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游水不欲争，雨落却寒山

“水利万物而不争……”

“而万物皆恶之！”

“土养众生而无怨……”

“而众生皆弃之！”

“李公子，您若是这般，老道可无言说喽！”

闻言就见着一片老树杏林，又一泓碧溪从林间穿行而过，倒映着两边的花影却也不妨它那清澈的原貌，潺潺幽幽，空听鸟鸣，就见几只雀儿在树间欢跃着，而那树的叶下透着艳阳，余光照水，杏花掩光；枝头的花儿被风一弄，则零零落落的飘了一地，泻下一片清香，千里宛如醉，烟霞宛若画。

在那花林间有一条小径，径上铺满了落花，花儿如梦般凄迷，色未退，香还在，而在这芳华遮掩中则有一间“小小凉亭”，那声音便是从这儿传来的。

只见那坐在道士对面的人，呷了一口杯盏中的温茶，笑言道：“道长还在意这些？”

那道士闻言也是一笑，提起倒在一旁的酒葫芦，咕咚咚地灌了一大口，也不顾那衣衫上洒落的酒水，就听他言道：“哈哈，来！喝酒！这棋不下了！”

这下，可把对面那人气到了，只听他恼道：“你分明是怕输吧！你个贼道士！”

“哈哈哈”那道士也不恼，大笑一声，对着那人说道：“李公子还在意这些？”

闻言，那公子却是一愣，又倏然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俱皆大笑起来！

道士把酒扔给了那位公子，并说道：“来，喝！”

公子喝了口，又把酒葫芦甩给了道士，笑声道：“你呀，想要借花献佛，也不用拿我给你的酒来献给我吧！”

“哼！我是个道士，献给哪个佛！再说这酒与我了，就是我的！与你喝，还是看你眼善！”道士眉毛一扬，嘴巴一撇，如此言道。

公子也是为他折服，望着他，故作正经的说言：“那道长为我看看，我可有血光之灾呀！”

那道士也不说言，顺手甩出几枚铜币，也不瞧它，即刻说道：“复自道，何其咎？吉！”

公子看着桌案上的五枚铜钱，本想同那道士怒吼道：丫的，五枚铜钱，你这金钱卦如何得来！？可而后听闻道士言说之语，却又将那喷薄欲出的话咽了回去，只见他沉默良久，方才说道：“道长，已知矣？”

那道士故作高深，望向天穹，仰着脖子，低声道：“然也！”

“道长有何言赠我？”公子起身一礼道。

道士掐指不语，忽然转头朝向公子一语道：“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且记稳重！”

公子嘿然一笑，对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自然而已！”他抢过道士的酒葫芦，唱声：“道长可否与我一解人心？”

道士摇头不语。

公子追问道：“那道长可知人心好坏？”

道士依旧摇头不语，公子急了，拽着道士的酒葫芦就不放手，只听他说道：“你再不说，这酒可就不给你喝了！”

道士闻言骇然失色，连忙道：“我知，我知！”

“道长知何？”

“我知人心有善恶，不觉人心有好坏！”

“如何何解？”

道士喝了一口酒，醉醺醺地说道：“应天地之心则善，逆天地之心则恶！好坏之说不过你以为坏，他以为好！即具以为坏，然亦有人以为好；此不过一家之言，不过一类之语，于天地无用，与众生无用，求之何义？”

公子冷冷一笑道：“那便如此任由满手血腥之贼逍遥法外？”

道士淡然轻笑，拿起葫芦，猛灌一口，温言道：“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哈哈哈！”公子仰天大笑，道：“道长高见！高义！”说着就欲拿过酒葫芦，再饮！却被道士拦住，只听他说道：

“只是，老道渴盼公子这般良人莫要也成了那满手沾满血腥的恶贼。”

“一将功成万骨枯，血流漂杵，白日见骨，不随也不愿！但世事无常，总是逼人！”公子低头叹息，神情落寞，呐呐空言，而后却又拾起一张阳光般的笑脸，对着道长大声笑道：“今日且管今日事，莫言他日酒水浑！不随谨记便是，道长喝！”

道士看着那猛灌自己酒的李公子，看着那只求一醉的李不随，摇头苦笑，他知自己已然劝他不住，唯有陪他一醉方休便是，也不负这三年相遇、相逢、相知！也当为他送行，再见已不知何年、何月！

两人从金乌初现，一直喝到玉蟾高悬，道士醉了，公子却还醒着，只见他拍了拍道士的脸，笑道：“醉了？那我走了？”

“去休！去休！”道士醉眼朦胧的趴在桌案上，道。

“哈哈哈！去也！去也！”李不随说完，便就转身踏着月光走远了。

等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柔和月光下时，道士却又醒了，他望向那个方向道：“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如何矣？”

“顺天生，逆天亡！然则世间之事，何物不为自然天道？”

杏花如雨，缤纷乱落，这世间美景竟只余一道观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