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玉兰和美丽

李玉兰怪他们太鲁莽，一点委屈又算什么，首要的事是救人要紧，少说一句就没事了。她一个人走在前面，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辉说先吃饭吧，但李玉兰摇摇头，什么也吃不下。他还在牢里，她就没有心思想自己。她在那个山村里，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他为了这个家受了这么的苦。他的入狱对李玉兰打击很大，她想回家，想和他一同回到山村，这里没有他们的家，没有他们的亲人。

这里虽然灯红酒绿，但她看到的全都是荒唐。

她从未想过，人离开了土地、庄稼如何生活，更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如何苟活。他们穿作光鲜，却看不透心里想的什么。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魏美丽所在的学校，李玉兰停在了门口，原来学校还可以是这样，比起天堂村的学校，这里简直才是天堂。她想着，要是罗江能在这样的学校上学该多好，但庆幸的是，他们生活在那样的山村里，那里没有吵杂，没有监狱。都守着一亩三分地，各自为安。

她突然看见刘辉也同样的仰望着这个学校，他这样的老师，更应该在这里教书。在天堂村的这些年，真是埋没他的才华了。但她不知道，当年他在做那个决定时，是多么的心酸。一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背着背包就去了，从此和他的生活划清界限。也和里面的某个人划清了界限。

魏美丽从学校走了出来，走出了门口才看见他们三人站在门口。凯子早早就看见魏美丽了，热情的朝她挥手，魏美丽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凯子迎上去，魏美丽也只好走过去。

魏美丽的眼光先落到了李玉兰的身上，这个女人穿着古旧，一脸的疲惫。而后是刘辉，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摞开了。凯子全然不知他们的事，一个劲的和魏美丽聊起来。凯子说得重新找个律师，魏美丽疑惑的问为何，凯子没顾刘辉，便向魏美丽说起方才的事。

徐冬冬看不起人，丧尽了他们的脸面，他们只好重新找人帮忙。魏美丽没想到徐冬冬会那样做，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不说和刘辉之前的瓜葛，就是朋友之间也不能这样对待。对此魏美丽感到很是内疚。

但面对刘辉，她总是在天平的两端摇摆不定，对他既爱又恨，复杂的心情让她无所适从。

魏美丽的眼光在李玉兰身上飘忽不定，李玉兰听见凯子叫她美丽，于是想到先前在律师办公室他们说的美丽。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你是美丽吧。”

这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女人，她们两个站在不同的视角，经历着不同的人生，天南地北的奔走。因为刘辉这座桥而相遇。魏美丽的人生轨迹围着刘辉转，刘辉围着李玉兰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中心点在刘辉，他的天平早就偏移到了李玉兰这边。

“你好，我是魏美丽，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李玉兰，是罗永军的妻子。你真是帮了大忙啊。”她走近魏美丽，李玉兰不知道城里人都是怎么感谢人的，她觉得主动走近魏美丽，就是尊重。

魏美丽得到了李玉兰的尊重，这个朴实的农村女人，竟然主动走近了她。魏美丽看见了她从内而外的谦卑和素雅，这种气质是没人能学会的，那是大山特有的人性。

刘辉很是担心，但他的担心都多余了。在李玉兰心里，没有任何事比救罗永军更加重要。

李玉兰双手伸出，魏美丽踟蹰了半许还是伸出了手。李玉兰握着魏美丽的手，“妹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你说。”

“你都能把人找到，那你一定有办法让他出来，他没有罪，是被人陷害的。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但求你帮帮我，好吗？”

魏美丽感觉到了那双粗糙的手，有着坚强的信念，有着对生活的执念。她的手心冒着汗，不知是李玉兰握得太紧，还是自己太心虚。反正她没办法拒绝这个女人的请求。她也曾这样请求过一个人，求他别走，求他留下来。此时，李玉兰的呼喊，也敲打着她的心门。同是女人，同是为了爱情。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刘辉爱的人是她，而不是她魏美丽，但李玉兰却为了丈夫如此焦碎，她认为自己真的输得一败涂地。也为刘辉感到悲哀。可这又如何呢，魏美丽不可能扭转刘辉的心，也同样无法扭转李玉兰的坚持。

“你先听我说，我们谁都没法扭转事实，但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玉兰望了望凯子，又望了望身后的刘辉。

“不好意思。”李玉兰松开了魏美丽的手。“办法总比困难多，”她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总有办法。”

连续几日的奔走，耗掉了她全部的精神，魏美丽的话让她暂时松懈下来。松弛的皮肤，显得她整个人暗淡无光。她即使无光，但魏美丽却看到了刘辉眼里的光。始终照耀着李玉兰，为她指明前进的路，为她挡去雾霾。他在前路披荆斩棘，只想李玉兰一路安然。

他从踏进魏美丽的门开始，都是为了李玉兰，她多么羡慕李玉兰。她和李玉兰截然不同，她和刘辉同一个年代里，都经历了同样的故事，那些看似美好的过去，都抵不过李玉兰的一个转身。

就像凯子说的那样，刘辉就是个傻子，像魏美丽这么美丽又能干的女人追得人大把，他怎么就不要呢，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关旭为了她，可以不顾兄弟情，徐冬冬为了她，可以不顾名声。还有那些不知名的人都看着魏美丽，只要她松口，也不必如此不堪。唉，刘辉啊刘辉，就是个傻子啊。

魏先礼在角落里看到他们对立在哪里，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而是悄悄的站在远处。心药还需心药医，他只希望魏美丽能从那段往事走出来。

他为她选择的人生，已经走了一半，接下来还要她继续走下去。今时不比往日，空口无凭，一旦堕落，就将万劫不复，青春短暂，他们的爱也很快就会消亡。他预言的未来还是来了，不过没那么遭，至少魏美丽走对了路。

他背走手，继续朝自己的大道走去。家里还有个病人，他得赶紧回去咯。

凯子四处打听当年那个半仓，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半个人影，这个人早就消失在渭南了。事发的巷子已经变成了居民楼，一排紧挨着一排。凯子向里面人打听当年的事，但没有一人知道。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早已被埋没，然后融进了地里。他想到了当年巡逻的警察，于是他去了派出所。警察查了档案，在他说的那一年确实有一起杀人案，凶手已经招供关押。档案上没有记载半仓这个人，也没人知晓还有这个人存在。凯子把气愤洒向了警察，最后也无果，档案上都没有记载，又从何追查。仅凭口说，谁会相信。

刘辉跟着李玉兰走进了旅馆，潮湿的巷子，不见天日的楼道，锈迹斑斑的门窗上糊着窗花纸。门后的绳子上搭这一张毛巾，窗台上放着杯子和牙刷。这就是李玉兰在这里的住所，刘辉让她马上搬走，他可以帮她重新找个住所，至少比这里好。他不放心李玉兰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个人照顾。天越来越冷，她穿得那么单薄，被子也很单薄。但李玉兰不接受他的好意，这里有什么不好，有床就可以了。

“他一天不出来，我一天就守着，我去找政府，我就不信没人管。”

“政府也没用，他们都讲法。”

“他们这叫讲法？他们根本就不讲法，只管抓人，不管死活。不行我就去告，哪里要管我就去哪里。我就要讨个说法。”她打了热水回来，“刘老师，谢谢你为我做的。你的情只有下辈子还你了。接下来就我来，你也回去吧，不然欠你更多，我更还不起了。”

“我不要你还。”刘辉从背后抱住了李玉兰，李玉兰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了刘辉。

“刘老师，你别这样，我男人还在牢里。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他了，你这样只会增加我的罪恶感。”李玉兰扯了扯衣裳。

“玉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抱抱你。”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李玉兰贴在墙边，侧着头。

刘辉开了门，欲言又止的关上了门。刘辉靠在门后，思忖了许久，里面便是心爱的人，他们近在咫尺，却相隔千里。他找不到钥匙打开李玉兰的心门，他多想走进她的心，看看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读过很的书，也研究过很多的文学，可就是研究不透她。这或许是他毕生的追求，时间只够研究她一人。

从前时间很慢，路很长，总想离开。现在时间很快，却希望时间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