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虏阵横北荒,胡星曜精芒

是夜,月朗风清,余星点点当不得甚么月黑风高杀人夜,却是唯美的宛若阆苑仙葩临世,起舞弄风、仙子佳人才应配得上这幽幽月夜的美景!

夜静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沉睡,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白的月光洒在熟睡的草野上,可曾唤醒几声蛐蛐?

突厥人扎营在雁门关外的几座小丘旁,此刻隔着山丘好似看到有些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黑影摸索而来,待得近了如水般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方才看得他们的身影,五百将士偃旗裹甲,钳马衔枚,神情严肃地朝着突厥人的营寨瞅去!

突然为首那将对着一旁的亲卫道:“几时了?”

“禀将军还有一刻便到子时!”亲卫望着天上明月,取出随身携带的漏时计道。

那将颔首,摩挲着手中的两杆瓮金锤,沉声道:“等!”

“诺!”

黑色笼罩了一切,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在此刻却都归于安静,连风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阵风来吹醒了那闭目之人!

风停了,火烧着,不知过了几时,怕是许久,又好似正是一刻钟,就听马蹄轰鸣,突厥营寨的北边传来一阵阵马蹄轰鸣,就见五百将士在一手提明月大刀的将领带领下朝着突厥营寨奔袭而来,他们也不近寨子,只是将手中的一些药包点燃引线抛入突厥营寨后就头也不回的冒着方才反应过来的突厥哨兵的箭矢,勒马就走,其疾如风,动如雷霆!

转瞬间就已消失不见,若非那将临走前回头射了一箭将一哨兵钉落于地,怕是没人会相信就在方才有一支汉人军马前来袭扰!

对于方才唐军扔入营寨的布球突厥人虽然在意,但也不甚担忧一个布包子能有什么用,燃到现在也未见它燃出了什么大火!所以,他们只是顺脚将布包踢开,去为一些偶然被点燃的营帐灭火!

可却未看见那布包里涓涓流出的黑色粘稠物质,只见它们顺着地面流淌着,合成了一片,而那些突厥将士正都在这黑色小溪的包裹中,有一位好奇的将士还好奇的用脚踩了踩,用着突厥语同着他的战友说着:汉人还挺有意思的,这玩应儿还挺好玩!

然而,下一秒的熊熊烈焰却已然将他们吞噬,只见黑色的水被零星落在其上烧燃的布条点燃,漫天大火就席卷而来,这火是连成一片的、这火是浇不灭的、这火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就在一瞬间,所有步入黑水的突厥将士都被烧燃其中,他们奋力想逃出来却发现眼前宛若墙壁一般高的火焰,又有哪里能让他们逃出,他们只得哀嚎着、痛苦的撕裂着身体,突然有一个身影从熊熊大火中跑了出来,睡眼惺忪的领军将领大喜忙唤着一些将士去把那人拉出来!他要打破这是上天的惩罚,他要否定这是长生天对于他们侵略中原的怒斥,他要将那无数将士心中的恐惧驱除——也包括他自己的!

可是这不近身还好,一近身所有人都被吓瘫在地,只见那是一具烧得分不清肉与骨的骷髅,乌黑的骨干透着空洞的眼眶,正瞅着他们,身上依旧零星烧着火,那火就宛若不灭的天火!

所有的将士都跪在地上,哀嚎痛哭直唤着长生天的名字,他们都认为长生天因为他们的入侵而抛弃了他们,他们唯有跪地祈祷、祈求那天降的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那将领本欲大怒,嘶吼厉吼已让将士恢复平静,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可成与不成,他都准备一试,但就在将领准备开口斥责的一瞬间,就看见熊熊烈火炸裂起来,一些火星就往着他们这边跳来,宛若地狱伸来的魔爪将他们一步一步的拖离长生天的怀抱,将领突然回头看见那在火中挣扎着唤着他名字的将士,看着他们周身燃着火,朝他走来,他向后不由得退了一步,即便不愿承认,但他的身体还是告诉了他——他怕了!

将领看着宛若干尸一般走来的将士,看着他们冒着火星的空**眼眶,大喊一声,逃得远远的,直到看不见那赤红的烈火方才停了下来,传了一口气,看了眼随着他逃跑的将士!

溃不成军,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模样,他们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在这世间无助的流浪着,又被下一刻地震一般的马蹄声摧毁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沙尘飞扬之间,就见一将挥舞着双锤,驾着快马就来到了那将领身边,手中大锤往下一砸就将他抡成了肉泥!

而后,将士身后的五百将士也随之冲杀而来,这是东边山坡的兵!

之后,北边、南边、西边都好似有着无数兵马冲杀而来,往日不可一世、暴虐嗜杀的突厥人怕了,先是天火一般的大火将他们的心神击碎,后是天神一般降临的兵将将他们的魂魄彻底碾碎,他们已无力再战!

只是跪伏在地,祈求不杀!

但,能不杀吗!又怎能不杀!

若不杀如何对得起数千战死的将士!

若不杀如何对得起数万死去的百姓!

若不杀如何以正国威!

若不杀如何让窃国小贼胆战心惊,而不敢心生妄念!

若不杀如何以祭英灵!

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所以,这里没有仁慈的将领,有的只是一群肆意屠杀的屠夫!

即便你手无寸铁又如何?当你决定侵略我国家的时候,手提兵枪而来,犯下累累罪行,不去偿还,在我同胞尸骨累就的血海中肆意大笑,饮酒之时,又可曾想过你们败亡之时?

那么当你战败时,难道仅仅只是扔下兵戈,就可以祈求我这个受害者的仁慈?这是什么道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然如此,若然我宽恕与你,那我百姓将士的惨死谁来负责!那我江上的累累白骨,森森血痕由谁来填平!

所以,没有什么是值得怜悯的,当你不还好意的来到我的国家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命运其实就已经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因战争的结局而改变!

侵略者必然要付出代价——或是血,或是死!

所以这里只有哀嚎声不断地响起,惨叫声的时时传来,等到天都静了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群征袍染血的将士,用着无数尸首堆成的京观,让血液流淌成一条大河,而他们则在那血河之中,彼此搀扶着,大声笑着,将士们眼中带泪的朝着雁门关的方向跪了下去,那是他们同胞、同袍战死的地方,此刻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一名征战中左手臂被砍断的将士跪在地上又哭又笑,难以抑制,他的弟弟就死在了这一场战争中,而怯懦的他却在弟弟死的时候连他的一面都没见到,他手中捏着的是一枚铜钱那是弟弟留给他的最后一物,直到此刻,他才敢直面他弟弟血肉模糊的尸首,也只有此刻,他才能大声而坦**地怒吼出:“弟!走好!哥,给你报仇了!”

念及此,他擦干了泪水,朝向那众人身前唯一一人,施了一个军礼眼含尊敬,心中崇拜,若不是他,他们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一位将士如此,两位将士也如此,千百位将士依旧如此!你看见的是豪迈!是壮丽!是铁血铮铮!可唯有他,唯有那位将领看见的是铮铮铁骨下的悲壮!

月光下,站着一位身着雪白征袍的年轻人,他长得极为俊朗,宛若霜寒雪神降世一般,但其凝眸皱眉间自有威势,一双若水眸子却如同深渊一般的深邃,看不清其中的神秘,此刻他抬头望着远处,那是北地,雁门的更北地,山阴!

他于那站着,众人自然于那站着,他越身上马,众人也随之跃身上马,他策马而弛,众人也策马跟随,就见他冷着一张如玉面容,深邃的眼睛如同夜空一般盯着月光下的山阴,风不住吹着,吹乱了他的发,但吹不乱,他的身形,依旧挺立,依旧向北而行!

“唰——”的一声,一朵灿烂的烟火闪耀于北地,那是他与张明月商量好的,那封信里,张明月如此写道:“明公,还请速攻雁门胡虏将,莫将以朝中事势、人心相背而变自身之思度,我等为保国而来,他人如何与我等何关也!此等事,自等明公归朝之际复为思。此刻万请明公以兵事为重!

随信至,是一奇人长者与明月破军之奇物,名为黑水。若然遇火其必燃,土盖不熄、水覆不灭,可为我等立下不世奇功!

明公可于敌军人困马乏之际以黑水扰之,在贼气散之际以设疑兵——漫山兵马齐下!怒而冲之下,尽斩首虏!

明公不可心存仁慈,留有俘虏,突厥狼子野心,若见我军不如之前势大,其必击使我军受害!还清明公皆斩之!切记!切记!

臣自当下山阴与明公相贺!会以烟火为号!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念及此信,又见到天空燃起的烟火,李不随心中大喜,策马奔腾直奔山阴!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只见月光皎皎,马踏疾风,应着那绚丽的烟火,是相对而弛的两匹快马,月下自有美人,可美人并无有这般血色的美,策马而扬,于空中相遇,双手随之紧握,等到再落到草野上时,已是两位相对而立的翩翩男子!

不是明月,不是不随!又会是何人!又有何人,会有这般的铁血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