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崭 新

1

凌悠然吃了药,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都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她只记得曲诺告诉她今天的拍摄由路鸣帮她进行了。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陌生的电话号码,她犹豫再三接过电话,对方熟悉地问候:“还好吗?”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想让对方知道她快病入膏肓了:“挺好的,有一点儿不舒服。”

“生病了?”对方温柔地说。

“嗯,一点儿小感冒。”

“那你肯定需要医生,快来开门吧!”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不一会儿,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凌悠然从**爬起来,披着毛毯去开门,黎浅南一脸憔悴的模样映入她的眼里。

“不要这么惊讶,我打电话问路鸣的。”黎浅南亲昵地拉过她的手腕走进房间,手掌抚上她的额头,“嗯,好像不发烧了。”

记忆里不知道有多少次是这样了,她和黎浅南冷战,又因为他的温暖,把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

有时候不禁怀疑,他们之间真的疏远过,真的冷战过吗?

黎浅南在套房的小小厨房里熬着粥,冰箱里有点儿什么材料,他就凑合着做了什么。

不一会儿,餐桌摆上了热腾腾的白粥,一个水果沙拉,一份草莓吐司。简单的餐食,却让凌悠然莫名地感到温暖。

“别看了,吃吧!”他替她拉出椅子,然后移步坐到她的对面。

她轻轻点头,细细品尝这些简单食物的味道,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至碗里的食物都被消灭光,她见黎浅南起身收拾着碗筷,便跟着动手:“我来吧!”

“病号,还是乖乖地去沙发上躺着吧!”他浅浅一笑。

她点头,转身的时候,他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对不起。”

正午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她一直认为,在黎浅南的身边,她一直都是幸福的。

楚慕格和李米恩的婚礼行程有些赶,婚纱照拍完,便要开始举办婚礼了,地点定在岛上的教堂里。

白色教堂里布满了白色的百合和香槟色的玫瑰。李米恩戴着头纱、穿着燕尾婚纱从鲜花里走进教堂,花童跟随在她的身后,鲜花从天而降,落在每个来宾的身上。

楚慕格站在婚礼台上,伸出右手,李米恩的左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她此刻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在电视剧里听过无数次的台词,凌悠然第一次亲耳听见,竟是那么感动。

“楚慕格先生,您愿意娶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李米恩小姐为妻吗?无论富贵贫穷,健康或疾病,将永远忠于她、呵护她、爱她吗?”牧师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庄严地问着。

在楚慕格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凌悠然只听见内心有玻璃打碎的声音,清晰刺耳。

“我愿意。”楚慕格凝视着李米恩含满泪水的双眼,她是感动还是幸福呢?

“李米恩小姐,您愿意嫁给眼前这位帅气的男人楚慕格先生为妻吗?无论富贵贫穷,健康或疾病,将永远忠于他、呵护他、爱他吗?”

李米恩努力不让眼眶的泪水溢出,她不敢相信地问:“慕格,十年来,我所有的付出,就是为了这一刻,你亲口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即使她穿上了婚纱,对面站的男人是楚慕格,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当她说了那三个字后,她们便是夫妻了,从今以后他的身旁将只有她。

“是真的。”那简短的三个字,让李米恩热泪盈眶。台下只有凌悠然能懂李米恩为何在婚礼上哭得如此伤心,因为这一刻等得太久了,等得太累了。

李米恩擦拭着眼角的泪,正要开口说“我愿意”的时候,婚礼台上的花瓶被“嘣”的一声,打碎在地面上,吓得宾客们“啊啊”大叫,场面瞬间混乱了。

楚慕格将受惊的李米恩抱进怀里,陈严立马带着保镖戒备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满脸沧桑的人举着手枪走了进来。他愤怒地把枪口对准楚慕格:“楚慕格,你害我没了老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娶老婆?”

陈严走到楚慕格的身旁,楚慕格低头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对着没人的地方开了两枪,来宾大声地喊着,凌悠然找寻着黎浅南的身影,看见他被人群挤到了后面。

“苏木槿是谁?出来,快点儿!”那人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楚慕格的视线往凌悠然那边望去,他刚走下台阶,枪声落在了他的前方,使他停下了脚步。

“谁他妈敢动一下,我这枪可就对着谁了。”男人的话,让所有来宾呆呆地站着,谁也不敢乱动一步,免得惹祸上身。

“楚慕格,看样子这个苏木槿对你很重要嘛!哈哈……”那人得意地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谢安,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管有没有那笔钱,你老婆都会死,我劝你不要再闹下去了,对你没好处。”

楚慕格的话惹怒了谢安。他咬牙切齿地拿枪指着楚慕格:“不,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就有那笔钱了,我老婆就不会离开我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楚慕格冷着一张脸。宾客都被吓得躲在了角落里,谢安手上有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谢安一边举着枪,一边在人群里搜索苏木槿的影子,来之前,他已经将照片里苏木槿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了。

凌悠然的手腕突然被谢安抓住,谢安的力气很大,毫无防备的她,被硬拉着摔倒在了地上。

“哈哈……你就是苏木槿?”谢安将枪指在她的额间,她瑟瑟发抖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黎浅南和楚慕格同时大喊:“你放开她。”

这引来谢安一阵狂笑:“哇!幸福的姑娘,他们都很在乎你啊!”

谢安粗鲁地将凌悠然从地上拉了起来,枪抵在她的腰间,推着她往楚慕格的方向走,她发着抖的双腿根本没有力气移动。

谢安直接用力将她推了过去,她猛地摔倒在了地面上,轻哼一声,却不敢大声喊痛。

“悠然。”黎浅南心疼地喊她,她回过头来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楚慕格双手紧握成拳头,大声呵斥着:“谢安,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让你一辈子烂在牢里。”

“楚慕格,你给我闭嘴,现在决定权在我手上,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然我让她死,我和她一起玩完。”谢安轻笑几声,一把扯过凌悠然的头发,痛得她倒吸一口气。

楚慕格焦急地妥协:“好,你想怎么样?”

谢安将枪指向在一旁安静站着的李米恩,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问楚慕格:“一个是你在乎的女人,一个是你的妻子,你选一个。再给我准备五百万现金,用直升机送我出去,我安全了自然放人。”

李米恩抬头望着楚慕格气愤的侧脸,她也想知道,他会选谁?

“我可以给你准备五百万,你谁也别想带走。”

谢安放开凌悠然的头发,转而掐住她的脖子,低吼道:“楚慕格,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快说,选谁。”

谢安掐着凌悠然脖子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像梦里那个少年掐着她的脖子一样,令她窒息、痛苦。

黎浅南望着痛苦的凌悠然。他知道,楚慕格一定会选择凌悠然的。这一局,他当然会赢,只要这局赢了,楚慕格便再也不能挡在他和凌悠然中间。

楚慕格陷入了两难,他不希望任何人出事,可现在的局面,他没有办法不做选择。

2

“我选她。”

楚慕格的手指向凌悠然,她瞬间获得呼吸,猛地咳嗽着断断续续对他说:“慕格……你……不可以……”

李米恩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无力地坐在地上。

凌悠然转头望着谢安:“你还是绑我吧!我更值钱,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要钱,我要的是楚慕格脸上痛苦的表情。”谢安满脸扭曲的笑,如同他已扭曲的心,他的枪指着瘫软在地上的李米恩,“楚慕格,换人。”

楚慕格略微粗糙的手掌抚上李米恩苍白的脸颊:“米恩,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慕格,我不要……我害怕。”李米恩哭着摇头,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臂。

楚慕格半哄半拉地将李米恩往谢安的方向带去,他低头在李米恩耳边轻声说:“米恩,相信我,相信我。”

那一句“相信我”一直在李米恩耳边回**,她找寻着路鸣的身影。路鸣对上她的目光,对她点点头,他相信楚慕格不会让李米恩受伤。

谢安将凌悠然推过去。楚慕格假装将李米恩推过去的时候,突然侧身,手肘用力地打在谢安的腹部,谢安吃痛,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楚慕格迅速地双手握住谢安想要开枪的右手,两人纠缠在一起,一声枪响,凌悠然双手抱头尖叫一声。

路鸣走过来,抱着吓得一脸呆滞的李米恩:“米恩,米恩,你不要怕。”

李米恩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腹处,洁白的婚纱已被鲜血染红。路鸣双手压住她的伤口,大喊:“米恩受伤了,快叫医生啊,医生!”

“哥,哥,哥……痛,真的好痛。”李米恩额头冒着微小的汗珠,虚弱地喊着路鸣。

“我在,哥在这里。”路鸣从未像这样害怕过,害怕失去李米恩。

刚刚楚慕格在和谢安争夺的时候,不小心按下了扳机。谢安一看有人受伤了,害怕地松开了自己握住枪的手,枪落在了楚慕格的手上。

陈严趁混乱的时候,带着几个保镖跑上前,将谢安按在了地上。他对着谢安狠狠地打了几拳、踢了几脚。

看到李米恩眼里的绝望,楚慕格十分心疼,他手一抖,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他缓缓向她走去,她使出所有力气大喊:“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告诉她,不要害怕,她不会受伤。

李米恩问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的是她,而不是凌悠然,为什么他选择的不是她,即使他们已经步入了婚姻殿堂,即使她是他的妻子。

“米恩,不是这样的,我……”楚慕格蹲下,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只是想在李米恩去谢安身边的时候,找到机会抢过谢安的枪,将他制住。他没有想到会伤到李米恩,可是,那一枪是他打出来的,李米恩是看着那颗子弹打进她的身体里的。

那颗子弹打穿的是李米恩十年如初的心,从那一句“我选她”开始,她便已经心如死灰。

“楚慕格,你闭嘴,闭嘴。”李米恩失望地摇着头,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又血腥又恶心。她听见路鸣焦急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妹妹。”路鸣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向外奔跑,她模糊地看见教堂外站着几位穿着白衣的天使,她大概是要去天堂了吧!

她的眼皮好沉重,可是她又不想闭上双眼,这样她会看不见光。终于,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世界变得安静了。

凌悠然望着地上那一摊血迹,楚慕格像块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没有勇气走过去安慰他。只要她成为苏木槿的时候,就会有人因为她流血,因为她死亡。

先是苏容笙,然后是楚豪,还有苏民莲,现在是李米恩,那下一个又是谁?

是楚慕格吗?

苏木槿就像一个灾星一样,总有人因为她受伤。

凌悠然双手捂脸,移动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黎浅南抓住她的手臂,她用恳求般的眼神看着他:“浅南,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她曾为了能享受阳光,不惜双手沾满鲜血,送自己最爱的人入狱三年,而如今她仿佛重新坠入黑暗。

凌悠然无力地坐在海滩上,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一串文字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缓缓起身,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手机,失控地大吼:“疯子,你这个疯子!”

“苏木槿,看到因为你而沾满鲜血的世界,你是快乐的吧!下一个会是你的骑士吗?”齐思源看着手机里的已发短信,对着湛蓝的天空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他接起电话,凌悠然冷冷地问他:“你在哪里?”

他轻声一笑:“你身后。”

凌悠然转过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她的一头黑发早已长到了腰间,海风吹动着长发。他真想将那凌乱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

“你早就知道照片是我泄露出去的吧?七年前,是你告诉苏容笙我在礼堂的?你等这么久、筹划这么久,不就是想报复我?你不要再说你爱苏木槿了,别恶心自己和我了。”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秘密,不要试图去将秘密挖掘出来,那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齐思源被激怒了,他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凌悠然的脸上。

“胡说,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啊!可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妈?为什么?”

凌悠然的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那时她从楚慕格那里听说了照片的事情,她将照片偷了出来,寄给了齐思源的母亲。她要将齐思源的幸福毁掉,要他变成一个可怜的人,比她还要可怜。

“苏木槿,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死,我爸又怎么会离开我,黎浅南怎么会拥有本来属于我的一切,而你却能那么坦然地待在楚慕格的身边。”他抓住她的手腕,“你看见了吗?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笑着,双眼却满是悲伤。

凌悠然挣脱他,向前方奔跑着。她重重地摔在沙滩上,手掌被锋利的石头划出一道伤痕,她手里紧紧握着这块锋利的石块。

只要齐思源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可以威胁她了。

3

“苏木槿,你除了逃,还会干什么?”齐思源单膝跪在沙滩上,手背轻轻拂过凌悠然苍白的脸。

“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早在七年前就应该结束,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凌悠然将手中的石块,重重地向齐思源的头部砸了过去。

他瞬间头晕目眩,血慢慢从额角流了下来,耳旁响起凌悠然的声音。

“你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凌悠然尽管双手颤抖,还是将石块再次举起,向他砸去。

他甩了甩头,清醒了许多,用力一巴掌甩在她的脸颊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骑在她身上。他不敢相信的是,凌悠然竟然对他起了杀念。

“苏木槿,你那么想死吗?我成全你,我成全你。”齐思源失控地对着她大喊,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困难。

挣扎之际,她的右手抓上一把沙子,向齐思源的眼睛丢去,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大腿内侧,用尽力气向前方跑去。前方除了无尽的大海,什么都没有……

她像无路可逃的小鹿一样焦急,转身看见已经向她大步走来的齐思源。他面目狰狞,一把抓过她的头发,她吃痛地大叫一声:“啊!”

“你那么想杀我,要不,我们一起死?”

一波海浪凶猛地打在他们的身上,齐思源单手掐着她的脖子,在她耳旁轻声说:“最好的结束就是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小槿,你看,海多漂亮啊!”

“不,不要……”凌悠然的嘴被齐思源捂住了,她眼里盈着泪水,视线模糊。

海水没过他们的膝盖,没过他们的大腿,她张开嘴,用力咬在齐思源的手掌上。

齐思源吃痛地把手拿开,紧接着,将她的头部狠狠往海水里按去。她连着喝了几口海水。

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只能任由海水进入她的耳朵、鼻子、嘴巴,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景象。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齐思源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肩:“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戏都还没唱完,怎么能缺少观众呢?”

“疯子,你这个疯子。”凌悠然手里紧紧握着那块尖锐的石块,嘶哑地大吼。

齐思源丢下她,转身向沙滩走去。

他的脚刚迈开没几步,突然后脑勺一阵剧痛。他伸手缓缓摸上后脑勺,看见掌心都是血。

他转身看见凌悠然嘴角露出一抹笑,像极了苏木槿。

“我说了,该结束了。”

黎浅南赶来的时候,看到齐思源倒在沙滩上,头部满是鲜血,凌悠然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

所幸,他来得及时,齐思源还有呼吸,头部的伤还不至于致命。凌悠然在一旁喃喃自语:“结束了,都结束了。”

凌悠然的情绪不是很稳定,黎浅南将她带回国,送进医院静养。

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在国内被大肆报道。MG集团陷入一片混乱,股票大跌,楚慕格忙着做了很多澄清、公关,李米恩被路鸣藏了起来,没有相关媒体能找到。

“MG集团总裁楚慕格因拖欠项目费用致其员工妻子死亡。”

“MG集团总裁楚慕格与当红女星李米恩举行婚礼,遭员工报复。”

“MG集团总裁楚慕格为保护某女子,开枪重伤妻子李米恩。”

“值得楚慕格保护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谁?”

楚慕格看着手里一份份报纸,每一份报纸的头条都离不开MG,离不开他的名字,他将报纸卷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谢安那里谈得怎么样了?”

陈严摇摇头:“不愿意出来澄清。”

“晚上,我亲自去见谢安一面。”

“米恩现在找不到,她不出面,谁澄清也没用。不知道怎么搞的,警察也开始有动作了。”陈严望着一脸严肃的楚慕格,媒体的力量真是吓人,如今MG大厦下面每天都有记者二十四小时蹲守着。

外界都在骂楚慕格是个薄情之人,脚踏两只船,心狠手辣的企业者,连员工的项目费用都拖欠,导致员工没有钱给妻子做手术。唯独神秘女子凌悠然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曝出来,像是有人故意在暗中保护,所有目标都指向MG和楚慕格。

“齐思源的事情做得倒是很绝啊!”楚慕格深深叹了一口气,揉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

陈严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放在桌上:“不是他,这是谢安家地下车库的监控拍到的,看侧脸不像齐思源。”

楚慕格仔细看着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个子大概一米八,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只能看见侧脸。

陈严拿出一个优盘,在电脑上播放监控录像。楚慕格看见戴鸭舌帽的男子递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给谢安,大概是不少的钱,中指那枚戒指让楚慕格按下了暂停键。

他认得这枚戒指,放大图像,这枚戒指和苏木槿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

和苏木槿有一模一样的戒指,那就只有一个人。楚慕格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收买谢安,上演一场这样的戏码。

4

昏暗的仓库内,男人跪在地上,双手在身后被麻绳捆住了,一桶一桶冰凉的水向他泼来,他嘴里骂着:“妈的,有本事来痛快点儿的。”

“你知道我的,做事情从来不拖泥带水,谁给你的胆子,敢算计我?”

“楚慕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男人面目狰狞地骂着,对着楚慕格昂贵的西裤一口痰吐了上去。

楚慕格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谢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澄清,告诉我谁指使你干的,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我呸,有本事把我交到警察局去啊!”谢安倒是一副得意扬扬的笑容,他知道楚慕格现在靠着他来出面澄清。

楚慕格从腰间抽出一把黑色手枪,将枪口抵在谢安的额头上:“还有两个小时你儿子就要放学了吧?非常想见他吧?”

“楚慕格,你不要丧尽天良,对无辜的孩子下手。”谢安听到楚慕格说自己的儿子,开始变得害怕了。

“你也知道孩子无辜,那孩子的幼儿园,你拿着伪劣材料去建造,出了事情你负得起责任吗?要不是陈严发现得早,MG的名誉就毁在你的手上了,你居然还敢对外宣称我没有给你项目费。我不告你就已经很仁慈了。”

MG集团首次承包市内幼儿园修建项目,没想到建筑材料被项目组给动了手脚,还好陈严及时发现。楚慕格直接将负责这次项目的总指挥谢安革职,重新进行幼儿园修建。他知道谢安是为了筹措给妻子治病的钱才动了这样的念头,所以并没有追究法律责任。

他没想到的是,谢安不仅不知错,还将妻子的死算在了他的头上。

“如果你不澄清,我会追究法律责任,更重要的是,你儿子的安危掌握在你手里。”楚慕格并没有对谢安的儿子怎么样,只是想让谢安出面澄清而已。

“我说,好,我说……那人我并不认识。那天晚上我因为赌博,差点儿被人剁了手指,那人救了我,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去做这些。我想到我老婆因为没钱动手术死了,我就不甘心,他只是让我把事情闹大,没想到后面发生了……”

“是他吗?”楚慕格拿出照片放在谢安面前。

谢安点头,轻声地说:“那天他也在婚礼现场。”

没过一会儿,陈严走了进来,俯身在楚慕格耳旁轻声说:“刑警官过来了,让我们把人交出去,他们要调查。”

楚慕格点头,谢安被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提了出去。刑警官走了过来,手里夹着一根烟:“有个消息,你应该要知道。”

两人抬眼对视,那人狠狠吸了口烟,轻声说:“齐思源向公安局报案,凌悠然杀人未遂。下午,警方会去抓捕嫌疑人。”

楚慕格连外套都没顾得上穿,穿着单薄的衬衣向外跑去。他知道,她一定会害怕,很害怕……

凌悠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一打开门便看见一群穿着警服的人,领头的人亮出抓捕令问:“请问是凌悠然小姐吗?”

她点点头,那人继续说道:“我们接到当事人齐思源先生报案,您参与一起杀人未遂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罗玉芬和凌泽听到声音,急忙跑到门前。凌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正想回答,被凌悠然打断了:“我们走吧!妈,照顾好爸。”

看到罗玉芬一脸担忧,凌悠然浅笑:“你们不要跟过来,不要担心我。”

随警察出了小区门口后,她很配合地伸出双手,任凭那冰凉的手铐铐在手腕上。她内心一点儿都不害怕,她在想,七年前楚慕格双手被铐上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她在内心喊楚慕格的名字,所以那人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他缓缓向她走来,她先开口:“找到米恩了吗?”

他摇摇头。这些天他花了很多精力去找,但还是不知道李米恩到底怎么样了。

“本来以为,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事情越来越烦人了!”凌悠然在听到齐思源抢救过来的消息以后,就一直等着这天到来。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楚慕格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颊,但又怕她不愿意,又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你那时戴上手铐的时候,非常害怕吧?那时你不过十八岁而已,连十八岁生日都还没过。我真的好坏,很坏很坏,那时怎么舍得你……”她双眸含泪,对他笑着。

他很想在此刻抱一抱她,如同十五岁那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对她说:“别害怕。”可是他忽然瞥见黎浅南正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终于,他还是当着黎浅南的面抱住了她,在她耳旁轻声说:“别害怕。等等我,所有事情我都会解决的,我再也不会放手了,除了我,我不放心你在任何人的身边。”楚慕格挑衅地望着站在远处的黎浅南。

凌悠然恢复记忆后,他曾想过,如果这辈子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他,只要是一个能好好待她的人,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可他要怎么去告诉凌悠然,她要结婚的对象是一个虚伪的人,她怎么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现实。

凌悠然推开楚慕格,抿嘴一笑:“浅南会好好保护我的,不要担心。”她没有看见站在稍远处的黎浅南,直接进了警车。

5

黎浅南探视凌悠然的时候,她穿着浅灰色的狱服。

“浅南,婚礼取消吧!好像没有办法进行了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低着头,很抱歉的模样。“即将一起生活的恋人,居然是个想杀人的疯子,很可怕吧!”她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他伸手抚上玻璃。他今天看见了楚慕格抱她的那一幕,他的嫉妒心好像越来越强了。他试图摧毁楚慕格,看样子好像失败了。

他等了二十年,才等来名正言顺的父亲。母亲因为有他,才最终嫁给黎永生,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他内心的魔鬼在咆哮,他要赢,赢过楚慕格,赢过齐思源。

“悠然,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们去新西兰吧!你不是最喜欢那里吗?我们在那结婚、成家、养育孩子,快乐地生活下去吧!”他说得那么诚恳,让凌悠然被他感动,点了点头。

黎浅南离去没多久,头部裹着纱布的齐思源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们之间隔的不是一面玻璃,而是一张陈旧的长桌。

探视室的天花板上,吊灯闪着昏暗的灯光,齐思源双手环胸,抬头望着吊灯:“你现在就和这个灯一样,发不出光啊!”

“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凌悠然轻笑。

齐思源愤怒地低吼着:“你觉得这样就结束了吗?不是。我说过,扼住你喉咙的是我。这一战,怎么看,赢的都是我。你想不想知道楚慕格和黎浅南愿意花多大的代价来救你?你总是这么有用啊,真是一个好筹码!”

“恐怕你要失望了,也许这一次又是我赢了。”凌悠然高傲地瞥了他一眼。那是苏木槿常有的表情,那种不将别人放进眼里的高傲模样。

“苏木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把你丢进肮脏的臭水沟里,让你的人生彻底完蛋。”他明明只想和楚慕格一样好好爱她,可命运总将他们越拉越远,让他们越来越恨彼此。

“苏木槿的人生早就在你的手里完蛋了,你就是我人生的悲哀。”凌悠然失控地怒吼。

如果生日那天他没有告诉苏容笙她在礼堂,她又怎么会失手杀了苏容笙。他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发生,却宁愿将这一幕拍摄下来,也不愿救她,还拿着视频威胁她,她真的恨死了眼前这个人。

“我恨不得你下十八层地狱,恨不得你永世不得超生,恨不得拿刀将你的心挖出来丢进大海里。”凌悠然愤怒地说。

“闭嘴。”齐思源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摔门而出。

凌悠然双眼紧闭,少许泪水从眼角滑落。如果可以,她只想将回忆停留在十五岁那年的三月雨季,没有齐思源,只有楚慕格,至少她还有过短暂的美好。

齐思源躺在病**,回想着昨日苏木槿对他说的话,她恨他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了。可是,明明是她先扼杀了他的幸福啊!

楚慕格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沉思。“不要想着明天怎么打官司了,黎氏的股份换你的撤诉,你现在对付的人可不是黎永生了吧!你要对付的是龚文娜和黎浅南。MG可以支持你一切活动。”

“苏木槿还不知道岛上的事是黎浅南弄的吧!我不过是发了条短信给她,她就以为是我弄的,差点儿让我见不到太阳公公了呢!得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啊,多有意思啊!”齐思源指着自己受伤的头部。

“不要那么多废话,要或者不要。”楚慕格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

齐思源拿起在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滑动屏幕,浏览着MG集团今天股市的行情,缓缓开口:“MG的债券正在被正安集团大笔收购,股票掉得这么厉害。看样子岛上的事情对你损伤够大的,你还是好好把自己喂好再来跟我做生意吧!”

齐思源说得没错,MG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债券突然被大量买入,楚慕格已经一直在用高价回收债券。一旦债券被大量抛售,MG将陷入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媒体对外的报道让事情雪上加霜,MG集团的形象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李米恩迟迟不出现,更引起外界的不满。

“如果你不撤诉,那么我会以高价出售黎氏的股份。你说得对,我现在缺钱得很。”楚慕格轻嗤一声,他们两人相互注视着。

“哦,又来了个谈生意的。”两人正在默默不语时,黎浅南也走进来了,病房里弥漫着硝烟。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来巡房的。”黎浅南检查着齐思源正在打的点滴,无视楚慕格的存在。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然后离开病房,将门轻轻地关上。

齐思源的目光注视着那扇门:“我想把别人推进沼泽,但似乎我跳进了另一个沼泽。”

黎浅南隐藏了快三十年的本性要暴露出来了吗?

他并非表面那么温文尔雅,这只是假象而已。

几天后,冷空气突然袭来,法院内的暖气开到最大,齐思源坐在原告席上,凌悠然站在被告席上。

双方律师进行法庭辩论时,齐思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黎浅南的身上。凌悠然的辩护律师提出一份病历称:“被告凌悠然精神一直不正常,服用大量精神药物,所以对原告施行暴力,属于受到刺激后,精神不正常情况下的行为,应当无罪释放。”

“照您这么讲,被告人是精神病吗?”齐思源笑了笑,黎浅南仍旧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

接着,黎浅南和鹿萌萌作为证人,证明凌悠然精神长期不正常,罗玉芬也将女儿常年服用精神药物的证据提交。

凌悠然没有说一句话。这是那天黎浅南告诉她的方法,她自然答应了,她相信黎浅南。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那么相信的黎浅南,给了她重重一击。

最终法院判决,凌悠然无罪释放。

判决结束后,齐思源走到凌悠然的身边,大笑了几声:“你就是精神病啊!”看见黎浅南走来,齐思源拍拍他的肩:“哥,我一直以来都低估了你呢!”

齐思源也没想过非要凌悠然坐牢,他不过是想知道黎浅南到底伪装得有多好。

“他那是什么意思?”凌悠然一脸疑问。

黎浅南亲昵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这件事情终于过去了,你再等等我,等另一件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去新西兰。”

她点点头。

开始崭新的生活,对他们都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