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猴子（十二）
这晚一过，一场做梦都没想过的闹剧，算是无风无浪的结束了。猴子依旧睡到下午才起来，刚起身，就发现手机上有条款项到账通知——看起来，宁杰父亲并没有怪他打断儿子演出，剩下3万，分文不少到了猴子账上。
又或者说，是因为昨晚‘教育’傻子一番，将他说服回家的报酬？
宁杰回没回去，猴子不清楚，他也不想打电话询问。总之钱到手是真的，他再也不想和这傻跳的年青人有什么关系。看着镜子里满脸憔悴的自己，他想，难得的单身狂欢也该结束，是时候把王倩弄回来了。
洗漱完毕的他，随手拨打起王倩电话。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那边第一时间就做了应答。
要说昨晚宁杰的反应让猴子无所适从，那今天的女友，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通话中，那天发生的不愉快，王倩只字未提。不仅如此，还很严肃的提醒猴子早点回家，据说，‘她下班后会回来，有重要的事。’
想到昨晚王倩的手机一直在通话中，再加上今天这语气，让挂了电话的猴子忐忑不安。稍稍想了下，猴子再次拨打手机，可王倩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叫他等着，挂了后就没再接起来。
‘有重要的事？她能有什么重要事，你小三的，外面有人了？我不是真的骗傻子遭报应了吧？’洗脸毛巾一挂，猴子就想直接到王倩工作的健身房，看她这段时间到底在搞什么。可稍稍冷静下，又觉得不管什么事等她下班就知道了，何必自己胡思乱想。
她要说的事，多半还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相处时间长了，王倩的性格猴子再清楚不过。他明白，对女友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天长地久。
想到这，年青人稍稍安心下来，忙起自己的事：傻子这场演出闹剧完了，可还有收尾工作没弄。他将应付的款项一一转出去，又到老藤公司把一些零散事情了结，随后绕了个弯，来到傻子打工的工地。
他是看下傻子在不在：如果还在工地呆着不走，准备继续练什么小白鸽，猴子也要知会傻子一声：等下他就叫人来收拾舞蹈房里的东西，这地方已经没有了。不然，这傻头傻脑的家伙过去房子处，万一碰见房东或者新房客，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短短三个月时间，工地里已经起好两栋楼的架子。此时已是晚饭放工时间，当初见到的那几个工人，正聚在围栏外抽着烟聊着什么。工地一角，原本作为跳跃练习处的空地上，并没见到傻子身影。
靠前打听，才知道傻子大早就被辆车接走了，工人从小张那听说是他的家人，终于找到他了云云。
猴子长出口气，向空地最后看了一眼，骑着二手电动车，来到舞蹈房。
除了从工地上带来的床褥和被子外，这里原有的东西宁杰一样没动。钢丝**还垫着层薄薄的垫单，猴子点上烟，躺了上去，静静的等着来收东西的人。
不多久，防盗铁门‘吱呀’一声打开，见谁都能多嘴两句的门卫老头伸进头，向房内看了看。
“老师，你这没啥嘛。”
“怎么没有，这么大块镜子，这垫子，不是钱啊。还有，喏，这床……”猴子从**坐起身，刚准备讲价的他右手一拍，突然感觉，床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
是本儿童数学教科书和笔记本，猴子记得，这是当初傻子要学数数时，在街边书店随手买来敷衍他的。没想到，傻子居然把这两东西当宝一样藏在床垫下，就他那记性，走时估计也没想起。
“行行行，你把这些都搬走，要的留着，不要的丢掉，搬走就行。”猴子挥挥手，没心情再和老头多话。等待老头找人搬东西期间，他打开笔记本和教材，随手翻着。
教材上，记录1到100数字的那页因为翻阅过多，相对其他页码，显得有点破旧发黄。而整本笔记本，也差不多快被写满了。前面十几页，净是歪歪扭扭的从1到10，反复出现排列。越到后面，数字越来越大，1到15,1到20，终于，在笔记本中段时，傻子写下了1到30这串数字。
而最大的数字也就到这里，其后的页码，总是重复着这串系列，一直没有突破30。
‘不是吧，这不很简单的事？’猴子并不了解，虽然常说，智力低下如四五岁儿童，可一些儿童在四五岁时，已经有非常初级的联想和推理能力，记忆力也不差。智力低下的人没有这些能力，记忆表现也非常糟糕。1到30这串数字的难度，对他们中的大部分而言，就像正常人去记忆30种按顺序排列的不同水果。
更别说，常人背水果顺序，还有各自特有的思维和方式来帮助记忆。他们却没有任何技巧，死记硬背，是唯一办法。
连着翻了二三十页，数字都是1到30，偶尔，会出现31,32这个数字，但有时，甚至只能到24,25。整个笔记本直到完全写满，最高也不过36。
‘真他妈傻……’猴子刚把书和笔记本丢到**，突然间，想到什么。他站起身，将垫子整个的翻了过来。
果不其然，床下的其他地方，还放着三四本笔记本！这些笔记本猴子没见过，应该是傻子自己买的。翻开来看，上面依旧是如幼儿涂鸦般，密密麻麻的一串串数字。而当中一本，最后还有不少空白，应该是离去前的最后一本。
猴子直接翻到空白前的那页，上面，数字已经从1，排列到了48。
“哎老师你看好哈，哪些要的提前说，不要的，我们都捡走了。”正看着，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门卫老头带着个年青人，正从房间口进来。一进门，老头还特意背对大镜子，向年青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搬值钱玩意，免得物主反悔。
“唉对了，老师你知不知道，在你这学跳舞那傻大个，他妹妹以前就是跳舞的……”老头整理着房间东西，正准备说书，猴子手一抬，打住了。他拿起教材和笔记本，稍稍再看了下，随手丢进老头带来封包的大纸箱里：“行了，都搬走。”
忙完这里，差不多也是王倩下班时间，想到女友回来，猴子心情好了起来。他哼着小调，绕路去买了只烤鸭，带回出租房。
巴掌大的出租屋，刚开门，就见到王倩站在床边抹着窗台。她脚下是一盆污水，看起来，已在这里忙活了半天。
“我不在这些天，疯够了吧，瞧这猴窝脏的。”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第二句。
“听说了，昨晚你搞的事，叫下面的人不要笑那大个子。”她嘿嘿一笑：“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人。”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这笔轻轻松松赚了2万多，不偷不抢，受人委托，说啥也不会还回去。”猴子楞了楞：“听说了，你怎么听说的？”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有天晚上喝醉了酒，居然让自己那跳远老同学打电话给王倩求情。王倩知道来电者身份后，记住了号码。此后，她时不时的和老同学联系，询问自己状况。昨晚打不进手机，就是她正在了解演出的情况。
“那家伙收了什么好处，这都不和我说一声。一天到晚电话不接，不怕我在外面骗小姑娘，原来有这手。”
“他有个师妹，正好在我们健身所办的会员……”王倩将抹布拧干，停下手上动作：“哎不是，我不和你扯这些。在你那学跳舞的那个大个子呢？”
“你是说那个傻大个是吧。”猴子走到挤在床边的一张小木桌边，放下烤鸭：“走了。”
“走了？去哪？”
“回去了。”
“回去？不跳了？昨天那种演出骗到他了？不是说台下都笑的不行了，还是你看不下去，出去让他别跳的。”
“是……不是……”一连串疑问，让猴子有点懵，他转过头：“你关心这干什么？”
“大个那样子还想替他妹妹上台去跳，表演。说实话，我是挺感动的。”
“省省吧，就你走的前几天，网上爆出那个患白血病的，知道了也没听你说有多感动，现在动什么动。”
“那不同，那总隔得远不是，这个好歹就在我们身边的事。””王倩抖抖抹布，看着上面一块污迹，又放到盆里揉了起来：“算了，人回家，就没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就是重要的事？”
“大个跳那些动作，特别是那个，小白鸽？我是想，和他妹一样跳舞表演这条路肯定不行，还不如告诉他，有条其他路子，难说能行。”
“老婆，听好，三点。”猴子伸出三个指头：“第一，他跳的是高，可个子太壮实，而且来来去去只会那么几个跳跃动作。第二，他蠢。第三，他蠢。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处舞台，会给他这样的人傻跳，还有观众给他鼓掌。”
“我是说真的鼓掌，不是有钱老爹花钱买的那种。”他又补了句。
“不。”王倩想了想，摇起头：“我大概了解了下，这项运动真的，挺适合他情况。”
“跳高？跳远？跳水？我知道，你要说他那体型和力量，适合打格斗打拳击？可他傻啊。就算不傻，那也不跳啊，打架的时候谁给你跳小白鸽，是吧？”
“说是体育运动，但我们那有教练说，本质还是表演。这不就和他妹妹的芭蕾一样吗？都是体育性质的表演。”
“就算是有表演性质的格斗，也没见人打着打着开始跳舞蹈动作啊！”
“哎呀没人在和你说格斗了，你这人真是。这个，是这个，你自己看。他们今年下旬要在上海举办一场活动，同时挑选合适人选。一方面，他们通过网上报名方式，一方面，也和各地一些健身会馆联系。时间，还正好是8月9号……哎你自己看了。”
“不看不看，8月9号怎么了，别发。还说什么重要事，怎么又和傻子有关系，真甩不了他了是不是。”猴子摆摆手：“别发啊，我没心思管傻子能不能成事，发了也不看。”
王倩没有理会男友，擦干手上的水，掏出手机在上面划弄了几下。不一会，一条链接在猴子的微信上显示出来。猴子到了直接，也在屏幕上划两下，将手机收回了裤袋。
“删了？信息。”
“删了。”
“真删了？”王倩翘了翘眉。
“真删了。”
“拿来我看。”
“抹你的窗台。”猴子摆摆手，退了一步：“赶紧弄你的，弄不完不准吃饭。”
“嘿，我回来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过来看我不把你猴筋抽了。”
王倩嘴上说着，也没坚持看猴子手机。小情侣嬉笑打闹间，这件事就这么慢慢过去。
不过，深夜，当她从**醒来的时候，发现男友正背对着自己，慢慢翻看着手机上弹出的一个个网页和视频。这些内容，和下午在微信上发送的链接都有关系，看得出，猴子不仅没有删除信息，现在，正在替那傻头傻脑的大个子了解这项运动。
男友表面上那样，可内心善良，王倩早知道这点，可心里依旧暖洋洋的。她一拍猴子肩膀，明知故问：“大半夜的看啥呢？我下午发给你的信息？”
“没有！哪里！”猴子像做了亏心事，触电似的抖了下。他用最快的速度关闭手机，收到被窝中。
“那你藏什么？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我在……”这家伙一脸严肃，看向就躺在身边的女友：“看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