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风雪陈留又添愁

上官奕和杜轩在夏州苏府小住一段时间后,便辞行要返回大宋。

苏友拱拱手:“我与宋国之间榷场生意不少,也偶尔收到些宋国的钱币,在夏州也是无用,便予你们……还有,我夏州有一马车队,会去中原一趟,二位大可以跟大队走,也省心不少。这里是些御寒的厚衣。”

苏友果然是夏州的豪族名门,上官奕和杜轩点头答谢。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车马劳顿,但这次的跋涉,有大队伍陪同,又是干粮和水,还能住店,队伍里的人对待自己如同上宾,这实在是比自己驾车舒服上太多太多。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马车队终于是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中原。

上官奕和杜轩跳下马车,车马劳顿让他们只觉腰酸背痛。

“终于回到中原了……”杜轩捶了捶肩膀,深吸一口气。

中原,京畿路,陈留府。

此时已是寒风凛冽,白雪皑皑,但冬季将近尾声,不少地方的冰雪开始消融。

上官奕拉着杜轩跳下了马车,向那西夏商队作揖告别,西夏商队还留下了一辆马车供二人。

下车的地点,是一处集市。

这处集市,便是当年杜府的所在。

上官奕叹道:“这里,便是杜家的故地,当年这里可是八面威风,门庭若市,不少富商大贾都想要攀附。”

杜轩正瑟瑟发抖,他只是点点头,面色凝重,但并未说话。

陈留府,位于汴京东南,是京畿路的治所所在地,故而也是繁华兴旺,集市里人头涌涌,伞与伞紧密相碰。人们穿着各异,有麻衣、有布衣,也有着黑衣。

上官奕微微叹气,拍了拍杜轩的肩膀,“走,叔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陈留城郊,几座小山正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小溪上也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杜轩摸着剑鞘,也觉得有些刺骨,踩着雪上很软,也没有声响,鞋子有些陷进去,行动困难不少。

上官奕也觉在寒风中,活动僵硬许多。

拉车的马不断喷出白气,扬起蹄子,仿佛在微微颤抖。

上官奕走到溪边一棵树旁,伸手去抚摸那细弱的树干,树下是一面矮小的石碑。

杜轩紧跟了上去,“叔……这是?”

上官奕没有答话,微微蹲身下去,看着上面的碑文。

“陈留杜氏杜胜之墓。”

“杜胜?”杜轩有些不解。

“这是你的四叔,当年被南宫贤追杀至此。”

“四叔……可恶,又是南宫家!”杜轩咬牙道,“可是,如此雪天,何故碑面却无雪覆盖?”

上官奕叹道:“你四叔的墓,有人时常擦拭打理……这南宫家重视内功修炼,以内力见长,而你四叔走的也是这条路线,练的是佛家内功,被南宫家视为大敌。”

“佛家内功?”

“你四叔,是嵩山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上官奕正说着,忽地猛一回身,厉声大喝:“谁!”

只见几棵树后方分别走出几名黑衣人,手上都握着把明晃晃的朴刀。

又有一位黑衣人从树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腰间别着一柄长剑。

“上官大侠,杜少爷……别来无恙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

上官奕皱一皱眉,“南宫礼,何必遮遮掩掩?”

那领头的黑衣人哈哈大笑,一把扯掉黑面巾,正是南宫二少,南宫礼。

而杜轩此时心里却在默念另一个名字。

“杜辕……”

南宫礼一笑:“家父果然估计得不错,在陈留设眼线……”

上官奕拉出背上的银枪,“如果你敢来斗我的枪,那便来战罢!”

南宫礼嗤笑一声,“上官大侠还以为南宫礼还是那时的南宫礼吗!”说罢,拔剑去攻。

那些黑衣人也是纷纷出动,成合围之势,让得上官奕和杜轩插翅难逃。

上官奕低声在杜轩耳畔说道:“我们不与那南宫礼相斗,合力打开一个口。”目光悄悄看向那包围圈外的马车。

杜轩点点头,“好!”

不料南宫礼早已猜出了两人的心思,左袖中一支铁箭登时甩出,只听得那马传来一声哀鸣,马头处俨然插着一支铁箭,血流不止,那马轰然倒地。

上官奕恶狠狠地瞪了南宫礼一眼,便挺枪与南宫礼相斗。

几名黑衣人持刀向杜轩扑去,所幸杜轩身兼江家杜家两家剑法,对敌方的攻击也有着许多种不同解法,加之这几名黑衣人功夫不算上乘,倒也能应付起来。

只见南宫礼率先将长剑刺出,直取上官奕腹部。上官奕略退一步,依仗枪杆之长,枪尖一挑,便将南宫礼手中长剑拨歪。南宫礼心中一气,右臂暗自运劲,所聚修的道家内气开始绵绵到达掌心,手腕一转,将长剑调一角度,稍稍跳起,向上官奕的喉头刺去。

上官奕长枪一格挡,便觉南宫礼剑中力道有异,登时明白个中缘由。有了内力的护持,又年轻,长久作战南宫礼定然是更占优势。上官奕虽未习道家内功,但却知晓道家内功之奥妙,这道家内功讲求暗中发力、连绵不绝,而只要扰其心神阵脚,便能使其气息紊乱,无法发挥出本来威能。

想到这里,上官奕长枪急攻而来,犹如暴风骤雨,原来僵硬的双手越发灵活,挑刺扫格,极尽枪之威力。

只见南宫礼显得有些慌乱,连绵的内力开始断断续续,但其斗枪的剑招也有了不少精进,亦是越战越勇。

二人又斗了三四十回合。

上官奕一式上挑,径直要打向南宫礼的下巴。南宫礼略作后退,冷哼一声,右臂又要运力,长剑横身便与来势汹汹的银枪硬抗过去,“哐当”一声,银枪竟与长剑生生压住,两者相持不下。

上官奕回枪一防,南宫礼抓准时机,转攻上官奕下盘,向上官奕的大腿刺去,上官奕拉枪下防,谁知适才南宫礼一击仅是虚晃,长剑迅捷地又上提直取上官奕心窝。

落枫剑谱,“东阳西雨”!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梦得一诗,无情有情,虚虚实实,难以说清,捉摸不透,放在剑招上,正是一记声东击西!

上官奕有些意想不到,但也是从容不迫,身形一转,侧身回避来刺之剑,同时已在下盘的银枪狠狠地向南宫礼腰间扫去。

“啪”的一声,南宫礼整个身子被打跌在地,长剑脱手,捂着腰咬着牙,愤怒地盯着上官奕。

而在另一边,杜轩的剑法在实战中也是愈发纯熟,每斗几招,便多了几分体会。只见杜轩大喝一声,挥剑向其左侧的黑衣人劈去,此剑极快,那人回刀不及,右臂竟被砍成两段,血花飞溅,雪地上顿时一片殷红。

右边的黑衣人见状,急得大吼,又要冲上前。杜轩又发剑,一剑没入那人的大腿,那人“啊”的一声惨叫,便支撑不住倒地。

秋霜剑与白雪相映,发出阵阵寒光。杜轩大踏前一步,却是主动进攻,剑尖轻颤,点画出几个小圆环,急速向一名黑衣人的左眼打去。

杜家六十四剑,“白日昭昭”!

“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此剑一出,剑芒大盛,宛若天之烈日,此剑一收,光芒便失,犹如漆黑长夜漫漫。

那黑衣人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眼前便永远地黑了,正是“长夜悠悠”!那黑衣人哇哇大叫,把刀扔在一旁,捂着流血的左眼退至一边,瘫坐在地上不停哀嚎。

剩下的黑衣人见状,明白单打独斗的话他们必输无疑,当即是相视点头,将杜轩又团团围住,一齐攻前。

杜轩一眼扫去,粗略找了找那帮黑衣人所暴露的各个破绽,心念一动,手腕转动提剑,唰唰唰地便急速刺去。

月茗剑法,“隐月逐霜”!

只听得“哐当哐当”的声响,黑衣人们手中的刀纷纷坠地,哭喊声遍野。黑衣人们有的捂住手腕,有的捂着心窝,有的抓住喉头,有的捂着腰间、小腹,都是应声倒地,不住**,生死未明。

躺在地上的南宫礼见状,长叹一口气,“大势已去!大势已去……”说罢,痛哭流涕。此刻,上官奕的枪尖已经指着他的额头。

上官奕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角竟也渗出丝许泪水。

“以后……别再使剑了!”

上官奕说完,缓缓收枪,“你走吧。”

南宫礼有些发怔,但没有起身,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多谢上……上官大侠!”

“咻!”“侠”字话音刚落,南宫礼的右袖里突然射出一支铁箭,洞穿了上官奕的喉间。

上官奕的身躯定了一刻,盯着南宫礼,眼神复杂,嘴唇剧烈地颤抖,随后“啪”的一下倒在雪地里,将大片白雪染红。

“上官叔!”杜轩大叫,然而却再也无法听到上官奕的回应。

南宫礼立刻跳了起来,有内功护持的他并没有伤得太重,他在一直等待时机将袖中铁箭发射出去。

南宫礼笑嘻嘻地拾起长剑,“江少爷,噢不,杜少爷,总算逮到你了。”

“你这渣滓!”杜轩怒不可遏,悲愤交加,持剑向南宫礼攻去。

南宫礼运气相挡,拨开杜轩手中宝剑,与其缠斗起来。

而杜轩不通运气之法,没有内功加持,只得以外招应对,适才又经一番大战,逐渐感到有些吃力。与南宫礼过招,只觉每交锋一下,剑身上都如压上了千钧重力。

南宫礼瞅准时机,长剑在杜轩的右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杜轩只感右臂上传来剧痛,秋霜剑险些脱手,幸而咬牙坚持了下来,不过战斗力大为下降。

杜轩逐渐落入下风,眼见岌岌可危,而南宫礼仿佛已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杜少爷,你不死,就真是让人夜长梦多。”

正当此时,树林中忽然飘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