼睛尖叫,天真地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又加快脚步往家里赶过去。

元丽推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期待的微笑。

她蹑手蹑脚,尽量把开关门的声音控制在最小,小心翼翼地换上拖鞋。今天这个时间爸爸妈妈应该都回到家了,她准备小心地溜进去,然后“哇”的一声跳出来,得意地看着他们脸上惊讶的表情以及过后的微笑。

沙发上爸爸的背影直直地立着,元丽从后面溜过去。

当元丽突然跳出来的时候,爸爸着实有些惊讶,或者更应该说是吓了一跳。夸张的惊讶久久都没有消退,僵在脸上了一般。

还在期待着爸爸脸上笑容的元丽,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走过去,拉着爸爸的手说:“怎么了,爸爸?”

元朗在女儿没回来的时候在心里准备了一大堆见面之后的说辞,此刻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看着女儿,自己仿佛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

“爸爸……”元丽说着环顾客厅四周,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没看到妈妈,“妈妈呢?”

元朗脸上的肌肉痛苦地**着,眼睛看向了卧室的方向。

元丽隐约感到一丝不安,她甩开爸爸的手,向卧室走去。

元朗站起来,想要拉住元丽,往前踉跄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脸上有一种难言的痛苦和纠结。他好像感到了自己作为父亲,正面对着自己最无能的时刻。

“啊!”卧室里传来元丽的尖叫声。

元朗木然地在原地站着,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元丽的世界崩塌了,她寄放情感的安全屋被截掉了一半,寒风破壁。

妈妈躺在**,身体扭曲着,呈一团麻花状,蜷缩在一起。左手腕上的伤口像一张恐怖的黑色的嘴巴,正欲张开。床单的边角都卷起来了,显得乱七八糟。地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黑红色,在地上流出像地图般的板块。

妈妈的眼睛痛苦地望向天花板,里面流露出的绝望仿佛到临死前还在凝聚,凝聚成一种可怕的眼神,那种眼神,彻底穿透了元丽的心理防线。

元丽眼前一黑,倒在爸爸的怀里。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瘫在自己的**了。温暖的被子将她包裹起来,毛绒小熊的爪子靠着她的脸颊。她又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眼泪刹那夺眶而出。她干脆放声大哭,不管外面传来的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冬明晨问。

这时,西阳分局的队长冬明晨已经赶到了,死亡现场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不是因为可怕,而是因为死者眼中那种深深的纠结与矛盾。

“下午四点多,今天班上没事。”元朗平淡地说,脸上却像蒙上了一层阴霾。

“家里没有被盗的痕迹吗?”

“没发现,不过……”冬明晨抓住话柄。

“没多大事,我进来的时候,拖鞋都整齐地放着……”

“这个有问题吗?”冬明晨心里疑问道。

“我老婆在家的话,一般没有这个习惯。”元朗接着说。

“你是说她没有放整齐的习惯?”冬明晨感到有些奇怪。

“嗯……”元朗好像在隐藏着什么。

“好吧……”

“这个,应该是它造成的伤口。”冬明晨拿起一把刀子,是在死者孙莉手里发现的。

“这是厨房的水果刀,平时就那样放着,我没想到……”元朗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老婆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元朗顿了顿,“其实如果要是说异常的话,不能说是最近了。”

“什么意思?”冬明晨的眉毛挑了一下,用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元朗的面颊微微**了一下,眼睛往元丽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方便?”冬明晨作势要站起来,示意他可以换个地方。

“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你们也会知道的。”元朗正过头来看着冬明晨。

在东阳区的张起扬,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

灯光下,他拿起书架一侧的支撑,凑上去看了看,又放下。

拿起,又放下……

那个档案袋一看就是新的,边缘上没有任何的磨损,也很少有褶皱。

他不记得是自己放在这儿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抖出几张纸来,心里突然像被扎了一下。

那同样是几个人的档案,内容同样很简单。其中一张吸引了他的目光,是个女教师,他的脑海里好像突然闪过一丝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不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少有的安静的书房,少有的迷醉的夜晚,张起扬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却怎么也看不透。

手里的纸被张起扬慢慢地攥紧了,渐渐地卷曲起来。

这次又代表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张起扬心里有一个答案,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嘀嗒嘀嗒”,钟表指针悄悄地迈过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