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所行路道边,车马等人行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细雨微朦,纤细小雨的淅淅沥沥的落在人间,漫步雨中,不戴蓑笠,只是独自走着,沿着一条小径走到了郊外,眼前是一片青翠翠的草场,透过雨丝遥望草色,仿佛是一场朦朦胧胧的梦,那宛如仙境般的美,是若不静心致虚、若非淡泊无欲,难得体会。
小径的尽头一条小河,泥泞不堪的路上遍布着随意开放的野花,左一朵,右一朵,花儿开得明艳,比这世间任何的红都艳,但却毫不突兀,好似它就该长在那,长成那般模样,倒是于河中的荷花做了对比。
河面上波光粼粼,数点水珠从荷叶上滑落坠入清清白白的水中,而那荷叶上也藏满了密密细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玉盘上**来**去;荷花在密密麻麻的荷叶间含苞怒放,贪婪地吸允着上苍降下的美酒佳肴,偶尔有只青蛙跳上荷叶“呱呱”地叫着,清脆的声音,随着风,伴着还未停息的细细雨帘仿佛走入了一方没有纷争、没有忧愁的净土;水中突然跃起一条银鱼将这山间水墨搅的一塌糊涂,而它也落入了蹲在河边观赏那人的手中,嘴巴无助地张合,喘着气怕是心中哀嚎怒叫着:今日怕是真要被做出红烧草鱼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跳出来. 如果我不跳出来我——我也也不会这人捉住,如果我不被他捉住我也不会沦落入一尊老大铁锅中,如果我不沦落入一尊老大铁锅中也就不会被做成一盘红烧草鱼!额滴命怎么这么苦啊。
得了,这鱼还是条土生土长的关中的鱼,一口关中话说得贼溜,也不知那人是不是感受到了这条鱼戏精丰富的内心活动,就见他手一张,嘴角一扬,就把鱼儿抛回江水之中,望着回头游来游去好似瞧着他的戏精,那人更是开怀大笑,扬着手作势告别,谁知那鱼儿也扬起了尾巴,那人好似也看见了鱼儿眼中的笑,摆了摆手,鱼儿也就游远了。
就在那人站立着目送鱼儿远去之时,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诶嘛!好大一条鱼!不随快捉!快捉!咱们今晚的红烧鱼有着落了!”闻声就见一人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死命朝着鱼儿游去,鱼儿则死命往前游去,好一会儿,岸上那人都以为跳下水中的人儿已经溺死之时,却见浪花跃起,那人身上挂满了水草,还有几只蟹子在他头上爬来爬去,他猛地突出一口泥水,幽怨地望着岸上那人,吼叫道:“李不随——!”
站立在岸上的李不随走近前,蹲在那人近前的河岸上,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他,又伸手帮他摘去几缕杂乱的水草,笑声道:“嗯——何事?”
那人好似在水中待得久了,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敢瞧向李不随,连忙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把头别到一旁道:“无事,无事——”也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怎的,这两个字来来回回倒腾说了好些遍,却把气氛弄得更尴尬了。
这面对尴尬啊,有人勇于面对、随机应变将尴尬转为谈资,有人怯于言语、躲到一旁试图逃避;这水中那人应是后一种,而那岸上之人当是前一种,只见他朗声大笑,从那人头上将螃蟹摘了下了,捏着那螃蟹腿就道:“嗯!还挺肥,明月你看咱们的晚饭这不就来了吗?哈哈哈”
那名唤明月之人,揉了揉鼻头,也是嘿然一笑,把夹在他衣袖上一只螃蟹也捉了下来,道:“嗯——果然很肥!没了红烧鱼,这蒸螃蟹也不错!”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笑,这一笑却把那水草都弄正了,恰巧都盘上了明月的脑袋上形成了一顶帽子,绿油油还泛着碧光,李不随见此更是大笑,指着明月就笑个不停,这不正常的笑却是把明月整毛了,他摸了摸脑袋,脸色瞬间就变了好似明白了什么,又低头用河水一照那脸登时就绿了!压抑良久的火气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李不随——”
“哈哈哈”李不随怪笑两声,起身就跑,他可不想这个时候跟这个活火山硬碰硬!
见到四周没人,那明月的火气也不由的小了许多,就见他把头上那顶水草帽往水中一摔,鼓着腮帮子就潜入了水中,想来是要用那冰凉的湖水来替那臊得通红火热的脸,降降温!
等他在冒出水面之时,已无了之前身上的那些污秽杂物,除了衣衫尽湿之外,其他之地倒也干干净净,也露出了那一张朗目星眸的俊秀面容,而此人恰正是那日与酒楼与李不随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明月,但这一面之缘的过客怎就便成了今日这相亲相杀的挚友,莫非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还不止于爱情,更包含友情?
张明月此时也是冷静下来,头发上水珠如滚一般的落下,而在散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双冒着寒光的眼睛,而也是此时李不随走了过来,他道:“明月,闹得可够了?”
张明月邪魅地一笑,道:“这河水可不够我耍的!”
李不随好似懂了什么。平淡一笑道:“那你欲往何处闹闹?”
“你不是知道吗?”张明月面带讥讽的瞅着李不随,道:“你与我还装傻?”
“哈哈哈,明月知我,我知明月”李不随先是一笑,而后突然声音一沉,庄重说道:“明月不负若,若不负明月!”
“得了!”张明月撇了撇嘴道:“与我还玩这些虚的有甚意思!”然后故作高深的说道:“不过眼下却又一件万分火急之事要请您帮把手?”
李不随疑惑道:“何事?”
“这件事儿若是办不好,您怕是要失去我这一能人贤士喽!”张明月唏嘘不已地叹道。
“呀!”张明月的话确实把李不随惊到了,只见他骇然失色,慌忙道:“何事!何事竟至于如此!”
见李不随如此,张明月脸上的故作高深终于板不住了,就见他羞红了脸宛如被烟霞染红的清水,润成了一片,就听他说道:“先把我救出去!水草——水草缠住了腿!”他闭着眼睛嘶吼出来,看那样子已经做好了被李不随嘲笑的准备,却未听见丝毫笑声,他不由疑惑得睁开了双眼,却瞧见李不随如蒙大赦一般的微笑瞧着他,眼角好似还挂着一丝泪,只听他说道:“明月,你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张明月心中泛起了微微波澜,眼圈也微微发红,却并未说话,只是目视着李不随将他从水中拽出,他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同样湿滑的草地上,张开眼睛就看见云卷云舒、云来云往,闭上眼睛则感受到风停风走、风过风止,叶子调皮的落在了他的眼帘之上,他伸手将那片叶子拾起,又送入风中,他此刻睁开眼却见到李不随安然坐在他的一旁,浑身同样湿漉漉的——那是方才跳入水中将他腿上的缠绕的水草解开弄得;不知明月想起了什么,嘴角有微微上了一抹笑,他转过头对着李不随道:“不随,你说你我会造就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吗?”
李不随没有立时回答,他思索了一阵,突然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能!古人能为之,今人亦能为之!今人能为之,未来之人亦能为之!盛世太平,我等自当勉力而行之!请明月助我!”
张明月闻言灿然一笑,那是一抹宛如晨曦第一缕阳光般的温柔笑容,在那抹笑中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除了那人的浅浅的笑,他道:“明月谨遵明公令!”言罢就起身对着李不随施了一个大礼。
李不随哈哈大笑,挽着张明月的臂弯说道:“我得明月,如高祖得子房矣!”
张明月却是不识趣地打断了李不随的大笑道:“明公,今日吃甚么?”
李不随一囧,面露窘迫,道:“明月果真直言快语!今日——今日就——”说着他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小径的路口,正见到那路口有一人巧笑嫣兮,白衣翩翩,手中执着一把油纸伞守在那,李不随见着了她,眼睛立时一亮,:“沐雪今日晚上食什么啊?”
“脆藕!莲心!”苏沐雪声音软糯却轻灵干净,闻言小步走了上去,呆在李不随身边,摇了摇手中的食盒,轻声说道。
李不随点了点头,道:“嗯——干净清白!”然后转过身看向苏沐雪,却是四目相对,柔情相传,正欲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扑过来的张明月打搅了,只听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李不随道:“藕好!藕好!明公,明月饿极了,咱们先食可好?”
李不随方才升起怒火竟然被这小子生生给浇灭了,只见他同苏沐雪对视一笑,道:“好!食吧!”
闻言,张明月大喜,捧着食盒就啃起藕来,这一幕倒是好生有趣,苏沐雪也不禁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却是把一旁的两人都看得呆住了。
李不随看着眼前的风景,手不由下意识握住了苏沐雪的手,将她往自己怀中拉了拉,感受到怀中的温润,他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他同张明月笑道:“素问明月有大才,不如为沐雪作一诗如何?”
张明月把嘴中的藕片往口中使劲儿塞了塞,咳嗽好些身方才将那噎住的东西吞了下去,他涨着一张红脸道:“明公——这,”
李不随瞧见了张明月脸上的难色,道:“无碍,你我既是君臣,又是兄弟!不需介怀。”他见着张明月脸上的难色并未衰减,反而加重不由笑道:“这诗只作给我听,沐雪听!当做你还我的饭资如何?”
张明月见推脱不了,唯有施礼,歉然道:“明月失礼了。”
悠悠白云,苍蓝天空,碧野清流,杨柳依依,花香四溢,三人散坐在草野之上,雨后的林间泛起的薄雾将他们默默遮掩其中,宛若仙境降临人间一般,而外人只听见有歌传来:
“秋水若为眸兮,柔情还少娇媚。白玉若为骨兮,和润而淡清雅。
凝脂皓月肌兮,似芙蓉略胜雪。青水乌夜暗兮,比云云三千发。
似嗔还带喜兮,赛美杏之春归。温言雅致高兮,俏牡丹赛玉莲。
仙人若谪世兮,缥缈亦输飒然。壬女踌躇风兮,顾望神思怀盈。
天地有美人兮,明眸而曜玉阳。皓月朔而望兮,偷浮云将掩容。
集霓虹轻裾兮,灼芙蕖出渌波。袅袅杨柳扶兮,似微风依轻摇。
婷婷漫云步兮,引彩凤而蝶归。仪静体闲兮逸,翩惊鸿婉游龙。
奈何世有佳人,万物不敢争晖。遗世之秀色兮,一笑则倾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