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少林功法正骨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树林中,飘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虽苍老,但是中气十足。

南宫礼一惊,一脚横扫出其不意地将杜轩扫倒在地,赶忙回身细看。

只见一位发须皆白的黄衣老僧双手合十,慢慢从林中走去。

“老东西,你想干嘛?”南宫礼率先开口道。

“这位施主,贫僧只想施主能留人一条性命。”

南宫礼嘿嘿一笑,“就凭你这老不死?”眼睛凶光闪过,挺剑向那老僧跃去,直取那老僧的僧帽。

那老僧却是急前几步,双掌齐出,运转如风,左掌一把抓住南宫礼握剑柄的右手,掌中雄浑力道倾泻而出,将南宫礼身形推了回去。南宫礼哪里料到这老僧会有这么一招,之前倒是自己轻敌,自觉以剑对掌必胜无疑,但不料这老秃头竟以掌力与自己硬抗,当下也是措手不及,赶忙运起内气,护住经脉,飘然着地,才不至于使自己内伤。

“老物好身手。”南宫礼阴沉着脸。

那老僧微微一笑,又是双手合十,“施主过奖了。”说罢,弯身从脚下拾起被积雪压断的一根粗长的断枝,左手向南宫礼方向伸去,“倘若施主执意杀人,那老衲便是要厚着脸皮缠到底了。”

“且让你这佛门老物来尝尝我道家内功和南宫剑法!”说罢,手中一柄长剑挥舞得唰唰作响,便向那老僧疾攻而去。

“老衲不才,在施主面前施两手少林棍法!”即是以断枝作大棍,向前大步而去。

南宫礼不愿留手,这贼秃忒是烦人,当下运气,手中长剑“哗”的一声向那老僧的面门横扫而去。老僧将头微微后收,将自己头部收出攻击范围,但当长剑扫至面门正前方时,并没有继续向另一边扫去,而是向那老僧的面门猛地一记突刺。

南宫剑法,“堂前飞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南宫世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在“士农工商”四阶层中,以“商”位而排最次,但却凭借自身的努力,攀结上朝廷达官,发展成世家大族,虽是黎民百姓中的一员,但有着非凡的自信。

这南宫礼,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手,险象环生!

那老僧提棍一撩,把长剑迅速从自己面前拨开,惊险无比,但毕竟是有惊无险。那断枝在老僧的手中,开始呼呼旋转起来,一阵风把地上的积雪都是刮起。

有言道,“枪出一条线,棍打一大片”,少林功夫,多以刚猛著称,这棍法也是威势极强,眼前这老僧虽看起来身材瘦小,一身正宗少林武功却是虎虎生威,与道家功夫的连绵不绝截然不同。

少林六合棍法!

面对这步步紧逼的老僧,南宫礼略略回剑,稍稍提气,便与那老僧打斗起来,可这南宫礼的内功哪里及得上已修炼数十载的老僧,两人斗了十来回合,南宫礼便在这刚强的棍法中逐渐落入下风。

只见那老僧忽转至右单手持棍,由攻变守,挡了一记剑劈,左手却猛地探了出去,屈剩食中二指,向南宫礼的胸膛点去。

看似轻轻的一点,实则却蕴藏着无穷力道!

少林大力金刚指!

南宫礼身躯一震,口中喷出一阵鲜血,身形暴退,好几步才稳了下来。

那老僧扔掉手中的木棍,双手合十,眼睛微眯,“善哉善哉……”

南宫礼抬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今日与少林高僧交手,荣幸之至!”随后哼的一声,摔袖便走,身上虽有伤,但脚法却仍是极为灵活,不一会儿便跳得没影。

杜轩爬起身,适才看得头皮发麻,南宫礼有道家内功护持,也被这一指伤成这般,倘若自己与这老僧对上,恐怕不是一合之将!像江家熊家这样的传统剑家,更注重外功招式对敌,但若对上佛道两家的内功高手,便极为吃亏。

“阿弥陀佛……”

正当那老僧向杜轩走去之时,树林中又走出了一大帮僧人,领头的老僧着大红袈裟,后面则跟随着一众年轻的灰袍小僧,皆是手持棍棒。

那黄衣老僧回头一看,双手合十微微行礼“原是玄合方丈。”

袈裟老僧微微一笑,还了个礼,“玄厄师兄。”

杜轩走至黄衣老僧身旁,“多谢大师搭救之恩。”

黄衣老僧笑笑,抬手介绍说:“这位是附近香云寺住持,老衲是少林寺的僧人。”

袈裟老僧补充道:“是少林寺般若堂首座。”

这香云寺,实际上可谓是少林寺的分寺。

杜轩自然是不敢怠慢,“玄厄大师、玄合大师好。”

“施主何故遭此劫难?”

“晚辈与上官叔……”杜轩看了看地上的上官奕,“来此地拜祭四叔,不料南宫家的人要杀死我们。”神情黯然。

“杜胜,是施主的四叔?”两僧惊问道。

“正是……二位大师为何……”

“杜胜乃我少林俗家弟子,但一身功夫极为了得,我们常在一起谈论武学与禅学。”玄厄道,“玄合方丈本是我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由于香云寺新建,方丈之位暂无人主持,遂到香云寺来。”

“正是。”玄合微微点头,“施主既是杜胜之侄,今日相遇,亦是有缘。”

杜轩笑了笑,忽觉眼前一黑,两腿发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右臂极痛,玄厄玄合赶忙去搀扶。

玄厄一见杜轩右臂的伤口,花白的眉毛便紧锁了起来,“杜施主中毒了,适才剑刃上染了毒。”

玄合一惊,“快,扶杜施主回寺!”

可此时的杜轩,已听不见两僧的对话……

……

香云寺。

杜轩那日突然昏迷倒下,经玄厄玄合及香云寺一众僧侣的努力下,终于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听玄厄说,原来四叔杜胜的墓长日有香云寺的僧人打理,玄厄每年也会去拜祭一两次,那日恰好前去杜胜墓处拜祭,途遇一香云寺小僧慌慌张张,便问其缘由,小僧只道墓旁有人杀戮,玄厄便赶忙前去,让小僧回寺通报。

“杜施主,现在感觉如何?”玄厄问道。

杜轩仍觉头脑昏昏沉沉,没有答话,只是摇头。

“与杜施主同行的那位上官施主,我们已经葬好,便在杜胜墓边。”

杜轩心里一酸,眼眶顿时湿润。

玄厄叹息一声,“施主昏迷的这段时日,老衲便先将伤口略加治疗,也曾修书一封回少林,描述施主的症状,望药王院的众位药僧给个方子,但他们都道对此毒一无所知……”

杜轩苍白的脸此刻也是苦笑,“烦扰到大师,真是过意不去。然生死安天命,晚辈曾到鬼门关前多次,对这死,还真可谓坦然。”

玄厄拍了拍杜轩的手背,“不过,此事仍有希望。”

“哦?”

“药王院首座虽道自己无能为力,但劝施主可到江南去,江南素多奇人异士,那药王院首座玄相大师与那“江南药圣”韩慈清韩先生有些交情,施主可前往杭州西湖一问。”

玄合不知何时到了玄厄身后,开口接道:“杜施主如此虚弱,恐不得舟车劳顿。”

玄厄站起身,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方丈大师,这层老衲也想过,愿授施主以强健筋骨之道。”

“玄厄师兄……要教以内气功?施主非佛门弟子,这可是大忌啊!”玄合惊道。

玄厄干笑几声,“不教练气,只教筋骨之法,杜胜于我寺有恩,此刻其侄蒙难,理应相助。”

“师兄指的是……心意气混元功?”

“不错。”

“可……”

杜轩摇头笑道:“二位大师不必争论,这功晚辈不学。”

玄厄道:“阿弥陀佛,施主莫急,这只是些强身健体之学。当年杜胜乃我少林俗家弟子,造诣不凡。一日,一位年轻剑客上山挑战我少林,辱我少林达摩剑法,但少林派能立江湖多年不倒,全仗‘道义’与‘正气’四字,我‘玄’字辈众僧自不便出手对付一晚辈,就让寺中弟子相敌,那年轻剑客叫嚣只要我寺弟子能坚持一炷香时间,便算他输。不料弟子却是连战连败,竟无人敢应战,颜面无存。”

“后来呢?”

“后来俗家弟子杜胜愿意出战,虽全然落入下风,但毕竟坚持了一炷香时间,那年轻剑客便哈哈大笑,服输离去。杜胜可算是挽我寺声名。”

“原来如此,故贵寺便遣人时常打理四叔的墓?”

玄厄玄合皆是点头。

“何人竟如此大胆,单枪匹马敢于挑战宝刹少林?”杜轩皱皱眉。

“此人离去时道自己是……”玄厄拍拍脑袋,“是……称……啊对!‘衡云剑客’封无痕!”

杜轩脸上微微变色,“封无痕?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唔。”玄厄点点头,“正是这杀手。当年他挑翻了南方广惠两州及各大府县后,便北上中原,直逼少林。”

“哦。”杜轩眼眸微垂,心道四叔乃真豪杰也。

“所以。”玄厄笑道,“杜胜于我寺有恩,施主我们是定然不能坐视不管的,这功施主必须要学。”说罢,微微正色。

杜轩本再想推脱,可转念一想到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心里便像燃起了一团火。

只讲礼节,可不能成大事。

杜轩握紧双拳,点头应道,“多谢大师,晚辈恭敬不如从命,日后定将答谢。”

之后的一些时日,杜轩便专心修炼这“心意气混元功”。初时修炼,只觉身上奇热奇痒,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噬咬,一段时日后,再练此功,只觉心神舒畅,舒筋活络,头晕的状况已然消失,可这毒依然困扰着杜轩,脏腑偶尔间会有抽搐般的疼痛。

但如今使剑之感,却是大有不同。

此时已是春暖花开,杜轩走至庭院散步,庭院里一群小僧正在练着棍法,叫喝声此起彼伏。

这些时日的静养,使他的精神充沛。

“此毒不解,报仇有碍。”

“江南,或许真该去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