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柴燕（二）
9点，司机在机场外准时接到罗莱维斯一行人。收到信息的柴燕，此时正站在训练馆内，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对，不了，这段时间都很忙，不到你们那了。到……8月份吧。”一排排支撑顶部，整齐排列的钢架里，偏偏有一条显得有那么点歪斜，让她越看越有点不舒服。更别说，就在那条钢架正下方的窗户外，有个尖耳猴腮的年青人。她皱起眉，草草的结束了通话：“我知道，我知道，会抽时间的。就这样了，妈。我这忙着，有时间再给你电话。”
在得知柴燕就是今天来视察的WWE中国区副总经理后，猴子的下巴惊的都快掉下来了。一连串‘大水冲了龙王庙’‘宰相肚里能撑船’之类的好话过后，还是被柴燕从训练馆内赶了出去。现在，只能在窗外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还好，除了这个叫宁杰的选手智力有点低下外，其他没有什么明显问题。要不，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罗莱维斯交代。
柴燕的视线，转向了正在角落里做着基础训练的宁杰。刚刚，所有选手在她面前表演过一些很基础的擂台动作，她心里大概也有底数。严格意义上说，她最担心的这名选手，其实也没太大问题。他脑袋可能是不好，不过身体灵活，看得出，以前一直都保持着不错的锻炼。
想必这就是他能通过初选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初选考核的条件就只有体型和身体素质。英文能力这些，是被选上后才考虑的事。
柴燕从事了近六年的WWE工作，虽然不是教练，对摔角手也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在她看来，摔角终究是演出，不是竞技，没有太大问题，一方面也是问题。宁杰就像是一个完全复制教练技巧的机器，动作中规中矩，没有错误，同样，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
不过对她来说，这就行了。
小小失误，不影响什么。只要宁杰的表现在罗莱维斯那过得去，不会降低斯迈克家族这位大女婿对自己的评价就行。柴燕根本就没去想，这样的选手之后会有选上的可能。
听教练说，宁杰还是选手当中最为刻苦的一个。原本，任何选手8点前都进不了训练馆。而他那个像猴子一样的朋友不知怎么从清洁工那弄到了钥匙，每天5点，他就来馆练基础动作，然后打扫场馆离开。之后，8点正式参加训练。
“这不是违反WWE的健康管理条例……”话刚出口，柴燕反应过来，这群年青人并没有和WWE签约，算不上职业选手。只要教练组没意见，任何高负荷的训练方式都没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刚才训练馆看到的情况，柴燕明白了。可也就是仅限于明白，这样的努力，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关键还是结果，结果不行，再励志的努力，柴燕都不会为之所动。
“罗莱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到。”一切仍在计划当中，柴燕看向身边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教练，用英语问道：“怎样，飞鲨，我们用什么方式，让选手给他个惊喜？”
“这是群不错的家伙。那边那个，尹仁，身高182，体重211斤。看他的身形动作，你能想象，是话剧表演出身？虽然我们现在对这层没有要求，不过选手当中，他的口才和台上的表现力，都是最好的。”
“另外，赵智。”教练摸了摸八字胡，粗壮的手臂，指向另一方：“第一届传统武术竞标赛长枪冠军。CROSSFIT亚洲锦标赛热身赛冠军。”
“曾博浩，才24岁，已经是2015巴西柔术中国公开赛GI/NO—G亚军，参加过ADCC世界降服式竞标赛。”那边，他手又一指：“龙磊，180的身高……”
柴燕伸出手，打断了他。20名选手的资料，都在初选完成后，通过邮件方式发给了柴燕。不过对工作繁忙的她而言，只需要知道‘初选结果不错’这个结果就行，所有资料也只是大概看了下，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作为管理者，她用不着像教练组一样，现在就去记住这些选手。对柴燕来说，只要记住最后挑选出的几名‘中国之星’，以及能直接参演的幸运儿，这就够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告诉我，这群选手有实力，给罗莱足够的惊喜。”她扬了扬头：“有什么建议，给他个好印象。”
“不，你弄错了。我想告诉你的是，就算是曾取得这样成绩的选手，在摔角上都还只是一群菜鸟。不管是高飞，地板技，摔投，演出风格和麦克风技术……总之，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只是一个月的集中基础训练，不可能拿出什么让罗莱惊喜。”
教练笑了起来：“轻松点，柴，罗莱也是摔角手出身，现在他都还偶尔上台参与剧情，这群菜鸟，没什么能给他惊喜。只要他们将一些很基础的东西展示出来，他会有自己的看法，让你我大吃一惊都说不定。”
“我建议，每人上台5分钟，将基础演示下。”
在训练上，柴燕不如教练，可在其他方面，她比这些身材魁梧的大汉考虑的多：等罗莱维斯从机场到这里，差不多已是11点。100分钟肯定不行，她应该将展示时间控制一下，保证一行人有足够的时间午餐和休息，好参加下午3点那场重要的内部会议。
“每人3分钟，1个小时。”她提出自己的顾虑，教练稍稍想了想，答应下来。他转过身，拍手召集选手，开始交代。
最好的，当然放在最前面展示。照柴燕的要求，从‘最看好’到‘一般’，教练组也很快给出了选手的上台顺序。柴燕将名单拿在手里，看着看着，突然指着排在中后位置的一个名字，问了句。
“这个，宁杰。”飞鲨正在那边热情激昂的鼓励着选手，柴燕不便打扰他，手微微一抬，叫住正路过身前的教练组助理：“我问一下，有什么格斗，健身方面的好资历吗？”
“啊，柴总，你好。没。”看起来，教练组对这个智力低下的年青人也是印象深刻，助理都没去翻资料，张口就答：“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
“有意思。他怎么会想来参加摔角演出？还……”柴燕看了看堆在角落的清洁工具：“这么努力的争取。”
“初选时他说过，是为自己妹妹来的。”这名瘦小的助理戴着四方眼镜，斯斯文文，问什么答什么：“她是舞者。”
“谁？”
“宁杰的妹妹，以前是芭蕾舞团的，去年初遭遇车祸不能再登台跳舞，他就想代替妹妹。”
‘所以他就跑这里来跳？’柴燕哑然失笑：‘妹妹不能跳舞，他来擂台上跳有什么用？要跳去舞台上跳啊，完全没有联系。’正想着，她的视线落到趴在窗外的猴子身上，感觉明白了什么：‘肯定这小子出的馊主意，让他这么说。可惜，没用，我这不是有些比惨的综艺节目。’
对玩弄小聪明的人，柴燕本来就反感。再加上早上停车场那一出，对这尖耳猴腮年青人的厌恶就更上了一层楼。以‘不明身份的人在训练场附近逗留’为理由，她让助理找来体育馆保安，将窗外的猴子赶走。
‘妹妹不能跳舞，所以你就要来跳。哎，我不歧视谁，可就算智力低，好歹做个正直的弱智不行？’一想起这玩笑般的理由，柴燕就忍不住想笑。
机场到体育馆的路况，似乎比预计的还差。11点20左右，罗莱维斯一行人才来到这里。当这个强壮的前摔角手推开训练馆门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一方面，是他那WWE几大部门执行副总裁的头衔。另一方面，罗莱维斯不仅身形高大，多年在擂台上扮演战无不胜的角色，让他散发出一种俯视众生的王者气质。他虽然年近50，可向柴燕和训练组致意时，谁都能通过西服的明暗皱褶感受到，这位斯迈克家族驸马爷上身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群。
“你好，柴，不错的场所。”他从容的走进来，和柴燕握了握手：“别人都说斯迈克不重视中国市场，我不这么认为。后天这时候，当我在他办公室汇报这群棒小伙的情况时，我相信，他一定会非常仔细的听着，然后对你的付出表示感谢。”
不愧是被斯迈克大女儿看中的男人，见面彬彬有礼的第一句话，不仅再次说明了现场秀的重要性，还暗示了柴燕所关心的事。对此，柴燕只是报以微笑，没有多言。和罗莱维斯共事次数并不算多，可她知道，驸马爷不是空有一身肌肉的家伙。
向熟悉的教练拥抱问候之后，罗莱维斯也通过翻译，向初选选手献上了祝福。希望他们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通过中国之星选拔的同时，争取这次参演现场秀的唯一名额。而趁这机会，他也大概说明了下，高层对这次新人参演的安排。
“有没有人对入选有信心，却觉得只是短短三个月训练，自己的技术和能力根本不足以上台参演？有吗？举手我看看。啊，我看见还是有几位举了下手，很好。”罗莱维斯摸了摸下巴，停顿片刻后，给出最明确的回答：“那是没有必要的。”
“你们都很棒，很棒的人应该怎么做呢？脑袋里，只要想着我能行，一定是我就可以。其他，是我们考虑的事。”
“再出色的新人，就算你有勇气，我们也不会冒险，三个月就让你在这种大场合上台，表演一场正常比赛。”他伸出手指，在面前画了个数字：“不是整场，而是以突发事件的形式参加演出。时间，目前暂定5分钟左右，最后将根据训练结果进行调整。”
‘那就是说，这次的现场秀不像以前只是单纯的擂台表演，会有一定剧情参与进来。上面的人是来真的了。’柴燕抱着双手，静静的站在罗莱维斯身边。这次新人参演刚提出时，她就大概猜到了高层的考量。
摔角毕竟是有剧情的体育娱乐，不是正规竞技。比赛中，经常会有比赛外的选手因为各自的‘恩怨’，突然从场外现身，对比赛中的其他选手进行报复或干扰。这类突发事件是在观众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发生的，能最大程度提高现场气氛，调动观众的惊奇和兴奋感。
不太以剧情为主的日摔墨摔也非常喜欢这种方式，更别提剧情为主的美摔联盟WWE。只是，WWE在自己的节目和现场秀上用的多，在中国巡演用这个，这将是第一次。
‘搞不好新人登场就是铁笼赛，突然出现，登台对台上选手进行干扰或袭击，这个看剧情组怎么安排剧情。不过……不管怎么写，铁笼赛本来就吸引眼球，要锦上添花将现场气氛炒到最高，只可能是在那场。’想到这，柴燕压力更大了。这次现场秀两个最重要的环节，偏偏都是准备最为仓促的，虽说有压力才有动力，但这两点当中任何一个出了差错……
她觉得自己能听见，斯迈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柴。我们的谈话很愉快，但你的能力，还是不足以胜任你所希望的。’
摇摇头，柴燕没有再想下去，将注意力收回到罗莱维斯的讲话上。可等她回过神，突然发现整个训练馆鸦雀无声，所有人，包括罗莱维斯都偏着头看着自己。
“我讲完了。”罗莱维斯摊着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柴？”
“没，没有。”她笑起来，拍了拍手，以示对选手的鼓励：“那准备下，马上开始。这不是终选，只是看看大家的状况，不用有压力。每人3分钟时间，上台向罗莱维斯先生展示你们这一个月来学到的。”
各人纷纷散去，罗莱维斯则站在原地，和教练飞鲨谈着什么。事关前程，站在擂台边的柴燕，向她最不放心的那名弱智选手看了眼：猴子不在身边，宁杰似乎根本没搞明白刚才罗莱维斯说的内容。他抓着头四处询问，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可选手和教练都在为这次即将开始的重要展示做准备，各自忙着，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向他慢慢解释。
柴燕叹了口气，叫过刚才那名戴着四方眼镜的教练助理，让她过去给宁杰讲清楚状况。看助理在年青人面前又比又划，用手势和动作耐心讲解的模样，她摇摇头，走到教练组成员旁边，将宁杰的名字排到了名单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