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托镖意气襄盛举 异地相逢伤孑行

司马钰不禁笑道:“你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还用问你什么?我对你们是一样的关心。只是她有眼疾,所以我要问问她现在的情况么。”小珠哼道:“那你怎么不问问我生病没?”“哈哈哈……那有盼自己生病的道理。你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啊?”“哼!人家前几天生病哦,——不过,昨天已经好了。”“哦,原来如此。不知道生的什么病啊?唔,是有点瘦了。”“受了风寒么。害得我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哦,那我今天就请你好好撮一顿如何?”“好啊好啊。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去那里吃哈。”说着话,小珠拉着司马钰的袖子,连蹦带跳的往外跑去。司马钰不由暗笑小珠小孩子气。

第二天上午,司马钰来到总兵衙门,门子见了随即让他进去。司马钰到了客厅,小珠得到通报,早跑了出来。司马钰和她扯了一会儿闲话,就向她说自己今天要走,特来告辞。小珠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司马钰说自己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本来就没有打算在此地多做停留。小珠不依,非要他再多玩两天。司马钰笑说自己的事情不便多停,接着从身畔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说道:“这是我送给你和亓儿的小小礼物。你看喜欢那个,挑一个吧。”说罢,将两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小珠上前打开盒子,不由得惊叫起来。原来这是两个珍珠项链,一个中间嵌了四个和珍珠一样大的玛瑙,下面缀着一尊碧玉观音;一个是一串珍珠中间嵌着六个碧玉珠子,下面缀着一个赤玉凤。小珠反复看了,说道:“我喜欢这个赤玉凤,就要这个了。那个小人儿就留给亓儿姐姐吧。”司马钰听了,暗暗高兴,因为他本来就是打算把那个碧玉观音送给亓儿的,希望能保佑亓儿快乐健康。当下说道:“好,随你。”小珠随即把赤凤戴在了脖子上,问司马钰:“好看吗?”司马钰笑说:“好看,和你的衣服和人儿都正好相配。我这儿还有一封书信,是留给亓儿的。里面是一个医生的姓名地址,他或许对亓儿的眼睛有办法。等亓儿回来,你交给她看就知道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小珠。小珠接过,狡黠的问:“我可以看吗?”司马钰笑道:“但看无妨。只是记着叫亓儿如果这里没有办法了,去那里看看也可。”说罢就向小珠告辞,小珠让他再等两天亓儿,司马钰婉拒了出来,小珠送到门外。

这时已是二月末三月初了。中原一带遍地是花红柳绿, 春光无限。一路行来,风景如画,司马钰不觉心旷神怡,迤逦到了河北定州。在城内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司马钰就到客栈前面吃饭。他随手点了两个小菜,两角酒和一碗面在角落里吃。刚喝了两杯,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司马钰眼梢挂过,恍惚觉得熟悉,抬头一看,原来却是妻子冯彩云。不觉一时呆住。那冯彩云进来之后眼光一扫,看到了他,也是一呆,停了一停,随即走了过来,径自坐下。司马钰见此,开言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没有吃饭吧?我叫小二添两个菜来。”随叫店小二加了两个热菜来。那冯彩云说道:“你能到这里,我又怎么不能在这里。”说罢,抓起桌上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司马钰又让店小二添了两角酒,二人默默吃起饭来。吃过饭后,司马钰回到房间,冯彩云也跟了过来。司马钰问她是否也要打尖,冯彩云点头称是。司马钰让客栈再开一间房,让她住了进去。

回到自己房间,司马钰合身倒在**,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过了一会儿,却听得门上有剥啄之声,随即房门打开,冯彩云施施然走了进来。司马钰一时无语,两人都感到尴尬不已。小停了一会儿,冯彩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司马钰回答说:“我来查找对我栽赃之人。你呢?”冯彩云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迟顿了一下答道:“我有些事情到此,现在正好盘缠不够了,你给我点。” 司马钰无名火直往上撞,念头一转,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多少?”“不多,二百两就够了。”“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等明天吧,明天我给你。”冯彩云说道:“今天为什么不给?”说着话,忽然看到司马钰**的那个箱子,指着箱子问道:“这里是什么?”说着话就走了过去。司马钰暗叫自己粗心,想了想说道:“这是别人送的一点珠宝,你看看要有喜欢的,你挑一件戴吧。”说罢,将箱子打开。冯彩云一见,不由得叫出声来;双手拿了这个,抓了那个,脸上早换了一副欢欣的表情。检索了一会儿,拿了一对耳坠,一串硕大的紫珍珠项链,一副赤玉镯来打扮起来,喜滋滋的问司马钰好看不?司马钰见这些东西配戴在冯彩云身上,益发显得冯彩云明眸皓齿,光彩照人,不由得说道:“不错,只是这个耳坠略显得小了,不太适合。”冯彩云说道:“我就喜欢这幅。”司马钰道:“你喜欢了就戴了吧。”冯彩云说道:“你既然有这些珠宝,却连区区二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不相信。”“我的这些珠宝是别人为了答谢我的救命之恩而送的,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等我下午出去把这些珠宝换了银子出手,再给你吧。”无影回答道。“好,那你给我一千。”“你需要这么多盘缠吗?”“我用得着。”

司马钰下午出去,在城中几家珠宝店里把这些珠宝换了三万多两银子。晚上回来,冯彩云来要银子,司马钰给了他四百两的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冯彩云不依,司马钰坚决不再给,说兑成的银子还要受别人所托作赈济灾民之用。冯彩云见一时要不出来,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冲出门外。

次日,司马钰吃过早饭,径向西大街的洪威镖局行去。待被让进镖局客厅,冀中三雄的老大洪志行早迎了出来。双方通了姓名,寒暄已毕,司马钰就问对方近时可有人从山西朔州经过?洪志行说他半月前才从那回来。司马钰就问那里情况如何。洪志行叹了口气,说那里一冬大旱,人们多有饿殍,现在春临,人们尚可采摘野菜树叶充饥,但是逃荒的还是不少。司马钰问难道官府不管?洪志行说若非新来的卢知府向朝廷要赈粮,恐怕一冬死人更多。若以后天还不下雨,不知道那里情形会如何呢?司马钰听了,沉思不语。原来昨晚司马钰本来想要今天托镖局人将这些银票送给卢象升的,这样自己可以省出时间早些去京城。听了洪志行的话,又改了主意。遂开口问他此地粮价如何,洪志行回道此地粮价尚属平稳。司马钰就说现在他打算委托镖局买三万多两银子的粮食送去朔州,让卢知府酌情赈灾,另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作为镖局的雇车护送费用。不知道镖局是否可以接这趟生意。洪志行一听,立即说道:“难得侠士有如此慈悲心怀,我们镖局岂不竭诚去办?此事等我二弟三弟回来,我们亲自去押送。这趟镖我们除了骡车人畜的吃住费用外,镖局按照走镖的一半费用收取,那一半镖银也全部购成粮食送去。也算我们镖局对灾民的一点心意。”司马钰一听,说道:“这可不必。只要贵镖局把粮食安全送到,就是莫大的功德。朔州灾民已是感激涕零了。这是三万八千五百两银票,请局主查收。”说罢,从怀中掏出银票放在桌子上。洪志行说道:“大侠休如此说。镖局不丰,也只能如此表示一点心意了。我们只是附于骥尾,那如大侠生佛之恩。”说罢,随即叫过账房写下收据递与司马钰收起,让账房马上派人去市上采购粮食,定下运粮骡车,并让厨房摆置酒席。

司马钰见此,起身告辞,那洪志行哪里肯让,坚执了司马钰的手让他坐下稍等,司马钰推辞不脱,只得谢了。不一会摆上酒菜,洪志行拉了司马钰坐下,两人推杯换盏,喝起酒来。言谈之间,又更是意气相投,越发喝的高兴。到了下午,那洪志飞、洪志新兄弟二人却回来了。原来他们这次镖事顺利,所以提前了两天回来。洪志行更是高兴,连忙招呼两位弟弟入座,与司马钰见了礼。洪志行又说了司马钰的事情,二人大喜,和司马钰连番碰杯对酒,这一下席面更是热闹。四人一直喝到了初更,司马钰才告辞出来,回到了客栈,倒头便睡。

第二天上午,司马钰写了请柬,着人送去洪威镖局,回请翼中三雄到天香楼赴宴。翼中三雄依时来到。这一次比不得前次,四人感情更是热和,放开了量,纵谈江湖事,快意胸中镗。直到二更,方才分手。

司马钰回到客栈,刚到屋中,冯彩云就推门进来,问他今天到哪儿去了,喝了这么多的酒。司马钰不想多说,就说碰到一个故人,在一起喝了些。冯彩云又问他要银子,司马钰问她要那么多银子到底要干什么?冯彩云不说,却道:“你管不着。”司马钰火冒三丈,叱道:“你要不是我妻子,我一句话也不问你,随你去。但你既然支着这个名分,我就有理由知道。你说,结婚这些年来,你恪守妻子的本份了么!”冯彩云一时语塞,无话可答。司马钰又道:“再说,我已经将这些珠宝换成的银票交给别人去做赈济灾民之用了。我也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什么?!”冯彩云叫道:“你把那些银子拿去赈济灾民?鬼才相信你的话呢。那你还劫那官银干什么?再说赈灾是朝廷的事,关你什么屁事?你不要胡弄我了。”司马钰低吼道:“我再给你说一遍,劫官银的另有其人,不是我干的!信不信由你,我要睡了。”说罢,倒身在床。冯彩云见此,知道再掏不出什么,哼了一声转身气冲冲的去了。

次日吃过早饭,司马钰来到镖局,翼中三雄老二洪志飞忙把他迎进客厅。一问才知道老大和老三去看粮食收购的情况和准备的车辆了。司马钰说道:“多承贵兄弟高义,使朔州灾民能少脱灾旱。我这里有昨晚写下书信一封,请贵兄弟捎与卢象升卢大人,就说故人问候他了。”说罢掏出书信,递与洪志飞。洪志飞接过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与卢大人。”司马钰接着说道:“今天我来,还有一事,就是向贵兄弟告辞。”洪志飞说道:“我们兄弟和钰老哥一见如故,正想多聚几日,以做数日之欢呢,怎么忽然要走?”司马钰说道:“我有事情要去京城一趟,在这里不便再多作逗留,不然我也舍不得和贵兄弟相别呢。他日我们再做欢聚吧。”洪志飞说道:“既然如此,且待中午我们兄弟和钰老哥摆酒相送。”司马钰答道:“荷蒙盛情。只是我要趁此赶路,就不再相扰贵兄弟了。他日我从京师回来,我们再聚。就此告辞。”“如此,志飞不敢再留。钰哥一路顺风。”“多谢吉言,告辞。”

司马钰回到客栈,见冯彩云不知去向,也不再管她,遂结了店钱,乘马出城而去。

出城十多里地,司马钰来到一处山坡前,只见山路旁杂花生树、草长莺飞、远山含黛、近水叮咚,一片生机盎然。面对此景,司马钰顿觉神清气朗,心情无比舒畅。遂控住了马,缓步欣赏。抬眼望去,只见前面一片桃林,数枝桃花,分外清丽。司马钰纵马上前,正欲细细品赏,忽然桃林深处,数十枚枣粒大的黑影穿桠越枝,向自己闪电般驰来。司马钰吃了一惊,猛然双脚用力,腾身离鞍而起,顺势拔出剑来。再看那匹马已然倒地。花雨纷飞中,数十粒黑影又向自己打来。司马钰一声长啸,忽然平身横空,剑舞如风,将来袭暗器尽数扫落。身子一弹,已是稳稳站在枝桠之上。朗声说道:“何方鼠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此卑下之事,何不现身?”只听一声冷笑,两条人影倏然从林中跃起站在无影对面的树枝之上,赫然就是那铁算盘商利来和阴阳手冯腾蛟。司马钰刚才已经看出暗器是数枚算盘子,所以故意以鼠辈损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冯彩云给他们报的信。只听商利来呵呵一笑,说道:“世上还有比兄弟你还大的硕鼠吗?多日不见,看来兄弟武功和言语都提高了不少啊。不过这次兄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还是乖乖的把藏东西的地方说出来吧,免得动手伤了我们兄弟和气。”

“哈哈哈,”司马钰冷声一笑道:“利欲熏心,忘恩负义之辈还好意思说出兄弟二字。我看二位以后也不必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免得让这些灵花秀木,沾染了你们的晦气。”

“大胆!”冯腾蛟一声怒叱,脚尖一点,纵身腾空扑上。司马钰待他快到跟前,手腕一抖,幻起数十朵剑花,直向对方罩去。那冯腾蛟一见,急忙腰间使劲,身子翻转,卸去前扑之势,使了个千斤坠,落下地来。与此同时,商利来手一抖,几粒算盘子打来,阻止司马钰追击冯腾蛟。司马钰将算盘子拨落,说道:“在此地动手,惊扰了这些英灵桃花,罪莫大焉,恕不奉陪。”说罢,转身向后掠去。只见他一袭青衫,清风吹来,衣袂飘飘,配着曼舞的淡红花瓣,曼妙之极。却听得一声“哪里走!”一柄长枪,倏然从乱红纷披中涌出,如蛟龙出海,猛然向空中的无影刺去。司马钰用剑一拨、顺势一绕一压,借势复又纵起,同时伸手摸出一粒碎银,向下面突袭大汉打去,笑说道:“尔偷袭辛苦,赏你点银子买包子去吧。”身子落在不远处一个桃树上,略点即起,如凌波渡水,寒鹤翔空,转瞬已是到了林子尽头,那三个人,二人在树上急追,一人在林下狂撵,只是三人轻功如何比得上无影神君,远远听得司马钰声音传来:“三位不必客气,不劳远送了。”勉强追了十几里,已是连无影的影儿也看不见了。

司马钰在路上又买了一匹马,悠然而行,不过几天,已是离京城不远。这天走到离京城约有二十余里的地方,忽然听得前面有隐约的喝叱之声和兵刃交击的声响。司马钰暗暗奇怪,将马匹拴在路旁,悄悄掩过去看时,只见九个人正分作两堆拼命厮杀。其中三个人围攻一个瘦削长须汉子,另外三个人却是截住两个褐衣汉子,不让他们和长须汉子汇合。那长须汉子虽然以一敌三,守多攻少,却是招数凌厉,偶出一招,气势惊人,令三人不敢过分逼近。另两个褐衣汉子口中呼叱不已,却是处境险恶,若非二人全是拼命的招数,恐怕早已落败。激战中,一个褐衣汉子叫道:“坛主,不要再管我们了,你赶快走吧。”围攻中的一人冷笑道:“哼哼,得罪高公公的人还逃得了吗?一个也别想走。”另一个褐衣汉子骂道:“你们这些阉人走狗——”话还未完,一个围攻之厂卫趁他说话分神,一刀疾向他的左腿削去,原来那褐衣汉子手中剑正在封挡正面敌手朴刀,正是右腿虚起后退,左腿用力,无法错身之际,这一下眼见得左腿不保,只见他一声大吼,猛然一拳向对面敌人捣出,同时抽回剑来。与此同时,后面偷袭厂卫的刀已挨到他的身上,只见刀光闪过,褐衣汉子左腿已然飞出!那偷袭之人正在高兴,忽然见那褐衣汉子身子已是倒向自己,遂顺势把刀扬起,要给对方一个开膛,却见一个明晃晃的剑尖疾速刺向自己腹部,偷袭厂卫不禁大惊,不及把刀劈下,拼命向后退出。哪知那褐衣汉子却是意在拼命,脱手掷出剑来,那厂卫直眼睁睁看着对方宝剑没入自己小腹,直深至柄,不由得惨叫一声,翻身倒下。褐衣汉子被正面对手趁机一刀劈在腹部,眼见也是不活!

另一个褐衣汉子手执双刀,正想用双刀封挡对面敌人劈来的宝剑,见同伴危急,不顾自己处境,脱手将左手中刀掷向自己正面对手,右手刀疾向同伴正面使刀厂卫肋间撅去。那使刀厂卫刚刚得手,忽然见对手朴刀疾速撅向自己,忙回刀来隔,却因仓促之间,力道略小,只是将褐衣汉子刀磕开一点,仍被对方将自己肋间衣服挑破。这厂卫当下大怒,一个转身左腿跨上一步,翻掌向褐衣汉子肩膀拍去。

那使剑厂卫猛然见对方将朴刀脱手掷来,大吃一惊,亡魂皆冒,他可不愿意和他拼命,当下也顾不得伤人,拼命一个大弯腰、斜插柳翻了出去。饶是如此,自己胸脯还是被对方朴刀拉了二寸长一道口子。这一下,使剑厂卫又羞又怒,长啸一声,纵身上前,挺剑向褐衣汉子刺去!褐衣汉子失去一刀,现被二人夹攻,形势立现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