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岩底坠车
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成幸福。
——列夫·托尔斯泰
引子
7月4日,山间的空气清新,戴着头盔的骑行者行驶于此,车轮划过一圈又一圈的山路。途经攀岩俱乐部那座巨大的山底时,前方有一辆被摔得破破烂烂的路虎车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急忙下车去查看车里的人。然而,等他走过去时,车内的场景把他吓呆了——一具轻微腐败的尸体,脖子上流下来的血液浸染了尸身的红裙,四肢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头、头、头怎么不见了?!”
骑行者指着车内的无头尸,没顾得上骑走自己的爱车,跌跌撞撞地跑到附近的电话亭,哆哆嗦嗦地报了案。特案组成员赶到现场,稍有靠近尸体,就能闻到阵阵恶臭味。他们在附近的林间寻觅死者的头颅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
岩底坠车
唐寒雨深知,“他”即指“铁玫瑰”。但见“铁玫瑰”之前,他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确认。否则,去了监狱也是徒劳,“铁玫瑰”只会笑他们无用,这么久了还是没有证据钉死他的罪行。于是,她连忙拉住姜云凡:“等等,凌峰有一件重要事情要跟你们说。”
姜云凡疑惑地皱起眉,凝望单向透视玻璃窗。恰好这时候,凌峰也在看着他。
“什么重要的事情呀?唐老大,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俩要结婚了吧?”于风吟忽然出现在审讯室门口,脸上带着玩味的坏笑。
陆明飞紧随其后,脸色却不太好看,与他一样的还有姜云凡。自从出院之后,两个大男人时常会想起不顾一切去救被绑架的唐寒雨,三人被埋藏在树木和木板下的情节,内心有一种不确定的情愫悄悄地萌芽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时凌峰回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唐寒雨面露讶色,转头望着姜云凡问,“是你?”
“我没那个闲工夫。况且我一直坐在你身边,你刚才看见我发短信了吗?”
唐寒雨摇摇头,既然不是姜云凡,那是谁呢?
“是我打电话把他们叫过来的。”特案组四人纷纷回头,看着凌峰走进来。
五人重聚一堂,姜云凡坐在陆明飞身旁,与凌峰离得老远。凌峰呈上一个黑匣子,特案组除了唐寒雨之外,其他三人看了看那个黑匣子,又一脸狐疑地看了看凌峰,这家伙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于风吟很是好奇,打开黑匣子,取出里面泛黄的纸条。看了五秒钟,她就激动地递给了身旁的陆明飞。两人认真地研究起来,越看到后面越高兴的样子。
姜云凡抱着交叉的双臂,本来不打算看一眼,但看到他们俩反常的表情,慢慢地凑近了陆明飞,忽然一怔,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份犯罪集团人员的名单和身份信息,当时在我的快艇被炸毁之前,就把黑匣子绑在身上,用绳子绕了几圈。四年里,疾病治愈之后,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去查这些人,查出‘铁玫瑰’就是白宰烈。此人非常猖狂,什么恶事都干,用过很多绰号,手下有几百号人,伪装能力很强,而且不会亲自动手。警方始终没有证据,一直抓不到他,他的DNA数据便一直没有入库。四年前,派人去港口枪杀我和其他两位国际刑警的人也是他。他17岁时拥有了双重国籍,经常出现在中泰两国的边境进行黑暗的交易。这是他那些案子的资料。”凌峰递给他们一人一份文件夹。
特案组四人接过文件夹,翻阅着一页页关于“铁玫瑰”犯罪案件的资料,白纸黑字写着他的种种罪行,还有让人触目惊心的死者照片,以及最后几页上他培养的手下的身份信息。
四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姜云凡抬起头,幽深的眼眸像一片清冷的湖水,问道:“沈老已经知道这些了吗?”
唐寒雨点点头:“我们回来之前,去见过沈老了。他让我们提炼出有效的铁证,早日把‘铁玫瑰’的罪行归入档案。陆队,你和于同学先把这些资料里的DNA和指纹信息找出来,验证一下是否属于白宰烈。”
陆明飞和于风吟立刻站起身,异口同声道:“是,我们马上去办。”
“陆队,把你的车钥匙给我再走。”一串车钥匙呈抛物线落到姜云凡的手中。陆明飞叮嘱道:“你慢点儿开,我的车要是被损坏了一分一毫,拿你是问。”
“Yes,Sir!”姜云凡朝他敬了个礼,旋即脸上露出久违的诡异的笑容,“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一面了!”
从市局到监狱这段路程,姜云凡开车只用了十分钟,比平常要快一倍。三人下车之后,直接赶往2号监狱。监仓的走廊依旧暗沉,却很是安静。凌峰头一次来这里,忍不住放慢脚步,一一看向两侧铁门上的小窗口。眨眼之间,姜云凡已经走进三米之外的最后一扇大铁门内,唐寒雨则在门外等候他。
进了大铁门,再走一米就是封闭的审讯室。三人忙不迭地走过去,推开那扇门,迎接他们的是“铁玫瑰”锐利的眼神。他先是看了一眼拉开椅子坐下的姜云凡,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接着,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凌峰,却是微微一怔,眉头皱起,瞳仁不自觉地放大,这说明他心中有根弦被牵动了。奇怪的是,凌峰的反应亦是如此。
为什么他们两个死对头重逢时没有满腔的怒气?姜云凡对此很疑惑。
“恭喜你啊,终于盼回心上人了。”白宰烈的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唐寒雨听的。
“你应该很失望吧。”唐寒雨从凌峰的身后站出来,即使刚才高大威猛的凌峰几乎挡住了她整个人,但她衣服的边角还是暴露了自己。
“呵,你们来干什么?让我想想,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来证明自己不窝囊的吧?证据呢?再不拿出证据,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哦!”白宰烈挑衅地说道。
“闭上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辱骂警察,加一分!”姜云凡双臂交叉,两眼轻蔑地看着对方,语速缓慢。
这时,凌峰拉开一把椅子,正准备坐下,却看见姜云凡的腿搭在椅子上,不让自己坐。他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冷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出去,这里只能我和他谈。”姜云凡和白宰烈异口同声地说。
“凭什么?证据可是我带来的。”凌峰怒瞪着他们俩,两个摆着臭脸的家伙还合起来对付我了。
“就凭你还不是警察,这一点就足够了。”姜云凡的话像一把剑,再次深深地刺入了凌峰的心。他顿时语塞,暗暗发誓:将“铁玫瑰”定罪之后,一定要向领导申请入组。
唐寒雨无力反驳,把一份用牛皮纸装好的资料放在姜云凡的面前,同时冷冷地看着对方,表示不满意他对凌峰的态度,可对方却视而不见。她只好和凌峰走到监控室,看着姜云凡将资料都丢到戴着手铐的白宰烈面前。
“拐卖、诈骗、杀人、教唆杀人等罪行,你承认?”
“OK,既然你们查出来了,那我承认,是我做的。”
白宰烈看完一份份资料,抬头看见姜云凡已经录下了刚才那句话,当作确凿的证据。
“你等着坐牢吧!”姜云凡收起自己的录音笔,起身准备按门铃。
“其实,你很清楚,我坐不坐牢,都没什么区别。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去他妈的犯罪档案!”白宰烈满脸不屑,同时把手中的资料都抛到上空。“哗”的一声,纸张散落满地。
姜云凡回头看去,只见白宰烈的双脚在用力地**它们,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份自尊心就像纸张一样,被人狠狠地践踏了。他重新坐回去,将文件夹放桌上一丢,问道:“你想怎样?”
白宰烈停止了自己的举动,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然后像个心愿被满足的孩子,笑了。
“我不想怎样,就想让你多陪我聊一聊。顺便告诉你,很快你们就会有新的案子忙了。期待你下次再来见我时,会和我谈论一下案子,而不是拿着别人的成果和我闲聊。”白宰烈说完,主动要求门外值守的警察把自己押回监仓。
监控室里的凌峰听到这一句,顿时心中生出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使他在大热的夏天,冒了一手心的冷汗:“他什么意思?”
唐寒雨看到他的担忧,轻声道:“他要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对的,即使在坐牢,我们也阻止不了他早在外面安排的一切。很快,他的傀儡就要犯罪了。”
白宰烈被押走了五分钟,姜云凡仍然坐在位置上,定定地盯着对面的空位,耳旁不断萦绕着白宰烈临走前的那句话——等你们抓到凶手,我再告诉你,下一个消息。直到唐寒雨和凌峰出现在门口,他才站起来,轻松地笑道:“唐老大,既然恶人被定罪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庆祝一下?”
唐寒雨想了想,故意摇头:“不行,陆队可没答应去庆祝呢。”
话音一落,唐寒雨的手机响了,是陆明飞打来的。她举着手机屏幕给两大男人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电话那头的陆明飞仍在法医中心的实验室,手中正拿着两份检测报告,解释道:“老大,白宰烈死定了,于同学做出来的报告结果显示,DNA和指纹完全匹配。”
唐寒雨点点头:“我知道了,他已经认罪了。”
“什么?他这么快就认罪了?”陆明飞有点讶异。目前,“铁玫瑰”是他遇到过的史上最狡猾的杀人犯。忽然转念一想,认罪了也好,省得外界每天心神不宁。他便笑呵呵地说:“老大,咱们去庆祝一下呗?”
“你们小两口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姜云凡刚刚也说了这句话。既然如此,那我就顺了大家的意思,顺便为凌峰接风啊!”唐寒雨说完,又笑了。
“嘁,谁跟他心有灵犀啊,我们是清白的!清白的……为什么挂我的电话啊?为什么不听我解释?”陆明飞冲着手机屏幕喊道。
“得了吧,你俩还清白呢?就算你们跳进黄河,我也不相信。”于风吟端着清洗干净的工具走进来。
“你走不走?”陆明飞瞥她一眼。
“去哪里啊?”于风吟不耐烦地问。
“随便去哪里,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陆明飞开玩笑地说。
“你千万、千万别这么温柔,小心我当真。要是我赖上你,那你可就惨咯。”
“你说得对。我觉得这是你说过的最正确的一句话。”
“陆队,不揍你一次,你不知道我的厉害是吧?”
“女侠饶命,老大叫我们过去集合呢,说是‘铁玫瑰’一案结了,要去庆祝一下。”
于风吟一听到“庆祝”,立刻收回拳头,毫不犹豫地脱下法医服,将其装进自己的小衣柜里。然后拖着陆明飞,两人飞快地跑去开车。
很快,他们来到了市局的办公室。陆明飞一推开门,就坐在唐寒雨的身旁,笑道:“老大,我有个好友开了家攀岩俱乐部,设有户外攀岩的地方。我们可以带上烧烤架和食材,现场烤着吃。你们觉得如何?”
唐寒雨不自在地挪了挪位子:“我觉得不错,可以趁此机会锻炼一下身体。攀岩之后,再找个地方野餐,这个计划很完美。”
“我没意见!”剩余三人表态。
“行,烧烤架和食材都包在我身上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本队长尽量满足每个人的心愿。”陆明飞拍了拍胸脯。
“我要吃龙虾、肥鱼、鱼腹、生蚝、鱿鱼等。对了,一定要记得带上芝麻和辣椒酱这些香料啊!”于风吟提醒道。
“你上辈子是猪吧,一个人吃那么多?”陆明飞颇为嫌弃地说。
“要你管,本仙女就喜欢吃!少废话,你赶紧去买。我吃不到的话,拳头问候。”于风吟把他往门外推,推着推着两人很久都没再进办公室。
五分钟后,唐寒雨收到一条短信,正在喝水的她看了短信后,笑道:“这丫头,明明就是自己想跟着去,还说要去监督陆队买食材。”
凌峰也呵呵一笑:“两个小冤家是大家的开心果啊!”
“老大,我先回去了。”姜云凡说罢,微笑着转身推开了门。
“你和他结仇了吗?”唐寒雨看着姜云凡离去的高大而挺拔的背影,回过头来问道。
“可能吧。”凌峰盯着她的脸,没把后面那句“因为你”说出来。虽然唐寒雨和姜云凡相识不过几个月,但是他们经历过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而自己却离开了她四年,这四年能改变多少呢?恐怕只有时间能说出真话。
晚上8点的海天公寓里,唐寒雨站在落地窗边。刚刚结束一个国际长途电话,是沈老打来祝贺特案组破案和定“铁玫瑰”罪行的。她礼貌地道谢,告诉沈老几天后去攀岩聚餐的事情。临近电话结尾时,她提起了凌峰入组的申请。
沈老在那头顿了顿,说道:“寒雨,可能你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做法,但凌峰现在的身份很难重新归入特案组。目前,他也算立了一功,必要时可以帮助你们。上头开会商量之后,决定让他以特殊编外人员的身份,暂时协助你们破案。”
言外之意便是,凌峰的身份是非体制内,但有参与权。于凌峰而言,身份或许不要紧,但让他在一旁看着惨案发生,自己却无法参与破案,内心是何等滋味啊。
唐寒雨深知这一点,欣慰地笑了笑:“谢谢您。”
挂了电话之后,她立刻发短信通知凌峰和特案组的成员,凌峰也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只因这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两人之间是恋人,或亲人,或朋友。
时间一晃而过,7月4日的清晨,山间的空气非常清新,温度比较低,吹过脸庞的风有点清凉。陆明飞开着越野车,心情十分雀跃,不禁哼起了小曲。其余四人分别在倒头大睡和呼吸清新空气。
一路上只闻得山中鸟儿的歌唱声,头顶碧蓝的天空和温煦的阳光,好像都在和他们打招呼。途经一片绿意焕然的林子,车子驶入林间小路,明媚的日光倾泻而下,与林子相映成辉,透出一种宁静、温柔的气息。
小路的尽头便是攀岩俱乐部。昨日,陆明飞与好友打过招呼。今日,此处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两个员工,在忙着检查攀岩装备。他对此处比较熟悉,停好车之后,打开车门,先是站着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清新的空气,再到后备厢搬下一箱箱的食材。随后,唐寒雨和姜云凡也下车来帮忙。
“这么快就到了?”于风吟摘下墨镜,睁开蒙眬睡眼,看了看窗外写着“随心攀岩俱乐部”的路牌。
凌峰被山间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闹醒,转眼间已经在陆明飞的身旁搬起了箱子,然后与姜云凡擦肩而过,微笑着走向唐寒雨,抢过唐寒雨手上的箱子,示意她不必拒绝。
大家把东西妥善安置之后,带着攀岩装备,来到了一面用8~20米高度的岩壁来打造的攀岩墙,墙上设置了保护点。为了照顾女士,他们选择了顶绳攀岩。
可这时陆明飞的手机铃声响了,接电话的五分钟内,他神色焦急,愁眉不展。挂了电话,他拿起外套,冲身旁的四人说道:“我们不能比赛了。不远处的云来山下发生了案子,有个骑行者发现了一具无头尸。老何发地址给我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赶过去!”
颅像重组
云来山位于攀岩俱乐部隔壁,开车过去大抵要20分钟。今天不是周末,山上的行人稀少。特案组过去的时候,刑警队已经封锁了现场。
老何迎上来,汇报目前所知的情况:“报案人于早上9点发现了尸体,车牌还没有找到,死者的身份也尚不明确,还有车内的尸体……”
言语间,特案组已经走到车子面前,看见了被大树笼罩下的车况。众人大吃一惊,不禁深吸一口气。主驾驶位置上的尸体被摩擦损伤得很严重,四肢皆有肌肤被刮破的血痕,脖子流下来的血液淌了一身。更惨不忍睹的是,她的头颅不知所踪。
“咔嚓”几声,摄像机的声音让众人定了定神。于风吟拍好现场照片,立刻戴上手套,靠近系着安全带的死者,先仔细检查了死者身上的伤痕,然后分析道:“死者纤细雪白的腿部和手臂都有很多血液凝固的伤痕,而且都发生了永久粉碎性骨折。但致命伤在头颅的切口,从切口的痕迹来看,应该是锋利的刀器所致。”
于风吟在分析这些的时候,凌峰正在她身旁做记录。
接着,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仔细扫描车内指纹,却发现死者的肢体似乎比普通人要长一点儿,并且肤色雪白,看得出死者平时很注重肌肤护理,其身上的衣物面料昂贵,内里的品牌LOGO是全球十大奢侈品品牌之一。死者应该非常有钱,可能是个非富即贵的主。
一个不缺钱又这么爱美的人,为什么会高空坠车而亡呢?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杀了她?
当于风吟要起身退出车室时,在踩住刹车的脚旁发现了一枚珍珠戒指。用放大镜仔细一看,应该是长时间佩戴的贴身物品。于是,她举起死者的右手一看,中指确实有一圈特别白皙的痕迹,她便将戒指装入了透明袋中。为了避免遗漏物证,于风吟移开死者的双脚,竟又看见黯淡的角落发出了忽闪忽闪的光。
“凌大哥,快,给我手电筒!”于风吟转头喊道。
“这么小的也可以吗?”凌峰拿出一个超小号的手电筒给她。
于风吟用手电筒往那一照,竟从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红宝石耳钉。她再次看一眼死者的耳垂,发现对方并没有佩戴任何耳钉,便将耳钉当作物证,收入了另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中。
“陆队,我发现了两个物证哦,你们呢?”于风吟大声地喊道。
陆明飞站在林间,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表示暂时一无所获。
姜云凡站在主驾驶的窗口,探进身子嗅了嗅尸体。除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腐败味,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于是,他更凑近尸体,想区分一下那股味道。可偏偏这时陆明飞路过他身边,不慎撞了一下他的臀部。
姜云凡顿时重心不稳,整个身体往前倾斜,两片唇瓣贴住了死者的锁骨。地球仿佛停止了转动,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退出窗口,却因慌乱而撞到了头。
对面的于风吟看傻眼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气充满了嫌弃:“姜疯子,没想到你这么重口,还有和死者的尸体亲吻的怪癖啊?”
陆明飞一听就大笑起来,且毫不留情地嘲笑:“啧啧啧,我们云凡可真不平凡啊!”
于风吟瞬间收住笑容,盯着陆明飞说道:“那也是拜你所赐。”
陆明飞眨了眨眼,还没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只见对面的姜云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副要把他剁碎的眼神!
姜云凡本想再次凑近尸体闻一闻,于风吟却突然出现在身后,把他拉到一边,然后打开车门,让刑警队的同事将死者的尸体抬到地上的塑料袋里。可刑警队的人一抬尸体就蒙了,所有重量似乎都汇集在尸身中间,死者的腹部有轻微凹陷的现象。
抬完尸体,老何双手还在发颤,哆哆嗦嗦地说:“这具尸体的骨头好像都已经粉碎了,只是一具装着很重的骨头的皮囊。”
姜云凡依旧不死心,蹲下身仔细打量死者,然后趴在地上,凑近死者的腹部嗅了嗅:“除了血腥味、腐败味,还有……一种药味。对,没错,就是药味!可是,是什么药?”
他捧着脑袋蹲着搜索脑内存储卡中的信息,忽然“啊”的一声大叫,关键时刻,他脑袋短路了,越是绞尽脑汁地去想,越是想不出答案。
“姜疯子,你别头疼了,这种事就交给我好了。毕竟,从法医学的角度来说,任何东西都要依靠数据和尸体说话。受害者虽然死了,但她的尸体可以对我说话啊。我会还原她的真实相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如果她真的吃过药的话。”于风吟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寒雨打开车前盖,皱着眉:“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计划好的预谋案,我发现车子的刹车线是被剪断的,而且切口是剪刀这种利器导致而成。”
陆明飞凑过去,看到她手上的刹车线切口都一模一样。
“依照目前的疑点来看,这个案子不简单,死者的头颅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因为脖子间的切口也是人为的。我要马上回实验室做解剖检查和DNA检测,以及还原死者的面目等。”于风吟派人把尸体抬上警车。
“你说的是像上次那样用3D机器还原?”陆明飞问道。
“是啊,但在此之前,要先画出素描人像。然后解剖尸体,利用死者的尸体得到她的年龄和身高信息,这样方便你们展开调查。话不多说,我先回去了。凌大哥,这次任务较多,你来帮我一下吧。”
说罢,于风吟和凌峰坐上载着尸体的那辆警车,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头一次感觉她办事特别雷厉风行,我喜欢!”陆明飞看着消失的车辆,感慨道。
“陆队,你和姜云凡闹别扭了吗?怎么移情别恋了?”唐寒雨打趣道。
“我再申明一次啊,我和姜长官是清白的,我也没有喜欢于同学,只是欣赏而已。毕竟,他们俩都是怪咖,我才不会惹祸上身呢。”陆明飞说到最后细声如蚊,可他一说完,就感到脖子后一阵冰凉,有点儿诡异。
“可是,我们四人之中,最怪的应该是你吧……因为你主动融入了怪咖的行列。”姜云凡站在他身后,看着对方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这辆严重变形的路虎车也是物证。老何,你派人护送它到市局吧。记住,不要遗漏车上任何零件,最好是原封不动地拖上车。”唐寒雨吩咐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老何敬了个礼,唐寒雨也回了个礼,两人腰杆儿都挺得很直。礼毕,老何站在原地,目送着特案组的人乘黑色的SUV警车离开。
在实验室里,于风吟已经穿戴好消毒服和手套了,见凌峰同样打扮,拿着本子,站在离自己一米之外做笔录。她连忙朝门窗外左顾右盼,然后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凌峰一番,开口很是刻薄:“你还真不怕死,竟然敢来这里。”
凌峰抬眼看她,嘲讽地笑:“承让承让,在下还得向你学习。”
于风吟微微昂起头,眼神释放出杀气:“你在这里最好别阻碍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凌峰恢复一本正经,与她擦肩而过时,故意在她耳旁说道:“别这么严肃,你可以考虑一下与我合作,最后的好处可以一起分割。”
窗外忽然路过一个法医助理,于风吟连忙站在白色解剖台前,低声道:“你别说话,窗外有人。还有,我是不会和笨鸟当合伙人的。”
说罢,凌峰三两步走到她的身后,提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抬头再望向窗外,法医助理已经走远了。回过头来,只见于风吟用手术刀划开了死者的腹部,然后她一动也不动,保持这个动作足足两分钟。
凌峰好奇地走上前,她似乎也没听到脚步声,仍旧像个木头人一般伫立在原地。他走近一看,顿时两眼瞪大,忘记了那股恶臭味,满脑子都是疑问,怎么回事?
“没想到真如老何所说,这么多粉碎性骨头都汇集在腹部了,如此残忍的杀害方式,我估计凶手与死者有着很大的仇恨。”于风吟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所幸没有拿走硬度最大的还算完整的骨盆。通过耻骨发现,联合面嵴消失,背侧缘完全形成。由此可知,死者可能是个23~26岁的女性。”
凌峰在本子上记下:死者体内骨头粉碎,与凶手有很大仇恨,可能是个23~26岁的女性。
接着,他看见于风吟提着一盆东西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她空手回来了,坐在电脑前等待了十多分钟。等待期间,两人一言不发。
“结果出来了,通过X光观察骨化中心,发现了死者的胸骨端已愈合,证明了之前那个年龄的推论。”于风吟盯着屏幕说道。
她起身回到解剖台前,划开了死者的双腿,发现左腿有明显的摔伤痕迹,是典型的摔伤骨裂。而右腿的长骨比较完整,便测量了死者右腿的胫骨,再用回归方程计算身高。
“我用回归方程计算了之后,死者的身高应该在165~170厘米之间。目前,按照她细长的双腿和手臂来看,我估计她的脖子加上脑袋的长度应该也不短,可能是个高富美。”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美人?”凌峰提出疑问,并认真地记下了她的推论。
“看她的品位,穿着上等的真丝裙,手腕的名表,加上脚下闪闪发光的尖头高跟鞋,以及全身肌肤的护理程度……咦,我跟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就是知道。”
于风吟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趁他没有防备,一把夺过本子来。凌峰下意识地去抢,却看见她正拿着手机,下一秒开口说:“老大,我这边有一点儿进展了。”
凌峰一听到电话那头是唐寒雨,立刻收回自己的举动,看着于风吟低头看着本子,将方才的推论汇报完,才收回自己的笔记本。
于风吟再次来到解剖台前,提取了长骨上的骨屑。由于两人都平静下来了,凌峰的注意力被那股刺鼻的腐败味提了起来,他忽然捂着鼓起来的嘴唇,跑向门外,扶墙往垃圾桶呕吐。这时,于风吟端着小方盒子里的骨屑走出来,路过凌峰时摇摇头,不屑地把头一扭,转身走向DNA化验室。
在不知不觉中,窗外暗淡了下来,凌峰再次回到实验室时,看见于风吟正坐在一台超大的放大镜下,观察那些稀碎的骨头,再将其一点点地粘贴到长骨上。可奇怪的是,她安静又认真的样子,并没有她动**闹腾的时候动人。
“你这样看着我,是在打扰我工作。如果你没事的话,就到外面等人。”于风吟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
“等人?等谁?”凌峰接到于风吟丢来的白眼,忽然醒悟过来,“哦,我知道了。但是,他们这时候不是去调查失踪人口了吗?”
他的身后传来一道明朗的声音:“这种需要人力的事情,我们派下属去办了。”
室内的两人回头一看,门被推开了,三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姜云凡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朝于风吟走去,焦急地问:“香芋,还要多久才能拿到DNA检测报告?另外,死者的体内到底有没有药物?”
“急什么急,催魂呀,有本事你一个人来做这些活啊!还有,别老叫我香芋,香芋是什么鬼,我可是仙女,仙女!”于风吟瞪他一眼,反复强调自己的身份。
“反正念起来都差不多,我的大脑告诉我,它们都是一个称呼。”姜云凡说道。
于风吟无奈地摇摇头,这辈子无法和姜疯子这样的生物沟通了,以后要是有人嫁给他,那人肯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无形毒药
于风吟绕过姜云凡,走到解剖台前,指着尸体内被划开的胃部:“经过我的检测,死者死于心脏骤停,血液中含有大量的氰化钾,典型的氰化钾中毒!但现场没有找到任何跟氰化钾沾边的东西。还有一个更特殊的地方,除了氰化钾之外,血液和骨头中都含有大量的硫酸铊!”
“硫酸铊?是什么化学物?”陆明飞不解地问。
“那是一种烈性灭鼠药,香芋,你弄出化验报告了吗?”姜云凡说道。
于风吟点点头,走到另一张的桌面上,将几份报告递给他们三人。路过凌峰时,她看见对方眼中透露出参与破案的渴望。可是,根据他的身份,查看报告之类的事并不属于他工作的范围。
姜云凡扫了一眼尸体,十分疑惑:“死者腹部未消化的食物中都不含氰化钾,应该不是食物中毒。那么,氰化钾从何而来?”
于风吟轻声叹口气:“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如果说是注射,死者身上都细细检查过了,没有发现有针孔。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死者是从口腔直接吸入的,但这似乎又不大可能。”
唐寒雨仔细一想,反驳道:“不!没有任何犯罪手法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没想出来而已,毕竟现在头颅没有找到,其他的物证还等着再次检查呢。”
于风吟点头认可,伸手触摸解剖台,神秘兮兮地说:“目前,我重组了部分尸骨,打算送去做一件既高端又神奇的事情。陆队,你来帮我推过去。”
陆明飞立刻走过去,凌峰也上前帮忙,三人把解剖台推到了一间光线昏暗的机器室。转眼之间,于风吟不知跑哪去了,四人面对墙壁上的骨头标本。忽然,“啪”的一声,室内微弱的灯光熄灭了。
黑暗之中,只听得见细碎的脚步声。于风吟拿着一台平板电脑过来。刹那,室中央那台机器发出的黄光照射着五人的脸部。接着,机器上方的那束光中浮现了一具尸骨。渐渐地,尸骨穿上了外衣,缓缓旋转于众人的眼中。
“虽然南大法医带我们来看过,但是这次看一具无头女尸转动,还是有点儿头皮发麻。有种在看古代怪谈电影似的,忽然间头颅就飞回来了,然后它自主地固定在死者的脖子上,我们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人为谋杀案那么简单。”陆明飞幽幽地说着怪谈故事,期间还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
姜云凡感觉他越说越离谱,朝他丢了个白眼:“陆队,我觉得你很有小说家的潜质。”
陆明飞沾沾自喜地笑:“是吗?我以前念高中的时候,还尝试着写过小说呢。”
“专心点好吗?现在可不是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唐寒雨看了一眼手表,破案的时间所剩无几,“别忘了,这个案子是白宰烈发出的挑战。不管这个替他兴风作浪的接班人是谁,我们都要把他揪出来!”
“这是必须的。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机器无法与我画出的死者画像匹配。也就是说,我们可能还不能知道死者的脸长什么样。”于风吟懊恼不已,反复尝试匹配库存中的面部数据,可悬浮在上空的尸骨的3D影像,始终没有出现死者的模拟画像。
“那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现在已经凌晨3点了,大家先回去睡一觉,养精蓄锐再继续战斗!”唐寒雨拍了拍于风吟的肩膀,暗示她别自责。同时,室内的白炽灯再次亮了,照着五人疲惫的神态。
翌日上午9点40分,气温高达40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闷热。
在一间日光暗淡的屋子里,姜云凡蜷缩着身子,额头上冒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很不好看。忽然,他猛然坐起,瞪着大眼呆呆地看着墙壁许久,才起身去洗手间刷牙。
他做了一场很凌乱的梦,梦中有母亲挺着大肚子跪下求人的场面,也有无头女尸冲他而来,一遍遍催促着他找到凶手的恳求。
他一边刷着牙,一边回忆昨日在实验室的对话。检测报告上显示死者氰化钾中毒和血液中有硫酸铊,难道死者之前被人下毒了吗?那也不太正确,如果真的被下毒,那死者在上山的途中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他漱了漱口,坐在马桶上,冥想了十分钟,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死者死亡时的状态和案发现场的环境,以及唐寒雨说的那句话——没有任何犯罪手法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没想出来而已。毕竟现在头颅没有找到,其他的物证还等着再次检查呢。
姜云凡忽然偷偷笑了,虽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唐寒雨,但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给了他更多的启发。他立刻冲到卧室,换了一身耐脏的衣服,然后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打算开车回市局。
到了市局,他打了两个电话,再独自来到了一间小仓库。仓库里只有那辆报废的路虎车,他围绕着车子走得极缓慢,时而弯下腰在车内嗅一嗅,时而蹲下来在车底闻一闻。
“姜疯子,你有什么新发现了吗?”陆明飞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来到了仓库。
“陆队,你快去找一个面罩和密封的物证袋给我。”
姜云凡没有回头,仍旧蹲着围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忽然,他停在车身中间位置,不顾肮脏的地面,直接趴在地上往车底探究了许久,闻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异味上瘾了。
“陆队,递给我一个面罩和密封的物证袋。”姜云凡说道。
陆明飞按照他的要求,找了干净的面罩和物证袋递给他,却看到他整个人钻到汽车底下,只露出半条腿,然后一动不动。
陆明飞两手一摊,摇摇头:“我也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修车吗?”
说着,陆明飞忍不住好奇心,索性也蹲下身,拿着手电筒往车底照。这一照便见姜云凡徒手把车子的暖气装置卸了下来,并从排风扇中挤出了一小块黄色固体。
手电筒的光线照射在姜云凡带着诡笑的脸上,他把黄色固体装入物证袋中,一点一点地移动。从车底移出来之后,他高兴地举着一块白色晶体,笑道:“就是这个东西!”
可陆明飞和唐寒雨纷纷捏着鼻子,离那块白色晶体老远,脸色好比踩到了牛粪一样臭。
“这是什么东西啊?一股怪怪的气味,难闻死了!”陆明飞抱怨道。
“那是固态氰化钾,受害者生前中毒的罪魁祸首。”于风吟出现在仓库门口,径直走向姜云凡,“厉害了我们姜疯子,这个狗鼻子还挺灵的哦!”
“最后一句话不说你会死吗?赶快拿去做份检测报告。”姜云凡把物证袋丢到她手中,摘下脏兮兮的口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污渍。
于风吟眼明手快地接住物证袋,朝唐寒雨打了声招呼,便自己开车回法医中心。
特案组其他三人回到办公室。唐寒雨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想了想,假设不久之前,死者开车前往云来山,却不知车上的刹车线和排风扇已被人动了手脚。天气炎热,她开着冷气一路上山,氰化钾渐渐地挥发,一点一点侵入她的体内,融入血液之中。
她将自己所想到的案情假设描述出来,补充道:“但是我很疑惑,根据这些其实可以充当受害者自杀的证据,为何凶手要多此一举,去割走头颅呢?”
“因为凶手非常疯狂,血液的躁动令他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猛兽。”姜云凡低声道。
话音刚落,老何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将三份文件递上去,然后一一汇报:“我们针对知名人士和身份高贵的有钱人进行了调查,但是很可惜,这些有钱人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四季到处乘坐飞机忙着商务洽谈,目前没有查到任何人口失踪的线索。”
陆明飞轻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又是这样,只能先等等于法医那边的线索了。如果能匹配出死者的DNA,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这时,唐寒雨的手机铃声响了,正是于风吟打来的。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特案组三人心中的期待落空了。
“组长,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之前在死者车内找到的红宝石耳钉上,有不属于死者的指纹,这说明应该有个与死者相识的嫌疑人,曾经与死者在同一辆车上,还可能起过争执。而坏消息是,很遗憾,我没有匹配到嫌疑人的指纹,也没有匹配到死者的DNA,无法给出人物的身份信息。等会儿凌峰会带着DNA检测报告过去。”
于风吟冷哼一声:“谢谢你的提醒,我不需要。”
说罢,她将装了三份DNA检测报告结果的文件丢到他胸口,瞪他一眼:“要是你敢说出去,你肯定会先死在我前面吧。毕竟,杀神一定不会放过不团结的人。”
凌峰听到“杀神”二字,顿时微微一愣:“你放心,我没那么傻,来日方长,还得向您多多学习。”他恢复平时憨厚的样子,带着那三份文件赶回市局。
由于案件一时没有任何进展,夜幕降临之时,特案组的人都回家休息了。
只有唐寒雨开车来到了市中心的游乐园,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大门口,看见了邀请她的凌峰。远远望去,看到穿着白色衬衫的凌峰,让她想起了两人相恋的往事。
凌峰笑得很腼腆,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座巨大的摩天轮前,说道:“寒雨,你还记得吗?”
唐寒雨望了望那些慢慢靠近天际的小笼子,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记得。当时我们去游乐园的时候,我还笑你老大不小还学年轻人做傻事。结果,那晚摩天轮坏了,你说等你回来再带我去坐一坐。没想到,一等就是五年。”
凌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小笼子,忽然牵起她的手,问道:“那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去做这样的傻事吗?”
唐寒雨迎上他的目光,低声道:“凌峰,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回到公寓之后,唐寒雨拉开厚重的窗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明亮的灯火,忆起了凌峰当时笑脸一僵,过了几十秒,他才笑着点点头。
她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反应,更无法解释自己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的——为什么是姜云凡的那张俊脸!
连环谋杀
清晨6点半,天色刚亮不久,马路上行人稀少,警局就接到了一个报案电话,有人声称在顺利大厦的停车场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特案组的人分别从公寓、警局宿舍、法医中心赶往现场,刑警大队比他们早一步封锁了现场。
特案组成员和凌峰越过警备线,从老何的手中拿到了死者的身份:刘厮,30岁,未婚,某金融集团的总经理,拥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名下有五栋私人别墅。根据电梯的视频来看,他夜晚11点时下班回家,在等电梯的时候失踪。直到早上6点半,保安巡逻停车场的时候,才发现车底下有一具尸体。
特案组的人来到车底那段血迹斑斑的路。于风吟蹲着看了一眼塑料袋中的尸体,分析道:“作案手法很相似,都是割走头颅,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作案。”
“这么说,是一起连环谋杀案?”陆明飞看向老何,“有没有发现什么物证?查出死者的公司在哪里了吗?”
“是吗?带我再去看一次。”姜云凡忽然回过头看向老何,这一眼把老何看得打了个哆嗦。
老何愣头愣脑地点头,立刻带着特案组三人和凌峰进了停车场唯一的一栋电梯,于风吟则留在现场尸检。
来到监控室,应姜云凡的要求,工作人员把视频调到案发当晚10点至凌晨6点,保安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之前的画面。
“等一下,把视频倒回凌晨1点。”姜云凡紧紧地盯着视频,忽然大声地说,“你们看,这里有一段时间的记录被删了。”
在场的人重复看了一遍视频,发现视频中缺失凌晨1点30分至1点50分之间的记录。可惜,工作人员表示自己当时去过一趟洗手间,不知谁进过监控室。
特案组临走前,听到工作人员低声说:“警官,其实你们调查的这个人,我听说他们公司最近闹得不可开交。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这所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已经欠发员工三个月的工资了。”
难道是因为这事,公司内部产生了矛盾?唐寒雨心生疑惑,与他们四人乘坐电梯来到大厦的12层。一行人走进金融集团,直接来到总裁周子倩的办公室,在办公桌上发现了她的联系方式。
“姜长官,按照物证来看,这很像是一宗劫财案吧?”陆明飞问道。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这是连环谋杀案啊,凶手怎么可能只拿走那么一点儿钱财就满意了呢?你快打电话叫她来。”姜云凡指着桌面上的一串电话号码。
陆明飞掏出手机打过去,却是管家老陈接的电话。老陈表示周子倩到外出差多日,目前联系不上,便把集团第三大股东谢芳芳的号码给了陆明飞,还表示自己也会去公司,代替周子倩配合调查。
时钟指向8点时,谢芳芳和管家老陈来到了公司,特案组分别对他俩录了口供。
三人同时落座于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陆明飞负责提问,凌峰负责记录,对面的管家老陈神色焦急,似乎如坐针毡。
“请问,周子倩离开公司多久了?”陆明飞问道。
“应该有一个月了。警官,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但请你们容我先说几句,能否帮我调查一下我家小姐的行踪?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出远门如此久却不与我联系。”老陈十分焦急。
“你能给我一张她的照片做参考吗?”陆明飞提出要求。
老陈点点头,连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陆明飞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忽然,他盯着照片中红裙子的女孩愣住了。凌峰好奇地瞥了一眼,指着女裙女孩:“这不是……”
老陈点头回答:“是啊,我家小姐今年25岁,身高168厘米,很喜欢穿这套红裙,因为是她母亲生前买给她的成人礼物。”
“管家,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这边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不久之前,我们在云来山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身上的衣物、年龄和身高都与周子倩十分相似。”陆明飞看着对面一脸震惊的管家。
“怎么可能?她的尸体在哪里?你们抓到凶手了吗?”老陈失控地哭起来。
“管家,想必你应该知道集团的事情吧?等一下,我们要查集团的账本。如果你真希望尽快找出凶手,还请多多配合。”老陈看了看陆明飞,深知对方的意思,便点头答应了。
而另一头,在副总裁的办公室里,谢芳芳大方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大杯水。唐寒雨一直静静地坐着,用余光注意到对方喝水时躲闪的目光和因紧张而抱着双臂的状态。
姜云凡没有喝水,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们公司最近资金周转有问题。”
谢芳芳微微一笑:“没有啊,我们公司最近有几个大项目在推进,但由于是商业机密,不太方便透露。”
“那我们可以看一下你们公司的账本吧?”
谢芳芳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笑容:“当然可以。”
说罢,谢芳芳来到总裁办公室,发现管家的脸色非常难看,便简单地向管家转述了警察的要求。很快,两人把公司的账本都拿出来,然后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特案组三人时而翻阅账本,时而交头接耳。
不一会儿,陆明飞将那些账本都装进物证袋中,说道:“谢女士、陈先生,请你们先和我们走一趟警局。”
“警官,我没有杀人啊,为什么要拘留我们?”谢芳芳反抗。
“那你告诉我们,6月份有一个项目的巨大资金到哪里去了?”
“这个……项目不是我负责的,听周总说资金被转到境外去了。”
“但是,按照账本来看,我们怀疑集团有经济犯罪的嫌疑。你作为集团目前最高层的管理人,要和我们走一趟。”
谢芳芳无言反驳,而老陈还没有从周子倩的死亡消息中缓过来,两人便被带到了市局。
之后,特案组的人去了一趟银行核对金融集团的账本,发现6月份有一大笔资金都转入了一个卡号里,而持卡人的名字却不是集团高层人士的。
回到市局,特案组三人第一时间去了信息调查科,让同事小王调查一下持卡人邱永。
等待期间,姜云凡双手合十托腮,闭上眼理了理思路。按照集团最高层人士来看,目前持股份最大的周子倩失踪后被杀,接着是第三大股东刘厮下班时被杀,那么,目前持股份最多的人就是谢芳芳。如果真是一场集团股份或经济纠纷,凶手会是谢芳芳吗?
小王的声音打断了姜云凡的思考:“查出来了,邱永在顺利大楼当停车场的保安。”
持卡人的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公司楼下停车场的保安为什么会得到一大笔公款?顺利大楼究竟有什么样的纠纷故事?
这时,老何推开信息调查科的玻璃门,朝陆明飞他们招招手,说道:“陆队,有人声称自己是无头尸案的凶手,来自首了,现在就在审讯室。”
特案组三人还来不及等待电脑上呈现邱永的身份信息,立刻跑向审讯室。但在距离铁门两米之外,姜云凡忽然拦住身后的人:“陆队,你去把谢芳芳带到隔壁审讯室,但是不要审讯她,让她听我们的对话就行。”
陆明飞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审讯方式,便点头称好。
特案组二人推开铁门,坐在里面的人满脸胡茬儿,穿着天蓝色的保安服,看上去应该有三十五岁了。他们刚刚坐下,对面的人就开口了:“周子倩和刘厮都是我杀的。”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杀人?”
“我就是邱永。我恨他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唐寒雨看着对面的邱永,他虽流露出憎恨的目光,却随即摸了摸鼻头,像老鼠一样看看墙壁,又看看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撒谎。
姜云凡似乎也看出来了,却没有拆穿:“既然你已经有了一大笔钱,为何杀人的时候还要带走他们的钱财?虽然我们调查到金融集团的一笔公款转到了你的名下,但是,转出这笔账给你的人是谁?为什么你不卷款逃跑?另外,你有什么证据让我们相信你杀了人?”
邱永顿时眼睛一眨,提高声调,十分懊恼地吼道:“他们联手陷害我,把这笔钱转到了我的卡上!我知道这笔钱迟早会被警察查出来……反正,人是我杀的,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我住的地方,从酒缸里找出那两颗头颅。”
姜云凡立刻发短信给陆明飞,让对方派人去一趟邱永的住所搜查。
唐寒雨还是很疑惑,为了钱而杀人,明明可以马上卷款逃跑,享受金钱带来的下半辈子富裕的生活,可是他却来自首,这不太对劲儿。毕竟,世人常为金钱和感情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或许,那个能够让他来自首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于是,唐寒雨换了个话题与对面的人闲聊:“邱永,假如你可以带着这笔钱离开,你会去哪里?打算一个人远走高飞?”
邱永认真地想了想:“一个人花这么多钱也太没意思了,肯定要带个女人,然后逃到荒岛上住着,让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当然有了,很多人都喜欢她。”
“那她喜欢你吗?”
“她不会看上我,我们之间是天与地的差别,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但你还是抑制不住怦怦跳动的心,为了每天能够看到她,就找了份离她最近的工作?”
“是啊,我就想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有人对她不好,我就替她惩罚那个人。”
唐寒雨知道,就是这时候了,邱永聊得很开心,几乎毫无防备。趁此时机,唐寒雨追问道:“她就是谢芳芳?”
“你怎么知道?”话音落了两秒,邱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两眼微微上抬,露出愤怒的神态,恨不得要把唐寒雨吃掉似的。
与此同时,在隔壁审讯室监听的谢芳芳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竟被这个愚蠢的队友暴露了。
7月3日晚上7点,金融集团高层领导结束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会议。
会议开完之后,周子倩把谢芳芳传唤到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我负责的这个项目的资金被你大笔大笔地转移到境外,现在却查不到这笔钱的去处,合作方和集团的元老级股东都怀疑是我独自吞了。”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文件丢给谢芳芳,“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谢芳芳看了看文件,上面写的是这笔钱转到了邱永的卡上,还有几张邱永和谢芳芳在一起时被偷拍的照片。
谢芳芳把文件丢到地上,低吼道:“周子倩,别跟我说什么好朋友,你知道我要什么,你给我啊!你给了我,我就不会再做对集团不利的事情。”
周子倩看着好友龇牙咧嘴的模样,从未想过对方的胃口堪比怪兽饕餮。她心灰意懒,往昔的情谊瞬间不复存在,而手表的时间却在提醒她,今晚还要去赶夜班飞机。
“休想!”周子倩低吼一声,绕过谢芳芳,抓起沙发上的包包就往外走。
“好啊,周子倩,我会让你后悔的。”谢芳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立刻打电话给邱永,得知邱永已经完成任务,就等周子倩去开车了。
接着,谢芳芳来到刘厮的办公室,发现刘厮没有带走手机,便用他的手机发短信给周子倩,要求周子倩一定要在今晚和他见一面,是为了集团的事情。
“刚发出短信没多久,刘厮折回来拿手机,发现了我发出去的短信。我们因此争吵不休,还被上来送我回家的邱永看到了。我一直都很喜欢刘厮,从没有想过要杀他,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邱永把他杀了……”谢芳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陆明飞在邱永的住所找到了两颗头颅骨,经过法医于风吟鉴定,确定是属于刘厮和周子倩的。邱永和谢芳芳都认罪之后,一致供出这宗案件的策划来自一封匿名邮件。可后来,陆明飞调查他们封锁的笔记本电脑时,这封邮件却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