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鬼与云腾

云王爷看到鬼医的真面目自然诧异,因为那半边尚存的面孔俨然便是十年前凤鸣楼中所见的“笛仙子”面孔:。而那日自己一箭射出,极速射向呆立原地的笛仙子,虽然其后视线为火焰所挡,但挡住之前箭矢已然点在其面上,势必没有躲开的可能。而就算没有被箭矢射中,那日火势猛烈,照说也该被烧死了才对,怎么可能还活着。

其实,不仅是云王爷对此疑惑,在场的所有人,甚至鬼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

那天射向笛仙子的箭芒转瞬即到,而笛仙子却还未反应过来,又或许,是因为听了云王爷的话后自知罪孽深重而不想做什么反应,便立在原地等死。就在这时,笛仙子只觉得着脚下一空,接着身子便向下堕去,原来是楼板为白蚁蛀空,又受大火焚烧,早已支持不住笛仙子的重量,又有梁木砸落,便塌陷了下去。与此同时,笛仙子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左脸的面皮竟然已然没了,待要想些什么的时候,身子已然摔在了地上,这便昏了过去。

之后不知过去了多久,笛仙子感觉意识慢慢的恢复了,缓缓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已身处一片绿林之中。只见此地山清水秀,阳光融融,绝不是涅檀城附近会有的景色,再看林中嫩草新绿,百花齐放,又已不是元宵左近的寒春时节。

笛仙子看着眼前的风景,再思及昏倒之前的事情,一个太美好,而另一个又太痛苦,恍恍间混不知哪一个才是梦境。伸手抚上脸颊,感觉到右脸光滑水润如初,而左脸却已摸不到面皮,那没有面皮遮盖的地方传来阵阵痛感,清楚的告诉着笛仙子:过去与现在,都不是梦境。

笛仙子呆呆的坐着,双眼木然的看着身旁的绿草地,脑中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又一片混沌;时而,她想起了昏倒前的种种事情,或惊恐,或自责;时而,她又想到了今后该何去何从,或迷茫,或害怕。

“姑娘,你怎么了?”愣神之际,一个满含笑意的温柔声音响起,笛仙子抬头看去,顿时一张笑脸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其实这张面孔生的十分俊美,应该先说是张俊脸,但却见这幅笑脸上的每一个地方都露着浓浓的笑意,比之俊美,倒是这满面的笑意更加有特征一些。

当笛仙子抬起头时,但见那对已经笑成一线,好似狐狸一般的眯眯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色彩,但随即便又被笑意遮掩。而这笑,不是讽人的讥笑,亦不是弄人的嘲笑,而是带着些许怜悯的善意的笑。

笛仙子自知自己半张面皮已经没了,此刻的自己自然已经是一个半张面皮的怪物,是以怕与见人,怕见到别人害怕或者嫌弃自己的目光。但,眼前这人虽然满面笑意,但却没有一点厌恶自己的意思,令笛仙子心下宽慰之余,不由得对此人心生好感。

就在此时,笛仙子突然意识到二人此时的状况有些不太对,面对面不说,而且距离又近。笛仙子向来内向矜持,如此与一个男子接近还是第一次,羞涩之下忙转过头去,同时身子向旁边挪了挪,拉开二人的距离。

笑面人见此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道:“哈哈,姑娘莫要见怪,在下平日里随便惯了,得罪之处还请原谅。”笛仙子此刻直羞得面红耳赤,不过其左边面皮已然不在,笑面人也就察觉不到了。有听闻笑面人的说辞,知道此人不是什么恶人,便轻声回应道:“无妨。”

笑面人心下稍安,继续刚才问题问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笛仙子道:“我,我之前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在这里了。敢问公子,这里是何地?又是什么时节?”笑面人听笛仙子语气不似说假,便如实答道:“姑娘,这里是池泽,眼下已是春末夏初之时。”笛仙子惊叫道:“什么?”

笛仙子之前见自己身处的地方与时节与昏倒前大不相同,已知自己可能昏睡多时,所处之地也离涅檀较远,但怎知竟然直接从北方的涅檀来到了南方的池泽,而且自元宵至夏初时节,自己竟然已经昏睡了三个月之久。

笑面人见笛仙子良久不与,又听其方才叫声甚显惊异,便问道:“姑娘,你这是经历了什么?”

笛仙子转头看那笑面人,却见此人虽然仍是一副笑脸,但关怀担心之意却溢于言表。此时阳光正暖,映得笑面人的面容更显亲切,笛仙子心中动容,认定此人绝对可信,便说道:“公子,此事说来话长请听我慢慢说来。”笑面人道:“姑娘请慢慢讲。”这便在笛仙子身旁坐下,听其讲述。

接下来笛仙子便将自己身世如何,来自何处,以及自己为云王爷奏曲以致引发涅檀大火等事一一说于笑面人听,其中个别事情较为离奇,寻常人听了肯定不信,但笑面人却一直坐在一旁微笑听着,听到离奇部分却也不显异色。而其又坐在笛仙子左侧,整个过程他都看着笛仙子没有面皮的那半边脸,虽然这样对于笛仙子来说有些不礼貌,但笛仙子见其全程面上都未流露出厌恶或者不忍的神色,心中不仅没有因此而感到难过,反而觉得心中暖暖,之前那些彷徨害怕的念想便尽数在笑面人温柔的目光下散去了。

笛仙子讲述自己故事时自然讲到了云王爷呵斥自己,并且射杀自己的事情,而此刻心境既定,此中许多事情突然便想的明白了。想自己当初为云王爷奏曲,因为知道云王爷善战且好战,每每取得大胜便会回城大张旗鼓的庆祝一番,所以为使其开心,便吹奏了一曲战歌,想令其以战胜之喜悦取代怀念亡妻之哀伤。但谁成想,异变突生,城中白蚁暴动,而云王爷则将这一切的罪过怪到了她的头上,并且还射箭需要射杀自己。

诚然,城中白蚁暴动或许真的与笛仙子有关,但笛仙子却是出于一片好心,况且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等事情,又怎能将一切罪过归怪到自己这样一个弱女子头上。思及此,不由得对云王爷心生怨怒,说时自然也是咬牙切齿的,笑面人听了更不插话,任由其宣泄自己的情感。

之后,笛仙子讲到自己坠楼晕倒便结束了,其后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从涅檀来到池泽,她自己也完全不清楚,也就无法可讲了,只说道:“待我醒转来后便已身处此地,而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笑面人听完之后点点头,道:“这片树林一直归属我们门派所有,每天在下都会来这附近查看一番,昨日还未见到姑娘,想来姑娘应该是今日才被人放到这里的。”接着微微皱眉,“嗯”的一声长响,似在沉思,但良久之后却好似并无头绪。笑面人抬头看看天,发现日已偏西,天色昏黄,说道:“其中许多原由在下也想不清楚,此刻天色已晚,姑娘也不能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不如姑娘随在下去见我师傅,我师傅见多识广,说不定此中细节会略知一二。”笛仙子早已信任笑面人,听其这样讲述便也不犹豫,答应道:“好吧,麻烦公子了。”笑面人学着之前笛仙子的口气笑道:“无妨。”

笛仙子微微一笑,见笑面人站起便也要站立,但一用劲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没半分气力,以手撑地,却毫无用处。

此时,笑面人已伸手来搀扶,笛仙子微笑点头,以表谢意。这是笑面人说道:“说起来在下还未通报姓名。在下鬼矢,在池泽三鬼中排行老二。”

是的,此人便是鬼矢,十年前池泽还没有四鬼,而只有三鬼。其后笛仙子虽鬼矢去见了三鬼的师傅,在那里结识了鬼镰、鬼面。之后,笛仙子又将自己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于三鬼和他们的师傅听,他们听后都可怜笛仙子悲惨的遭遇,并对云王爷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尤其三鬼的师傅,其见闻较广,知道云王爷已以此为契机,猛发突袭,在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已经将中州以北的地盘全部纳入囊中,并在今日开始大兴土木,在云腾建都。此中征战自然死伤无数,而开战前竟又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此狠手,虽未将其杀死,却将其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着实可恶,当下信誓旦旦的说道,定要为笛仙子报得此仇。

而其后的,至于笛仙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三鬼及其师傅却也不明其理,三鬼的师傅只说“既来之则来之”,“遇见即是缘分”之类的话,并收留笛仙子做弟子,传授一些技艺,令其有亲手报仇的实力。如此,池泽三鬼中多了一位“鬼医”,从此成为了池泽四鬼。

鬼医看到云王爷疑惑的脸色,自然知道他在奇怪什么,但往事不堪回首,何况其中细节其自己也不清楚,便也不加解释,只恶狠狠的说道:“云王爷,昔日你找上凤鸣楼来,要寻哀我为你奏哀乐,要寻乐我想方设法使你开心,岂知我大耗心神为你奏乐,得来的却是恩将仇报!那日你若一箭将我杀了倒也干净利落,但老天有眼,叫我苟活下来,为的,就是今日来寻你报仇。”

此时云王爷已从方才的震惊中走了出来,听鬼医如此诉说,脑海中响起了得财道长那句“积怨难消”之言。此一念转瞬即逝,再看鬼医那可怖的面孔,虽然心中对其确实有愧,但想那日涅檀城中白蚁暴动却确实是此人之做,自己替天行道,却也无甚过失,便说道:“妖女便是妖女,不论你以前做过什么好事,终究是个妖女。那日涅檀城中数万条生命难道不都是你害死的?”

不待鬼医作答,便听鬼矢道:“云王爷,吾妹不过凡凡常人,恰巧身负异能,这才惹起祸端。但此中原由吾妹又如何知晓,你堂堂一位王爷,灾祸突发,却将过错尽数推到一个无知的弱女子身上,你好过意的去啊。”

云王爷最是心高气傲,自然也最是听不得别人讥讽自己的言语,此刻鬼矢言语将自己挤兑住,说得自己倒像是个有了过错便栽赃别人的无耻小人,心下恼火却又无言辩驳,恶狠狠的瞪视着四鬼,却又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这才怒道:“既然我等各结仇怨,那么便在今日互搏一场,将新仇旧恨一并了解!”鬼矢道:“正合我意。”

此时,鬼医又再将笛子拿起,在嘴边一靠,说道:“云王爷,旧时我与你因这曲战歌而结仇,今日即为复仇,那我也就以此曲做个结尾了。”说着,纤纤玉指按上了几个笛孔,一吸气,这便要开始吹奏。云王爷听闻鬼医要奏十年前那首引发白蚁暴动的战歌,心知这首曲子一旦吹出,那么十年前涅檀城的惨剧势必再次重现,不等鬼医出声,忙喝道:“阻止她!”

此言一出,武当七怪最先有所反应,七人整齐化一,一起挺剑飞身向四鬼攻去。而鬼镰为防武当七怪再同刚才一样将己方四人团团围住,便冲上前去使开鱼死网破镰法架住武当七怪,并将其引到旁处。与此同时,云溪报仇心切,从一开始便死盯着鬼面,此时见战局又开,便使出闭月剑法,挺剑向鬼面刺去,同时李儒从旁协助,再次用出《将进酒》剑法,缠住鬼矢,令其无法增援鬼面。远处,云王爷搭箭在弦,准备再次配合李儒对鬼矢进行一次围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鬼镰架开武当七怪,云溪袭向鬼面,李儒攻向鬼矢之时,鬼医一口气才刚刚吐出,便听得玉笛之中穿出了第一个音调。这音调云王爷听来甚是熟悉,虽然云王爷不通音律,也无法通过单个音符确认出所奏的曲子是什么,但云王爷对十年前那首战歌印象颇深,而之前鬼医又有言语在先,是以此声一出,云王爷便认定此曲正是那首战歌。如此,云王爷自然大急,一转眼见阴阳老怪尚且空闲,便忙喝道:“季先生,快!快拦住她!”

阴阳老怪不知云王爷与鬼医之间具体有什么过节,但见云王爷唤的甚是焦急,心知不妙,便冲上前去再去抓鬼医的双手。此时其余三鬼尚且不能脱身相救,鬼医见阴阳老怪抓到,便要侧身躲闪,但见此人双手一伸,用出的是寻常擒拿招式,但角度刁钻,似乎与平常擒拿略有不同,想要躲闪,却发现无论怎样躲避都避不开这一抓。

原来,阴阳老怪纵横江湖多年,但其十分好色,所以纵横多年以来阅女无数,而且其中大多都是强取,其中有不少女子身负武艺,强取甚是不易。而阴阳老怪毕竟是有大色心者,为了可以更方便的行这些为人不齿的勾当,竟然下苦工自创出一套“御女擒拿手”来。这“御女擒拿手”是从普通的擒拿手中演化而来的,但不同于普通擒拿的地方在于,这套擒拿手是阴阳老怪在仔细研究女性练武的通有弊端之后所创出的,专门针对女性的擒拿手,一对上女性,不论其武功多么高强,都可以做到“手到擒来,擒来按死。”可谓是一门十分邪道的战术。

而此时阴阳老怪所使的正是这套“御女擒拿手”,鬼医虽然在其师傅的教导下学过基础的闪避纵跃之法,但遇上阴阳老怪这套专克女性的怪招还是无法躲避,努力的闪躲了两下,但终究还是被其给抓住了。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种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

阴阳老怪拿住鬼医的双手,将其反扣身后,正与之前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阴阳老怪此时以对面目可怖的鬼医没有了兴趣,也不再想什么狠狠的折磨之事,一旦拿住,这便抽出剑来,欲要先杀一鬼,让四鬼陷入绝对的劣势之中。见如此形式,云王爷这边的人自然高兴,而四鬼这边自然担忧,而两边的人都无法抽身应援,都只能在心中有所情绪。

此时,只见阴阳老怪与鬼医之间寒光一闪,接着一声惨叫响彻大厅,厅中众人皆是一惊,原来这惨叫之人竟然是阴阳老怪!

只见阴阳老怪松开抓着鬼医的手,接着快步退开,右手在小腹侧边一摸,上面所覆的衣物便开了一口,一道细不可见的伤口便从中露了出来,鲜血从中缓缓渗出,看得出伤口不大,但有多深便不得而知了。

阴阳老怪看看伤口,念及创伤之物,这才恍然大悟,指着鬼医颤声道:“你,你不是那娘们!”再看鬼医,只见其手中握着一柄非常薄,薄到几近透明的匕首,烛火之下,映出其上寒芒闪耀,微微泛红。

鬼医听到阴阳老怪的话也不多加言语,不见其双腿弯曲,这便猛而一弹,持匕首向云溪疾刺而去。云溪此时正在全力应对鬼面,但见其纵跃来去,虽然用的都是些基本的闪避之法,但却每次都能躲开自己的进攻,不由得十分着急。此时见鬼医攻到,正待想应变之法时,却见自己面前的鬼面突然拿出一支玉笛,接着便搭在嘴边开始吹奏。云溪一时不解,动作一滞,便已招架不了鬼医的进攻,忙使开两仪步法,向一旁闪去。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种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

这边,但听笛声呜呜作响,鬼面已将玉笛吹起,其曲激昂,振奋人心,正是十年之前笛仙子为云王爷所奏的那首战歌。云王爷见此也是一惊,不知为何会是鬼面来吹,再看一眼鬼医,却见其神情漠然,双目无神,好似死人一般,再联系方才阴阳老怪之言方始大悟,惊道:“他们两个人换了脸!”

却听鬼医桀桀一阵怪笑,俨然便是鬼面的声音,其后只见鬼医伸手在面上一抹,便复又成了鬼面那般面孔,如此,大厅之上便有了两个鬼面,一人桀桀怪笑,另一则抚笛而奏。

原来,方才在鬼镰应敌之时,四鬼便知一一而应敌势必会叫阴阳老怪再次将鬼医擒住,是以鬼面与鬼医在一瞬之间换了身份。这一招其实四鬼早有预演,鬼医鬼面衣服下面都套由一套对方的衣服。另外鬼面变鬼医容易,因为那是他的看家本领,而鬼医要想变作鬼面却不太容易,是以鬼面近些时日里露出的美男面孔都是以鬼医的面容为基础易容而得的,大大减低了鬼医变鬼面的易容难度,才能使二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身份的互换。而方才阴阳老怪使御女出擒拿手抓向鬼面所扮的鬼医,这擒拿手专克女性,而鬼面因为职业习惯,在扮成鬼医之后其行为举止也跟着女性化,是以阴阳老怪一抓便将其抓住,但其后阴阳老怪又以御女擒拿之法抓骨控人,而鬼面终究骨子里是男的,所以这套用在女性身上的抓骨之法无法在鬼面身上应验,鬼面稍一活动,便发现自己未被控死,这便拿出匕首来,顺手向阴阳老怪小腹刺上刺上一刀,阴阳老怪始料未及,待得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然如体,所幸匕首较薄,虽然插的较深但却不伤性命,又阴阳老怪反应神速,在匕首如体之后便立刻后跃逃开,使得鬼面没有再横拉一刀扩大伤口的机会。

云王爷深谙兵法,与这狸猫换太子之法甚是熟悉,此中细节关键一念即通,见鬼医一曲已然开奏,当下当机立断,对上方的弓箭手喝令道:“快放箭,射吹笛子的那个!”同时自己这边的银失亦对准鬼医,心知情况紧急,一经瞄到便立即放箭,又因方才鬼面闪避云溪时的身法云王爷全都见到了,是以银矢一射出,立即便判断了鬼医下一步要闪躲的位置,跟着一发金矢射出,后发而齐至,正是他成名的双射之术。与此同时,楼顶之上的弓箭手亦已射箭,虽然他们站的高,分辨不清两个鬼面有何区别,但云王爷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见那玉笛萤然生光,便直说射向吹笛子的那个,众弓箭手向下瞄时,但见下方有一道绿光,便纷纷瞄向了那边。登时,漫天箭雨夹杂着速度奇快的金银双矢同时攻向鬼医。眼见箭矢已近鬼医身前,鬼医势必躲闪不及,而其身旁虽有鬼面互身,但鬼面胜于旁人的不过是诡异的身法与易容之术而已,要求自保尚可得,要连同保护鬼医却无法可施了。

而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虽然看似鬼镰应变游刃有余,但武当七怪实已将阵法之妙用至巅毫,鬼镰身处其中实是险象环生,丝毫不能大意,亦无法分身去应援其他三鬼。

就在这时,与鬼矢激斗正酣的李儒突然察觉脚下有所异动,虽然心知此处是云王爷的地盘,纵然脚下有什么机关也肯定不是对付自己的,但其感受到这阵异动之后却心觉不安,多年的临敌经验提醒着他,这阵异动虽不知因何而起,但肯定于己不利。当下运气于剑,**开鬼矢攻来的一箭,接着脚踏地板,引身后退而去。就在这时,但见地下突然激射出一股白流,其势猛极,所喷之地果然便是李儒方才所站的地方,而李儒虽然及时闪躲了,但那股白流仍是擦着他的身子而射出,李儒看得真切,这股白流竟然是成群的白蚁组成,又因是贴脸而看,是以其白流之中的每一只白蚁都可尽见,但见其身表光滑糯软,看之甚是反胃,忙又向后倒退几步。

而就在方才,鬼矢已借着李儒一**之力向鬼医援去,一旦应到,即无旁人打扰,这便将漫天箭雨连同金银双矢一并接住,而按往常习性来讲,鬼矢在接住箭矢之后都会再将箭矢反射回去,但这次他却只是接住,却没有着急射出。

云王爷双射术闻名天下,但每每在鬼矢面前使来总是会吃大亏,是以对鬼矢接矢反箭之习印象甚深,此刻见其只接不射,心知此中必然有不利于己方之事。再向李儒那边看去,却见那边从低下涌出的白流开始慢慢变化,竟从一开始的一股流柱开始渐渐向外延伸出上下各俩的四条枝干,接着上方两条枝干复又在尖端突出五小柱,而下方的枝干则滩做两扇,待得其再变化一段时间,厅中众人看得清楚,这白流俨然已变作一个人形,而这人周身流动,通体皆白,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诡异。云王爷见此大骇,虽然一早便知这股白流必然是白蚁之类,但怎知这鬼医十年不见,既然已不再是当初那样操纵白蚁暴动那样简单,而是可以精确控制,令其有多般变化,已经可以称为是妖术了。心下惊奇之余,见鬼医笛曲响作已然多时,而鬼矢举止非常,知道接下来必有大变。

果然,鬼矢接住箭后不久,整个赤红之楼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这阵摇晃,站在地上的人倒还好,双足踏实地,虽然晃动却还能稳住身子,但楼顶那些脚踩悬空木板的弓箭手却就不好过了,木板本就没有固定,这一番摇晃更使其站不住脚,纷纷抓住身旁的绳索以固定,好在这些弓箭手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兵,虽然异变突生,但应变得当,没有人从上面掉下来。

云王爷见此心下宽慰,但随即他便看到了慢慢自屋顶渗出的一块块白斑,这样的场景他自己见过,就在十年之前,凤鸣楼中。云王爷见此暗叫“糟糕!”紧接着,果见房顶梁柱开始坍塌,而藏于其中暗布的八卦机关也一并摧毁,接着便见那些系着木板的绳索纷纷掉下,弓箭手所踏的木板登时倾斜的倾斜,掉落的掉落,而其上的弓箭手皆无一幸免,纷纷自房顶掉了下来。就在这时,鬼矢抬手射箭,将手中所接箭矢纷纷射向那些弓箭手,手中仅留金银双矢,而那些弓箭手,自上而落下,其中自然更无变化玄理,鬼矢箭到必中,顷刻之间便将所有弓箭手全部击毙。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八人激战正酣,混没有在意其他情况如何。

便在此时,楼房屋顶之房梁纷纷塌落,而众人脚下之木板也开始塌陷,云王爷此时向外看一眼,只见旁处已然生起火光,浓烟滚滚,便如同是十年之前涅檀城遭灾时的样子一般。

其实自从十年涅檀那场大火之后,云王爷对于火灾一事甚是惧怕,所以在兴建云府之时特意将所有木材之上涂了防火材料,但四鬼显然早知其事,在以笛曲催动白蚁啃噬之时先令其将表面的防火层啃食了,接着又啃灯火梁柱,这便如原引发大火。十年之前的大火是鬼医无意之中操控引发的,那时便已烧得甚旺,而此时鬼医控制白蚁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则其势必之十年前更盛。

云王爷见之自然恼怒,心道这鬼医未免欺人太甚,竟敢两次焚烧自己的都城。

虽然心下恼怒,但一时也无法作为,因为此刻房顶坍塌,地板陷落,厅中众人都在忙于躲避上方木梁瓦砾,同时脚下避开塌陷,寻求立足之处,至于对站如何,那却是之后的事情了。但唯见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武当七怪虽是活物,但却是死身,只知按令行事,是以虽然异变突生,但却仍在打斗,而对身旁之事置若罔闻。但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便这八人心中不念,但还需应对,是以这八人在变招拆招之间仍是在不断躲闪着上下方的突变。

一阵“天塌地陷”之后,房上瓦砾木梁终于尽数落下,落无可落,而地下木板也都已塌陷,众人已然站到了实地之上。在环顾四周,只见入目皆是残垣断壁,而灯烛着地,悉数化作熊火,火光冲天,明若白昼。

云王爷看看四周,但见云府之内入目皆疮痍,实寻不得半点完璧,而火势又盛,恐怕不到一个时辰之内整个云府都会被烧成如涅檀一般被白地,自己辛辛苦苦之所建,一夜之间便将悉数毁灭。一时之间,心胸之间悲怒交集,大喝一声,戟指向鬼医,怒道:“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女!”火光闪闪之中,此情此景,恰似彼时彼刻,而时隔十年之久,鬼医早已没了倾国倾城之颜,而云王爷,心中也没了当初的些些不忍。木柴噼啪,二人对视良久,心中所想,一时倒不清楚。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兵刃乒乓作响,提醒了还在神游的众人,战斗还未停歇。

此时,阴阳老怪缓缓走到云溪身旁,悄声说道:“云溪,我看四鬼之中由以那使镰刀的汉子武功最高,而他此刻被武当七怪所困,一时不成威胁。而接下来较强的则是拿射箭的汉子,至于其余二人依然不成威胁,交由那书生和你爹爹就够。眼下我腹中中剑,虽然一时不成伤害,但也已限制了我的能力,欲要去对阵那射箭的汉子却未必能胜,只好我们二人合力,用出那‘日月剑法’来,这才有一胜之能。”

阴阳老怪虽然**色过度,头脑不甚清楚,但此刻性命有关,自然先以取胜为主。又毕竟是老江湖了,作战经验丰富,立刻便分析出了当前之局势如何,而自己又该做些什么,说出时也简洁扼要,思路清晰,云溪听了自然尽信。

救在这时,云溪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师傅,你不是说这套剑法需要心意相通才能用出吗?”阴阳老怪听到此言猛地一惊,他可没料到云溪竟然还对此言信以为真,此时云溪一经问出,实在有些始料未及。

其实,像他这样的只惦记自己徒弟身体的糟糕师傅,有关他徒弟的情况,他没料到的可还多着呢。他又怎知,云溪自从云炎死后是多么的伤心欲绝,以致魂不守舍,整日虽智却呆;他又怎知,云溪因云炎、凤蝶之死对四鬼恨之入骨,为了可以报仇什么都可以抛弃,那日他以报仇为挟,要骗云溪的身子,那可是一个女子的清白贞洁,比之生命更为贵重,而云溪却能为了复仇而舍却,他又怎知,这之中云溪做了多少挣扎,又复出了多少。

是啊,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除了知道自己徒弟长相美貌,身材姣好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云溪陡然问出此事,阴阳老怪自然不知如何应答,只得结结巴巴的说道:“阿,那是,那是因为,要是,要是勉强使一下子还是,还是无妨的。”云溪看着阴阳老怪,问道:“真的吗?师傅。”阴阳老怪连连应诺:“是是是。”

就在这时,陡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快速闪动,一攻云王爷,一攻李儒。那黑影身法鬼魅,正是鬼面,而那白影虽具人性,却无人样,正是方才鬼医所唤出的白蚁人。

原来,就在刚才阴阳老怪分析局势的时候,四鬼之中也已有了对策,见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一时不得脱身,便定下由鬼面近身缠斗云王爷,攻其近战之短,令其不得发挥自己远射之长。此外鬼矢已看出阴阳老怪与云溪之间的猫腻,知道他们将要做些什么,便要将计就计,只身入套,而鬼医则继续操控蚁人去斗李儒,其中缘由,暂时无说。

但见鬼面转瞬即到,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已然出手,直攻云王爷面门。鬼面的这把匕首为了隐蔽,造得极薄极锋利,而其本来的用途就是攻向敌人致命之所在,毕竟如果不取敌命,那势必便像方才插阴阳老怪一样,不仅取不了性命,而且伤敌也不深。是以鬼面用这把匕首时往往便如现在一般直攻面门,只为取命,不为伤人,而其中又毫无招式可言,只靠着一手奇与快制胜。

当其时,云王爷见一点寒芒点到,知自己远攻已然被废,当机立断,将手中弓箭尽数向鬼面砸去,以阻其时,接着反手拿出之前的那把折扇。鬼面见到云王爷果断的将弓箭抛来,也着实没有料到,见弓箭袭来,挟风带势,其势不可不避,便侧身一闪,但如此一来其奇已不奇,而快又一阻,赖以克敌的招数尽去,一时效果不得其想,而见云王爷这边又使出武当太极功夫,持扇自立,只取守势,防守鬼面之进攻,便虽然鬼面各种从刁钻角度进攻,但云王爷既然不攻,便没有破绽,一时也无性命之忧。

云王爷这样做虽然有些认怂,但这全是因为他听到了方才阴阳老怪与云溪的对话,方才见阴阳老怪与云溪相互配合,威力非凡,心知阴阳老怪虽然糊涂,但临敌之变却也不错,只要他能与云溪共用出‘日月剑法’来,势必能将鬼矢制住,而自己只需保证无性命之忧,拖到鬼矢被败,便可再成以多打少之局,届时胜败如何,自然不由分说。而至于太怂一事,说不得,只得以“大丈夫能屈能伸”聊以**。

而另一边,白蚁人之白影也已袭到,其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柄长剑,本来白蚁冲来不足为惧,但现在手持长剑,挺剑刺来,其势则不可不防。而李儒见此倒是心下稍宽,心想此蚁人既然手持长剑,则虽然其本身较怪,但总还是有了剑招可寻,若是不持剑而近身与之缠斗,看其一身流体,倒还不易接架。又再看向鬼医,却见其曲声未歇,玉笛之中仍不断的传出呜呜声响,而那白蚁人的动作也随之变化,看来这白蚁人确是由笛声控制。又举目四周看去,但见此刻云府已然尽毁,料想这曲子必然不会再分心去操控旁处的白蚁,而是全部精神的操控这白蚁人进招,当下随手应接几招,见其剑意与曲意相合,便微微一笑,道:“妙哉,我家传之诗仙太白剑法是以诗意融入剑意,近日对阵你这曲意辅佐之剑意,便随为比剑,但剑不过是媒介之体,真正比的却是曲意与诗意的碰撞,这番比斗当真文雅至极,妙啊!”说罢之后,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以招架白蚁人的进攻。

鬼医听到李儒如此说法,因为在吹笛,空不出口来搭话,便也不予应答,但口中所吹的曲子却已变化,又之前那振奋人心的战歌变得悠扬而深远,曲意一时高深起来,李儒略通音律,听闻鬼医奏得几曲,便识得这首曲子正是一曲《蜀道难》。本来中州之诗词都是由歌而起,其最早的诗文就是由一些山歌民谣演化而出,后来才自成一派文体。但纵然如此,现今所广为流传的诗词还是不离其宗,仍有韵律在其中,再由人从诗词而转化为曲韵,不仅不会折损其意,反而更添韵味。此时鬼医改战歌为《蜀道难》,仍可控制白蚁人行动,而其意已不在克敌致胜,而是应诺李儒所言之“文雅之斗”,正何李儒心意,而又同是诗仙太白之作,虽形式不同,但其意相同,登时白蚁人与李儒之拆招,举手投足之间颇为相像,倒不似是在生死相搏,倒似是同门弟子在拆招一般。不过这同门之弟子长相倒甚是骇人,已无人样了。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再次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再次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刀光剑影之中,鬼镰向其余三鬼一看,只见鬼面那边贴身而斗云王爷,云王爷只守不攻,丝毫不露破绽,而鬼面这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而鬼医这边,其操控的白蚁人剑招与李儒不分伯仲,且又是远程操控,便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但看鬼矢,却见其以和阴阳老怪的师徒组合交上了手,阴阳老怪与云溪一使闭月剑法,一使耀日剑法,合而便为“日月剑法”,此中阴阳相生,剑意层出不穷,又有阵法原理在其中,着实不易应对。而看鬼矢的情况,只见其左支右绌,虽欲进攻,但兀自进攻少而防守多,并且险象环生,惊险万分。

这“日月剑法”本来是峨嵋派的最高剑法,本来按照峨嵋派的修行方法,这套剑法该是男女共用才能使出,绝无单独用的道理,但当初阴阳老怪修行步入魔道,知道此道虽然进步神速,但碰上稳扎稳打的正派高手时未免应对不了,那时的阴阳老怪尚且年轻时聪明,在离派之时便想到了此节,是以千方百计将这套剑法偷了出来,之后又靠着自己过人的才智将其修正一番,将男女双修之剑法分出了“闭月剑法”与“耀日剑法”两套单独而用的剑法,这两套剑法相生相克,分而用时一法闭光而不流出,一法反光而不近身,都是极厉害的招数,而一旦合用,其威力更胜,甚至比之峨嵋原来的“日月剑法”还要强些。

此时阴阳老怪与云溪联手,一用闭月而一用耀日,虽然二人没有配合过,但阴阳老怪知道云溪的闭月剑法已成,便吩咐她只管用好自己的闭月剑法即可,自己则在旁用出耀日剑已助,至于二人配合不到之处,则全由对敌经验丰富的阴阳老怪去设法弥补。如此一来,这套日月剑法一使将出来,云溪以闭月封鬼矢之身法,而阴阳老怪则大开大阖猛力输出,阴阳互补而刚柔并济,一时攻得鬼矢手忙脚乱。

但见鬼矢虽然应变略显狼狈,但面上笑容依旧从容,仿佛手忙脚乱的人不是他一般。又见其双手各持一支银矢,时而分开进攻左右,时而合一抱守归元,虽然行动慌乱,但思路清晰,处理各方攻势井然有调,其形乱而意却不乱。阴阳老怪显然也已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本以为这日月剑法一旦用出,则鬼矢势必无法应对,但此刻见鬼矢应对这“日月剑法”时自成其法,毫不慌张,不由得心下一惊,同时感觉到小腹伤口处隐隐作痛,知道这番再拖将下去势必成为持久战,而自己现在的状态最是不能持久,斗的再激烈一些恐怕伤口将会崩裂,到时情势将会不利于己。

如此,阴阳老怪心下一急,当即更注重于使开耀日剑法以攻敌,而于与云溪配合之事却不再上心。而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排,当初阴阳老怪将这门剑法拆开再合并,这日月剑法已然不再是峨嵋那种相互配合而成的剑法,而是已经变成两种强力的剑法所组成的剑阵,此中道理阴阳老怪学识较浅,又有峨嵋心法之理念先入为主,正是当局者之迷,自然不会明白。之前他过于追求配合,而忽略了自己耀日剑法的精要,由此自己的耀日剑反而使得比云溪的闭月剑要弱,而这剑阵本来就是要强强联合的,之前他的耀日剑法一弱,虽然于己来说是十分力只少了八分,而对于整个剑阵的威力却减了有一小半,这才使得鬼矢得以应对。而此刻阴阳老怪急于求成,便使出了全力的耀日剑法,当下与闭月剑组成了十分强力的剑阵,鬼矢一时应接不暇,面上的笑容虽然还挂着,但却渐渐的僵了,应变也变得形乱而意乱,由之前的井然有条便成了缺哪补哪,攻到哪里受到哪里的打法。若说方才鬼矢之样是看上去惊险万分,那现在鬼矢的处境就是真的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乱剑分尸。

此番情景鬼矢自然看在眼里,眼见二人复又攻了上来,而二人看对方的神情之间又都有不满之色,当下已知就理,便又再勉力招架片刻。斗得片刻,却见阴阳老怪先向左挥剑,势力极猛,直挥至自身左侧,接着再自左而右猛力将剑甩出,这本是刀法中的一招拔刀式,但耀日剑法本就大刀阔斧,以猛为主,剑法之中以剑做棍、棒、鞭甚至大锤的招式都有,又何况这招做刀之势。但刀宽厚而剑轻薄,这一招以剑做刀用将出来,未免刚力不足,则其中门大开,存了老大一个破绽,但此一招中却有旁边的闭月剑法从旁辅佐,将这一处破绽帮着挡去了。

鬼矢之前见过这招,此时见其又再用出,当即弹跳而起,飞身向阴阳老怪中门攻去,而此一来正卖出破绽于云溪。本来按照日月剑法之配合,如果敌人要猛攻用耀日剑法之人的这处破绽,则非要如鬼矢这样弹跳而起才能攻到,而此时闭月剑只需从旁帮助防守,接着耀日剑便可回剑斩杀敌人。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溪陡然见到鬼矢的这一处破绽,却竟然没有引剑去替阴阳老怪遮挡破绽,而是挺剑向鬼矢的那一处破绽攻去。阴阳老怪见此暗叫糟糕,只见鬼矢一箭直指自己的破绽之处,而云溪则挺剑直指鬼矢的破绽,此番发展下去,鬼矢固然会死,而自己也要赔了性命,欲要回救自己,但自己招式已老,无法回剑自救,眼见鬼矢之箭越来越近,便只得闭目等死,同时心中暗骂云溪不顾师徒之情。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阴阳老怪咎由自取,本来日月剑法的原意就是要两位心意相通之人才能用的,遇到这种情况,心意相通之人先要想到的自然是为对方招架致命之伤,但阴阳老怪之前骗诱云溪的身子,云溪虽然丧失伴侣之后变得浑浑噩噩的,但其毕竟是云王爷之女,继承着云王爷的聪明才智,见方才阴阳老怪所言与之前不同,而自己问道关键之处时对方又应答结巴,前后推理,便已明其理,不由得对阴阳老怪心生厌恶,但因报仇要紧,便硬着头皮来与阴阳老怪同用这日月剑法。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溪陡然见到鬼矢的这一处破绽,因为对阴阳老怪心生厌烦,则自然不考虑为阴阳老怪挡下那致命的一击,而是直向鬼矢攻去。如若阴阳老怪之前没有对云溪动邪念,哄骗于她,此刻云溪必然顾念一些师徒之情回救阴阳老怪,但既然是阴阳老怪行恶在先,此刻便死,也只能是其种恶果而得恶因之报业,需怪不得云溪。

日月剑法之二人,一人以为自己已死,暂时失却了战斗意志,而另一人却已无兵刃,这组合自然再无招架之力。鬼矢**开云溪长剑之后便顺势点了她的穴道,而落地之后又趁着阴阳老怪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手也将其穴道点了。如此,鬼矢与阴阳老怪师徒的比斗终是以鬼矢之胜而告终。而在场局势之中,本就是云王爷与四鬼这边势均力敌,此时一人得胜,则整个局面的胜负便已有定数。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仍旧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仍旧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鬼镰见到鬼矢得胜,自然大喜,精神为之一振,镰法使得更加纯熟。但武当七怪实是死物,对于现场局势如何混不在意,见鬼镰镰法用的更急了些也仅仅是往旁边稍稍退了一步,待得鬼镰这阵蛮劲撒完之后便复又围拢了过去。

但武当七怪虽是死物,但云王爷与李儒却是活人,不过李儒醉心于与白蚁人的拆招之中,对于鬼矢那边的胜败却也没挂怀在心。但云王爷这边可就不同了,他知道,几天的对局虽然是以多对多,但对方真正要找来算账的却只自己一人,而此刻己方二人被擒,局势之胜败已有定数,而自己的性命,今日则必然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云王爷心下慌乱异常,但心中恐惧却少于不甘与不服。云王爷一生心高气傲,将面子看做最大,此刻眼见自己与四鬼的第三次交锋仍要输,心中对自己生死如何无他想法,但今日若是三败于四鬼,实在心有不甘。

便在此时,却见李儒与白蚁人的对阵也有了变化,本来李儒与白蚁人是势均力敌之势,但此刻却见李儒渐渐招架不住白蚁人的进攻,而虽一人一白蚁人招式相差无及,但细细看去,却见李儒出招总是略有滞懈,似乎招式不纯,而这种微微一滞本来不易看出,但那也只是他自己演绎之时是这样,此刻却见白蚁人招招丝丝入扣,分毫不差,正是这套剑法的正确用法。而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刻白蚁人招式纯熟,与李儒相对比之下自然能看出其剑意之滞懈。而这种滞懈一开始便有,但因为只是微微一滞,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能决定输赢,而随着拆招的次数逐渐增多,此小滞积少而成多,终成大的纰漏,此刻看去,但见一招一式之内都可窥得李儒之不足。比如这一剑“不与秦塞通人烟”,其式在身前猛劈一剑,运气与剑而以面破点,将敌方攻势隔绝在外。但这一招的要点是要基于蜀道之难的,想那蜀道黄鹤不得飞过,而白猿不能攀岩,其基本之意便在一高与一险之间,而是以这一剑下劈之位需得抬高,而下劈之途又得蜿蜒曲折,凹凸不平,令人难以琢磨其剑之走向。但见李儒这一抬手比之白蚁人要略低,而下劈之途又比之白蚁人平滑,又是齐至到底,显然其速度又有所不及。再见下一招“西当太白有鸟道”,其式将构筑鸟道之山峰横向击出,在身前连出数剑,将对方之攻势挤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之内,以配合其下一招“可以横绝峨眉巅”。而这鸟道之意在于仅供鸟飞,而人所不能至,但想人之能何其无限,有人只能不至之地,其山峰之险可想而知,其剑意便不在于鸟道,而在于构筑鸟道之山峰险要,出剑之时需得纵刺横拉,再纵而回,其则剑影在空中所滑之剑光险要至极,看之便无攀缘造道之望。白蚁人所用这一招恰恰符合其意,再看李儒之所划,却见其过于注重于鸟道之险,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挤压之处,而对于旁处的山峰之险却缺少建筑,使其有了可造道之望。

而今日,白蚁人与李儒同用诗仙太白剑法,虽然白蚁人不明其剑形,但白蚁人是靠着鬼医之笛曲而动的,鬼医的笛声有何意境,白蚁们虽不通其意,但仍会跟着舞动。如此一来,便虽然鬼医不知诗仙太白剑之剑形,但诗仙太白剑本就是以意化形的招式,此刻鬼医以曲意做白蚁之剑意,其剑形便无师自通。而白蚁是以意用剑,李儒却是以形用剑,便虽然李儒这套诗仙太白剑用的甚是熟练,但毕竟不能尽通其意,每一招中自然便都会有了这毫厘之差了。

李儒越斗颓势越大,终于在其后第二十招时一招“连峰去天不盈尺”,李儒与白蚁人同时甩斜向上直去,本来一人一白蚁人若是招式相同,则两剑应该是在同一直线上相交的,但李儒此刻却又满了一些,使得双剑相交时白蚁人的剑已甩过最高点,复又压下一段,则其势比之李儒要强,便双剑一交,“当”一声响,李儒手中长剑便此呛啷一声掉在地下。本来李儒在这一招中尚可靠运内力取胜,毕竟白蚁人终究是异类,不通真元内气之用,势必不能在此一道上胜过李儒。但一番交战之后李儒早已被白蚁人打的心神俱疲,便也就提不上这口真气来了,何况李儒又以君子自称,便能运真气也不会占这点便宜,不然之前的多般交手中早就能震飞白蚁人手中的长剑了。

又见此刻的李儒神情恍惚,大汗淋漓,此一战他输在了他最得意的诗仙太白剑法上,而且输的十分彻底,毫无回旋余地。更且他到此时才认识到诗仙太白剑的真正威力,也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引以为豪的剑法竟然全都会错了意,才知一套神乎其技之剑法被自己以半吊子的水准用了十数年,自然倍受打击,一时精神不振,苦痛难言。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再再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再再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八人自战斗初始打到现在,虽然其中变换最为繁复,但其战斗原本却始终未变,虽然武当七怪之变阵令人捉摸不到,但鬼镰之破阵之法,与武当七怪阵法被破的模样却是一模一样。

云王爷与鬼面这边的局势比之鬼镰与武当七怪的对战还要单调许多,武当七怪那边尚且还有繁多变化,看之令人眼花缭乱,甚是好看。而反观云王爷这边,鬼面不通招事,只知刺杀之道,便打斗之时仅仅是拿着匕首一刺一刺又一刺,而云王爷这边则是拿着折扇一挡一挡又一挡,单调至极,便想要为他们描述的精彩一些也办不到。

但其时,表面上二人的动作一直平平未有变化,但云王爷内心里的变化却十分多,见日月剑法败了,文圣之子败了,武当七怪被牵扯,不能脱身,而自己布在云府的八卦阵法及机关都为白蚁所噬,而后院十万云骑精兵,这许多时候仍不见赶来,多半已因白蚁之灾而葬身瓦砾之下了。一会想到自己被擒之后四鬼会以怎样的手段狠狠的折磨自己,一会又想到云溪被擒之后四鬼是否会看在她无所过错的份上饶过她,一会又想着,自己三次败在这些奇人手上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施怨过多,引此孽报吗?

云王爷想到了很多,因为手上的动作机械单调,所以他有了很多的时间去思考,但这里面所顾虑到最多的,还是今后世人对于自己这个败在江湖草莽手上的王爷评价如何,毕竟,他是那样的心高气傲,纵然身死,也不愿落个败名。

便在这时,鬼矢将手中两支银矢先后甩出,其第一箭疾指云王爷,而第二箭后发齐至,所瞄方位正是云王爷将要躲闪之处,这一招正是云王爷成名之双射术,此刻鬼矢使来轻描淡写,似乎这双射术并算不得什么高明技艺。云王爷见这两矢射到,顿时心灰意冷,也不躲闪,那支箭矢便直接射入云王爷的膝盖,云王爷全身一震,接着便跪倒在地。而此时鬼面又已一匕首刺出,见云王爷已失战意,便将匕首上移,将云王爷束发之带割断了,顿时云王爷便变做了一幅披头散发之样。

就在此时,但听“咻”的数声长响,数道火线冲天而去,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便见天空之中霎时间五彩斑斓,甚是美丽壮观。原来,这是云府旁的烟花库为火焰殃及,点燃了烟花的引线。四鬼众人看着满天绚丽的烟花,此刻大战终胜,而积压十年之久的大仇又将得报,心情自然大畅,再看这漫天的焰火,更觉美妙。

而此时,鬼镰却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便虽然烟花绚烂,但他却无暇去看。突然,鬼镰目光一闪,却见云王爷跪倒在地,长发为风吹起,贴在他的面上,遮蔽了大部分面目,又因烟花爆裂,时而明亮又时而黯淡,映得云王爷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突然的,一阵风再次吹过,撩起云王爷面上的乱发,恰又一颗烟花燃爆,明亮若白昼,此刻,鬼镰看得真切,只见跪倒在地的云王爷并未神情萧瑟,而是——在笑!

“心”字方一出口,陡然间,云王爷体内迸发出一股庞大的能力,似地震一般将地上灰尘瓦砾以云王爷为中心呈波浪之势尽数激起。这时其余三鬼方知不妙,鬼面离云王爷最近,见此情景忙匕首刺出,欲要阻止云王爷下一步的行动。旦听得云王爷体内发出一声低吟,“哞哞”做响,似是老牛之叫声,但这一声中却能量巨大,震得在场所有人心神一颤,鬼矢在叫声响起之时运气阻抗,但不阻挡还好,一阻挡便感觉身体好似遭了一记重锤,登时口吐鲜血,瘫软在地。再接着,一股更巨大的能量自云王爷体内蓬勃而出,登时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好似末日将临一般,众人因之而呼吸一窒,难受已极。

远处终南山上,一面壁邋遢老道正自昏睡,突然猛一睁眼,目中精光大放,接着微微一笑,伸指放在面前墙壁之上。却见那面洁白的墙壁上有黝黑的几处笔画,其正中写有一“天”字,而其左侧一鸟腾飞是为凤,右侧一物盘卷是为龙,那老道将手指放在天字下横之左端,接着奋力向左一划,登时将墙壁划黑,将那一笔直插进左侧凤忠,其势头极猛,入墙三分。老道再看看右边之龙,手指再微微延长天字右侧笔画,待得将到龙时,突然微微摇头,收手而坐,不一会便又已睡去。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再再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再再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本来应该是如此的,但当在场所有人都因云王爷之异变而受到负面影响,却见异变生出之后,武当七怪突然呆立原地,接着牛哞之声一响,七人体内的能量也跟着一颤,眼中同时大发红光,似乎互有共鸣。接着更强的能量发出,武当七怪一受波及立刻行动,阵法之结未有变化,但每一人出剑却都更加迅猛,似电闪般迅速,又似怒涛般汹涌,一时之间鬼镰压力倍增,虽有鱼死网破阵勉力支撑,但每一次接剑都震得全身一颤,虎口发痛,已然挺不住几时。

其余三鬼见其想要上前应援,但奈何云王爷体内生出的能量太过庞大,鬼镰是因距离较远这才未受影响,而其余三鬼却都被这能量压的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云王爷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鬼面的脖子,其力极大,直接将鬼面的脖子掐成拇指一般粗细,说来寻常人被掐成这样就该死了,但奇的是鬼面却只是呼吸困难,而未尽死。云王爷似乎对此并未不满,转头看去,见鬼镰已然支撑不住,而鬼矢也已内伤倒地,在场之内还站着的,唯李儒呆立原地,而鬼医也已受到惊吓,只在原地不断发抖打颤。

见此,云王爷抬脚向鬼医走去,却见他抬脚之时尚在原地,而落脚之时却以到了数丈远外的鬼医面前,而站在二人中间的李儒也同时横飞出去,在场高手虽多,但却无一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鬼医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到云王爷那张充满杀气的面孔登时吓的心胆俱裂,眼泪夺眶而出,呜咽不已。云王爷看鬼医一副楚楚可怜之样,与十年之前一般模样,但此刻,他的心中却无一丝怜悯之意。

“四鬼,我发过誓,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云王爷说时恰好午夜子时的钟声已然敲响,便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却伴着鸣钟之声阵阵敲进了鬼医的耳中、心中,听来沉重至极,令其心中突突乱跳。

只见云王爷缓缓举起左手来,这便要向鬼医抓去,鬼医吓得蹲倒在地,抱头缩成一团,但云王爷却仍不打算放过她,继续伸手抓去。此刻,鬼镰再用一次鱼死网破阵发破开武当七怪的剑阵,但体力依然不支,眼前一花,便向前倒去,忙以镰刀撑地,这才未直接趴在地上,而是半跪下来,但武当七怪却未放过他,又围拢过来,举剑在空,接着猛力斩下。而另一边的鬼矢,内伤尚且未愈,虽能看到在场发生的事情,但身体却无法动作,只能干着急。至于鬼面,此刻的他还在云王爷的手中,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一时,四鬼都已身陷绝境,无力回天。鬼医抱头而蹲,闭目等死。

然而许久过去,却听清风微响,而再无其他异动。鬼医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云王爷的面庞便在眼前,吓得又缩了回去,但随后却又是一片寂静。鬼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蹲着身子以鸭子步的形式倒退几步,这才重又抬起头来,却见云王爷屹立在方才的地方,手中仍掐着鬼面,目中虽然仍旧杀气凛然,但依然无所光彩,身体也已僵住,似乎已死。

鬼医缓缓靠上前去,轻轻一触云王爷的身体,便见其向后重重倒去,激起一片尘埃,却再也没有动作。

时间仍在推进,但在场的人众却无一人动作,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鬼医呆坐在原地,双眼发木,愣愣然,尚未从方才的将死的恐惧之中走出。

良久,却见鬼面突然蠕动起来,他挣扎着要脱开云王爷的手,但云王爷虽死,但力气未亡,鬼面死活挣扎不开,接着便放弃此道,直接从云王爷的手中挤了出来。接着,鬼面首先去讲鬼镰搀扶起来,接着才引着鬼镰去看鬼矢。鬼矢的内伤其实并不算重,只是被方才的牛哞之声激的气走岔道,这才良久不能动作。而此刻鬼镰一到,虽然其方才激战良久,内力耗空,但要救治鬼矢尚且可得,这便手按鬼矢背心,要渡内力给鬼矢。

就在这时,突然见阴阳老怪猛然一动,接着便向鬼医猛冲而去,用出御女擒拿手要抓住鬼医。原来,阴阳老怪方才闭眼等死之时听到了鬼矢与云溪的异动,那时他已明知反抗无望,便潜运内力护住关键穴道,但因不敢护的太明显,这便被鬼矢稍稍封住了穴道,到得方才才运内力冲击开来。而一挣开,便见鬼镰在给鬼矢疗伤,又见到鬼医背对着他,看其身材曼妙,心中色心又起,心道面目怪些又如何,拉了黑都是一样的,便向其直扑而去。

阴阳老怪御女擒拿手专克女性,此刻向鬼医抓去,鬼医势必不能躲闪,何况其惊魂未定,更无力反抗。眼见阴阳老怪便要得手了,突然,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薄近透明的匕首疾刺而到,正是鬼面攻到,其因常扮作他人,是以善于察言观色,方才见阴阳老怪倒下时神色不对,便已加以留意,此刻阴阳老怪稍有异动,其便立刻应到。

阴阳老怪之前眼见得手,心下一喜,便生大意,而鬼面又是以奇克敌,此刻阴阳老怪始料未及,见敌方攻势凌厉,便只得放弃抓捕鬼医,转身将云溪抱起,接着施展轻功欲走,心想此番定要去讲云溪培养成双修之人,再练就完整的日月剑法来寻四鬼报仇,又见云溪虽然面色略有不满,但未有反对之色,知道云溪定然与之前一样,能为了复仇而不顾其他,当下心下又喜,得意忘形之下脚下生力,蹦得更加高了些。

就在这时,却见一线金光射到,直攻其背部,而此刻阴阳老怪身在高空,不能变转,又手抱佳人,不愿放手,眼见金光射到,便运起内力于背,想要硬挨一记。但谁知,阴阳老怪此一跃用力极大,他按往常跃起高度计算,便运气防住了背部,但当金光射到,却是取其下阴。登时,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声响,阴阳老怪抱着云溪逃的更快了些,但从此他却成为真正的阴阳人了。

阴阳老怪这一出着实突然,但却调和了现场的氛围,四鬼心中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但四人聚在一起,看向云王爷的尸体时却仍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鬼矢向云王爷的尸体凝视良久,突然发一声喊,说道:“我等此番是来报仇的,云王爷此刻虽死,但死的不明不白的,实在不解恨。大哥,上次你不许我杀他,结果弄出这些麻烦事来,我心下可老大不服气,此刻我要去在他身上补上两刀,你许也好,不许也好,今天定然拦不住我。”

鬼镰看看鬼矢,见其虽然仍是满面笑容,但怒意甚重,连那两线眯眯眼都已气成对中斜下的样子了,便也不做言语,转身向李儒走去,去看其伤势如何,至于鬼矢,则仍由他去了。而鬼医与鬼面,一个本就欲要报仇,也不再阻拦,而另一个,他既然不说话,谁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鬼矢见众人并不阻止,便又在地上取一银矢,接着夹在手中,走近云王爷尸体。鬼矢看一眼云王爷,见其面目可怖,心下又是一阵突突,手上微微发抖。但一想到复仇之事,心下一坚,咬一咬牙,便鼓起勇气将银矢向云王爷面门直插而去。

就在此时,鬼矢突然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威压袭来,令其呼吸为止一窒,接着便发觉身体无法再动。鬼矢心下骇然,不知其理如何,陡然间眼前一花,接着便见身前站一老妇人,其面目雍容,衣着华贵。但见其满身珠宝,却不显庸俗,发而更添高贵,而面目苍老,却精神烁跃,未见老色。

鬼矢此刻仍不能动,但仅此而已,未有其他变化,知一切都是眼前老妇所致,而感到口齿能言,便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为何要阻我复仇?”那老妇人看看鬼矢手中的银矢,又再看看身后的云王爷,叹一口气,接着伸手放在鬼矢所持的银矢之上,很轻易的便取了过去,接着向后扔到老远,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此番前来是为寻仇,但此刻此人已然身死,大仇便报,又何必再行补刀?”这老妇人说的话是比较谦和的话,但其说来,每一字每一音都极具威严,更像是命令一般,令人听之不敢违逆。但纵然如此,鬼矢心中积怨难消,仍反口答道:“我等仇深似海,若不将其碎尸万段,难消心中仇怨。”

“阿弥陀佛。”一股浑厚的声音自鬼矢身后传来,鬼矢勉力回头看去,却见一位苍老僧人正盘坐在鬼镰身旁,而此刻鬼镰已将李儒自墙中扣出,那老僧便一手放在李儒背上为其疗伤,另一只手在胸前合十,颂道:“冤冤相报合时了。”

聂氏说完之后也不管鬼矢是否答应,便蹲在云王爷身前,将其缓缓抱起,如怀抱婴儿一般,接着伸手抚上云王爷的脸颊,将贴在他脸上的乱发一缕缕摸去,又伸手在云王爷面上慢慢抚摸,抚去了云王爷脸上的怒色与杀意,抚去了他脸上的疯狂与傲气,抚闭了他那怒睁的眼睛,令其面目安详舒适,似新生婴儿一般,无所牵挂,无所烦忧。整个过程中,聂氏始终注视着云王爷,她的脸上虽然威严不减,但更多的,却是一份慈爱。

聂氏复又抬头看着鬼矢,说道:“我教儿无方,教出这等为君不忠,为民不忍之恶王来,实在罪孽深重,但此刻他已经死了,世间所有纷扰都该与他与关,此刻,他仅仅是我的儿子,所以,请你不要糟践他的身体。”

鬼矢看看空性大师,再看看眼前的老妇人和云王爷,心知此番自己势必报仇无望,但仍怒道:“云王爷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太多,若不将其碎尸,恐怕……”不待鬼矢说完,聂氏突然抬头怒目而瞪,喝道:“混帐小子!你师傅都要敬我三分,你怎敢在这里与我理论!”

此言一出,鬼矢突然觉得身上压力倍增,似有千斤大石压在身上,而自己却只能挺身而受一般,一时汗如雨下,双脚虚浮,便要昏去。此时,突然听空性大师诵一声:“阿弥陀佛。”登时鬼矢只觉得一股浑厚温暖的力量将自己团团包住,身上的压力便消散与无形了。

只听空性继续说道:“聂师妹,唐师弟定然是没有对这些弟子提及过你,不知者无罪,还请看在唐师弟的面子上,莫要与这些小辈们为难。鬼矢少侠,你眼前这位女施主与你师傅甚是熟捻,此中细节去请示尊师即可。至于云王爷一事,其罪孽深重,自由来世业报,至于这具皮囊,便请完璧交还与聂施主吧。”

聂氏的话语及其威严,不容反驳,而空性大师则与其相反,十分的温和,而且十分讲道理。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鬼矢自然心服,又是与自己师傅相识的高人,自然更不敢得罪,这便向聂氏深深一鞠,说道:“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聂氏冷哼了一声,也不多加责则,见那边李儒已经醒转,便说道:“你们五个,把嘴张开。”

李儒方才醒转,对于眼前之事尚且不明,而四鬼虽然目睹全部过程,却也不知聂氏是何意,但其口气极具威严,都不敢违抗,便都张开口来。只见聂氏右手一甩,接着五颗圆球状的东西便都进了他们的口中,细细一品,竟然是汤圆。五个人活了这么久,汤圆自然吃过不少,但吃的如此被动而且莫名其妙的,还是头一次,便纷纷看向聂氏,疑惑不解,都不知汤圆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却听聂氏说道:“不想死的话就快快吃了,这是天子今年所发的汤圆。”

聂氏又再抚摸一会云王爷面孔,说道:“你们虽然害我儿身死,但救了我孙女的性命,又是唐师兄的弟子,我便不为难你们。此刻你们便去吧,城中十万云骑军都不会与你们为难,只管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即可。”

四鬼微微一愣,已知其意,原来自己能如此在云府之中如此胡作非为,全赖聂氏暗中相助,而聂氏身负特能却还眼睁睁得看着自己儿子身死,此中大义,更令人倾服。四鬼相通此节,便纷纷向聂氏拜倒,说道:“多谢前辈。”便转身而去,径往隆昌而去。

四鬼走后,李儒因自幼便与父亲四处走访,此间二位前辈他都是认识的,待得身体稍有好转,便起身拜道:“参见空性大师,聂师叔母。”空性笑道:“不必多礼,常听文圣言道自己的儿子文武双全,颇有他昔年风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儒叹一口气,道:“空性大师说笑了,今日一站,晚辈才意识到自己所学的不过是家父之皮毛而已,只追其形而未悟其意,与他老人家还着实差得远了。”空性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年轻,现在悟到你爹爹文圣德的真谛也不算晚,回去之后勤加修炼便好。”李儒道:“多谢空性大师指点。”

这时突然听到聂氏冷冷说道:“李儒,你常读《论语》,可知一句‘为人谋而不忠乎’?”李儒微微一惊,隐约猜到聂氏要说什么,忙应道:“这个晚辈自然知道。”聂氏继续说道:“然则方才大敌当前,你既为你师叔请来助阵之人,何以不全力击溃那蚁人,反而陶醉在拆招之中,你这样,也配称为君子吗?”

李儒听到此言,反思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果然没有为人谋而忠乎,反而贪图自己之所乐,终坏了师叔的大事。思及此,不由得冷汗直流,深感惭愧。

空性大师又道:“李少侠不必太过自责,事已发生,为前事而悔那必悔及终生,此事你心中常记着一个教训即可,却不可过多为难自己,否则终成心魔,影响业行。”李儒道:“是,晚辈记得了。”嘴上如此说着,但当他看到云王爷的尸体时仍不免自责,聂氏见之心下稍宽,也不多加追究,而空性见此也不多说什么,知道此事一时半会是无法放下的。

空性遥见远处仍有七人屹立,知识武当七怪,便站起身来向那边走去,见到武当七怪已成死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武当派自古以来浩气长存,只行正事,却不想数年之前竟然领下这七只邪物来。如今此物过载而废,也算是江湖之一福了。”说罢又再诵读一会经文。

之后,空性大师转过身来,对李儒道:“李少侠,武当七怪虽然已毁,但仍需交到得财道长得手上,老纳这边同你走一趟终南山,见见老友,也顺便将此中原委说与得财道长得之。”李儒自然知道,空性这番话纯是为自己而想,怕自己带回报废的武当七怪会遭责罚,这才说要陪同自己去。同时,自己被云王爷一击之后身体尚未痊愈,要一人回终南山去恐有不便,空性大师也是有护送自己的意思。李儒知道此中细节,心下感激,道:“多谢大师。”

聂氏看一眼东方,一片黑夜之中,遥见东方吐白,而海浪滔滔,一稚嫩孩童奔跑在柔软的沙滩之上,笑颜纯真,不染凡尘。又听见,波涛汹涌,而孩童笑得开心,猛一回头,咧开缺了几颗牙齿的口,含糊不清的,叫一声:“娘。”

聂氏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低头看去,云王爷,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怀中。

良久,聂氏缓缓的说道:“我,要回涅檀,带我的儿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