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柴燕（十五）
四天后，中国站现场秀执行团队在会议室里，和远在美国的相关人员开了个视频例会。屏幕上的罗莱维斯靠在办公椅内，静静的听着柴燕的报告。他看上去比前几天轻松了许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已经做出了决定。
“8月5号的活动，定在远诚的浦东高尔夫球场，具体安排等会TOMMY会将邮件发送给各位。至于提前到达上海的洛特尔，也为她做好了那几天的行程。”柴燕放下手中文件，笑了笑：“她会爱上这里的。”
罗莱维斯摸了摸下巴：“一个小问题，我听说现场音响调试后有爆音？”
“体育中心全功放系统进行过升级，只是小小的兼容问题，不需要重新配置硬件。”柴燕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其他……没什么了。啊对了，我想你们那边也应该知道这件事。选手‘群狼’的出场音乐，乔提醒我们，‘RIES’这首曲子的使用权正好在7号到期。”
“这个我们会处理。”罗莱维斯点点头，他撑起魁梧的上身，向桌边一名助理招起手。片刻，一份文档递到了他手上。助理则站起身，开始讲解。
“大家都知道，以往现场秀都是单纯的摔角表演。而今年，我们稍微引入了一点剧情，将克里科打造成一个狂妄自大的反派选手。他的形象，在听取了各位中国区同事的建议后，已经定了。”
她缓缓的说着：“这样的形式在中国是第一次，为了照顾观众情绪，剧情组已经将克里科的讲话内容从‘对观众的不尊重’，变为‘对入选五名中国之星的不尊重’。这样可以调动气氛，也顾及了初次接触WWE观众的情绪。新人以突发事件的方式挑战克里科，也有更充足理由。”
一名年轻同事举了举手：“我看流程表，前期需要这边宣传团队的配合？”
“是的。请马上开始着手这件事。”助理点点头：“克里科在中国的认证微博刚开通，这段时间，由剧情组替他打理，塑造形象。接下来，宣传团队可以选择一些比较好的媒体渠道，连带费用一起报上来。及时跟进，扩大效果。”
“看到了，我看到了。”会议桌前，刚刚举手的那名年轻同事拿起了手机。他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得说实话，这个国家的烤鸭和长城都不错。他们的摔角选手？还不如选那些被挂在铁架上的鸭子，在烤熟之前，它们恐怕都比这些所谓的中国之星做的更出色。”
留言下方还配上了抓拍照片：一名黑头发黄皮肤的选手摔倒在擂台上，痛苦的扶住胳膊。克里科双臂一字摊开，绕在边绳上得意的笑着，看这样子，多半是摆拍。
“还真有克里科以前的风格，我要不要踩一下？”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自顾自的说着。等点完踩再抬头时，发现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连忙收回手机。
“那个……克里科的剧情定了，宁杰选手的方案定了吗？”为避免尴尬，年青同事问了个更尴尬的问题……
“定了。”没想到，屏幕正中的罗莱维斯亲自做了回答。他将文件放在旁边，十指交叉，搭在桌上：“接下来正要通知各位这件事。克里科选中的方案，不做任何变动，请各位在最后的半个月内，积极配合教练组的训练计划。”
“那就是……”部分与会者惊讶的张大了嘴：“还是决定让宁杰从铁笼顶跳？”
“柴，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柴燕笑着摇起头：“没有。我赞同这个决定。”
“没想到，你会突然赞同一件风险这么高的事，不像你的作风。”罗莱维斯又将身体靠回椅背，右手上的钢笔在左手虎口上搭了两下后，翘起眉头：“方案定了，那定制的解说桌，也可以开始让那边赶着做。”他用手上的钢笔指了指：“赵，工艺上如果有什么不清楚，和乔联系，你亲自联系。这张桌子提供的缓冲，包括下面隐蔽的垫子，一定要达到今年铁笼大赛里，肖恩跳下来砸坏那张解说桌的程度。”
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边点头，边将内容记在了本子上。罗莱维斯又向柴燕接着交代了一些事项，和其他人讨论了预算问题，临近中午时，会议结束。
这个会刚结束，中国区这边又开了个会。对如此重要的现场秀，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加班加点。等柴燕草草吃过午饭赶到体育中心时，已接近下午2点。
筹备小组刚刚进场，整个场地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器具和电缆。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走来走去，比划着擂台区域的占地空间。柴燕刚走进，就看到观众席附近的克里科。
这家伙依然没有丝毫巨星模样，将发光围巾搭在眼睛上当眼罩，靠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椅上就睡着了。再向下方看过去，飞鲨正在场地中心，和宁杰及猴子说着什么。
走到克里科身边，他就醒了过来。这位WWE巨星没有拉下眼睛上的围巾，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在嘴角边勾起一抹坏笑：“这个香味……柴，是你吧。”
“是我，可你也没必要在生活里也像个反派。”
“我发现这两天你心情很好，现场秀还没开始，斯迈克就已经点头同意你的调任？”
“不，前两天抽空回家吃了顿饭，营养跟上了。”柴燕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这片渐渐成形的节目现场，不再和克里科闲聊：“已经定了，你挑中的新人方案，上面没有改动，还是从铁笼顶往下跳。”
相比上午会议室里那群人，克里科的反应平淡的多。他似乎早已猜到高层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表现的像是听到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那我的剧情呢？”他平静的问道。
“也定了，也很不错，你是个看不起中国之星的自大混球，等下他们会把内容发给你。对了，罗莱维斯说谢谢你的配合，时间这么紧，没有坚持让布莱德来替你写剧情。”
“老斯迈克明年应该会让丹森上位，单是争夺腰带的剧情就够布莱德那组人头痛的。这几分钟的事，就没必要找他了。”铁椅始终没有那么舒服，克里科头向后扬起，稍稍改变了下姿势：“你专门过来就是为了通知这个？柴，这个时代，有手机这种东西，说不定飞鲨早接到消息。”
“听说你们在体育中心，正好顺路过来看看宁杰的情况。训练情况如何？”她向下面指了指：“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飞鲨带他熟悉下环境，因为这个笨蛋想不出‘从南边观众席跳出来’是个怎么的情形。到时候，我打倒纳塞后会走出铁笼，要过麦克风讲话，大概站在那个位置，然后离开。”克里科眼睛还被围巾盖着，就这么仰着头，抬手随便指了下：“等观众情绪被调动的差不多时，宁会从南边观众席走出，走在那里对我发起挑战。我们来到解说桌的位置，他会把我丢到桌上，然后爬上顶，朝我躺着的解说桌跳。我呢，会在他跳出的一刻躲开。具体流程，和肖恩以往的差不多。”
“不过，让这笨蛋熟悉场地，比他往下跳还让人着急。等最后几天其他选手来看现场时，我们还会直接带他来这里，实地训练。怎么样，是不是放心了很多？”
“至于他的状态，没问题，相信我。”克里科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我是个看不起中国之星的混球，但宁的身体非常强壮，上帝才知道是吃了什么才有那样的结实度。”
“可能，是吃了他妹妹的绿苹果吧。”两兄妹的红苹果绿苹果故事，柴燕已经从宁惠那听到，此时，顺口就说了出来。
“什么？”克里科终于拿开了脸上的发光围巾，一脸疑惑的看向柴燕。
“没什么。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看看，这里就麻烦你和教练组了。”
“方案定了，你不和那笨蛋说一声？”
“请你告诉他们就行了。我嘛……”柴燕扬起头，看着正一遍遍跳着观众席，用身体本能去记忆流程的宁杰：“一会打断他的展示，一会要他改小白鸽，一会，又要他只从铁笼一半跳。好不容易有个好消息，感觉到不是我该做的事。”
“明白。”克里科笑着点点头：“内心善良的反派人物都是这样的。在WWE这个圈子里，不管总部还是哪里，都有一心向上爬的人。所以中国区这群人中，我只喜欢和你打交道。”
“都是各顾前程，你觉得我和他们有不同？”
“不是我觉得。我只是个有点名气的摔角手，这世上，比我有眼光的人多的是。斯迈克让你坐上这个位置，并且还同意考虑让你调任电视网做执行总监，就这个事实，已经说明你和他们有差别。”克里科站起身，将发光毛巾围在脖子上：“打赌吗？赌老斯迈克的眼光。”
“不。我不拿老板的声誉做赌。”柴燕笑着摇摇头：“别忘了，我可还要一心向上爬。”
“这将是非常成功的现场秀，柴，你的前程一片光明。”克里科伸出手，两人握手告别。
所有审批项目已经落实，现场也正在有条不紊的搭建，最让人担心的铁笼和新人参演环节，也在柴燕这段时间的努力下就位。接下来一周，陆陆续续的，WWE的各位摔角明星也到达上海。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现场秀最后几天，柴燕反而轻松了许多，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接待和费用两项当中打转。
8月5号，远诚浦东高尔夫球场的公益活动成功举办。这一好消息传来的同时，中国区执行团队却从教练组那，收到了一条坏消息：带选手熟悉现场时，出场台上方一盏射灯固定不稳，落了下来。
‘事故原因，焊机瞬间电流不足，凝固时间不到位。建议，对出场区域焊接点进行排查……’
柴燕已经没心情再往下看。她将报告随手扔在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早就看到，报告的下方写着这么一条：‘原本预定在现场秀当日以突发事件形式参演的宁杰选手，为了保护林东进翻译，被射灯砸中腰部。目前没有大碍，医疗组将在明天中午对具体伤势给出最后判断，供执行团队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