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
自重阳节过后,钮祜禄·东珠因受了凉,感染风寒,加之心情郁结,又因思家不能回竟卧病不起,赫舍里芳儿得知后,忙去长春宫探望。
赫舍里芳儿不许东珠的贴身侍女洛心来报,亲自端着汤药去了东珠的房中,只见东珠躺在**竟哽咽的唱着:“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钮祜禄·东珠的歌喉本是一绝,如今这首《悲愁歌》经她那么哀婉一唱,让赫舍里芳儿都忍不住与她一起同悲。
所著《悲愁歌》的作者刘细君本是汉武帝的侄孙女,皇室贵胄,汉武帝为结好乌孙,封刘细君为江都公主,下嫁乌孙国王猎骄靡,是早于昭君出塞的第一位和亲公主,汉武帝在送刘细君和亲之日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侍御数百人,赠送其盛。
遗憾的是,当时的乌孙国王猎骄靡已经年老体弱,而刘细君正值豆蔻年华,加之语言不通,水土不服,习俗不同,刘细君自然是孤苦悲伤,度日如年,分外思亲,故作下《悲愁歌》一诗,后人留下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的绝唱。
钮祜禄·东珠唱这首《悲愁歌》,仿佛在唱自己的境遇,自己被阿玛苦心积虑送入宫中,她也曾期盼着靠自己的才华能够得到皇上的宠幸,其实她并不贪心,不敢祈求太多,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她也能在这漫长的岁月中给自己留一份念想与安慰,但天不遂人愿,世事多艰难,皇上并非年老体弱,语言不通,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孤苦的生活一日日过去,对着镜子中的如花容颜,只能徒留声声哀叹,她越来越想家了,她常常在梦里,回到了儿时的岁月,那时,她和妹妹总是承欢在阿玛与额娘膝下,听着他们讲着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故事,她拍着在她怀中已经熟睡的妹妹,望着那一轮圆月与满天繁星,一脸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满含憧憬与热情。
赫舍里芳儿听完她唱的《悲愁歌》,才明白东珠的病并不是吃几副太医院的药与说几句宽慰的话便能好的,于是将汤药又重新递给了东珠的侍女洛心,亲自去了养心殿,恳求康熙道:“东珠妹妹入宫已有一年,如今病了,口中还念叨着自己的阿玛额娘,臣妾感念妹妹的这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望皇上恩准东珠妹妹回家休养一月,曦月妹妹也能回家探亲,臣妾不胜感激。”
康熙听完尤为动容:“皇后第一次开口有求于朕,却是为了别人,难道皇后自己就没有所求之事?”
赫舍里芳儿低下头:“臣妾并无所求。”
康熙紧握住她的手柔声一叹:“他人的骨肉亲情,皇后都十分感念,更何况是皇后自己呢,皇后举头望明月之时,别以为朕不知道皇后也在思念家人,只是你不知该如何与朕开这个口,再过几日,便是国丈的生辰,朕本想与皇后一同回赫舍里府邸为国丈庆生,奈何国事繁忙,抽不得身,所以朕也只能批皇后半月假日,侍奉在国丈身边尽孝,聊表朕心。”
赫舍里芳儿激动的难以言喻:“皇上……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皇上。”
康熙拥住她,一脸柔情:“皇后与朕之间,不必言谢,只不过朕也有一事相求。”
赫舍里芳儿忙道:“皇上请说。”
康熙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但愿你心似朕心。”
赫舍里芳儿回府这几日,噶布喇看到她笑得合不拢嘴,在噶布喇生辰之际,赫舍里芳儿亲自下厨为自己阿玛煮了一碗长寿面,还在用完晚膳后,也亲自端了一盆热水,要给她阿玛洗脚。
噶布喇虽无比感动,却急推辞道:“你现在贵为一国之后,我哪敢要你伺候啊?”
赫舍里芳儿不依不饶,偏要给自己阿玛洗脚,只道:“您女儿就算在外人眼中已变成了一只金凤凰,可她在您的面前,依旧只是恋家的小鸡。”
噶布喇幸福一叹:“你说你阿玛上辈子是做了多少件善事,才能得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哟,现在不知有多少人都羡慕你阿玛呢。”
赫舍里芳儿闻言有些心酸,忍不住哽咽起来:“就我的阿玛那么容易满足,只给您洗了一次脚,瞧您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噶布喇仍是一脸幸福的微笑:“你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能见到我的女儿,我就非常开心了,我也听说了,太皇太后对你很好,皇太后对你也很好,皇上对你更好,女儿哟,你都不知道,你刚进宫那几日,为父睡不着觉,生怕哪个对你不好,又怕你是一根筋,光顾着折磨自个儿。”
赫舍里芳儿忍不住一笑:“您就放心吧,您女儿又不娇贵,即便受了些委屈,也不会往心里去,再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儿也断不会意气用事,做些伤害自己身子的事儿。”
噶布喇很满意的点点头:“恩,孺子可教也,赫舍里家族出来的女儿不仅要能文能武,也要能屈能伸,将脸皮练厚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赫舍里芳儿不由瞪了瞪眼:“阿玛,女儿真怀疑可颜的成语是您教的。”
噶布喇也不谦虚:“那是,多半是跟我学的。”
赫舍里芳儿噗嗤一笑,又去帮她阿玛锤腿捏肩:“女儿听王管家说,玛法又打您了?”
噶布喇的脸不由红了红:“这王管家也真是的,什么都对你说,待我抽空得闲,好好替他活动活动筋骨。”
赫舍里芳儿忙道:“您可别欺负王管家,他尽心尽责的,也是唯一一个敢对女儿说真话的人,每次您被玛法打,都瞒着女儿,也不知道阿玛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噶布喇叹了一口气:“我的女儿就是喜欢操为父的心,你玛法打我打习惯了,我也挨打挨习惯了,倘若有一日不挨你玛法的板子,反而还不大适应呢。”
赫舍里芳儿也叹了口气:“阿玛,女儿以前跟您说的,又是当得耳旁风吧,每回您都能将女儿糊弄过去,女儿也真是傻,明明知道阿玛嘴中没多少真话,偏偏还会相信。”
噶布喇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赫舍里芳儿在自己府上待上六日后,听闻卢雨婵病了,忙喊着李如玉与她一起匆匆去了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