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暗中的脸

砰!四季春酒楼地窖的木板子被人给拉开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瑟缩在地窖中的十来个人不禁浑身一抖。

“四季春”曾是整个黑水镇最豪华的酒楼,是前任镇长汪有龄宴请外宾的地方,阿发和阿桓也曾有幸在这里吃喝过。自从经过了那场惨绝人寰的火灾后,整栋酒楼已经是被付之一炬了,本来还剩下个光秃秃的骨架子,在前几日的狂风中又轰隆一声全倒了。酒楼虽然倒了,但地窖却幸免于难,保安队子弹都已经打光了,眼见丧尸越来越多,只得藏身在这里。这个地窖实际上是酒楼用来放泔水的地方,泔水全用半人高的陶罐子装着,放了满满的三大排,留给他们栖身的地方其实不多了。这些泔水放了许多时日,全都已经发霉变质,整个地窖内弥漫着剧烈的馊臭味,让人闻着恨不得把胃里那点东西都给呕出来。

一个瘸着腿,满身是血的男人从木梯上笨拙地爬了下来。

“李副官,外面情况怎么样了?”顺子第一个凑了上去,极为忧心地问道。

“筐瓢了,筐瓢了(湖南话,‘完蛋了’的意思)……”李副官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直重复着这句话。顺子注意到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到底出啥子事了嘛,道长呢?”顺子又追问道。

“道长……他……他……”李副官忽然变得哽咽了起来,“他……死了!”

听到这样的噩耗,顺子呆滞了一阵,随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开始失声痛哭了起来。茅无极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了,教人如何不肝肠寸断!其他几个受过茅无极恩惠的保安队员也个个都是掩面垂泪。

大嘴显得极为不耐烦:“哭哭哭,哭个什子蛋,又不是死了你们亲娘!”

“你这砍脑壳的,说的还是人话么?道长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记了?”顺子也顾不得伤口的隐隐痛楚,大声开骂道。

“这年头,能保住自己的墩子就不错了,哪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死活啊!”大嘴依然没心没肺地唠叨着。

“你个狗日的大嘴,看老子不揍你丫的!”顺子涨得满脸通红,提起大嘴的衣领就是一记老拳。

“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老子今天不收拾你,就不叫大嘴!”大嘴吐出一颗血淋淋的门牙,气急败坏地与顺子扭打在一起,身旁的泔水缸都给踢翻了,一时间臭气熏天。

“都给老子住手!”李副官怒气冲冲地喝道,跑过去一人给了一耳光子,“外面到处是僵尸,你们就不能给老子消停消停点么!”

大家的情绪都稍稍平稳后,一脸铁青的顺子又忽然爬上了木梯,想往外跑。

“你小子干什么去?”李副官问道。

“俺家媳妇还在教堂里,俺可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给我下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半步!”

“你又没媳妇,当然无所谓了……”不知道谁在小声嘀咕着。

这些李副官当然都听在耳里,他虽然胆小,虽然窝囊,但在关键时候还是有些责任感的,只听他说道:“我再出去查探查探,你们等我消息。”

“要是……回不来呢?”

顺子这一句话说得李副官自己心里都毛了,只见他瞪了顺子一眼,骂道:“去你妈的乌鸦嘴!”

要从东镇走到镇郊,可以从城关出去,再绕过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山底下就是了,但这毕竟需要绕个大圈子,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羊肠小道,虽然看起来九曲十八弯,但却可以省下一半脚程。这条羊肠小道本来是不存在的,被一些喜欢摸夜路的汉子走得勤了,野草被踩得七零八落,也便成了路。

所谓的城郊,也就是郊区几栋较为集中的破房子凑在一起,面积比现在的一个商业住宅小区还小。

天色灰蒙蒙的,按理说应该到了鱼肚白冒出来的时候了,却仍旧看不到一丝阳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羊肠小道上迤逦而行。

身后东镇的方向不断传来各种诡异的嚎叫,听得小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瞄了一眼身旁的壮汉,问道:“头儿,咱真要这时候去逛窑子啊?”

“二麻子不是说这家窑子的货色不错么,天天跟那几个一本正经的道士呆在一起,可没憋坏了老子!”黑旋风粗声粗气地说道。

“可是,没和道长打声招呼就出来,不太好吧?”小马紧了紧裤带,不无担心地说道。

“你个唠什子的!老子们去打炮,还要向他汇报么?”

“不是啊,头儿,你听听……好像还有枪响,是不是镇里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也比不上老子裤裆里那点事重要!”黑旋风只要一想到窑子里那些**肥臀,心中就更是欲火难耐,不由得催促跟随着他的五个弟兄加快脚步。

小道的旁边是几片水稻田,此时还没到收获的季节,风吹着稻穗一摇一摆的,发出沙沙的怪声,听起来像有人在狞笑似的,十分骇人。

肥丁紧张地四下张望着,双手交叉抱着肩膀,小声说道:“头儿,要是遇上僵尸怎么办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听得大家伙心里都是毛毛的,小马是里面唯一一个用上半身思考的动物,接着肥丁的话,他趁机说道:“要不这次先回去吧……改天再来也是一样……”

“格老子的,回你娘个球!咱们带着大家伙呐,管他什么尸,都给打成蜂窝喽!”黑旋风指的是川子扛着的那把进口麦德森机枪(1905年丹麦产的一种轻机枪,每秒能打出上百发子弹,风靡全世界,当时国内也有不少军阀购买),从南镇逃到东镇时,其他值钱的东西都没拿,却唯独带着这把看家的家伙式。

“你再婆婆妈妈的,小心老子拿你泻火!”黑旋风愤愤地吼了一句,吓得小马脸色发白,赶紧捂住了屁股。

六个兵匪子一路上浮想联翩,裤裆被撑得老高,就这么一小截路却感觉比当年跨省打仗还要远。好不容易捱到了镇郊,影影罩罩地看见十余栋房子像鬼魅一样耸立着,四周一片乌漆抹黑,看不到一点灯光。

观察了一阵后,黑旋风喊了一声,“走!”随后猫着腰,直奔最中间的一处院落跑去。看这飞檐画角的装饰,应该就是二麻子所描述的窑子所在地了。

窑子外面的草堆子里不断传来夏虫吱吱地低鸣,奇怪的是,却听不到一点儿人声。肥丁在经过一颗梧桐树下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泡大便,气得破口大骂,连鞋子都直接扔掉了,估摸着是哪个起夜的嫖客给拉在这的。

来到窑子的院门口时,小马忽然看到隔壁二楼的窗户口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正在看着他笑,吓得叫出声来:“有鬼,有鬼!”

黑旋风听得心中一惊,循声一望,却没看见半个人影,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碎得稀巴烂了,只剩两扇窗棱架子在风中晃来晃去。

“有你个大头鬼!”黑旋风拍了小马一脑门子。

窑子的大门关得死死的,黑旋风敲了好一阵也不见人来开门,干脆一脚给踹开了,一股冷冰冰的过堂风从屋里刮了出来,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屋子里一片漆黑,几人摸着黑闯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水味,闻得几个老爷们儿亢奋不已,更加欲火难耐。

“小妞们,出来接客啦!”黑旋风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话还没落音,身后的大门就“砰”地一声自动关上了,紧接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子在屋子的角落里一闪而过。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谁他妈瞎了狗眼的,踩着老子了!”

四周黑抹抹的一片,一堆人我看不见你,你看不见我的,到处都是桌椅被踢翻的声音。忽然,黑旋风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摔了一鼻子灰,还没反应过来,手又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给踩了一下,气得大喊大叫:“格老子的,谁带了火柴的,快点起来!”

只听“唰”地一声,不知谁划燃了一根火柴,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照成了一片橘黄色。黑旋风眼前逐渐亮了起来,他忽然发现一个穿着小旗袍,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躺在自己身旁,女人半张脸已经被头发遮住了,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暴鼓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

就在这时,火柴已经烧尽,四周再度陷入一片令人恐惧的浓黑之中。

“快……快点上!”黑旋风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一个桌脚,像是见了鬼似的,浑身一震,又是吓得一声大叫。

肥丁又哆哆嗦嗦地划燃了一根火柴,那个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脖子上全是血,看起来已经干涸了。这女人的身材不错,紧身的白色花斑小旗袍勾勒出柔美而性感的曲线,缠着松紧带的白色薄纱丝袜(早期的丝袜,用真丝制成,但不像现在的丝袜这样有弹性)包裹着光洁的美腿,尽情地挑逗着男人们的幻想。

肥丁这时找到了客厅白炽灯的引线,拉了一下,灯泡亮了两下,竟“砰”地一声炸开了,琐屑的玻璃渣子掉了一地。

“日他奶奶个腿儿!”肥丁骂了一句,偶然间看到半开着的抽屉中有几根蜡烛,忙抓来一根点上。

黑旋风自己不敢上前,便说道:“你们谁去看看,还有气没。”

见大家都没动静,只得又说道:“华子,你去!”

华子战战兢兢的走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在准备将她滑落在脸上的头发给撩开的时候,那女人忽然浑身一震,动了起来,吓得华子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嘴中哇哇大叫,女人翻了个身,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头儿,还没死!”小马这时喊道。

黑旋风这下放心了,将她半扶了起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这时她脸上的头发也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妖媚而惨淡的脸。虽然长得还算标致,但她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只要一扭动身子,脖子上两道黑洞洞的咬痕就会突突地冒出血来。这女子正是镇郊窑子的大姐大,牡丹。

牡丹的嘴唇不住颤抖着,极不规律的一张一翕,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黑旋风听了好一阵也没听懂。这时他看到牡丹上身的扣子掉了一颗,衣服开了个小衩,从黑旋风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衣缝里那馒头似的乳沟,喉头不禁一阵**。

肥丁这时将蜡烛放在桌上,脑中荷尔蒙上涌,竟趴在牡丹的白丝袜上开始闻了起来,看上去一脸陶醉,黑旋风站起身就是一脚,把肥丁给踹得满地打滚。

“格老子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先了?”

小马看到黑旋风开始解裤带,不禁乍舌道:“头儿,你不会是想……”

“你急个锤子,老子爽够了随你们怎么玩。”黑旋风说完,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了。

“她都快死了啊,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禽兽了……”

“少他妈装正经了,有种的等会你别上啊!”华子打趣道,他将手中的三八大盖往地上一扔,搬了个凳子过来坐着,准备欣赏一出好戏。

黑旋风雄性激素分泌旺盛,胸毛和腿毛长得比原始森林还茂盛,加上他那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只黑猩猩。可怜了牡丹那一身上好材料做成的旗袍,被黑旋风给撕得东一块西一片的,丝袜上也被扯得脱了线,没一会功夫,黑旋风便已经压在她身上轻车熟路的运动了起来。

其他几个兵匪们看得眼睛都直了,不住地吞咽口水,但这快两百斤的身体压在身受重伤的牡丹身上,却让她苦不堪言,她的脸上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了,嘴巴张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想喊却又喊不出来。

正在黑旋风欲仙欲死之际,小马忽然哆哆嗦嗦地说道:“头儿,她……她不动了……”

黑旋风也感觉牡丹的身子变得僵硬了不少,往她脸上一看,心中不禁一凉,只见她本来的一张标致的脸庞已经扭曲到了一个怪异程度,嘴巴张得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则像快蹦出来似的,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黑旋风用手在她鼻下探了探,已经没了呼吸了。

“格老子的,这么快就死了!”黑旋风骂骂喋喋,被这样一双恐怖的眼睛看着总觉得浑身不自然,用手刚一合上,她却又一下子睁开了。

这样一搅和,黑旋风的热度已经是退了大半,也没那兴致了,心中很是生气,找华子要来了一柄小刀,嘴里一边骂着:“看你娘个球!”一边将牡丹两颗眼珠子都给挖了出来,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不断地往外冒着血,看起来像地底深潭一般。

“格老子的,真他娘的败味!”黑旋风扫兴地往牡丹身上吐了口唾沫,一脚踩在被他丢弃在一旁的眼珠子上面,眼球被踩爆,一股黑色粘稠的**激射而出,刚好溅在了旁边的华子身上,腥臭无比。华子一个没忍住,扶着椅子开始狂呕起来。

出于几人意料之外的是,这时牡丹的身子竟然又开始动了!她全身开始**,身体剧烈颤抖着,像是犯了羊癫疯一般,嘴中不断冒出令人恶心的白沫,肥丁和小马两个人凑上去,却硬是没按住她。

明明都是个死人了,怎么会动呢?小马这时想起了她脖子上的两道咬痕,脸色一白,颤声说道:“不好,她……她尸变了!”

这话说得大家心中都是一慌,黑旋风却扁着嘴道:“怕个锤子,不过是只鸡而已,还能变成鸭不成?”说着掏出自己那把擦得贼亮的勃朗宁手枪,朝着牡丹的身上一连打了五枪,伤口处不断有黑色的血流出,牡丹却仍像失控似地浑身颤抖。

“格老子的,真邪门了!”

“头儿,你忘记啦,道长说要往脑袋上打才行啊!”华子在一旁提醒道。

黑旋风也模模糊糊记得茅无极曾说过这句话,便将枪口抵着她的脑门子扣响了扳机,却发现竟然没子弹了。

肥丁这时想起了自己被僵尸咬死的弟弟,忽然一股悲怆感涌向心头,“头儿,那些僵尸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不能让这娘们儿死得这么便宜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黑旋风问道。

“砍了她脑袋!”

其他几人都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搬来了一张长方凳子,将牡丹给扶起来后,让她双膝跪在凳子边上,脑袋则枕在凳子上。牡丹嘴里的白沫不断从凳子面上流下,双手无力地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黑旋风知道肥丁心里头有气,便顺水推舟道:“肥丁,你来吧,也算是给你弟个交代了。”

肥丁冲黑旋风感激地点了点头,取下肩头的三八大盖,又从枪管上掰下了一柄长长的刺刀。

“剁你个狗娘养的!”肥丁大喝了一声,手起刀落,牡丹的脑袋便像皮球一样滚落到了门边,她的身子则像僵住了一般,竟然不动了,从脖子的创口处喷出了好几升黑血。

过了手瘾,精神也得到安慰了,肥丁心中大爽,问道:“头儿,咱还进去不?”

“怎么不进去?老子还没泻火呢!”

几人拿蜡烛的拿蜡烛,扛枪的扛枪,继续往里屋的房间探索,从客厅走出去就是天井,供窑姐们洗浴的澡堂子就在天井旁。路过牡丹的脑袋旁边时,黑旋风把它当作足球往天上使劲一踢,脑袋竟飞上了澡堂子上的屋檐,兀自滚落了一阵,又从屋檐上的天窗掉了下去。

其他几人听到“扑通”一声响,都是一脸邪笑:“好球啊!”

一直没出声的东子这时忽然奇想,问道:“喂,哥几个,你们说说,这人要是被砍了脑袋,还会有知觉么?”

华子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废话么,脑袋都没了,哪还会都知觉!”

“话可别说死喽!”小马驳了他一下,随后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做过刽子手,他说啊,这被砍了头的人,脑袋掉后还能保持三分钟的清醒时间,眼睛里还能看见东西呢!”

“你就铆劲吹吧,说得跟真的似的。”华子看起来一脸的不相信。

小马急了,“我骗你做啥子?有一次我爷爷砍了个与别人通奸的娘们儿,你猜怎么着?就在我爷爷提着她脑袋准备去交差的时候,她竟然开口说话了,说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出卖他的男人。”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东子听得津津有味,忙催问道。

“后来啊,那个男人真的死了,而且是七窍流血,听说是被吓死的……”

一番话听得几人浑身发冷,黑旋风却泼了瓢冷水:“这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你们也信!”

穿过天井,又来到一栋两层楼的建筑里,这里的格局就像是老式的筒子楼一般,阿发当初也只是到了天井,不曾来过这里。走进建筑后,看到中间有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走廊上还铺着绣满了春宫图的红毯子,走廊两旁是二十来个五平米见方的小隔间,这里就是正儿八经给嫖客和窑姐们办事的地方了。每个隔间之间都用一块薄薄的木板隔开着,木板只有一人来高,因此只要踮着脚,就能看到隔壁隔间的状况。隔间都没有门,只是用一张粉红色的绸布给遮着,绸布不长,蹲下身子也能看到里面的状况,这些绸布的边沿都绣满了花边,摸起来像是女人的睡裙一般,光看着就足以刺激起嫖客的性欲了,由此看来,这老板娘倒还是蛮有生意头脑的。

掀开绸布一看,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床,一个小柜子,也只够放得下这些东西了。柜子里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大抵都是避孕的玩意儿和催情的药材,像什么了肚贴(贴在肚脐上的一种特制的药膜,据传有避孕功能,以前的赵飞燕和赵合德两姐妹就是用此避孕)、藏红花(一种下体清洗液)、凉药(现代避孕药的前身,主要成分为麝香)、猪肠衣(动物肠衣富有弹性,因此民国时期都用此充当**)等,种类五花八门,齐全程度都快赶上县城的妓院了,看得几个老爷们儿大眼挤小眼的,笑作一团,具体在笑些什么,都是心照不宣了。

继续顺着走廊往前走,大概二十米开外,有一道大木门,踹开木门,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展现在几人面前了。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但这两个房间加起来面积却和一楼的二十个小隔间差不多,这里就是窑姐们就寝的地方。楼梯上散落着许多梅花般的血迹,扶手上也是像涂了红漆似的,到处是血。走到这里,几人心中都已经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具体是什么,也没人答得上来。快走到二楼的时候,小马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给磕了一下,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离他最近的华子一眼,华子却是耸了耸肩,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马揉了揉仍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愤愤地嘀咕道:“下次别被我抓到!”

来到二楼后,几人看到房间门都是大开着的,门上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划痕,最深的都快把门板子给捅穿了。几人走进第一个房间,刚进门,一股冷风就迎面吹来,吹得烛火一摇一摆的,华子和肥丁赶紧用手捂住,大伙儿这才发现原来房间窗户上的玻璃全都碎掉了。

数了一数,房间里共放着八张床。整个房间看上去相当凌乱,地上到处是果皮纸屑,水缸打翻在地上也没人拣,鞋子东一只西一只,**到处堆放着各式性感暴露的衣物,都快堆成小山了,却没一件是叠得整齐的,枕头下面能找着好几只配不成对的袜子,床下能抓出一大把没洗的肚兜和裤衩,有些由于放得时日过久,放在地上都能立起来。房间上面人为地拉着三根麻绳,一头绑在前窗,一头绑在对面的后窗,麻绳上密密麻麻地晒满了各式褶皱的衣物。

屋子里满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混杂着一股酸酸的馊臭味,很不好闻,还没走多深几人就开始往后退了,临走时华子发现了门后有一个盖着的大木桶,他揭开盖子,一大堆苍蝇嗡嗡地撞在了他的脸上,只见里面全是沾满血污的卫生棉和月经带,足足堆了大半桶子,不时还有个头肥大的蛆虫在月经带上爬来爬去。整个木桶腥臭扑鼻,华子差点没被恶心死,赶紧盖上了盖子,蹲在地上大吐特吐了起来,由于昨儿晚上吃的东西已经在一楼吐完了,这次吐出来的全是黄褐色的酸水,身子像抽空了一样难受。

黑旋风捏着鼻子进来催了,本来想抽他一耳光子的,当看到地上的一大滩酸水后,也没敢靠近,只是皱着眉道:“你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吐?再不出来我们就先闪了!”

“我的个仙人板板,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啊!”华子土着个脸,捂着肚子追了出去。

看到这个样子,另外一个房间大伙儿也没心思去了,真没想到这些窑姐们人前一副性感妖媚的模样,人后却是这样邋里邋遢的,还真和男生宿舍有得一拼了。

就在大伙儿啪嗒啪嗒下楼的时候,小马又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给磕了一下,这下磕得比之前更重,疼得小马“哎哟”地高叫了一声。

小马回过头,身后的华子竟冲着他笑了一下,小马气不打一处来,将他衣领高高地提了起来,暴怒道:“你个王八羔子还有完没完了,没事拿老子寻开心是吧?!”说完便要挥着拳头朝华子脸上给了一下。

华子右眼中了招,肿的像熊猫,不禁破口大骂道:“老子日你亲娘,发什么神经呢!”

“你们俩吵什么鸟呢?!”黑旋风这时走了过来,“小马,你没事揍他干啥?”

“这小子手痒,没事老磕我脑袋,头儿,你说他欠揍不?”

华子捂着眼睛,显得十分无辜,“你眼睛长在屁股上还是怎么的?我站都快站不稳,哪还有心思拿你寻开心?”

黑旋风瞪了两人一眼,“格老子的,我还当多大点事呢!都是自家兄弟,谁再起内哄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

“华子……真……真不是你啊?”小马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

“如果是我做的,我把脑袋卸下来给你当球踢,成不成?”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小马忽然感到有东西滴在了自己脸上,冰凉冰凉的,他当是墙缝里漏水,混不在意地放在鼻尖一闻,竟还隐隐有些腥臭味。

“什么鬼东西?”小马骂骂喋喋着,“肥丁,来借个火儿!”

肥丁将蜡烛递了过来,小马周围立时变得一片亮堂堂的,他这才发现,滴在脸上的**竟然是血!

一股凉意从他心中慢慢升起,他缓缓地抬起头,并将蜡烛举过头顶,只见房梁上竟然悬吊着十几具黑洞洞的女尸,每具女尸都被一根长绳给勒住了脖子,看起来像是上吊了一样,个个都是面色惨白,七窍流血。在风力的吹动下,女尸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来摇去,恐怖得让人窒息。其中有一具没穿衣服的女尸晃动的幅度最大,而小马由于一直走在二楼的楼梯的右侧,正处在那具女尸的正下方,那脑袋被磕到的感觉,其实是女尸的高跟鞋撞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小马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都凝固住了,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一滴污血从女尸身上滑落而下,准确无误地滴在了蜡烛的烛芯之上,烛火“嗞嗞”地响了两声后,竟腾地一下熄灭了!

此刻,除了东子手上的小半截蜡烛,周围立刻又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巨大的恐慌像泄了闸的洪水,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大家都怔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冷风吹拂下,吊着尸体的房梁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响,一声声地敲击在大伙儿的心坎上,摇摆的烛光下,东子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嗬……嗬嗬……”

沉闷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女人笑声,声音阴寒无比,刺骨三分,像是来自地狱黄泉一般。小马大叫了两声后,像见了鬼似的往楼下夺路狂奔,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狭窄的楼梯口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

“让开,快让老子下去!”

“挤你大爷的……”

东子跑在最前面,但通往一楼的楼梯才下了一半,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竟从天上掉下来一具女尸,正落在自己脚下,东子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蜡烛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滚了两滚,也熄灭了。

四周变得黑咕隆咚的,看不到一丝光亮,沉甸甸的恐惧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众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大伙儿抓着瞎,拼命地互相推搡着,连被夹在人堆里的黑旋风也莫名其妙地挨了几拳。

啪!一声像是绳子断裂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肥丁忽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身上,险些栽倒在地上。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是听到啪啪啪的几声,随后木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几声闷响,楼梯上的木板子本来就不怎么牢靠,这下更像是发生了连环地震了一般晃个不停。

“格老子的,怎么回事?”

“嘘,都别说话!”肥丁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擂战鼓一般,哆哆嗦嗦地摸出一盒火柴,由于过度紧张,一连划了好几根才划燃。但最后那根火柴却是因为用力过度掉落在了地上,还好,没熄。肥丁弯腰去拾地上的火柴,借着地上火柴微弱的亮光,他忽然看见,就在正对着他的前方,竟有一双涂着血红色指甲油的苍白的女人的脚!他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叫着,连退了好几步。

“啊!”东子这时忽然惨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无比,随后就没了音了。

“快跑,有鬼,有鬼啊……”华子话还没说完,就像公鸡被勒住了脖子,一下子哑了声了。

这下可把大家吓坏了,个个都像受了惊的雏雀,在黑暗中到处乱撞,慌乱中,不知谁叩响了麦德森机枪的扳机到处乱射,清脆的枪响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狭隘细长的楼梯上变得一片嘈杂,黑旋风大喊了几声,都被湮没在了噪音之中。机枪喷出的火舌一闪一闪,将周围混乱的景象印成了橘黄色,影影罩罩中,黑旋风看到华子满身是血地躺在离自己一米开外的地方,浑身剧烈**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衫,光着脚的女人正趴在他身上,一张血盆大口死死地衔住了他的脖子,如同猎豹扑杀到了猎物。黑旋风吓得失声叫了出来,那赤脚女人猛地一抬头,两道刀子似的凶光射向了自己。这将是黑旋风永生难忘的恐怖画面,只见这女子的衣服上布满污垢,蓬乱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她眼睛里全是白仁子,并没有黑瞳,到处布满着如同火舌一般的血丝,凶光毕露,阴森得仿佛在极北苦寒之地冰冻了千年一般酷寒无比!

黑旋风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他感觉自己都无法思考了,如果不是有意识地克制了一下,尿都会从裤裆里喷出来,他觉得那个诡异的女人正朝自己靠近,慌乱中他抓起身边的一个人就往那女人身上一推,眼见着下楼的路上黑压压的好几个人影,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胆战心惊,便整个身子骑在了扶手上,想要通过扶手翻下楼去。然而,当他刚准备收起另一只脚时,却感觉脚被人给死死地拽住了,他吓得脸都白了,使劲地蹬了几下,想要挣脱开来,由于用力过猛,他那只香港脚竟从皮靴子里直接抽了出来,身子失去重心,一个没站稳,直接从二楼的楼梯扶手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楼下是石砖铺成的地板,硬梆梆的,黑旋风只感觉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估摸着应该是骨折了,但这当口也容不得他多想,拖着一条瘸腿就往外跑。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有人要下楼追自己,只剩一条腿的黑旋风拖着笨拙不堪的身躯,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跑着,右腿的疼痛一阵高过一阵,疼得他嘴唇都快咬出血了,楼梯上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声入耳,字字钻心,短短的一条走廊,却让他像走在烙铁上一样漫长,衣服全都被汗水浸透了。等到黑旋风终于摸到走廊尽头的门把手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不动了,因为他发觉,楼梯上的叫喊声和枪声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砰!一声闷响过后,浴室的木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几个披头散发,光着脚丫的黑影一跳一跳地闯了进来,这些黑影呼哧呼哧地大声喘着气,嘴中不时喷出一股股白色的雾气,它们几乎掀翻了浴室中的每一个桌椅,连用来烧水的黑木炭也被它们给踢得到处都是。大概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它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咕噜咕噜……满是肥皂沫的中央大水槽中,冒出几个大小不一的气泡,泛起了阵阵涟漪。

忽然,一个人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正是满脸狼狈的黑旋风,原来方才黑旋风一直躲在这水槽之下。虽然呛了几口滑溜溜的肥皂水,但命总算捡回来了,黑旋风擤了擤鼻涕,准备爬出水槽。

“格老子的!刘半仙说老子命硬,果然不是盖的!”

黑旋风正在庆幸地想着,就在这时,水槽里忽然慢慢冒出一个黑乎乎的物事,黑旋风不明所以,凑近一看,发现竟是个人的头颅!

黑旋风吓了一大跳,当那头颅随着水波晃动,慢慢地将面部转向黑旋风时,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头颅竟是之前被肥丁砍下的牡丹!牡丹的眼珠子已经被挖去,黑洞洞的眼眶不断往外流着黑血,就在这时,牡丹的嘴角忽然轻轻**了起来,嘴唇咧成了半月形,露出了两颗白森森的獠牙,对着黑旋风摆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狞笑!

黑旋风感觉心都凉了半截,他战战兢兢地掏出了勃朗宁手枪,不想手枪却因为浸泡在水中哑了火,这时身后飘来了一股香水味,闻起来像是牡丹花的味道,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给重重地揪住了,身子像筛谷一样被提了起来,根本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镰刀朝着自己重重地劈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黑旋风的眼睛忽然像在看万花筒一般,到处天旋地转着,耳朵也忽然听不到声音了,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地上滚来滚去,像个皮球一样,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后,他看到水槽已经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了,而自己那没有了头颅的身体正站在水池边沿像羊癫疯一样颤抖着,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脖子里涌出,自己的身体后面,站着一个身着旗袍女人的身体,同样没有头颅,只见她一手拿着镰刀,另一只手在水池中摸索了一阵,将牡丹的头颅提在了手上,黑旋风半睁着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牡丹正面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阴森无比的蔑笑……

原来小马说得没错啊,人被砍了脑袋,真的还可以看见东西呢……

“格老子的……”黑旋风嘴唇轻启,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