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鬼与伊始2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除敖王爷及四鬼之外,其余在场众人包括在旁服侍的仆人都被惊到了,而且所受的震撼比之听闻四鬼以四人之力劝退十万云骑精锐之时还更甚。远处一个满面伤痕的将领被惊的张大了嘴巴,似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许久之后才魂不附体的说了一句:“疯了!”
方才与左无怪聊天的那位将领说道:“鬼镰少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鬼镰点点头以示肯定,那将领见此不由得眉头紧皱,语重心长的说道:“鬼镰少侠,我知道在戈壁那一战你们打的确实漂亮至极,这边的各位将军虽然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我等都自认比不过四鬼这般有勇有谋。但,戈壁一战固然成功,但是你们投机取巧的成分还是占多的,便不能说明你们真的就比云王爷强了好多,也不可因此小觑了云王爷。”鬼矢答道:“这个自然,我等虽然取得大胜,但也并不因此而沾沾自喜,目中无人。云王爷有多厉害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自然不会小看了他。”那将军摇摇头,说道:“你们既然说得出要攻打两仪城这种话来拿肯定还是不知道云王爷的厉害。”鬼矢道:“这两仪城真就这般厉害?”
那将军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要说这两仪城有多厉害,那我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了,倒不是说我胡某人最会长他人威风,而是因为那是我一生之中败的最惨的一次。
那时候,云王爷与敖王爷的封地中还有一块地盘是属于一个同样姓胡的大臣的,当时那位大臣的封地尽占地利之优势,云王爷与敖王爷屡次派遣重兵攻打都只得铩羽而归,占不到丝毫便宜。如此到那天,云王爷铁了心要去攻下这块地方,便亲率八万云骑精锐以及数十万杂军前去攻打,这一番调动使其两仪城中兵力空虚,仅留三千云骑精锐。
其时,我等与敖王爷商量对策,最后决定要放弃那位大臣的封地,任云王爷去攻打,而我们则要派兵去攻打兵力空虚的两仪城,好将云王爷依靠地势之利建造的万里防线打出一个缺口,这样便能**,让云王爷无地势可依托。商讨完毕之后决定由我先带领五万精兵打头阵。
我本以为那会是一场很轻松的战斗,因为这两仪城原叫做驼峰城,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座城依靠着山脉而建,而这段山脉到那里突然出现两块很大的空缺,倒着看去那空缺处便如是驼峰一般,而驼峰的峰顶,也就是空缺处的下端便是关卡的所在了。这样的地势其实并不是太难攻克,更何况城中仅有三千守军,我等一众将领商讨片刻便已有了万全之策,料想此一战必然可以一举拿下。
但,等我率部赶到驼峰城关卡之下时便开始觉得不对了,只见一条土路直通向驼峰城,在临近城池的地方则被山石分做两条土路,每条土路各通向一座关卡。道路两旁乱石林立,花草树木随意而生,风吹草动间,隐隐藏有杀气,只觉得那里的一木一石,甚至一花一草看上去都似透着奇怪。当时我手下将士看到这些之后都有表现得些胆怯,为稳军心,我大喝一声便率部先向左边那道关卡走去。其时我们的进攻计划是将部队二八而分,主攻左城而牵制右城,但当我走得近些后再看那关卡之上,只见有许多士卒竟然酣睡在其间,全不似大敌将至的样子,我对此颇感意外,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为什么。我想要指挥军队去攻城,但在那种氛围下我却失却了下令的欲望。
当时的我久久的看着关卡附近的一切,久久的没有动作。不知过了几时,终于是被那种诡异的气氛逼的失了智,这便大喝一声,开始组织部队攻城。当时我可是指挥有五万人众呐,驼峰城下地势开阔,五万人一冲进去立时便将那方土地全给占了。我看着冲进去的那许多士兵,只觉得萦绕心头许久的不安总算是散去。但,还未当我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便见到驼峰城墙上站起一人,我定睛一看,登时便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长相俊美,英气逼人,却不是那云王爷是谁?情报说他亲自率兵攻城去了,而我见他此刻竟然在此处,便知不妙。
只见云王爷站在一高台之上,左右手中各拿一面旗帜,接着在空着挥舞了几下,便见那驼峰城下的石块便好似活了一般开始移动起来,其移动之势猛及,所到之处,直撞得我方士卒头破血流,重者直接被从身上碾过,压得只剩一张人皮。我们与右路隔着山石,看不到那边情况如何,但见那边的上空也是灰尘乱冒,更有许多惨叫之声不断传来,想来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时我临危不乱,指挥着士兵们躲开石块的碰撞,并且破解玄机,将暗中作怪的人揪出来。但,指挥之下躲是躲了一部分,但玄机却丝毫未有破解,士兵们拿枪向着石块木头插去,却发现石头是真的石头,一枪插去只弄得杆断头毁,一点作用不起。
我猛而抬头再去看云王爷,却见他手中旗帜猛而向下一挥,接着便见关卡的城门一开,约有一千云骑军冲了出来,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器各异,有棍棒,有长枪,有剑,有刀,还有弓箭。他们直接便向我们冲来,一点不担心冲撞的石块会撞到他们,而看他们一路冲过来时,那些石块好似会躲着他们一般,竟然真的无一人被撞。再仔细看看,却发现这些人虽然看似是一路猛冲,但所踏方位都很有讲究,而那些石块也并非是在横冲直撞,其冲撞路线隐隐然有阵法之意,虽然一直在动,但某些地方却从来都不曾压过。所以说什么石块避着他们,其实是他们深谙其中的法门,所踏方位都是提前演练好的,皆是石块不会冲撞的地方。
我军本来已经被这些冲撞的石块撞得溃不成军,伤亡惨重,此时这一千云骑军冲出来,见谁杀谁。我手下的兵将因为被这乱石阵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很多都没有还手的余地,往往都被一刀给杀了,便有几个身手好的人能对付几招,也因势单力孤而被围杀。就这样,那队云骑军一路将那些侥幸躲过冲撞的士卒都杀的干干净净。
那时我指挥着附近的士兵左闪右避,好歹留了几条人命,身边勉勉强强有五千人左右。那时我虽然不懂这石块所冲撞的阵法啥的,但哪里一直不会被撞还是能看得清楚,便将这近五千人分批安置在那些地方,让他们不必分心去躲避石块,而是全神贯注的去应战那队云骑军。
谁知,那队云骑军一到这边来后便分做了数百股小部队,分从不同的方位攻来,每支小部队的人都持有不同的武器,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进攻,用着不同的阵法,防守严密并且攻势凌厉,俨然便是云骑军所擅长的五行之阵。而当他们身处这石块阵时这五行之阵威力更大,他们时而引诱我军走动至石块会冲撞到的地方,时而靠着冲来的石块防御我们的进攻,更玄的是,那些石块冲撞之时似乎时时都成阵型,我方走动之时总会突然的被带偏方向,而他们走动之时却是靠着石块摆出的阵法移行换位,忽而在左,忽而又在右,看似向前,实则在后,看似后撤,却又突然冲到我们脸上来,攻守之势全然捉摸不透,明知是与人相斗,但感觉却更像是同鬼魅作战。
本就身处不利之地的我军,再这样一番移行换位,直打得我们晕头转向的,不多时我身边的五千人便被尽数歼灭了,而我也被打伤了好几处,尤其脸上这一处伤的最深,险些便要丢了性命,看他们时,却似乎未损一兵一卒,连盔甲都未见有损。
那次,我所带的部队全军覆灭,我自己则靠着一股猛劲乱冲乱撞给冲了出来,而待我养好伤后才得知,云王爷派了副将前去攻打那姓胡的大臣,并且已经攻了下来。而我们这次去面对的则是云王爷亲自指挥的亲兵,仅仅三千余众,而我们的部队不仅仅损失了那五万精兵,另还有数以万计的增援部队惨死在那奇怪的阵型之中。
这场战役是我败的最惨的一次,却也是云王爷已经云骑军成名的一战。而我们也是事后才得知,那驼峰城下摆的原来是五行八卦阵,是以驼峰中两座关卡作为两仪仪眼来转动的,两仪城一名便由此而来。想那云王爷也果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这两仪城本来是他封底中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但从此一战后,这两仪城却成为了任何将领都不敢踏足的禁地。”
胡将军将一番经过讲完之后,在座的将领都显得十分的沮丧。那一战在座的将领都或多或少的都参与过,对于那次惨败自然也记忆犹新。那是云王爷的成名之战,却是敖王爷的耻辱之战。
“是啊,两仪城借助云王爷八卦阵的辅佐,已然成为当世最难攻克的关卡,若要攻打云王爷,还是从别处入手的好。”说话的是敖王爷,本来此时士气低沉,身为军队领袖的他不该再说灭自家威风的话了,但两仪城之下的八卦阵法实在难破,这却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鬼矢看看敖王爷,再看看众将领,最后看了一眼鬼镰,见其点了点头便朗声说道:“听胡将军如此一说,那两仪城果真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尤其那边布下的八卦阵法之精妙,恐怕当今世上也唯独武当的道士能懂了。而其阵法严谨,更是难破。”胡将军点点头,说道:“是啊,所以你们”鬼矢不等其说完,抢断道:“所以说,我们更要去攻打两仪城,而且,我们赢定了。”
众将领疑惑的看着鬼矢,看着他脸上那自信的笑容都大感不解,怎么上一句还在赞同这两仪城难以攻破,下一句却能这样自信满满的说赢定了呢?敖王爷说道:“鬼矢少侠,军中无戏言,之前你们不知实情,那说说也无妨,但如今你们明知两仪城易守难攻,却为何还要硬来?”
鬼矢看着敖王爷,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了,说道:“其实,若是一般的小城,甚至临时建起的防御,我等反而没有把握能够攻破。但既然是这防守严密,阵法严谨的两仪城,我们便有了十成的把握了。”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觉得十分耳熟,那右将军听罢之后突然惊呼道:“啊!鱼死网破!”鬼矢赞道:“右将军果然聪明。”
左无怪听闻这鱼死网破竟然还能拿来攻城,便来了兴趣,急切的问道:“怎么,这鱼死网破镰法还能破那守城的八卦阵吗?可那八卦阵中的变化可不同于军阵中的八卦阵,一个是纯靠人为的,而另一个可还会借助天时与地利的。”鬼矢答道:“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守城的阵法也好,军队的阵列也好,其阵法运作的规律都是相同的。恩师在创造鱼死网破镰法的时候,其重中之重不是镰法,而在于破阵之法。而这破阵之法是恩师研究了世间所有阵法的共性之后才创出的破法,任何阵法在碰到这种破法之时都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众将领听闻此言,不由得喜笑颜开,尤其那姓胡的将军,听完这番话后不由得连说:“甚好,甚好!”其实这话如果放在几天前的话他们未必便会尽信,毕竟这太过于夸大。但眼前既有鬼镰靠此法以一敌万的先例,则这一点便不由得众人不信。再者两仪城一直是敖军将领的眼中钉,他们无时不刻不想将其铲除,以洗刷那次惨败的屈辱,是以此时听闻有所希望,便只要这希望有一点点的可信度他们便会完全相信的。
敖王爷赞道:“好啊,好啊!这两仪城我早就看它不爽了,今既然有这鱼死网破之破阵妙法,那就尽早将其铲平的好,以泄我心头之恨!”右将军接道:“王爷,若此法得效,则不仅仅是拿下两仪城那样简单,我军可照当初攻破两仪之后的计划进行,自两仪**,直捣云王爷地盘的腹部,届时云王爷无险可守,则王爷一统中州指日可待!”其余人跟着说道:“恭喜王爷!”
敖王爷哈哈大笑,笑声直传播到隆昌城的每一个角落,这笑声豪放而充满威严,闻者无不动容。敖王爷站起身来,端起一碗酒,说道:“好!若我一统中州,则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开国的功臣,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们。不过论起首功,则非池泽四鬼莫属,本王答应你们,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便是要占山为王,本王也答应你们!”四鬼躬身道:“谢王爷!”“好,祝你们早日成功!干!”“干!”
大厅众人齐喝一声,接着纷纷仰头喝干,一时豪迈至极,喝干之后都不由得纷纷将酒碗砸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阵响后砸得满地皆是碎片,狼藉之中却也尽显英雄豪迈之色。
敖王爷问道:“不知你们何时动身呢?”鬼矢看一眼鬼镰,接着答道:“一来敖王爷的军队方才打完大仗,还需修养片刻,二来我家大哥足上有伤,一时行动不便,所以想等我家大哥养好伤后再动身。届时还需有一支军队配合,希望敖王爷能多派些兵将供我们调遣。”敖王爷道:“嗯,这个自然,四鬼智勇过人,这是有目共睹之事,你们既然要兵将,那本王自然不会吝啬,便将手下左右两大将军供你们调遣,不知可有异议?”不待四鬼回答,左无怪突然抢道:“我有异议!”敖王爷笑道:“没有异议倒就不是你左无怪了,却不知此次又是有何问题?”左无怪指着鬼镰道:“便是对此人有异议,鬼镰少侠,之前你说你家妹子因为脸有伤不愿见人,那是小女人娇气,不难理解。但为何你老兄也一直将脸遮住,某不是也和小女人一般,脸上有伤便不愿意见人?”胡将军抢道:“是啊,男人何必因为伤疤遮着脸呢,你看我这一脸的伤疤,虽然耻辱,但有就是有了,坦然露在外面,又有什么好遮挡的?”
“哈哈哈哈!”鬼矢突然的便笑了出来,却是笑的最真的一次,左无怪见状疑惑的问道:“有什么可笑的?”鬼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物,一时却停不下来,继续又笑了一会,这才说道:“左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大哥之所以蒙面,乃是,乃是因为,哈哈哈,是因为他太丑了!”左无怪奇道:“能有多丑?竟然到了要遮面的地步。”鬼矢道:“能有多丑?哈哈哈,左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大哥这一身功夫便是丑出来的。想我家大哥当初可是当兵的,但一到了战场之上,便因我大哥过于丑陋,敌方将士一见便来气,把家伙事齐往我大哥身上招呼,不仅如此,连自己人都会时不时的在背后暗算他。最后我家大哥实在气不过了,这才退出军队去拜到恩师的门下,学了一身保命技来。所以我家大哥生得有多么丑,可想而知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出来,一时大厅之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三弟,如何?”
“回大哥,几番试探之中那人却有三处不自在之处,想来,应该是他。”
“甚好,杀之!”
“是。”
时间若白驹过隙,寥寥数月时光转眼即逝,季节也由秋季转入冬季,中州的金黄丰收色调也变为了银白肃寒之样。
此时,隆昌城东百里之处正有数以万计的人在一处大院中集结,这座大院建的十分奇怪,偌大的院子中却什么也没有,连块地砖也没有,只近东墙处起一临时搭建的高台,后还有一间简陋的无窗房子,矮矮小小的,倒似是间茅厕。院子古怪,院中这些人也甚奇怪,只见这些人或穿寻常粗布麻衣,或穿儒服,或穿僧衣,更有甚者,竟然直接赤膊上阵,此时已近冬至,天寒地冻,人人都恨不能多穿几件,但这几位虽半身**,却丝毫不见寒冷。这些人看似也非什么熟识,但每个人都带有兵刃,此间聚集于此,却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鬼镰少侠,你们聚集这些人在此,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却正是那左无怪左将军。此时他正挤在那件矮矮小小的房子里,一同的还有鬼镰、鬼矢、鬼面三人,以及右将军共四人,五个人挤在这狭小的房子里虽然并不显拥挤,但活动起来却是十分受限。不久前左无怪与右将军接到命令要他们在此集合,商量进攻两仪城的计划,却没想到来了之后便见到了这样一副光景。
“左将军有所不知,这些人并非什么外人,乃是我等从敖王爷的军中精挑细选的士卒,此次前去攻打两仪城能否成功,便全看他们表现如何了。”回答的人自然是鬼矢了,此时的他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许多衣服,看上去好似全无内力护体的寻常百姓一般,再看其余二鬼,竟然也是一样的。左无怪在听闻鬼矢的话后向外再次看了看,见这些人虽然都身着奇装异服,不甚统一,但言谈举止以及站位队列之间依稀可见军人的影子,更有些许人自己虽然不认识,但看着眼熟,看来这些人确实是敖王爷军中的无疑了,这便继续问道:“既然是我军士兵,为何不统一着装,这般随性散漫,却像什么样子?”这番话看似是质问,但左无怪天**怪,看到这样奇奇怪怪的军容自然也是内心里喜爱,一番质问自然也便是兴奋与好奇占多,毫无严肃可言了。
鬼矢答道:“是这样,虽说这以鱼死网破法破阵十分厉害,但我们终究是第一次将此法用在带兵打仗上,未必便能使出应有的效果来。所以此次我等攻打两仪城一事需得暗中进行,这样既可以出其不意,又可以避开与云骑军的接触,极大的降低了攻城的难度,所以我们命令士兵各穿便服,以防暴露。”右将军闻言点头,说道:“这种转移部队的方法倒是新奇,说不定有的一试。”
左无怪不以为然,嚷道:“你们之前不是说这鱼死网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嘛,那云王爷要是能带着云骑军亲自来守城必然阵法严谨,与你们的破阵之法正好合适啊。”鬼矢笑道:“左将军此言差矣,这鱼死网破并非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只是因为它是破阵用的,所以阵法越正式则越能破,若是别人随意摆置的,反而无阵可寻,便也无法可破了。而我等回去细想了下,认为云王爷亲自来指挥阵法必然严谨有序,但云王爷是精通八卦五行的行家,此间阵法严谨却不死板,尚有诸多变化,未必便没有应变之法。而那两仪城的指挥将领则不同,他身为两仪城指挥则必然对这两仪八卦阵的使用方法甚是熟练,用起来必然是中规中矩,未有纰漏。但严谨一般,却必然缺乏变通,这便比云王爷好对付了。其实我们兄弟几个有何尝不想与云骑军对抗,然后破他们的阵,以此扬名立万,但想这次战役事关敖王爷的统一计划,丝毫马虎不得,又怎么可以为了我等一时逞能耍帅而去干冒风险呢。”
左无怪此人虽怪,但分得清轻重和时候,这时听鬼矢句句言之有理,而且事关统一大业,便也不敢耍宝,只任由右将军说道:“四鬼兄弟毫不贪功,事事以大局为重,果然英雄了得。”鬼矢道:“右将军谬赞了。不过说起来,这十万士兵要弄得别人不认识倒还容易,但我们几位却麻烦了,我等长的什么模样云王爷都是认得的,只换服装恐怕不能瞒过云王爷。况且左右两位将军之威名不仅朝堂之中无人不晓,就在江湖中也是人尽皆知的,若不加修饰就这样走动的话恐怕人未远走,消息却早就传了出去了,是以希望两位将军委屈几天,戴上这两张人皮面具去扮做个普通的士兵,这样一来二位的真实身份便只有我们五人知晓,这消息绝对走漏不了的。”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木盒子,打开盖子来,便见里面平平整整的躺着两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左无怪从来没见过人皮面具,见这两张薄薄的人皮甚是有趣,便也不多问,直接抓起一张面具盖在脸上,一时只觉得似有层水触到了脸上,接着便没了感觉。用手摸摸,那面具又确实是在脸上的,便面向问右将军道:“怎样怎样,变了样吗?”右将军见这面皮盖下去之后,左无怪那颇具特点的面庞瞬间便显得平庸至极,便笑道:“变了变了,变的一点特色也没有,一点也无怪了。这法子看来果然可行,便依你们所言了。不知我们何时动身?”鬼矢答道:“即刻便走,于冬至时进攻两仪城。”“这就要走?”左右两将军皆感惊异,之前传令说要来此商量进攻的事情,却没想到即刻便要动身了。
鬼矢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两位便先在此处整理一番,我等出去先将事务布置下去,待这些人一起走时两位再出来,届时混到人群之中,便谁也认不出谁了。”右将军道:“好。”
四鬼说罢便出去了,临走时鬼矢与鬼镰也都拿出一张面具带着,右将军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在云王爷面前露过脸的人,隐藏一下总是没错的。
此后四鬼便站在高台上开始讲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左右两位将军听不见,但料想肯定与自己所知道的无太大变化,便也不加留意,只一心摆弄自己的变装。其后,随着四鬼一声令下,院中众人便一哄而散了。四鬼再回房中帮助左右将军处理些变装细节就这样上路了。
此后数日四鬼与左右将军一直在骑马赶去的路上,朝行夜宿,总算在冬至前一天赶到了两仪城不远处的无界城。
无界城是敖王爷地盘边界线上的一座小城,与两仪城对峙,因此处易攻难守,所以此处虽在边界,但云、敖二人却都不愿调重兵来守,只在攻打对方关卡时暂时屯兵一用,却也并不长居。数年前两仪城成名的那一战时,敖王爷的军队就是在此驻扎的。虽然此地的地方官属于敖王爷,但这无界城终究是谁家兵来了算谁的,是以称作“无界”,至于原来叫什么,倒是无人记得了。
无界城地势偏北,天气寒冷,此时又还下着雪,城中一片银装素裹。又因此处是多战之地,是以住户较少,街道之上少见行人,唯有几颗光秃秃的树干迎风颤动,徒增凄凉之感。左右将军及四鬼一行人见此也就不愿多看,草草找了间客栈便住下了。
而后,四鬼前去城外训练部队,便只留左右将军在此歇息。路中四鬼也给左右将军说明过,在鬼镰养伤的这段时日里他们并未闲着,而是于敖王爷军队中挑选了十万名士兵来习练鱼死网破阵,数月下来已颇有成效了。听闻此事,一向对鱼死网破抱有极大兴趣的左无怪自然抱怨,说四鬼太过见外,这等事情竟然不事前知会自己一声。接着便说要看一看鱼死网破阵的练法,但四鬼解释说此间涉及这套破阵法的精微奥妙之处,不便让旁人观看,只需左右将军届时好好配合便了。左无怪心里自然知趣,不过仍是辩驳几句,之后也就没了动作。
时至子时,圆月高悬,明亮的月光照映在街道厚厚的一层雪上,令整个街道都亮了起来。此间万籁俱寂,忽而闻一声长叹,只见街道旁一家旅店的二楼有一人斜依窗边,看着满地的银光发呆。忽而又是一声长叹,这人转身坐回屋中的椅子上继续发着呆。此人脑后束一股剑也似的长发,正是变过装的右将军,她深夜仍然不睡,却是在担忧明天的一战,不知结果会是如何。
“右将军,为何叹气?”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右将军耳边响起,这声音来得这样突然,实没有半点先兆。便是这声音已在耳边响了,但除了声音之外右将军却并无感觉到其他有人的迹象,惊骇之下,右将军“吁,呀!”的一声跳起,接着迅速的跨前两步拉开距离,接着转身看去,却发现来人竟是鬼面。
右将军略微平一平心情,接着怒道:“鬼面少侠,深夜闯进我房里这般吓我是何用意?”鬼面不答,神情一如往常的木然,眼睛直直的看着右将军,看得她心里发毛。
良久,鬼面终于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军中有内奸。”这一句话冰冷而又没起伏,仍谁听了都难解其意,不知是在说内奸另有其人,还是要说内奸就是眼前之人。右将军觉得今日的事情肯定不对,便下意识的将手摸向了别在腰后的匕首。握紧匕首之后,她总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便强装镇定道:“鬼面少侠何意?”
突然的,鬼面抬手击向右将军,右将军只觉得一阵阴风猛而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接着便看到一点寒芒闪耀眼前,细细看去,却是一把极至透明的匕首,月光之下几不可见。这样看不真切的武器是十分致命的,若是有人持有这样几乎不可见的武器,那么便可以趁对方不备而靠这把武器增长自己的攻击范围,并且让对方错误的估计自己的范围。比武往往间不容发,毫厘之差往往都会取人性命,更别说这样长的匕首了,就比如方才这一刺,鬼面虽然只刺到右将军面前寸许,但右将军自始至终都未反应过来,而且鬼面也未尽全力,可以说右将军在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处在了完全的下风了。
右将军看着鬼面,看着那匕首,只觉得那点寒芒似乎已点在了心里,一时惊慌不已。
此时,却见鬼面突然慢慢的收起了匕首,接着仍用着那冰冷的声音说道:“右将军,军中有内奸,但一定不是你。”右将军见匕首移开便觉如释重负,大脑一时间嗡嗡作响,一片空白,靠着点仅余的精神力勉强站立,却哪里能思考这内奸为何便不会是自己。鬼面继续说道:“那么,果然内奸就是左无怪左将军了。”
“什么?”右将军虽然还未缓过神来,但仍虚弱的问道:“你这样说,可有凭证?”鬼面道:“在下不才,仅会些易容模仿之术,而模仿人模仿的久了,便有相人之能,一个人好坏善恶,有着怎样的过去在下一眼便能看出来。”“那又如何?”右将军说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仍显虚弱,不愿显出丑态,这便坐入椅中,暗中缓神。却听鬼面继续说道:“军中有内奸一事右将军应该知道的吧,敖王爷前去屠龙,之后云王爷的部队跟着便来攻打隆昌,当时隆昌虽然兵力空虚,但守到王爷回城是没问题的,云王爷既然敢打,说明城中必有内鬼接应。而这几月在下不断地观察,觉得只有你和左将军嫌疑最大,但适才你于生死边缘时表现的模样却全不似一个内奸的样子,所以这个内奸便只能是左将军了。”
右将军冷哼一声,道:“说来说去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没什么凭证可言。”鬼面道:“凭证自然是有的,在下今日来便是与你商量此事的。”“与我商量?”右将军略感意外,心想此人不管武功还是心计都在自己之上,又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鬼面继续道:“本来我们的计划是,由在下来扮演左将军,然后明天看云王爷见到我时是怎样的反应,若留情不杀,那便说明这内奸非左将军莫属了。”右将军突然问道:“云王爷?不是说此次计划秘密执行,云王爷不会知晓吗?”鬼面道:“有内奸,云王爷怎会不到?”右将军点头称是。
鬼面继续说道:“本来我们找个理由支开你们,再由在下去试探云王爷就好,但可惜在下不善内功,而那左将军的内功又比我家大哥还要厉害些,所以在下自然扮不得左将军,便只得退而求其次,让你们两个人一齐上场,且看云王爷会杀谁。”右将军道:“这样的计划太过牵强了吧,倘若内奸不在我和右将军之中,那云王爷不论杀谁都是可以的。便算左将军真是内奸,那到时候云王爷假意杀左将军,故意做戏,或者干脆不参与战斗又怎么办。”鬼面答道:“右将军有所不知,此次攻打两仪城的行动仅敖王爷,左右两位将军,以及我们四鬼知晓,至于同来的十万士兵,我们之前下令要他们去的地方还要再往东一些,到此刻他们才知要攻打的是两仪城。所以,若明天云王爷真的来了,那么内奸必然是你和左将军中的一个。至于不杀或做戏一谈我们也早就考虑其中了,明日鱼死网破阵摆出后,士兵们所走的方位都将是克制八卦阵的,便云王爷的石阵摆了出来,那也绝不会伤到任何一个士兵,而待云王爷率云骑军杀出来后,将由在下所扮的你和左将军用出鱼死网破镰法应敌,到时候我和左将军便是云骑军最大的阻力,那云王爷岂有不择一而杀之理?云王爷最擅长的斩将手段是他的双射术,右将军你和左将军都是名将,明日这一箭云王爷若想射中你们,则必然会取出其不意之势,而这样的话则只能射死第一个人,那么那一个人必然是内奸了,又怎会有做戏一说?”
右将军看着鬼面,月光之下只觉得此人比之女子还要美貌,但心计却狠毒至极,兼之面无血色,如死人一般,更令人心增一份寒意,只想:“好在他要对付的人不是我。”
片刻之后,右将军微微一笑,道:“果然是妙计,不过若是让鬼面少侠为我挡箭未免不妥,还是由我亲自来吧,我相信凭我的本事还是躲得开那一箭的。”鬼面道:“那倒不劳右将军担心了,一来在下有保命之计确定能躲开那一箭,二来这鱼死网破镰法将军也未学到,达不到预想效果的。”右将军道:“嗯,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拖你们的后腿了。只是不知我能否帮上些些小忙呢?”
鬼面道:“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上阵作战的能力比我等要强很多,在下不过是因为会得一些旁门左道才厚颜来扮做右将军的,拖后腿一说岂不是在取笑在下嘛。不过有些事情确实是要左将军帮忙的,一来,明日的作战名义来说仍是突袭,所以在上阵前还是需要右将军你与左将军佩戴着面具的,而右将军现在这幅样貌在下不易模仿,所以在明日上阵前还请右将军戴着面具与左将军谈话,以免被左将军瞧出不对来。二来,在下武功低微,明日便请右将军从旁帮扶,这幅面具也就不用再摘了,以免被云王爷看出破绽。”“一切依少侠吩咐。”
这句武功低微倒不是鬼面谦虚,虽然方才鬼面一招之间胜了右将军,但那不过是出奇制胜,若论起真功夫,则仍是右将军要为强了。
鬼面不答话,双腿不见动作,便如鬼魅一般飘身后退至门口,隐匿在黑暗之中,却不退去。片刻之后,鬼面开口道:“右将军不用担忧明日局势如何,明日一战就算不胜,只要揪出了敖王爷身边的内奸,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右将军道:“多谢少侠关心。”一言未必,只见一阵阴风挂过,门一开一合间,鬼面已不见了踪影。
右将军少待片刻,出门左右查探一番,又轻身上屋顶及附近视察,见左右无人,便施展轻功向城外而去,至一处偏僻地方拿出一张蓝色纸条,书写一二,这便将纸条紧捏在手中,略一催动内力,这纸条便燃起了暗蓝色的火焰,这火焰方一燃起,突然间便向外飞出,化作了一只暗蓝色的蝴蝶,径向两仪城飞去。
诸侯之中云王爷与敖王爷最大,是为中州双霸,被人们一个称凤,一个称龙,是以右将军有了“凤蝶”这样的一个代号。
凤蝶此人来头倒也不小,乃是峨眉叛徒阴阳老怪的大弟子,与阴阳老怪行双修之功,武功与日俱增,至今时,虽然名义上是阴阳老怪的徒弟,但其实力已然与阴阳老怪不分伯仲了。
神功练成之后,凤蝶便不愿再陪在阴阳老怪的身边了,听同门师妹云溪说云王爷想要往敖王爷身边安插眼线,听着有趣,她便毛遂自荐,想要去玩玩。此事云王爷本来不甚同意,但阴阳老怪也不想再被凤蝶纠缠,便极力推荐,云王爷见左右也无良人,便答应了下来。
内奸一事本来十分难做,但凤蝶一来神功护体,有恃无恐;二来与云王爷通讯皆使用武当秘术,隐蔽非常,难为人察觉;三来在江湖上闯**多年,见多识广,又天资聪慧,便几有险些暴露的情况,也靠着随机应变之能瞒了过去。如此,凤蝶依仗高强的武功在敖王爷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竟然坐到了右将军一职,从此敖王爷军中不论有什么异变都教云王爷知晓了。
至敖王爷屠龙时,凤蝶及时将此情报传递与云王爷,并将隆昌城中守备情况也一并传知,要与云王爷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隆昌。凤蝶本以为这将会是自己卧底生涯最后的工作,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个四鬼,令云王爷的计划毁于一旦,也令自己的卧底生涯无限延期了。
为此,凤蝶自然对四鬼深恶痛绝,但却也无计可施。她潜心与四鬼接触数月之余,但别说趁机铲除了,连四鬼的底细到底如何都未探出一二,所了解的情报始终停留在宴席上的所知。在此次攻打两仪城之前,凤蝶对于四鬼还是无从下手,能做的仅有将攻打两仪城的日期与人数传知云王爷,却连四鬼具体要用怎样的方法也不知晓。
“哼,四鬼,我道你们是何方的神圣呢,却没想到你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正发愁该如何对付你们呢,却没想到你们竟然自己将计谋献了上来。明日城下,只待云王爷将扮做我的鬼面射杀了,不仅可报我师弟云炎之仇,还能尽洗去我的嫌疑。若再将内奸之嫌嫁祸到左无怪头上,那又可为云王爷除去一劲敌,当真是一举三得啊,哈哈哈!”
无界城外一片萧寂,地面上厚厚的一层雪吸去了无谓的杂音,便只能听到右将军凤蝶放肆的笑声。四鬼出现以后,不仅连坏她多起好事,还杀害了她的师弟云炎,使其接连数月烦闷不已。适才与鬼面的对峙,又接连遭遇生死以及身份败露的危险,更压得其喘不过气来。但此时,消息一旦传达与云王爷,则诸事皆可顺,因此,在她心头积压数月的烦闷之感一时顿消,只觉一时豁然开朗,舒畅不可言喻,见左右无人,便这样放肆的大笑起来。
笑至兴起,凤蝶不由得在笑声之中杂以内力,一时之间,空谷传响,声动天地。但这股内力放而不散,只传至数里便及停止,范围之内这笑声直催得冰雪消融,范围之外却竟一丝声音都不可闻,其内力之浑厚固然罕有,但这份控制力却更少有人及了。
次日便是冬至,一年之中黑夜最长而白天最短的日子。其时正是破晓之前,两仪城下虽然积着厚厚的一层白雪,但天空之上日月不存,连点点星光也无处可寻,便不论上面有多么白,看在眼里仍是一片漆黑。未久,阳光破云而出,映照在雪地之上,映出一片洁白,一时光明无限。
此时的凤蝶正跟在鬼面的身后,为伪装做普通的士卒,便同其他人一般身穿素衣而手持长矛,不过因为名义上还是要保护鬼面的,所以在腰间又藏有配剑。她所穿的衣服较大,身材又苗条,所以长剑别在腰间也看不出来。再看鬼面,此时的他已经易容成了凤蝶的模样,居中站于队首,虽然也是身穿素衣,但手持一把巨大的镰刀,而且又是队伍中“唯一”的“女郎”,便想不显眼也不行。照说一般行军之时主帅及从将都是骑马的,但此次形式特殊,身处两仪城八卦阵中,骑行反不如双腿来得灵动。
眼见两仪城上乱成一团,守备的军士正在手忙脚乱的做着迎敌的准备,而城下傲军的士兵却一动不动,好整以暇的等待上面的人做着准备。这是四鬼传达于全军的指令,说是鱼死网破阵的第一阶段。凤蝶对此自然觉得奇怪,但没想到身后的士卒也各有疑惑。
“丁,丁兄,此处不是两仪城吗?怎么我们到了这里来了。”
“胡老弟,我觉得此次形式怕是不大对,你看前面那女子,不是右将军吗?”
凤蝶听后微感奇怪,再一想昨天鬼面之所言,才知此次计划果然隐秘,竟然真的瞒过了这许多士卒,却不知是用何种手法。
凤蝶趁机向两仪城上看了看,见到慌乱的守军不由得皱眉,暗想是否是自己的消息没有传达到,不然怎会这样一点准备都没有。再看一会,不由得会心一笑,只见守军慌乱之间却又显得井井有条,看似毫无防备,实则城下的傲军不论有怎样的异动,城上都会第一时间发动反攻,如此混乱之象不过是在装作自己毫不知情的模样,以掩护卧底。不过四鬼是已经知道卧底之事的,所以这掩护卧底之样也是假装的,为的却是嫁祸于左无怪的。
鬼面看一会城上的动作,接着举臂一挥,喝道:“上!”
这一声说是给敖军说的倒不如说是给云军说的,只见敖军还未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云军便已因这一声喝做好了防守准备。只见城上一座高台陡然架起,接着一名军官站到其上,双手各拿一面旗帜。只见其旗帜一挥,接着两仪城下一阵摇晃,道路旁的山石果然便如胡将军所说的一般横冲直撞而来,势头固然猛极,但移动的路线之间却暗含阵法之理,所进方向一时不能琢磨。
凤蝶混迹江湖多年,阵法机关见得多了,而这八卦阵她又曾听云王爷提及一二,便此时眼见石块冲来倒也不怕,找准方位便避了开。而一避开之后登时觉得说不出的畅快,觉得自己所踏的方位妙不可言,周身内力的转动也舒畅了许多。走得几步,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体内也越发舒畅,便不由自主的随性走动起来。届时,凤蝶在八卦石阵之中随性游走,每一步都不是由大脑思考的结果,而是周身感觉,以及体内内力所驱动而至,奇的是她虽是随性游走,但八卦阵中这许多的石块却又冲撞不到她,而且每次都是刚好擦着她的衣角过去的。
原来,阴阳老怪在传授凤蝶功法的时候藏了一手,只与其修习内功与武功招式,而于身法则只简单的传授了步法与用力之法便完了,却不加深习。其实,阴阳老怪身为峨眉派的叛徒,其内功心法虽然走入了魔道,但基本的习练方法还是不能脱离其宗。峨眉派创派时是以身法见长的,到后来虽然研习出了高深的内功心法,但仍是要与身法相辅相成,阴阳老怪的那种双修之法虽然速成,但若要修炼至大圆满境界,还是要有“两仪步法”辅佐。凤蝶自从神功练成之后便总觉得有时内力使用起来甚是困难,但一直不明所以,不论如何与阴阳老怪修炼都无法突破这层难关。云炎天资聪慧,对于此节从一开始便悟到了,但凤蝶先入为主,所以于此节倒是一直不通了。
此时凤蝶眼见八卦石阵冲来便不自觉的用出两仪步法来,而这两仪步法本就有八卦之理,凤蝶于八卦阵中用出两仪步法来,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便促使凤蝶走向正确的八卦方位以躲避石阵的冲撞。身体的动作,再加上脑中所记忆的两仪步法在这一刻便都迎合了八卦之理,虽不是力由意使,意由心生,但身体与意识突然达成了共识,便使凤蝶在这一刻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用身体理解了这种高深的使力之法,便也对两仪步法中的精微奥妙之处有了直接的理解。而身法一成,内功心法中不通之处自然也通了,所以便会有这样顺畅的感觉。
如此大约一刻钟后,凤蝶终于在八卦阵中将内功修习到了圆满之境,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睁眼看时,发现八卦石阵仍在运转着,但已不足为惧,随意走动几步便能避开了。但令她惊奇的是,眼见石阵之中的一众敖军纵跃来去,身法轻盈,竟然也能将冲来的石块一一避开,因此,虽然一刻钟已过,但敖军之中却少有人伤亡。看来这鱼死网破阵于八卦阵当真有克制之法。
城上的指挥官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手中令旗连番变化,变动了数次阵法,但却都是毫无成效。如此,只见其令旗突然向下猛挥,关卡的大门便应令打开,但里面出来的却不是手持不同兵刃的云骑军,而是一众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的盾牌兵。只见这些人刀、盾,甚至身上的盔甲都是银白之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一众盾牌兵陆续自城门出来,在门前列做一队,看上去约有一千人众,这些人看似简单的站成数列,但阵列之中却暗含八卦阵法。只见指挥官的令旗又是一挥,这一千盾牌便冲了出去,进入八卦石阵之后也不避让石块,任由石块在身旁冲撞来去,却无一人会被石块撞到,阵列之形也未见有乱,果真便如胡将军所说的好似石块是在避着他们一般。
然而,这队盾牌兵的砍杀虽然利落,但这些练习了鱼死网破阵的敖军也自有应对的办法,见这些到盾牌兵便先挺矛刺去,在他们用盾牌格挡并且反射阳光之时则错身移向别处,接着如躲避石块一般的向旁边一跃,就此逃遁至盾牌兵的攻击范围之外,而后扬长而去,避而不战。如此,盾牌兵的攻击便屡屡皆落空了。
盾牌兵连着进攻几次,却均被敖军以此法躲开,见此,盾牌兵也不气馁,继续向下一群敖军进攻,挡矛、反射光线、接着大刀砍下,敖军故技重施,再次闪身避开,本以为剧情又会再次重演,但突然的,却见敖军地下的土地中突而飞出数多人来,这些人黄衣黄帽,面上还遮着黄色的面巾,一如泥土的颜色,手中亦持土黄色的长枪,连枪头都是黄颜色的。这些人自地下飞出,看准了敖军闪避的位置,枪头直插而去,便透胸而过,如透薄纸。有些敖军闪避之时纵跃在半空之中,这些黄衣人便直冲至半空,将枪头送入,而这些敖军因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便只能听命领死了。
这些黄衣人冲出之后也不多做停留,飞身而出,又遁地而入,入处尘土飞扬,无法视之是以何等秘术遁地的。
便如此,盾牌兵又与黄衣人合作,一做明砍,一做暗袭,杀得敖军无还手之力。
待其又杀完一群敖军要向别处进发之时,突见一手持巨型镰刀的女子傲立阵前。这女子也不多话,举起那柄巨型镰刀便向一盾牌兵砍来,盾牌兵举盾招架,并另有人折射阳光来闪她的眼。但见这女子镰刀挥至半途便突然转向,又下砍之势转做上撩之势,将又长又利的镰刀勾进了盾牌之中,接着矮身一避,躲开折射而来的阳光,同时左手持镰柄,右手拉柄末,以身体为支点将勾入盾牌中的镰刀翘了起来,接着又将镰刀向前一送,逼得那盾牌兵撒手,便令一面明晃晃的盾牌反转升天。此时,却见那女子足下一点,飞身至半空之中,接着以镰做锤,将那面盾牌直直砸入盾牌兵的阵列之中,接着人随盾至,一举杀入了盾阵之中。
这名女子自然便是伪装成凤蝶的鬼面了,他一进入盾阵之中便施展起鱼死网破镰法,将盾牌兵的阵列搅得不成样子,而又因敌人身处阵列之中,这些盾牌兵便不便再以盾牌折射阳光,生怕闪到了自己的队友。如此,鬼面之顾虑便更少了些,在人群之中大杀特杀,这次却轮到盾牌兵无还手之力了。
见此,凤蝶焦急的向上看了一眼,却见那指挥官突然又一挥令旗,便见巽卦方向突然狂风大作,满天飞尘卷起,眯得人什么都看不得见。凤蝶潜运内力挡住风尘,接着向鬼面方向看去,只见鬼面附近的盾牌兵已然趁机撤走,而他们留在附近的死尸及盾牌则全由那些黄衣人偷偷的收入了地下。
凤蝶见此大喜,再看鬼面之时,却见其已被风尘迷住了眼,屹立原地不动,似要闻声再动。便在此时,一群同样被飞尘迷眼的敖军闪避石块而来,风沙之中,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骂道:“他奶奶的!这打的什么仗,一会地动山摇,一会又阳光闪眼,这会又挂起风来了。丁,丁兄,你没事吧。”那个丁兄答道:“没事,先避开石块再说。”
凤蝶认出这些人就是一开始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些,见他们开始朝着鬼面的方向闪避而去,便混入其中跟着靠近去,期望能趁机伤到鬼面,好助云王爷将其射杀当场。
风沙之中,凤蝶一步一步的靠近鬼面,待近至不满十步的地方时只觉得风力开始小了,知道此时机不可失,足下用力一点,便向着鬼面极速靠近去,运内力于掌上,这便使出一招四象掌来。十步的距离对于神功方至圆满的凤蝶来说不过转眼即至,而这一掌拍出也是用得甚是如意,这路阴阳相辅相成的掌法,以前她使将出来,总会觉得胸间先是一窒,这才能催动内力以攻敌,实是一门令人窒息的操作,但此刻使来,圆转如意,要窒息的却是受掌之人了。
当其时,凤蝶极速接近鬼面,接着在掌上运了三分内力,只求伤敌而不求杀人,要将这人头让于云王爷。而眼见这一掌便要拍到的时候,却见鬼面突然转过身来,拿着镰刀的手变握成掌,吸着镰刀向凤蝶拍来,掌力方吞即吐,要与凤蝶对掌。凤蝶见此自然大喜,心想这一下对掌必然要比拼内力,而自己神功圆满,当世内功无人能敌,这一比拼内力输赢全由自己掌控,要这鬼面伤几分便伤几分,倒比直接拍他一掌要来得方便。便暗暗赞叹鬼面一句“好内功”,接着以掌相抵。
双掌势道极猛的拍在一起,却未发出任何声响,风沙之中,只见鬼面所扮的凤蝶一拍即往后仰去,而真正的凤蝶,一脸的诧异之色。她的眼中看到的,是自己吸附在掌上的巨型镰刀,以及,镰刀之后的那张——丑陋不堪的面容。
突然,一支银矢破空而来,她这才认识到不对在哪,急忙向旁边一闪,同时伸手在脸上一摸,果然什么都未摸到,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转头看向两仪城上,果然看到一条金线即一点银光,那自然便是云王爷威震中州的金银双射之术了,那金线是竖在手中备用的金矢,那一点银光,则是已经瞄准她的银矢。凤蝶不敢怠慢,急从衣服中抽出长剑,随性施展两仪步法躲避石阵的同时,双目紧紧的盯着城上的金线银点。
凤蝶深知,云王爷的双射术名为双射,其实共要射三支箭矢,先头一支银矢,射出之后用以掌握敌人的身法及躲避规律,接着又发一支银矢逼敌人走位,接着一支金矢后发同至,射向敌人必躲之处,实是十分厉害的斩杀手段。凤蝶在一瞬之间复习了一遍云王爷的双射术射法,同时内心设计出数种依仗自己神功的躲避之法。突然又听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丁,丁兄,这银矢哪里来的,好生快啊。”“嘘,这又不是来射你的,躲石块要紧。”心想一会若是避不开了,抓个人来挡箭也好。
正想时,只见两仪城上银光闪动,接着又是一点金光闪动,便见两点箭芒极速射来。凤蝶见那银矢来的刁钻,虽知是逼走位的一箭,但一时之间若想避开它,却又无其他路可走,便闪身向金矢所射之地闪去,同时长剑执手,要以无上神功来挑开金矢。其实她要挑开的话直接挑开银矢就可以,但她素闻云王爷双射术之威名,此生死关头她却又自负起来,心想自己便将计就计走一次位如何,都说这支金矢无人可挡,我今日神功已成,为何不能挡得?
当凤蝶一脚踏上金矢所要射的地方时,突然身后一凉,便觉一柄利刃已在自己背后插入又拔出,不由得全身一滞。正疑惑之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那丁兄的声音,声调,冰冷的熟悉。
“一个人好坏善恶,有着怎样的过去在下一眼便能看出来。这点,在下可从未看走眼过。”
凤蝶闻言,瞳孔不自主的放大,一点金芒映在其中,是她最后的光景。
将军死,士卒乱,一点金芒闪过,敖军就此陷入颓势,云军的金兵、土兵、木兵、水兵、火兵等一一出来,五行兵阵加上八卦石阵,一时威力无穷。又因无人用出鱼死网破镰法来破阵,云军便肆无忌惮的将敖军杀得片甲不留,十五万大军只两刻时间便被全部歼灭。
如此,两仪城下第二次大战再次以云王爷大获全胜为结局,虽然此战之中敖军逃出寥寥数人,算不得完美,但云军在只损兵将一百的情况下便全歼敖军精锐一十五万人众,足令在场所有人自傲。
为何这鱼死网破阵如此奇怪,敖军一开始躲避石阵的样子像是训练有素,而到正面砍杀之时却溃不成军?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我射杀了杀子仇人,但却内心里无一点快感?
为何敖军此次出行如何独特,真的只是要掩人耳目吗?
云王爷反复的问着自己,突然听到有人叫喊:“爹爹,爹爹!”却是云溪到了。云王爷转身看去,却见云溪满面愁苦之色,声音之中也甚是焦急,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爹爹!”云溪跑得近了些,眼中噙着泪水,说道:“爹爹,凤蝶,凤蝶师兄的晶石灭了。”(凤蝶是云溪的师姐,但为防卧底的性别暴露,所以云溪改称师兄)云王爷闻言大骇,有些不敢相信的缓缓转头向城下那柄巨型镰刀看去,那里,正正躺着一名女子,一支金矢深陷头颅之中。
云溪顺着云王爷目光看去,见到这番情景也是惊讶不已,妙目大睁,手紧紧的捂着口,不敢相信眼前之所见。
就在此时,一名士卒突然上前来,说道:“王爷,我们在那些敖军的尸首中皆搜到了这个。”说着呈上一纸。云王爷此时心中烦闷,便将那张纸夹手夺过,看时只见泛黄的纸张上方有几个朱红大字“征集令”,其下四行黑色正书,写道:
龙凤双争
天下难一
入我兜底
逃命数一
更下是一署名:敖思归。
云王爷见此念道:“敖思归,敖思归!敖四鬼!”说罢,咬牙切齿,怒道:“这城下十万尸首哪里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精兵,分明是一群逃兵怂包!”。
两仪城下一片萧然,数以万计的敖军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偌大的八卦阵中,排列之形隐隐也有了些八卦阵之模样。两仪城上,云骑军的将士们正自高声欢呼着,庆祝这一场久违的大胜利,而云王爷父女二人脸上却并无喜色,反而满脸的愤怒和不甘。云王爷握紧拳头,奋力在城墙上一砸,怒目瞪向远方,恶狠狠的说道:“四鬼!竟敢如此耍弄于我!总有一日,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