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橘子红了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改变，天堂村的一草一树，一砖一瓦都不变，四季在更替，村庄又绿变黄。金秋时节的天堂村，整装待发。

罗江坐在梧桐树上，眺望着蜿蜒的路，他每天都坐在这里，等着李玉兰的回归。他时刻准备着扑向李玉兰的怀抱。李玉兰离开山村，以许莲英为首就开始热议她离去的缘由。刘辉前脚走，李玉兰后脚也走了，而且走得悄无声息，一句招呼也没有。这话越说越离谱，罗江都听见了。

罗江跳下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都吓得哑口无言。罗江恶狠狠的看着许莲英和武春荣，原来他们都是这样在背后说自己的妈妈。他强言说李玉兰是去找爸爸去了，但他的说法让他们都不相信，都知道罗永军离开家好几年了，压根就没回来过，保不定就是这李玉兰跟着刘辉跑了。他们越说越起劲，全然不顾罗江的感受。罗江呵斥着他们别胡说，他相信李玉兰是真的去找爸爸去了。

说着说着，罗江便害怕起来，他们以为这样罗江就会流下泪，那他们的热议才达到了制高点。但罗江倔强的泪是不会为胡言乱语而流。许莲英把罗江拉过去，慈爱的让他看清事实，对他说李玉兰就是不要他了，故意骗他的。

罗江一口咬定不是这样的，他甩开许莲英的手，然后跑开了。罗江跑了，他们又继续说三道四。

张二嫂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便出来看究竟何事，还没走出门，就听见许莲英的声音叽叽喳喳说不停。罗江气冲冲的从商店旁边的路跑去，张二嫂叫他，他也没理会。张二嫂摇摇头，对罗江的处境很是同情。

她这才发现机枪又跑出去了，今日机枪老是望外面跑，难道听说的都是真的。她取下围裙和袖套，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她得亲自去找机枪，看他是不是真的和苏西在一起。不然那树下流言的就是她家的事了。

罗江磕磕盼盼的跑到橘子坡，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老爷子躺在**，气数已尽的样子，双眼死盯着房顶。光从缝隙里钻进来，洒在房子里，他曾梦见过天堂，那里一片祥和，他可以自由的行走。那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就像这光一般五光十色。他的双脚快踏进天堂的楼梯，他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到达了。

罗江的大声叫喊，打断了他的美梦，睁开眼便是罗江的样子。老爷子微微拉着嘴角，缓缓的伸出手去摸罗江的汗水。罗江跪在老爷子的床前，然后接过老爷子的手问道：“爷爷，妈妈是去找爸爸了吗？”

老爷子稍微摞了摞身子，罗江继续说：“他们都说妈妈是走了，不要我了。爷爷，妈妈不会走的，对吧。”

“江娃儿别哭，她不会走的，你是她的儿子，这里是我们的家。”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开始咳嗽起来，罗江连忙上前给老爷子拍着背。

“她啊是去找你爸爸去了，找到了就回来。你乖，别哭，爷爷还在这里啊，哭什么哭，你是男子汉，你一定要坚强。”老爷子擦擦罗江的泪。

罗江用手背摸着泪，哽咽得抽泣起来。“我怕妈妈不要我了，我要妈妈，你叫她回来吧，我不要她去找了。我要妈妈。”

他倔强的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他虽然看似坚强，也学着做一个男子汉，但没有李玉兰，他的这些都将不复存在。

他的呼喊，也飘到了山那边，李玉兰仿佛也听见了罗江的呼喊，她无时无刻不想念家里的一切。

李玉兰不在的日子，全是罗永芳来照顾老爷子，罗江见罗永芳来了，便立马擦干泪，站了起来。罗永芳知道罗江在哭什么，也听见了那些风言风语。她递给罗江一个苹果，罗江接过红彤彤的苹果，憋着嘴，抽泣的咬了一口。老爷子看他一会儿哭一会儿吃东西的样子，也笑了。

老爷子惦记着满山的橘子，于是要罗永芳扶他起来，罗江也去搭手。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手里杵着拐杖。他指了指屋子旁边的那两棵树说：“江娃儿，你认好了，那两棵树的橘子最甜了，你爸最爱吃那树子上的。”

罗江一听说最甜，就马上跑到树子下，然后指了指说：“你说的是这两棵吗？”

老爷子还没说话，他就跳起来，拉下一枝丫摘了几个下来。他拿着橘子，兴高采烈的跑到老爷子面前，他剥了一个橘子，然后给老爷子喂了一瓣。又给罗永芳喂了一半，最后把所有的橘子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嚼着汁，连连点头。“真的好甜，姑，你说甜不甜。”

罗永芳也说甜，老爷子也说甜。罗江心里更是觉得甜。

“那我要给爸爸留着，等他回来吃。”

“好，都留着。”老爷子说。

罗江蹦蹦跳跳的又跑到了树下，然后数着树上的橘子一共有多少个，他围着树团团转，可就是数不清。他喊着爷爷，问道怎么老是数不清。罗永芳笑笑不说话，撑罗江不在，老爷子对罗永芳说，李玉兰不在家，希望他们都好好对罗江，不要张着一张嘴乱说话，孩子的心最敏感，说多了就觉得是真的。罗永芳答应老爷子一定看好罗江，不要他再跑了。

老爷子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他才再三叮嘱罗永芳。罗江逃跑的事，牵动着老爷子的心，已经有一个人儿子不见了，这可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子。那两棵橘子树每一年都给罗永军留着，但每一年都没等到他的回归。这一年他还是会给罗永军留着，一直到他回来为止，他把那树交给了罗江，他相信罗江一定会守护好树上的果实。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罗永军第一次发现这棵树的橘子甜时的表情，就和现在罗江如出一辙。他们笑起来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弯弯的眼睛，通红的脸蛋。罗江的样子就是罗永军小时候的样子。

太阳下山时，余晖印得满山都是橘色，罗江穿梭在橘子树下，尝着橘子的酸甜。他把每棵树都做了记号，他想找到山上最好吃的橘子，然后等爸爸回来，亲手摘给他吃。他对爸爸的思念，都化在嘴里，甜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