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奇失踪

蔡玲的母亲——李媛的忽然失踪,让整个警局陷入了混乱。

当晚正在执行保护任务的刑警在李媛家附近蹲守,后来来了一辆车,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上楼将李媛带出,而后驱车离开。刑警立刻开车跟上,可车子出了郊区之后就隐没进小巷道中,跟丢了。

王允调看了警车的行车记录仪,依据车牌号找到了车主,可对方只是一个专车司机,对于带走李媛一事的解释是收到订单前往那里接人,目的地是郊区的一处民房。

王允立即组织警力准备前往,可还没出发就又有了新情况。据该专车司机讲,他将李媛送到目的地之后,又由另外一辆车将人带走,对方也是一名专车司机。但在后来的调查中发现,第二辆专车属于套牌车,车主查询不到。虽然第一个专车司机还记得对方长相,可是模糊的记忆对于警方来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当询问到是以何种理由让李媛跟着专车司机走的,司机的话让人大吃一惊,对方只说了一句:“我是来接你的。”李媛就这么跟人走了,显然是事先跟别人约定好了。司机做的事只是接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让人烦心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继李媛消失后,在C大教职员工宿舍楼蹲守的刑警传来消息,董青也消失了。董青消失的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左右,她出门前往一家便利店购买面包,特意跟楼下蹲守的刑警打了招呼,之后董青在便利店内逗留了一小时都没有出来。刑警进去查看,这才发现人早已经不在了,怀疑是从便利店的员工通道走掉了。

据刑警回忆,董青外出一般是从不打招呼的,他们也是自动跟随,而那天晚上董青却故意说了要出去干什么,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可疑。随后警方前往该便利店仔细调查并调取监控,发现当天是由一名便利店的员工将董青送入员工通道,随后目标消失。当询问店内员工之后,王允得知当天上班的员工一共五人,分为早晚班,而送董青离开便利店的店员竟然是便利店的老板——成妍,C大心理痕迹学副教授、梁教授门下弟子、李赣的师姐。

据成妍讲,当天董青找到她,说身后有人跟踪她,要求成妍帮助她,成妍这才将董青带入了员工通道,并送离,之后的事她一概不知。当听到董青曾对成妍说自己被人跟踪,王允想到了自己派过去保护董青的警察,看来董青是故意要离开警方的视线,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成妍到警局的时候,李赣恰巧也到了警局,两个人一见面,都感觉很惊讶。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你就要去问问王队长了。”成妍似笑非笑,想来是对于王允的询问,心里有些不悦。

王允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是个误会。”

“倒是你,小师弟,你怎么来警局了?王队长也要找你问话?”

“师姐说笑了,这个案子是师父让我过来协助的,你知道的。”

“逗你玩儿呢。行了,我得先回去了,还有两堂课没上呢。”成妍说完话,径直出了警局。

李赣看着王允,脸色有点儿难看:“你找我师姐干什么,难道还认为她有嫌疑?”

“也不是,董青失踪在她的店里,例行询问,谁知道她态度这么不好呢。”

“换了谁能态度好?”

王允清了清嗓子,说:“好了,好了。”随后他将这两天的事跟李赣说了一遍。王允带着李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两个重点保护的人突然失踪对于案件的侦破来说确实是个麻烦,这也意味着两个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成妍是最后一个见过董青的人,但是店里的监控显示成妍只是将董青带入了员工通道,自己并未离开。而员工通道通往便利店后面的一条巷子,巷子里并未安装监控,董青的去向一时间难以找到。

李赣试着给周月打了电话,周月说董青并未回家,再联想到母亲之前的种种奇怪举动,周月已经泣不成声。李赣没有办法,只能叫周月来警局,以便于保护周月。她的母亲已经消失了,若是她再出什么闪失,那他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周月打车到了警局,在王允的安排下住在了局里的一间办公室里。

王允知道周月跟李赣的一些事,特地叫人买来了一些生活用品给她,又嘱咐一名女警察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可李赣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买了些水果过去看她。这个时候她是最为脆弱的,需要人关心和温暖。

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办公桌已经被人搬走,台灯立在墙角的位置,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单人床。白色的床单,略带些花色的被子,床前放着一个脸盆、一张椅子,椅子上放着一摞叠好的衣服。

周月望着窗外的警车,完全没有注意到李赣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还好吗?”

“嗯?”周月愣了一下,转过身就看见李赣站在门口,“你来了?”

“嗯,来看看你,这里晚上会有点儿冷,我待会儿回家给你带床被子来。”

“好。”周月欲言又止,想了许久才问,“我妈妈呢?”

“正在找,你别急。”

“我不急,我怕,我怕她跟爸爸一样。”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嗯。”周月应了一声,坐回**不吱声了。李赣只好退出来,往王允的办公室走去。

王允此时正盯着桌上的人偶,见李赣进来了,抬头说:“怎么样,安顿好了吗?”

“就这样住在警局里,赵局长会不会有意见?”

“赵局?他都好几天没来局里了,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就算他回来了,我跟他说说情,他不会为难那孩子的。”

“嗯。”李赣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继续说,“那,谢谢你了。”

“你小子忽然还跟我客气起来了。”王允笑笑,起身接了一杯水,“坐啊,站着做什么。”

“你有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赣坐到王允对面问道。

“不好的预感?”王允顿了顿,“有啊,我感觉这两个人都要死,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还不开始在全市搜查?”李赣急得站了起来。

“还用你提醒我?今天早上,全市近五十个便衣警察已经开始到处搜查了,这是暗的。明里还有几十个警察开始排查全市所有的酒店以及娱乐场所。只要有一点儿线索,我这边立马就赶过去,抓她个正着。”

听王允一说,李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但一想到可能还会死人,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这儿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

“行,那我先回去了。”

李赣说完,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又看了周月一眼,周月还是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狭窄的空间让人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周围一片漆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物体的轮廓。不远处立着一个洗手台,旁边是一个浴缸,浴缸上方亮着一团微弱的光,它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而后又迅速地暗下去,接着再明亮起来。

浴缸里是满满的一缸水,排水栓塞堵在浴缸的排水口,上方摇摆的灯发出的光忽明忽暗,仔细看才知道它是被人用细铁丝绑在天花板上的。显然,绑它的人并不用心,灯忽地一下从上方掉进浴缸里,整个房间就是一暗,随后又亮起来,灯漂浮在水面上,左右摇摆。

这是一个不大的矿灯,掉到水里也没有灭,它随着水波飘到浴缸的一头,照亮了浴缸里的另一个物体——那是一张人脸。

“咕嘟咕嘟……”

“咳咳……咳……”

躺在浴缸底的女人突然睁开眼睛,水灌进了她的口鼻,她被水呛醒过来。她的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动身才发现自己的脚趾连接到了浴缸底部的排水栓塞。女人毫不在意,再次使劲儿挣扎起来,排水栓塞被拉开,水“咕嘟咕嘟”地流进了浴缸底部的排水洞里。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物件随着流水掉进洞里,没了影子。

女人扶着浴缸边缘艰难地站起身来,她已浑身湿透,被冻得瑟瑟发抖。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十二月的末尾,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她有些筋疲力尽,无暇顾及身上的冰凉,她只想早点儿离开这里。她一只脚刚踩到浴缸外面的地板,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跌倒着出了浴缸。

浑身的冰寒和刺骨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许多,她呻吟了几声后挣扎着爬起来,喘着粗气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到可以依靠的东西。终于,她摸到了墙面,心里一喜,可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惧。

“我这是在哪儿?”

她看着黑暗的地方,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前方一片黑暗,让她心里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吗?”黑暗中她似乎听见了些声响,可没有人回答她,她又朝前方的黑暗试探性地再次喊道:“喂?”

黑暗里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她失望地转过身,摸索着墙面继续一点点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试图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找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呼,我怎么会在这儿?”女人停下来,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膝盖,叹气地说。

“你最好待着别动,这样会好受一些。”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黑暗里传了出来。

女人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朝着黑暗里张望:“是谁?是谁在那里?”

“不要再喊了,没用的,我已经试过了。”男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带着深深的绝望。

女人在黑暗中伸出双手,一边摸索着,一边缓缓向前移动着脚步:“把灯打开,好吗?”

女人确定刚才和她说话的确实是人没错,既然有人,那么活下去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我也想。”

女人被现在的情况弄得有些摸不清,她不敢再向前走,只得无奈地退回墙边,蹲下了身子,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

“我也还不知道!”这次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怨愤。

女人好像突然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她用力吸吸鼻孔,确实有奇怪的味道。不过得知此刻身边还有一个人,女人就像找到同伴一样,立刻向他询问:“那是什么味道?”

黑暗的那端没有声音回答她。

没过一会儿,黑暗的那端传来了声音。

“嘘——等等,我好像摸到了什么。

“轰!吱——”

“轰!吱——”

……

黑暗里,房间里的灯突然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旧式的灯管,有的还有几块骨架支撑,但已经是支离破碎,有的索性只剩下孤零零的管子摇摇欲坠地吊在上方,那一盏盏灯整齐地从女人的头顶上方向远处排列。

灯管发出强烈刺眼的光,女人一把捂住眼睛,这种眩晕的感觉让她更加难受了。不一会儿,女人慢慢睁开眼,渐渐地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室,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水管,灯管吊在水管上。四周是贴满瓷砖的斑驳的墙壁,墙面上到处是污迹,有的地方瓷砖已经掉落,露出黑漆漆的墙壁,看样子这地方有些年月了。

女人的右前方不远处放置着一个抽水马桶,马桶很久没有被人使用过了,没有盖子,马桶下面的管道也应该被堵塞了,马桶里积着墨绿色的污水,发出一阵阵恶心而刺鼻的气味来。

女人左边的墙面上有一面较大的镜子,镜子周围贴满了一些小小的已经有些泛黄的贴纸。女人此刻站在右边墙壁的旁边,身后不远处是一个浴缸。女人转过头,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看到自己刚刚躺着的浴缸已经被岁月打磨成了黑色。

她发现远处有一扇极大的长满黑锈的铁门,没有把手,应该是从外面锁住的。门的右边,与女人成对角线的位置有一个男人,刚才与自己说话的应该就是他。

男人内里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外面是一件警服,他的胸口和手臂都已被水浸湿,头发凌乱,左脸上有处擦破皮的伤痕。他双手抓着头顶断裂的细水管,与女人一起打量着这个是非之地,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安。

两人对视片刻后,视线都不禁停留在了屋子的中间。地上的东西让女人惊讶地又向墙角挪了挪——她刚才并未注意到屋子正中的情况。她瞪大双眼,向墙角位置又挪了挪,这才看清了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具尸体。

血泊中,一个女人脸朝向地面,趴在地板上,乌黑的血液已经浸透了女人白色的衣裳。她穿着棉袄,腿弯曲着成一个“O”形。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早已从尸体处流到女人脚边的位置。此刻那血液已经变得黏稠,看来死者死去有一阵子了。

这个女人左手握着枪,食指放在扳机的位置,动作已经僵硬,右手掌下压着一个录音机。触目惊心的是,她似乎就是用她左手中的枪打死自己的。墙角的女人看了眼趴在血泊中的那个女人:“啊!我的天呀!”

女人转过身开始不停地作呕。

对面的男人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脚被绊住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被一根有手腕粗细大约两米长的铁链锁住,并与墙角的污水管道连在了一起。男人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也害怕地后退几步,却没有其他的表现。

男子伏着身子,又向后瞟了一眼,正想着该如何脱身时,一边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救命啊!”刺耳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着,令人毛骨悚然。

“救命啊!救命啊……”

“不会有人听见的。”对面的男人扶着断裂的水管失望地说,眼睛试探地瞟着不远处血腥的画面。

“你冷静一点儿。”男人在远处摆摆手,思考片刻后询问说,“你受伤了吗?”

女人转来转去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除了衣服是湿漉漉的,其他没什么异常:“我不知道!没有吧。”

男人蹲得有些累了,他一手扶住大腿,勉强站起身来:“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心里焦急万分,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诡异的事情,她索性耍起性子,胡说道:“我叫莫名其妙,你呢?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低下头,长叹一声,表现出的是更多的绝望:“我叫赵勇,是个警察,我也是在这里醒来的。”

女人没有再理会对面的男人,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地想把锁在脚踝上的铁丝挣脱下来,可铁丝死缠在了她的脚踝上。她用力一扯,铁丝顿时勒进了血肉,疼得她发出“啊——啊——”的叫声。

赵勇把注意力转到了前方的尸体身上,他企图从死者身上弄清楚些缘由,但一无所获。赵勇显得很失落,他看着尸体问:“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女人蹲在墙角,不敢再看尸体一眼,她没有做任何思考就连忙回答。说完,她继续轻轻地摆弄着脚踝上的铁丝,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就在这时,从地下室的另一个边角位置传来一阵清脆的铁链撞击声。伴随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慢慢地从角落里走进了两人的视线里。她光着脚,脚踝处裹着几圈铁链,拖到地上,使得她的步履显得格外沉重。

她很镇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从屋子中央的女尸旁边走过,而后坐到了浴缸的边缘上。

赵勇沉默了许久之后,问:“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女人安静地坐在浴缸边缘上,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一边鼓弄着脚踝上的锁链。

“你记得你最后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赵勇问。

“我是在便利店里遇见了熟人,她叫我去后面的巷子里等她,说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你呢?”女人对这一切都感到奇怪,她真希望这是自己的一场梦,一边说手还不忘扒着铁链。

“我不知道,我像是睡着了,也可能是被人迷晕的。”赵勇摸着身旁的污水管道。

赵勇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下了班准备回家,后来有些累了,就在车子里睡着了。对,应该是这样的,其他的就都不记得了。”他沉住气说了说自己能回忆起的线索,希望能找到解决面前的困境的方法,虽然他现在已经心乱如麻。

墙角的女人看着铁丝依旧深深地陷在自己的血肉里,每动一下给自己带来的只是多一分的痛楚,最终她放弃了挣扎,坐在地上,心灰意冷。她害怕地又瞟了瞟那具尸体,蜷缩成了一团:“有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过来,说以前认识我女儿,要告诉我一些关于我女儿的事情,叫我悄悄去找她。我就听她的安排,上了一辆她派来的车,半路又换了一辆,后来她叫我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路边下了车,让我等着她,我就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着等她,没几分钟就觉得眼睛困得睁不开,再醒过来,我就到了这里。”

赵勇重新坐下来,摸了摸脚踝上的铁链:“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离开这里。”

浴缸边上的女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站起来,扒开自己的外衣,转过身去摸着自己的前胸后背,着急地问道:“你们身上有看到伤口吗?他们都这样,绑架下药,将你泡进生理盐水里,然后取走你的肾拿去卖掉。”

“没人取走你的肾。”赵勇无力地摇着头,看着浴缸边上的女人肯定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浴缸边上的女人还摸索着自己的身体,她真的害怕会遇到那样的事。

“真的那样的话,你醒来之后会痛不欲生,甚至早就死了!”赵勇说道。

女人确认身体完好无损后又蹲下身研究着铁链,接着问赵勇:“你是警察?”

“没错,”赵勇瘫坐在地上。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名字?”赵勇皱眉将视线移到墙角的那个女人身上。

墙角的女人转过身,看着赵勇:“李媛。”

赵勇站起身,撑住污水管道:“李媛……我们必须做的是想清楚来龙去脉,下手的人大可杀了我们,但是没有,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其他目的。”赵勇望着头顶的水管和电灯,思索着说,“什么目的呢?”

赵勇又四处望了望,他向前走了一步,发现在自己左后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块钟,他手指向钟:“它是全新的。”

李媛不知道赵勇在这块钟上察觉出了什么,她问:“所以呢?”

赵勇说:“显然有人要我们知道时间。”说完他发现钟的下方有一道铁门,这道门看上去很小,像是清运垃圾的出口,他拖着铁链挪动过去,“等等,我应该摸得到门。”

赵勇趴在地上,将身子平躺,而后极力地伸出手,用力想把铁门向里拉开,可是铁门却丝毫没有移动。

李媛在远处看着赵勇,突然她感觉裤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将手伸进裤兜里摸了摸,确实有东西。那是一个被透明塑胶信封包裹着的东西,里面还附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李媛”两个字。

赵勇转过身,看着李媛打开信封,他站在远处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李媛看着手中的东西,没有回答,赵勇再次说道:“我在问你话。”

李媛不解地回答:“是录音带。”

她看着录音带,录音带背面写着“PLAYME”。

赵勇急忙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我的裤兜里。”

赵勇想了想,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发现左边的裤兜里似乎也有东西,他急忙摸出来,也是一个被透明塑胶信封包裹着的东西,同样里面也有一张纸片,上面写着“赵勇”两个字。

李媛对赵勇说:“这录音带上写着‘PLAYME’。”

赵勇急忙撕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也有一盘录音带,上面同样写着“PLAYME”。除此之外还有一发子弹、一把钥匙。

赵勇见到钥匙,立刻坐到地上试图用钥匙打开脚踝上的锁链。对面的李媛见到有钥匙,仿佛看到了希望,她对赵勇说:“快点儿!”

赵勇拿着钥匙开了一会儿也没有打开,李媛向他挥了挥手,说:“开门!”

赵勇失望了,他知道这把钥匙不是开自己脚上的铁链的。他看了看李媛急切的眼神,最后把钥匙插进了身后铁门上的钥匙孔里,但依旧打不开锁。他又重新坐下来,显得有些失望。

“打不开?”浴缸边上的女人出声询问。

赵勇把钥匙随手一扔,坐在地上无奈地咂着嘴。

李媛忽然又看见压在那具女尸右手下的录音机,她急忙拿起刚被她放在地上的录音带,看了看上面写的“PLAYME”,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拖着铁丝爬向那具尸体,想拿到录音机,可是她发现铁丝并不只是绑在她的脚踝上,铁丝还连接着赵勇身后的铁门,她能够到达的距离只能到尸体的前方,根本够不着尸体。她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铁丝原来只是比赵勇脚下的铁链长了一点点。

赵勇忽然说:“用衣服钩过来。”

“什么?”

“你的外套!”

李媛一听,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衣服离体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在这里了。她抓住外套的一头,将另外一头扔向尸体手中的录音机,可依旧够不着。她拖回衬衫,再一次扔出去,还是够不着,她又拖回来……

“快啊!”赵勇说。

李媛站起来:“行不通!”

赵勇将目光移向浴缸边缘的女人身上,刚想说话,可浴缸边上的女人已经倒在了浴缸里,只剩下两条腿露在浴缸外面。他着急地喊了两声,可浴缸里的女人没有一丝反应。他转而对李媛说:“找一下,一定有东西可用。”

李媛的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之后,无奈地摊开双手:“什么也没有!”

赵勇没有放弃:“一定有!”

李媛又朝四处看了看,她起身往浴缸边上走去,但脚踝上的铁丝长度只能让她在墙角和浴缸之间来回地走动,她在身后的浴缸中发现了刚才用来堵塞排水口的排水栓塞,还有用细铁丝与之相连的灯。李媛捡起排水栓塞,将它绑在了一条袖子上,她又趴在地上,准备像刚才那样用这件加长的装置钩到录音机。赵勇坐在对面,心里静静地祈祷着,他对李媛说:“加油,你行的!”

李媛甩出衣服,袖子上绑的排水栓塞没有钩住录音机,反而钩在了女尸的衣服上。

“再试一次。”赵勇说。

李媛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将排水栓塞强行拉回身边,而后她再次甩出衣服,这次排水栓塞穿过了录音机,赵勇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一点儿笑容。

李媛小心翼翼地拖回衣服,终于拿到了录音机,她解下排水栓塞,将录音带放了进去,按下了播放键。录音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有些清冷,带着一丝阴郁的感觉,语速也很缓慢。

“李媛,你该醒醒了。你可能在想这是哪里,我来告诉你,这是你的葬身之地。过去你一直躲在暗处,现在是时候站在阳光下了。你是个奇怪的综合体,易怒却又冷漠,不过主要是心肠歹毒、见死不救,所以今天你要看着自己死去,没人能阻止。”

“这什么意思?我不懂。”李媛奇怪地看向赵勇。

赵勇说:“把录音机扔过来。”

李媛看了眼赵勇,又看了眼录音机:“不!你把录音带扔过来。”

赵勇瞪着李媛,表情严肃:“听着,我们想逃走就得合作,快扔过来!”

李媛说:“摔坏了怎么办?你扔过来。”

赵勇觉得李媛说得有几分道理,便准备把录音带扔给她,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犹豫了片刻,最后不情愿地将手中的录音带扔了过去。

李媛捡起带子,换下了自己的录音带,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里传出和刚才一样的声音:“赵局长,我来叫醒你,你每天的工作就是抓捕犯人,将别人押进监狱里等死,现在你成了死囚,你的目标是杀死李媛,时限在晚上八点之前。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她唯有自尽才能解脱,咳咳……”

李媛和赵勇静静地听着女人的说话,像是在接受死神的宣判。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解脱的途径就藏在周遭。记住,‘X’标示了藏宝处,要是你没有及时杀死李媛,赵琳就会死,而你会在这里腐烂。现在,让游戏开始吧……”

赵勇站起来,向李媛伸出手索要录音机:“给我,快点儿!”

李媛听到会有人死,有些害怕,她急忙把录音机扔给赵勇,可扔出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就是李媛,而眼前赵勇的任务就是杀死自己!她吓得浑身哆嗦,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勇,身体不由自主地离开了浴缸,回到墙角,似乎这样能让她有一丝的安全感。

赵勇接住录音机,将带子往回倒了一段,再次按下播放键。

“……赵琳就会死,而你会在这里腐烂……”

李媛大声质问道:“你要杀我?”

录音机里还播放着女人的声音:“让游戏开始吧……”

赵勇朝四处看了看,轻声说:“她认识我们。”然后他莫名地“嘘”了一声,又将带子倒回去,按下播放键。

“可能是恶作剧,对吧?”李媛疑惑地问赵勇。

赵勇又“嘘”了一声,说:“你听……”

“听什么?”

“有水声。”

“水声?”李媛感觉有些不解,这里出奇地安静,除了回**着的录像机里的声音,哪里有什么水声?

等等!

水声?

录音机!

水声来自录音机!

“对,她在录制录音带的时候身边是有水声的。那声音不是来自水龙头,可能是溪流,也可能是小型的河流,抑或下雨的声音。”

可是李媛从发现线索的惊喜里跳了出来,这个时候发现水声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是要解开缠绕在自己脚上的铁丝以及如何逃出去。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蹲回墙角,下意识地看了赵勇一眼。她心里有些担心,如果赵勇真的要杀死自己,那她该怎么办?在注意到铁丝的位置以及赵勇的位置之后,她松了口气,因为赵勇跟她之间至少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想要杀她似乎根本不可能,那粗重的铁链让她放下心来。

她正想着,倒在浴缸里的女人在一声惊呼中挣扎着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她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浴缸里剩下的水浸湿。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问:“我怎么睡着了?”

赵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改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有些艰难地说:“我叫董青。”

话音刚落,赵勇忽然低下头不说话了,再看角落里的李媛也是一般无二。董青有些不解,当然她并不打算问。这个时候个人的情绪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出路。她知道自己脚上的铁链足足有好几十斤重,拉不上去,拽不下来,牢牢地固定在了她的脚上,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血迹、胶水和铁丝,中央的位置还用铜锁锁了起来,想要凭双手挣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

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五分,赵勇终于有了要说话的意思,他有些艰难地叫了董青一声,而后将手里的钥匙丢了过去,咬着牙说:“去试试能不能打开门,如果不能,那就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门。既然有钥匙,那就应该有能打开的门才对。”

董青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赵勇,细密的胡楂儿,脸上像是抹了一层油脂,反射着灯光,眼睛则是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虽然他的脚已经被铁链牢牢锁住。

拿到钥匙的一瞬间,董青感觉到了生的希望。若是她知道了钥匙的来源,恐怕就不会产生这种荒诞的想法了——那是来自一个魔鬼的赠礼。

地下室再一次呈现在董青的面前,头顶上的灯依旧是忽明忽暗,她脑子里没有恐惧,没有任何的想法,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在这个空间里待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不安,可这种不安超过负荷的时候,反而变成了一种病态的自我折磨的享受。

门就在眼前,董青显得很镇静,她将钥匙插进门孔之后轻轻扭动,但没有丝毫反应。她试着加大力气再次扭动,可结果还是一样。她叹了口气,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道门上有两个钥匙孔,看来是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可她的手里只有一把。

她收回钥匙,转身往回走了一步,不知是哪里觉得不对,董青忽然又转身对着门,狠狠地踢了一脚:“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

董青双手扒在门上,她慢慢地滑到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聚在一起盯着眼前的录音带和钥匙都不说话,鼻子里都冒着白气,气温已经低至零下。

赵勇搓着手,将目光移向身后的小铁门,那确实是一个清运垃圾的通道,只不过已经被锁死。

“看什么呢?”李媛问。

“没什么,没想到咱们三个素不相识的人会死在这里,也算是有个伴儿了。”赵勇顿了顿,继续说,“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线索,不找找吗?”

李媛脸色一变,将衣服的领口拉紧了:“你想干什么?”

“你别误会,就是想让你检查一下你身上,看有没有什么钥匙或者纸条的东西。她肯定留了东西,不然她叫我杀你?既然是杀了你,我才能出去,而且我女儿才能活命,你想你身上是不是该有什么东西才对?”

“检查个屁!我身上有没有东西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想杀我,我也得扒你一层皮!”

李媛一边说着,一边往墙角的位置走去。她知道赵勇脚上的铁链束缚着他,让他根本够不着墙角的自己。

此时的赵勇有些郁闷,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录音带里的女人让自己杀了李媛,可又把自己束缚起来,这让自己怎么杀她?

想到这里,赵勇开始翻找自己的衣服和贴身的东西,可除了一个打火机,根本没别的东西。铁链是注定打不开了,那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他肯定不能杀人,可他也不想坐着等死,这真是两难的境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三个人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偶尔有人肚子咕咕地叫两声之外,没有一点儿声响。距离晚上八点只剩一个半小时了,谁也不知道一个半小时后这里会发生什么。赵勇的心里开始有些动摇,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杀了李媛,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来自内心的谴责不断将他拉回现实;他是一个警察,不是听人使唤的杀人工具。

赵琳才十六岁,正是一生中最为灿烂的年华,赵勇不想她在这个年纪遭受任何的伤害,可脚上的铁链不仅束缚着他的双脚,还束缚着他的心。只要铁链还在,他就不能有所动作,虽然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放弃一切的信仰和抵抗。

“叮。”墙上钟的时针指到了“7”的位置上。伴随着这一声响动,三个人的内心同时一颤。只剩最后一个小时了,赵勇已经在脑海里将赵琳的死相播放了无数次,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与虎谋皮的滋味。自己当初的想法真是太过单纯,以为帮她一把,将指纹鉴定结果抹去,就能让她知道进退,自己收手,可结果是变本加厉。

他明白了她内心的决绝——除了死亡带来的快感,什么也打动不了她。

在董青的劝说以及遮挡下,李媛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地检查,可除了全身的冻伤,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钥匙”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这个废弃的地下室将是他们的墓地。

几卷录音带、一把钥匙、一个排水栓塞,以及一些凌乱而又冰冷的铁链,将伴随着他们走向死亡。

但他们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谁会想要死呢?

活着总有活着的好。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三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了,隐约能听到一些啜泣声,声音很低,低到让人觉得绝望和伤悲。

答案变得不重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懂了。

墙角忽然传来一阵冷笑声,李媛坐在地上,她低着头,手猛地将脚踝上的铁丝一扯,顿时一阵疼痛感让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抱着脚倒在地上,用极为痛苦的声音说:“演,接着演,我们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你们以为她会在旁边看着我们吗?你们难道还觉得我们有机会出去?”李媛惨笑着抬起头,手依旧抱着脚踝的位置,目光慢慢变得怨毒起来,“三十二年前你们做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老蔡还在世的时候就叮嘱我去找他的后人,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吗?”李媛问。

赵勇看着董青,董青看着赵勇,两个人面无表情,各自扭过头去,沉默着不说话。

“老蔡说当年你们是有约定的,你们这帮人不能从政、不能经商、不能再干伤天害理的事,甚至不能有后人。可你们呢?赵勇当上了警局局长,周桐当上了C大的校长。不仅如此,你们还都有了后人,你们这样做,真的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当年你们犯下了那样不可饶恕的罪孽,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不知道安安分分地赎罪,竟然还贪恋着更多的东西,真是人心不足啊!如今好了吧?都得到报应了吧?一个都逃不掉!”

“那蔡玲不是你的女儿?”董青冷着脸反问道。

“蔡玲?那只是一个意外!当年我怀上她的时候就准备打掉,可是那个时候老蔡病重,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我难道要让他绝后?”李媛的声音这次有些心虚,音量也渐渐小了下来。

“你不觉得你说话自相矛盾吗?”

“矛不矛盾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都要死了,她回来了!”李媛的话锋一转,对着铁门旁边的赵勇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吧?杀了我,然后拿到线索,再逃出去?”

赵勇低着头,依旧不吭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安静点儿?”董青说。

“安静?我都要死了,还安静个什么劲儿?还不让我把话说完了?”李媛的手按在脚踝处,看着鲜血慢慢地从她的指间流出来,流到黑黢黢的地板上,与污垢混成暗红的颜色,直让人觉得恶心,李媛慌忙扭过头。

“都别吵了,再想想办法,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总要试试的。”

“试试?老赵,你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吗?这个鬼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我们边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是饿死在这儿,就是冷死在这儿,不要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再给我们三天也不可能了!”李媛气急败坏,继续说,“当初我就说过,你们既然想出来做事,想延续香火,那就得干掉她!现在好了,她长大了,我们成了鱼肉!”

坐在浴缸边上的董青浑身一震,她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勇:“你……你知道他是自杀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看老周死的那样子,肯定是自愿跳下去的,这还用分析吗?”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让王队长一直在调查?”董青反问道。

“王允?他查案子可不是我授意的,而且我总不能说这件事不查了吧?”

“那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不想查清楚?”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收手的。”赵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干的那一系列事,顿感羞愧难当。作为警局局长,他偷走了凶手的指纹鉴定结果,已经是知法犯法。他的用意倒不是保护那个女人,而是想让她明白她该收手了,可结果是她将自己一并列入了死亡名单里。要知道赵勇当年只不过是作为一名警察随同勘探部队进入阴山而已啊。

“痴人说梦!”李媛感觉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多的了,也陪他们演了这么久的戏,是时候该收场了。脚踝深陷的铁丝以及不时流出的鲜血让她已经难以站立,之后的时间里,她怕是只能坐着了。李媛将录音带丢到那具女尸的旁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是谁?”

问题一出来,赵勇立即站起身来,指着面前的女尸,问:“对啊,她是谁?”

回想整个过程,三个人不是忙着求生就是争吵,根本没人在意地上的女尸,她会是谁呢?赵勇将当年有关人员过了一遍,似乎知道这件事的女性,除了眼前的这两个……剩下的人应该都已经死了才对。这具女尸会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自杀?

“她会不会是贾旭的女人?”李媛的声音显得怯生生的,这让董青有些意外,董青接话道:“可能吧。”

“也对,那老小子死前都还在酒吧里风流,只有他才有这个可能,可惜结果只是又多害了一个人罢了。”

“你们现在才想知道我是谁吗?”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响起。

不远处躺着的女人忽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