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案

无间计划

虚伪的真诚,比魔鬼更可怕。

——泰戈尔

引子

下着暴雨的深夜,遥远的闪电亮瞎人眼,雷鸣声响彻天际。特案组三人坐在办公室里,大家还在为老何的死而闷闷不乐。还有离开特案组的姜云凡,这家伙一不在,于风吟连调侃他和陆队的机会都没了。

唐寒雨遥看窗外的暴雨,豆大的雨珠敲击着玻璃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也听得她心神不宁,总觉得最近要发生什么大事。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凌峰。他一脸惊慌地说:“地方派出所接到一个报案电话,案发地在白河公寓,是一宗灭门惨案,全家三口无一人幸免,请你们马上赶往现场!”

灭门惨案

老何在世时,他的职位是刑警总队的副队长,一直充当陆明飞的左膀右臂。这下他走了,对应的职位也空了下来。陆明飞对老何仍旧心怀愧疚,起初有严重的抗拒心理,不愿意让任何人坐上这个位子。

但他思考了很久,倘若某日发生重大案件,他要配合特案组这边办案,根本无暇发派刑警队的任务。于是,这日清晨,他来到市局的办公室,与唐寒雨商量许久,最终决定由熟悉破案的人来接手。

凌峰接到唐寒雨的电话后,来到特案组的办公室,看着眼前不说话的特案组三人,觉得有点儿别扭,忍不住问道:“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陆明飞轻咳两声,像要宣布大事:“经过我们深思熟虑,通过人才选拔之后,我们决定让你来当刑警队的副队长,你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于风吟意味深长地笑了,短暂地看一眼凌峰,却见对方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似有推脱之意。

果不其然,凌峰愣了愣:“真的吗?你们不多考虑一下吗?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唐寒雨心生疑惑,他不是一直都渴望加入特案组吗。虽然现在没有直接加入,但是当一名刑警队的副队长,总比当特殊编外人员,每天只能跟在特案组身后做记录强吧。转念一想,或许,他也在因为老何的事情而对自己耿耿于怀吧。

“这是沈老的意思,你要是想拒绝,就自己打电话和他说。”

凌峰看向唐寒雨,见她没有玩笑之意,再想到沈老听到自己拒绝的神情,便答应了。

大家坐下来之后,唐寒雨提着一台录音机放在桌面上,再把磁带放进去,女孩悠长的歌声传出来:“爱而不得,誓言破碎,心生怨念。不辞辛苦,日夜思念,你却远离。是罪是罚,是爱是缠,至死方休。吾在牢笼,死亡之前,等你拯救。礼物就藏在这首诗歌中,节日快乐姜兄,咱们新一轮的游戏开始了!”

这首诗歌,他们反反复复听了五遍。唐寒雨将其摘抄下来,然后按下录音机的暂停键,先把磁带的由来解释了一遍,问道:“现在咱们的人,除了姜云凡,都在这里了。大家对这首诗歌有何见解?”

“很明显,对方是冲着姜疯子来的。不过,也是冲着我们而来。游戏的开始意味着又要有案子发生了。”于风吟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最近有什么节日吗?为什么要说节日快乐?”陆明飞看了看日历表,今天是8月27日,没有重大的国际节日。

“死亡之日,便是犯罪狂徒唯一认可的节日。”唐寒雨的眼中似有寒光。

“他应该听过这首诗歌了吧,有没有发现什么?”凌峰暗指姜云凡。

唐寒雨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其中藏着什么样的玄机,连向来认为自己最了解罪犯的姜云凡也解不出。此刻,在公寓的姜云凡,正一边放着震耳欲聋的歌曲,一边琢磨这首诗歌。若不是顾忌他的头脑和职业,隔壁的业主们早就举起扫把来敲门了。

深夜,暴雨倾盆。遥远的闪电刺眼炫目,雷鸣声响彻天际。特案组三人坐在办公室,听着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雨声,心情越发压抑。他们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那些伤感的事情,包括老何的牺牲和姜云凡离开特案组。

说来也奇怪,这家伙在的时候,大家都看不顺眼他傲慢的模样。但他一旦不在这里,总让人觉得某个位置空空的。就连于风吟也觉得日子越发无趣,调侃他和陆队的机会都没了。

唐寒雨遥看窗外的暴雨,豆大的雨珠敲击着玻璃窗,听得她心神不宁,总觉得最近要发生什么大事。

现在,他们坚守在办公室,也是在等一个时机。他们知道,既然“黑玫瑰”发出了挑战,即便姜云凡目前退出了特案组,对方也不会放弃这一场安排好的游戏。犯罪狂徒喜欢游戏,姜云凡也喜欢游戏,特案组四人肯定会因这宗案子而再次齐聚。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凌峰。他一脸惊慌地说:“地方派出所接到一个报案电话,案发地在白河公寓,是一宗灭门惨案,全家三口无一人幸免,请你们马上赶往现场!”

二话不说,大家纷纷带上自己的证件、背上法医箱,快步走出市局大门坐上警车。

白河公寓位于阳光镇,距离市中心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前往的途中,雨势没有丝毫减弱。车子堵在拥挤的车道,道路两旁盏盏灯火,忽近忽远,越发不清晰。由于目前不了解案情,也还没抵达现场,大家都望着窗户上的雨珠没有说话,车室的气氛有点儿压抑。

陆明飞心急如焚,但也不敢开得过快,便放起歌曲来。伴随着歌声的响起,他们才觉得时间不再那么漫长。整整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抵达白河公寓的楼下。

此时已是午夜11点45分,公寓楼下围着不少人,刑警队已经封锁了现场,其中还有一些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在维护秩序。特案组一行四人相继进入现场,踏入发生命案的房屋,看见刑警队的同事正在录相关人员的口供。

一个年轻警察跑过来,介绍自己:“长官们好,我是负责这片区域的派出所副所长,叫我小刘就行。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们辛苦了。”

于风吟微微一笑,这个小刘虽长得一般般,但还挺会说话。唐寒雨一如既往地点头回应,让小刘初步讲述一下案情。

小刘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死者是一家三口。男死者叫郑龙,38岁,是银行的会计师。他的老婆崔笛子是银行的副行长,最后一个是她未出世的胎儿。两人的家产暂时还没有查实,但是他们有三台高级轿车,目前都在停车场。我们找到死者的手机、钱包、车钥匙,都装在这里了。”

唐寒雨接过物证袋,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其他市民,却看见一只小狗,便问道:“大概是多久前发现的死者?报案人是谁,怎么没看到?”

小刘愣了愣,挠了挠后脑勺:“半小时前发现的,报案的是一条狗。”

陆明飞顿时瞪大眼:“开什么玩笑,报案的是狗?这怎么可能?”

于风吟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说的什么鬼话哟?这当然不可能,报案的是狗的主人,应该是狗闻到了血腥味,才发现了这宗惨案。”

小刘尴尬一笑:“没错,狗的主人正好就是死者对门的户主,叫罗海洋。”

唐寒雨往身后的屋内一看,那个正在配合录口供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报案人,那只灰色毛发的狗正伏在他脚旁,漆黑发亮的眼眸恰好望过来,冲她狂吠两声。

报案人循声望来,轻柔地抚摩狗的毛发,告诉它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他们。原来是一条护主心切的忠犬,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担心自己主人会受到牵连。

正在录口供的警察看到唐寒雨等人,与报案人说了几句话,便见报案人牵着狗朝门外走来。到了近处才看清,这是个20多岁的大男孩,浑身散发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你们好,我是罗海洋。刚刚那位警察大叔说,我有必要再和你们说一遍当时的情况。”

午夜11点,夜深人静的时刻,公寓很多户人家都熄灯入睡,只有罗海洋还在为明日的策划案烦恼。狗狗一向黏他,也不肯去睡。他工作困乏,想着出门散散步,顺便进行每晚必备节目——遛狗。

原本他以为自家的狗会像平时一样兴高采烈地出门撒泼,可是今晚很奇怪,狗狗一踏出家门,就跑到对面的户主家铁门外,无论他如何拖都拖不走。过了几分钟,狗狗的举动更是令他瞠目结舌,不仅在他身旁打转,还大半夜对着别人家的门狂吠,这很不符合它平日乖巧安静的性格。

难道这户业主家发生了什么事?罗海洋很是疑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但是,过了很久,屋内既没有回应声,也没有咒骂狗狗打扰人休息的声音。于是,他打电话通知物业公司的管理前来开门,要不然他家的狗就要狂吠到天亮了。

管理员打开门之后,两人一狗都被室内的血泊吓傻眼了。管理员大着胆子,踮着脚尖踏入玄关处,探头看一眼客厅内的情况,顿时像见了鬼似的冲出来,指着里面哆哆嗦嗦地喊道:“好多血血血……”

罗海洋愣在门外,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他回过神来看向四周,管理员溜得这么快,一转眼人影都不见了?

这时,狗狗用牙齿拉了拉他的裤脚,低头一看,原来刚才那一声响,是管理员晕倒在地了。之后,他先拨打当地派出所的电话报案,再拨打急救电话将管理员送到医院。

“走廊上也有监控视频,你们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看看监控。”罗海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天网探头,讲述全程基本没有流露出慌张之色,肢体动作也十分自然。

唐寒雨见状,问小刘:“录过管理员的口供了吗?”

“还没有,刚刚医院那边来了消息,管理员没啥大碍,只是有点儿晕血症,等会儿就回来了,我们会找他录口供的。”小刘认真地回答。

唐寒雨满意地点点头,初步了解完案情,他们才可以安心进入现场。但眼下这满屋的血液,必定不能随意走进去破坏现场的重要证据。

“每个人都要穿上这套衣服再进去,咦,怎么只剩我们四人了呢。”于风吟看了看周围,小刘和罗海洋不知何时离去了,估计是不敢看凶案现场吧,这么多的血液的背后,画面该有多么血腥和惨不忍睹。

血液分析

这套三室一厅的公寓,阳台种植着几盆多肉植物,悬挂着卡通版的窗帘,冰箱上张贴着卡通贴纸和便利贴,墙壁上是孩子天马行空的画作,厨房灶台上放着冷却的饭菜。

倘若没有四处飞溅的血液,柜子里的东西没有被翻得乱七八糟,地毯上没有拖拉的痕迹,血泊中没有那把锋利的菜刀,这里依旧是一处温馨的避风港。

于风吟路过一扇镜子,看见镜中的自己穿着专业的密封服,脚上套着鞋套,手上也戴着手套,神色从容不迫。再仔细一看,她的身后正好是那座曾经挤满一家三口的沙发,但不复以往的是,那一家三口不再是微笑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为什么三个死者都在沙发上?表面上来看,死者好像是因流血过多而死,可为何会流得到处都是?凶手作案之后,即使没有清理现场,也应该知道留下血液的同时,会留下很多不利于自己的线索吧。为何他如此张狂?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于风吟想不明白,只觉一看到混乱的现场,就头疼脑涨。她走到郑龙的尸体前,低头看见尸体脚下的血液聚集成了血泊,证明死者死后没有被大范围地移动。再蹲下身,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沙发的边缘,上面滴落状的血迹逐渐风干。根据这些血迹的大小可以推测,死者可能是正面朝向凶手,而且是站立着被捅了好几刀。

但是,这样的话,凶手应该和死者相识,从玄关处到沙发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快步冲来也要好几秒钟,凶手不可能一冲进屋子就行凶,从现场的情况可以看出死者遇害前并没有反抗。她走到门口检查门锁,并未发现门锁坏了的痕迹,说明这个推测是可能存在的。

于风吟再次回到沙发前,蹲着观察血迹许久。唐寒雨走过来,看她呆呆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这么看着?”

于风吟指着脚下的血泊,又指了指沙发边缘的血迹点滴,分析道:“一般来说,这种滴落状的血液痕迹是从人体滴落到凶器上才会形成,而且在静止和动态下的痕迹均不同,包括方向、低落高度也不同。通过现在的情况来看,死者应该是被正面捅死,加上我目测男死者身高应有165厘米左右,所以凶手身高应该超过175厘米。当然,如果凶手穿增高鞋,那就要另外估算了。”

凌峰站在一旁,认真地做记录。他看向沙发上另一具尸体。女死者崔笛子的手腕被割破,血液浸湿了部分沙发。她身旁并没有留下咬痕、枪伤、鞭打痕迹等致命伤口的显著特征,但是紧靠沙发的墙壁上却有不一样的血迹。

于风吟也看到了,说道:“这是典型的喷溅痕迹,死者被割腕之后,血液受到血压积压,如喷泉一样从体内喷发而出。所以,我推测死者是在沙发上被凶手杀死的。”

唐寒雨指着墙上一些类似流星尾巴的血迹:“那这些呢?”

“这是甩溅状血迹,通常是凶手杀人时使劲儿挥动武器而留下的,凶器上的血液会随着凶手本身的力度、方向飞溅到墙壁或者附近的物体。从飞溅方向来看,凶手应该是把女死者压在沙发上,从右侧面下手割了死者的动脉。”于风吟认真地分析。

这时,一直默默无言的陆明飞走过他们身边,手上握着一支夹了手机的直拍杆,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不知在干什么。

唐寒雨听完于风吟的分析,回头看到这一幕,以为他在现场自拍,这么奇葩的举动是被姜云凡传染了吧。她站在他面前,脸色不太好看:“陆队,这是自拍的地方吗?”

陆明飞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立刻收起自拍杆,摘下一只耳机。可他还没开口解释,就听见耳机中传出声音:“你的脸太大了,挡住我的视线了,再往右边移一点儿,最好把摄像头放远一点儿,让我看清楚那些血迹和死者的死亡状态。”

陆明飞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知道现下瞒不住他们了,便拔掉手机上的耳机。他再次握着自拍杆,让手机摄像头拍到一脸疑惑的唐寒雨和于风吟,还有神色淡然的凌峰。

“姜大才子在家无聊,忍不住托我找案子给他。这不,刚好案子来了,一宗灭门惨案,我自认为多一人便多份力量,就打电话给他了。可惜人家不肯来,只好开视频了。”

“我先说明一下,这是我以侦探顾问的身份帮你破案。明明自己打电话求我去帮忙,现在怎么乱说话了,真是近墨者黑啊!”姜云凡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陆明飞。但大家从最后一句话就能读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想参与破案,只是顾忌凌峰在场。

唐寒雨微微一笑:“那么姜顾问,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姜云凡没有立即作答,看了看桌面上的家庭作业本,又看了看墙壁上的卡通画作,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这一家不止三口人。

门口传来“咚咚”两声,当地派出所副所长小刘敲门进来:“唐警官,刚刚我们录完管理员的口供,还调查了走廊的摄像头,确定报案人罗海洋所述属实。但有个不好的消息,管理员说这一家还有个女孩没找到。”

“果然还有个孩子,她应该还很小,被凶手藏起来了吧。陆队,你先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小女孩的照片。”姜云凡建议道。

陆明飞翻了翻抽屉,从一堆混乱的物品中,找到一枚装着小女孩照片的怀表,稚嫩的脸庞,穿着连衣裙,看起来应该有十多岁。但是,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没有找到女孩,凶手会把她藏到哪里去?

唐寒雨见状,突然想起什么,对凌峰说:“正好,你去调查一下死者的私人财产,他们与谁最近频繁接触,有没有奇怪的举动等。对了,还有死者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这需要回一趟市局,辛苦你了。”

凌峰收起笔记本,接过装着死者手机的专属物证袋,点头称好。转身走出门之前,他还看了一眼视频中的姜云凡。但对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让陆明飞举着自拍杆,认真地拍死者的死亡状态、身上的伤痕和墙壁上的血迹之类的地方。

当摄像头拍到男死者的脸庞和沙发时,陆明飞停下来,减少摄影距离,可以清晰地看到死者脸上青色的伤痕,以及沙发残留的打斗痕迹。许久,姜云凡没有吭声。陆明飞便奇怪地看向视频,这家伙正在闭眼沉思呢。

倘若死者与凶手相识,那会是什么情况下,他们相见相杀的?根据两位死者都是银行工作人员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一场因经济纠纷而策划好的谋杀案。姜云凡猛然睁开眼,要求陆明飞代替自己重建犯罪现场。

陆明飞愣了愣,摇摇头:“不行,我不擅长这个,要来你自己来。”

姜云凡不耐烦地说:“别婆婆妈妈的,把手机的声音调大点儿,我会提示你怎么做。我保证,只要你跟上我大脑的节奏,会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以前,陆明飞总是不解姜云凡为何总是对破案和犯罪天才无比感兴趣,他们合作这么久了,他仍旧不能抵达对方那种境界。说实话,他倒是挺想去探索一下疯子的神奇大脑。于是,他不再推脱,把手机调到最大音量,专心地听姜云凡讲解。

“假设两个死者与凶手有经济纠纷,根据现场的报纸、厨房未炒的蔬菜、桌面上的作业本来模拟犯罪现场,需要你们三人分工合作。”

傍晚时分,每家每户的厨房都冒出浓浓的饭菜香气。于风吟充当男受害者坐在沙发上看报,忽然听到门铃响了。他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见门外的人是不久之前有生意来往的朋友,心中已经想好应付他的借口,便打开了门。

陆明飞一进门就叉着腰,也不肯坐在沙发上,把正在做作业的小女孩(缺人扮演,假装有人)吓得不敢出声。于风吟先让小女孩回屋,又看一眼厨房紧闭的门,唐寒雨在专心做菜。

陆明飞没什么耐心,问道:“为什么我的钱全都不见了?”

于风吟想了想,自己是银行的会计师,应该从容不迫,便坐在沙发上,不急不缓地说:“老兄,我说句实话,你才砸那么点儿钱进去,根本不够玩啊,别说赚大钱了!”

陆明飞冷冷一笑:“别和老子说那么多!我现在是看透了,你们夫妻俩就是合伙来骗我的钱。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现在把我的钱都还给我,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不争不休,越争越大声,甚至动手打起来。正在炒菜的唐寒雨听到动静,顿时把煤气一关,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菜刀,跑出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明飞见到她手上的菜刀,怒道:“好啊,你们夫妻俩不只要骗我的钱,还想动刀是吧?”

唐寒雨一时没听懂,抬头便见陆明飞冲向自己,抢过手上的菜刀,疯了似的朝于风吟挥刀而去。于风吟假装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的陆明飞变得非常可怕,像极了真凶,挥着菜刀,笑得很古怪,慢悠悠地走向被吓得尖叫的唐寒雨。小女孩闻声跑出来,抱着唐寒雨的大腿,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父亲不停地哭泣。

“求求你,放了我女儿。只要你放了她,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现在已经晚了,因为你们,我先是身无分文,然后家破人亡,我什么都没有了。”

“求求你……”

在一阵哀求声中,小女孩看到了一道血光,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内心巨大的恐惧感,两眼一闭,昏厥在地。毛毯上拖拉的痕迹证明了这一点,凶手可能把小女孩藏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他放过了小女孩,却没有放过女死者腹中的胎儿?

唐寒雨推测,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并不知道女受害者已经怀孕;第二,他曾经也是一个父亲,所以当他因报仇而带来短暂的痛快感消失之后,看着毛毯上的小女孩动了恻隐之心。

眼下,解救小女孩成了特案组首要的任务。但是,要想救人,还得找出凶手残留的线索。

这时,他们隐约听到一道孩童稚嫩的歌唱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爱而不得,誓言破碎,心生怨念。不辞辛苦,日夜思念……死亡之前,等你拯救……”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又是那首诗歌!可是,为什么这时传出了声音?

陆明飞收起自拍杆,三人都掏出手枪,点头达成一致的决定,然后迎着未知的道路,步步靠近最里面的那间卧室。

真凶落网

“嘎吱”一声,卧室的门竟自动打开了。陆明飞走在最前面,隔着老远看了看卧室,里面竟空无一人,满眼可爱的公仔摆在床头,卡通床单上有一个书包。但声音却是书桌上的录音机传出来的,录音机里有块与特案组一模一样的磁带,反反复复地唱着那几句谜语。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首诗歌很流行吗?为何在哪儿都听得到?

陆明飞听着歌声,忽然瞪大眼:“这声音,不会是小女孩的吧?”

他口袋中的手机传出声音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首诗歌藏着答案。”

把手机重新夹在自拍杆上,视频中的姜云凡说完,再次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托腮,脑海中开始浮现诗句。前三句,很明显写的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子,因为得不到心爱之人,而产生出一系列的情绪和决定。但是,最后一句……对!答案就在最后一句中!

姜云凡忽然大笑两声:“我知道了!他真是太聪明了,最后一句暗示了小女孩还没死,但是如果我们不早点儿去救,她就会死。”

“但是,我们要去哪里救呢?”唐寒雨一头雾水,除了诗歌,其他啥线索都没有。

“应该在一个较封闭的牢笼里。组长,你马上再去看看监控记录,陆队去检查一下停车场里,死者名下的几辆车。”姜云凡信心满满地说。

可他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犯罪狂徒“黑玫瑰”要他救的,不只是小女孩,还有他们俩命中很重要的那个女人。

回到客厅,唐寒雨先把物证袋丢给陆明飞,两人便急匆匆地跑出去进一步调查。只剩下于风吟吩咐刑警队的同事进来,先将两名死者装入塑料袋中,再抬到车上送往法医中心。

在监控室里,唐寒雨完整地看了一遍监控视频。在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到来之前,除了罗海洋和他的狗,还有管理员之前,便只剩那个穿着黑衣的嫌疑人。对方背着登山包,左顾右盼,鬼鬼祟祟,但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可惜,通过监控视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进屋的时长约有一个小时,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抱出小女孩。

她把视频的画面放大,看见嫌疑人的背包很鼓,包中的物品似乎很沉重,肩带几乎快被扯断了。根据电梯中的监控一路追踪,嫌疑人来到了停车场,可忽然画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唐寒雨立刻来到停车场,走到正在走向红色轿车的陆明飞面前,说道:“我看了监控视频,嫌疑犯背着大包来到停车场,然后把电闸关了。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把小女孩藏在这里了。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陆明飞皱着眉:“我下来才发现,咱们只有两把车钥匙,还有这台红车没有打开检查。”

事情逐渐明朗,陆明飞去门卫室寻了一根铁棍来,站在那台红色轿车面前,两手攥紧铁棍,三五两下砸烂一个后刹车灯,望见露出来的一丝红色面料。

“真的有人!可是,没车钥匙,怎么打开车后备厢?”

“陆队,我跟你说句悄悄话,教你一门绝招。”

陆明飞奇怪地掏出手机,通过姜云凡的指示,成功撬开了后备厢,女孩的身影映入眼帘。

唐寒雨立刻上前,探了探女孩的鼻息,顿时松了一口气,所幸被关的时间不长,她还活着。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人是凌峰。

“寒雨,小王恢复了死者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通话最频繁的联系人是欧五阳。在此之前,我去了一趟银行,发现最近汇大笔金额给死者银行卡的,正是这个叫欧五阳的人。听银行大堂经理说,这人前两天还去银行闹得鸡犬不宁,说是找郑龙讨债。我看了银行的视频,已锁定这人的模样,且拿到他基本的信息,就等你们回来了。”

“好,我们立刻回去。”

唐寒雨看了一眼正在抱小女孩的陆明飞,打算自己先去开警车。可是这时候,小女孩动了动身体,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残留着泪痕。她猛然睁开眼睛,尖叫一声,然后整个人缩在后车厢,浑身颤抖。

“坏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乖孩子,别害怕,叔叔阿姨是警察,不是坏人。”

小女孩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含着泪水,露出恐惧之色。她盯着唐寒雨手上的警察证件,豆大的泪珠倏然掉落,看得唐寒雨心都碎成两半了。

“警察阿姨,我好怕,有人杀了我爸爸,又杀了我妈妈,我好怕……”小女孩抱住唐寒雨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不怕,我们来接你了哦,警察叔叔会抓住坏人的。”陆明飞把她抱起来,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干净她的小脸。每次遇到幸存的孩子,他既高兴又心痛,高兴于她平安无事,心痛于她这么小就要经历血腥的场面,导致心理遭受影响,往后要非常坚强地生活。所以他一定要抓到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才行啊!

回市局的路上,小女孩枕着唐寒雨的大腿,发出低微婉转的呼噜声,睡着的样子非常惹人怜爱。下车后,陆明飞抱她回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唐寒雨则去信息调查科见凌峰。

“怎么样?查到了吗?”

“小王核实了,目前锁定的嫌疑人欧五阳热衷炒股兼开珠宝公司。但是,我们查出他的珠宝公司很有问题,在现在最火热的网络交际平台,用传销模式忽悠很多中年人投资他的珠宝公司。其实,就是表面上买他们的珠宝,但暗地里这些钱都被卷去玩什么货币、炒股去了。不久前,他公司倒闭,还离婚了,现在估计是躲起来了,那些被忽悠投资的人也在找他。”

“忽悠中年人?那他的父母还在世吗?”

“有个老父亲还在,现在住在乡下,但父子已断绝来往,多年来没见过面。”

“哦?那就去探访一下老人家吧。”

唐寒雨收起资料,让一名同事照顾小女孩,便与他们俩驱车去光明乡。

约莫半小时之后,他们抵达光明乡。从村民口中得知,那栋三层楼的房子就是欧家。只是,他们要爬一段小山坡,而唐寒雨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换掉高跟鞋。走到一半,她的脚趾疼得像被刀割,只好默默地停下来休息几分钟。

凌峰时不时回头,见她没跟上来,便原路返回去。通过她的脸色和高跟鞋,他观察出她在逞强,就扶着她到一棵古树下,蹲着身替她脱鞋。

“你要干啥?这样不太好吧?”唐寒雨仿佛受到了惊吓。

“你的脚都脱皮了,肯定很痛吧,穿我的鞋好了,我们大老爷们脚板厚。”

凌峰说着,就脱下自己的运动鞋,再次伸手去帮她穿鞋,可那双白皙的脚条件反射般缩了回去。他抬头一看,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不习惯别人摸我的脚。”

“可你不穿的话,脚会更痛。不如这样,上去之后找欧大爷借一双鞋穿?”

唐寒雨这才穿上运动鞋,虽然她个子高,但脚却出奇的小,看起来像穿着一艘船。

等他们走上去,陆明飞已在那栋房子的庭院外,隔着竹子制成的栅栏,通过满栅栏蔷薇花藤的缝隙,眺望院子里喝茶的老人。

他们三人一起走进去,那老人望着他们身上的警服,也不慌不忙,仍旧在喝茶。

陆明飞出示警察证件,说道:“欧大爷,我们找欧五阳,他在家吗?”

欧大爷放下茶杯,忽然神色大变:“你们快把这个兔崽子带走,我不想再见到他。”

三人不禁愣了愣,欧大爷应该不是糊涂人,知道警察来找欧五阳的原因。可欧五阳不是别人,他怎么催着警察带走自己的儿子,反而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陆明飞也不再废话,举起手枪,轻轻推开门,却见欧五阳被捆绑在地上,嘴上被抹布堵住。一开始,对方还以为是欧大爷回心转意,兴奋地扭动身子求得原谅,不料进来的人是拿枪的警察。

陆明飞走上前,扯掉他嘴上的抹布,揪住他背上的麻绳,把他提起来,两人一同走出房屋。欧五阳被五花大绑的模样,自然也让唐寒雨和凌峰很吃惊。难道真如传言那般所说,两人断绝了父子关系,所以欧大爷六亲不认,狠心送自己的儿子去坐牢?

“欧大爷,您儿子欧五阳涉嫌杀人,我们要暂时逮捕他回警局。”

“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你们要抓就抓走吧。”欧大爷挥了挥衣袖,双手背在身后,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屋。

大家都没有吭声,反而是欧五阳瞬间红了眼,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忽然放声哭泣。欧大爷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像在等待欧五阳开口。

“爸,你就这么狠心,不肯原谅我吗?”

唐寒雨望向欧大爷的背影,那道苍老的背影啊,正在微微发颤。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导致血浓于水的亲情摆在这里,也不肯坐下来好好说话?

“不是我不原谅你,是你犯下太多罪孽,我不能再纵容你。”

“所以,你就把我关起来,把我绑起来,让警察来抓走吗?可是,我是你儿子啊,这要是坐了牢,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正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不能看你一错再错。只要你好好改过自新,出来之后还是可以重新再来,做一个正直的人。”欧大爷推开门走进屋。

没人看到,屋内正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坐在木椅上偷偷抹眼泪。

作为父亲,他从未与欧五阳计较过,哪怕当年对方离家出走,瞒着自己结婚生子,与自己大吵大闹,两人在气头上恩断义绝,从此多年没有见过面等。

看到欧五阳回来的那一刻,他心底乐开了花。他为欧五阳下山买菜,满桌都是对方喜欢的食物,父子俩甚至喝了酒。

可惜,酒后的欧五阳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杀了人。他几天几夜不得眠,犹豫再三,在欧五阳睡着时,用绳索绑住了对方。

欧五阳嘶吼一声,实在不能理解父亲的行为。在他看来,父亲还是没有接纳自己,没有原谅自己,自己回家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无间计划

回市局的路上,唐寒雨收到于风吟的信息,在命案现场的那把菜刀上,残留着女死者和欧五阳的指纹,鉴定报告已经发送至特案组办公室。一下车,唐寒雨立刻小跑着去办公室,取鉴定报告的同时,看到沙发上的小女孩正在吃棒棒糖。

忽然间,姜云凡叼着棒棒糖的俊脸浮现于脑海中,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她不禁轻轻叹口气,拿着三份报告,牵着小女孩的手,一同来到审讯室。

推开门的那瞬间,小女孩与欧五阳四目相对,两人神色微微一愣。随后,小女孩的棒棒糖从嘴上掉落在地,躲在唐寒雨身后,抱着她的大腿,大声喊道:“坏人!警察阿姨,快走!”

唐寒雨蹲下身,抱起小女孩,摸着她的小脑袋:“别怕,我们在这里,别怕。你告诉阿姨,他是不是进过你家?”

小女孩怯怯地抬头望去,却看到那张凶神恶煞的面目,似乎想起了很不美好的回忆,忽然大声哭起来:“他拿着刀,杀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躺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唐寒雨连忙抱着小女孩到隔壁的监控室,安抚着对方很久,直到对方跟随凌峰离开,她自己才回到审讯室。她一坐下,便见对面的欧五阳盯着门口,久久没有回过头,像是期待谁的出现。

欧五阳回过头,脸上浮现失落的表情:“姜长官怎么没来?这未免也太没趣了。他不来的话,我是不会开口的。”

陆明飞掏出手机,很快,视频连接成功,姜云凡的脸庞呈现在眼前。他将屏幕朝向欧五阳,对方定睛一看,忽然满意地笑了。

“姜长官,你不在这里,我好生寂寞。”

“听说你找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肉麻兮兮的。”

“姜长官,你仔细想想,磁带里的那首诗歌到底藏着什么暗语。这个答案对你们非常重要,如果你解答不出,那下一次可救不到人了。”

这时,那头的姜云凡听到“叮”的一声,他另一台手机上传来了新的短信,内容只有寥寥数语:“游戏尚未结束,死亡之前,等你拯救。下次的礼物没有预告,敬请期待。”

欧五阳大笑两声:“需要我给你一些提示吗?别恶狠狠地瞪着我,也别去找白宰烈,下次的灾难会降落在谁的头上,我们都不知情。首先,我要告诉你,那个人是你的粉丝,对你产生了爱慕之情。”他顿了顿,在姜云凡等待他说其次的时候,他却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再见姜长官,我们的谈话该结束了。”

手机屏幕突然一片漆黑,姜云凡抿着下唇,感到心中燃烧着怒火,差点儿把手机摔烂。

“这个嚣张的罪犯,竟然敢挂断我的视频!这就算了,我最讨厌别人说到一半就不再说话,你们是不是也有同感?”姜云凡神经兮兮地问眼前一排金刚十八罗汉的小铜像。

他低头看着纸上自己摘抄的那首诗歌,根据敌人透露的信息,仔细想想,这个受害者的范围太大了。首先,敌人没有透露性别。其次,自己最近的粉丝上涨不少。谁他妈猜得出?但是,敌人这次寻找的受害者明显是有目标性的。

而审讯室里,陆明飞再次敲了敲桌面:“你的心愿完成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欧五阳收回笑容,忽然十分气愤:“陆队长真破坏气氛,你不提他们还好,一提起他们我就来气。夫妻俩合伙骗我去投资公司,搞得我欠一屁股债,老婆带着儿子离开。我好端端的家被毁了,而且还身无分文,他们一家人却好快活。我也不是没给过机会,郑龙老是躲着我,我能怎么办,你要我一个做梦都不甘心的人怎么办啊……”

欧五阳滔滔不绝,将犯罪动机和杀人过程一倾而出。

连续几天,他去银行找郑龙无果,还债之事却迫在眉睫。他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便一天到晚在郑龙家附近观察,摸清对方一家三口的日常规律。之后,他背着登山包混进小区,来到郑龙家门外,打电话给对方说是谈项目。

起初,真如姜云凡所推测的那般,他们在客厅商量着如何解决危机。顺着这条路,郑龙狮子大开口,建议他再投几十万,保证他赚的钱翻两倍,足够还那些巨额债款。

但是,他误会了崔笛子,她怀着身孕,根本不可能拿刀杀他,只是顺手带着菜刀出来了。愤怒和冲动一旦组合,就是可怕的恶魔。当时他正在气头上,任凭恶魔驱使自己,没有听她解释,二话不说,抢过她的菜刀,根据于法医所推出的杀人招式,先后杀了夫妻两人。

而小女孩还能活着,是因为他当时的脑海中浮现了儿子的脸庞,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心亲手将其杀害。

唐寒雨默默地看着他,从他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极度扭曲,对世界满怀恨意、埋怨和绝望。在他的世界里,充满了背叛、谎言、欺骗等种种恶意,还有无法原谅和无法理解的已经失去的亲情。他把自己的不幸怪罪于郑家,不再对世界抱有任何希望,甚至不抱任何幻想。只有死亡能满足他心中的猛兽,哪怕是露出最丑陋的面目,也在所不惜。

浑然不知,自身的不美好,大多源自内心。

每个人得到多少福报,取决于他如何为社会服务。好比农夫洒下良好的种子,勤勤恳恳地播种,才能来年收到硕大饱满的果实,而不是收到漂亮的外表下藏着溃烂的果肉。

欧五阳的罪行坐实,等待他的只有法律的制裁。但是,等待特案组的却是未知的苦难。唐寒雨知道,“黑玫瑰”一旦让犯人“通风报信”,必定不是个好兆头。

灭门惨案结束之后,特案组迎来了两天的假期。凌峰趁着这个好机会,邀请唐寒雨抵达哈临大道的海边餐厅共进晚餐。

唐寒雨没有拒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逐渐听见自己的心声,她要为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即使这一次仍要飞蛾扑火,她也没法违背自己心中的意愿。

为了这顿晚餐,她特意穿上白色不规则设计的长裙,坐在梳妆台前,取出沉睡在抽屉首饰盒中的戒指。这是一枚私人定制的戒指,是凌峰曾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戴上戒指,拎着手拿包,优雅地离开公寓,驱车来到哈临大道。

黄昏时分,夏日的海滩,地上的美人婀娜多姿,天边的晚霞五彩缤纷。但这些美丽的万千风景,在凌峰戴着墨镜的眼中,都抵不上正朝自己缓缓走来的白衣女子。看到她笑靥如花,他也不自觉地笑了,上前扶住正在脱高跟鞋的唐寒雨,两人光脚来到一艘白色快艇面前。

“这是要去哪里?”

“去对面的岛上,那里人少安静,餐厅别有一番风味。”

一路迎着夕阳的光芒,飞驰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海风徐徐吹来,撩动两人的发丝。唐寒雨遥望逆光飞翔的海鸥,回头深深地望着掌舵男人的背影。恍惚间,她眼中泛着亮晶晶的泪光,忆起四年前,曾为她痛打流氓而在腿上留下一条疤痕的大男孩。

此时,豪华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坐在海边的位置上,彼此相望。

凌峰摘下墨镜,认真地看了看她,这才发现她手上有枚戒指。

唐寒雨发现他盯着戒指很久,以为他忆起了曾经的回忆,笑道:“四年前的快艇之战没让你留下恐惧海洋的后遗症,不知道你有没有留下健忘症。让我来考考你,这枚戒指是你送给我的什么礼物?”

凌峰本来要松口气,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再次被提起来。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却一无所获,不禁试探着问:“订婚戒指……不对,那是定情信物?”

唐寒雨微微皱眉,他怎么会忘记呢?这可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之一。他担心自己去执行任务不止一年,来年赶不及庆祝她的生日,便送了她现在身上穿的白色长裙和脚上那双包含百分之四十水晶的高跟鞋,以及手上这枚戒指。这一套礼物,几乎用光他存了三年的工资。

今日正好是8月30日,她的生日。难道今天带她来到这么浪漫的地方共进晚餐,却不是庆祝生日?抑或,他已经忘记她的生日了?不,这不可能。除非……除非他真如姜云凡所说的那样,已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凌峰。但今夜,无论他是谁,她都不能再犹豫了。

夕阳归家,月亮升上海平面,昏暗的夜色中,只听得见潮水一涨一退的声音。

“谢谢你,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吃饭。”唐寒雨不再犹豫,凝视对方,“我想了很久,决定不再欺瞒自己和你。你最清楚我这个人,向来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天旋地转。从未见过的隆重打扮,微笑着与我并肩而走,却是要告诉我,你不再爱我了。一切变化得太快了,凌峰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只觉胸口疼得快要撕裂。

过了许久,他开口问:“那你会和姜云凡在一起吗?”

唐寒雨望向幽深的大海:“我不知道。未来有太多的变数,很多东西无法持久,我无法保证掌控不了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是沈老打来的电话。她知道对方没有重要事件,不会在假期打电话来,便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立刻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