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剑伊人断

唐三娘心下一惊,生死蛊,同心劫,那顾轻尘此时该有危险,还是大危险。唐三娘擦掉嘴角的鲜血,强忍身体不适,盘腿席地坐于客栈门口,开始调息。

片刻之后,身体已无大碍,遂起身走向夜幕。

夜幕笼罩的苍穹之下,一弯上弦月遥遥斜挂天际,几颗星辰点缀在侧,洒向大地的微芒映出影影绰绰的街道,酒肆、客栈、当铺、作坊在微光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幢幢暗影投射在地面,斑驳交错。

遥看星月之下的光影,思及这些时日里官府下发的官文:夜半是不可外出的。唐三娘的心头蓦地袭上不好的预感,预感在她走出三百米之后验应了。

一声划破寂静夜空的鞭声,一声孩童啼哭的声音,还有一个黑色身影掠过房梁。唐三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顾不得身体不适,鬼使神差般的跟了上去,甚至用了唐门独有的轻功——留影。

留影是唐门绝顶轻功,速度绝快。如若修炼至最高境界,则可将自己的残影留在原地。不过这最高境界,却只有唐门之祖唐圣一人练成过。唐三娘的天资在唐门后辈里算得翘楚,留影的功夫在江湖之上也算得中上水平,遂运气提步追上,几个起落间已然飞出数十里,然黑影带着小孩飞得更快,唐三娘挥掷手中的竹叶镖。

竹叶镖因其形似竹叶而得名,一枚小小竹叶状暗器,却让唐门在江湖中获得了暗器无双之名,故竹叶镖乃唐门弟子必修之暗器。身为唐门女中豪杰,唐三娘使得一手好暗器,其竹叶镖也有独特的凌厉攻势,以密不透风而著名。

“叮叮当当”几个声响之后,竹叶镖全数被对方挡下。一击未中,这在唐三娘的战绩里实属少见,想来对方实力必在她之上,原是遇到劲敌了。

唐三娘心中暗自思索,手中的竹叶镖却毫不迟疑的打将出去,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向着前面飞掠的身影击去,带着发泄心中郁结之气的凌厉狠绝。其实这才是唐门三娘的真本色——强横、凌厉,那个小鸟依人的唐希芸,不过是顾轻尘的专属罢了。

竹叶镖如细密的针雨一般射出,不久便所剩无几,黑影却已经飞到了城边的小树林,几个起落间消失在茫茫的密林间。唐三娘手里发出的竹叶镖却连黑影的衣角也没有擦上,一个郁结,胡乱向着密林发出最后几枚竹叶镖。

“唔。”一个呻吟之声传来,惊到了唐三娘,定下心神,回想着发声的方向,借着微弱的月光,向着小树林慢慢探去。

脚下一个趔趄,撞上一块耸立的大石,其形似界碑,却比一般界碑大上少许。借着微弱的月光,唐三娘隐约见石碑之上篆刻三个隶书大字——不归林。

唐三娘四下张望,忽见地面有一颀长影子,在自己影子的周围晃动。心下大惊,想回身去看影子的主人是谁。脖子刚扭转一个弧度,就被影子抬起的手刀劈在后颈之上,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正此时,天空有一朵乌云飘过,隐去了月亮最后的光华,世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色。

顾轻尘奔出客栈后,便向着近郊的树林飞奔而去,那速度电光火石间,已然飞到密林深处。这完全不是顾轻尘本人应有的实力,就算是唐门至高的轻功“留影”、少林绝学“一苇渡江”怕也与之难分伯仲,这完全不当是顾轻尘如此一个江湖后辈应有的实力。

身上屡受重伤,本就不堪重负,唐千唐百二人又从中作梗,更是让顾轻尘的身体每况愈下,能撑到密林深处已是极限。

顾轻尘刚落地,行了两步,一口鲜血便喷薄而出,染红了半身衣裳,身形摇摇晃晃,脚下一个趔趄,就要向前扑去。

正此时,顾轻尘周身散出一丝微弱的紫光,紫光在瞬息之间,照亮了大半个密林。一个紫色的身影从顾轻尘的身体分离而出,一个旋身接住倒向地面的顾轻尘,口中嫌弃道:“啧!你这小子,能不能行。一个大老爷们,竟这般弱不禁风,别说本尊认识你呀。”

紫衣人有着与顾轻尘相似的容颜,只是眼角眉梢较顾轻尘凌厉些,隐隐透出一丝玩世不恭的自傲之气,身形也略略高出顾轻尘少许,最显眼的当属那一双红色的眼眸与那一头齐腰的白发,红眸在暗夜里熠熠闪光,白发在夜风中恣意飘散。

顾轻尘微眯着双眼,看着拦腰抱着自己的紫衣人,陌生的面孔,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该是陌生之人,却有着难以名状的熟悉之感。翕动带血的双唇,吐出几缕血味的呼吸,轻语道:“你是谁?”

紫衣人状似没有听见顾轻尘用尽全力的低语,只一手拦腰抱着半晕半醒的他,一手隔空一抓,许多干枯的树叶就纷纷扬扬散落在二人身前,很快堆满三尺,单手在空间划圈,落叶就堆叠出一张床铺的模样。

顾轻尘身形微晃,紫衣人就将自己外衣铺到落叶之上,再小心的将顾轻尘放到衣服之上。双手挥动间,又有一些落叶飞扬而至,屈指一弹,落叶就被点燃,一瞬间,从一簇小小的火苗,燃成熊熊烈火,火光冲天,照亮了密林深处的一隅。

紫衣人双掌向上举起,手起掌落,近旁的几株大树轰然倒下,挥动双手间,已被劈成一截截一段段,放到了燃烧的火舌之上。火舌舔过还是绿色的枝叶躯干,继续熊熊燃烧起来,映照着这片没有月色的密林。

紫衣人脱去紫衣之后,是一袭白裳,更显几分出尘俊逸,颇具几分仙风道骨,却难掩桀骜之气,集所有矛盾体于一身,却也莫名和谐。

瞥了瞥嘴角,眉头几不可查的皱起,撩起下摆,席地而坐。扶起平躺着的顾轻尘,双掌虚空抵上顾轻尘的后背,一缕紫色的真气从掌心源源不断向顾轻尘的身体涌去,周身亦笼起淡淡紫雾。

墨色苍穹,风怒密林,篝火熊熊,紫雾飘**。过了许久,顾轻尘已是大汗淋漓,大颗大颗的汗珠溢出皮肤,汇聚成更大的汗珠,滚落而下,滑过下颌,有的落到地面,有的迎着脖子往下流,流过精致的锁骨,流向汗湿衣襟的更深处。

白衣人额头亦沁出些许细密的汗液,双掌在空中挥动,紫气流动间绘出一个个类似八卦的美妙图形,最后所有的八卦化为一个紫色珍珠。白衣人蓄力一掌击向紫珍珠,紫珍珠顺势从顾轻尘的后背没入体内,顾轻尘被笼罩在一片浓浓的紫雾之间,几乎看不见其身影。

“唔!”一声闷哼过后,紫雾散去,顾轻尘吐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向后倒去,正好倒在白衣人的怀里。

白衣人看着气色明显好转的某人,一手胡乱抹去额头的汗珠,一手搭上某人的脉搏。少许,露出一抹餮足的微笑,声音轻快道:“本尊的疗伤神功还是一如既然的无往不利,不仅治好了你小子先前的旧疾,还抑制了蛊毒的活性,如果那不知死活的唐三娘不妄自发动蛊毒,你身上的生死蛊便就成了一个死毒,不会有发作之日。如此一来,也便免去了生死同劫的威胁了。”

满心宽慰的赞叹着自己的成果,却突然感觉手中一片湿凉,眉头又轻轻蹙起,语气不耐道:“啧!你小子还真是麻烦,出了这么多汗,活像从水里捞出来般。”说完看向火势渐弱的篝火,又弄来一堆树枝加上,看着复又熊熊燃烧的火焰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快速的脱去了顾轻尘的藤紫素衣,里面是一件白色里衣,已然贴在身上,里衣之下的躯体若隐若现。

“啧!你这小子有好好吃饭吗,真不懂得爱惜自己,难怪还需要一个女子拿蛊毒救你性命,自作自受……”紫衣人嘴里嘟哝着数落顾轻尘的种种不是,手下却毫不含糊的褪去顾轻尘最后的里衣。

白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件孔雀蓝的锦衣,几个挥手间就给顾轻尘换上,自己身上的白衣亦变成了孔雀蓝的颜色。

挥一挥衣袖,满意道:“还是这个颜色显得高贵帅气。天天给本尊穿那藤紫素衣,看得本尊头晕眼花的。小轻尘,你给本尊记住,以后定要多换些彩色锦衣:灵动的水蓝,出众的琉璃,爽快的蔚蓝,睿智的青金,清透的天青……那么多颜色,给本尊用心换换,好让本尊每天都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说着说着,看到明显昏睡了的顾轻尘,又无奈的摊摊手:“你小子,懂不懂尊敬一下本尊,本尊乃是剑尊,你的救命恩人呐,就这样不打招呼的睡死过去,真的好么。算了,困了就好好睡一觉歇息一下吧,下一次可就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得见本尊的盛世容颜,那是你小子的损失。”

剑尊认命的又添了些柴火,替顾轻尘找了一个舒适的睡姿,拿出一条月白锦被覆在其身上,感受到慢慢变得绵长的呼吸之声,顾轻尘已然睡熟。自中了生死蛊之后,顾轻尘从不得安睡,此时蛊毒被抑制,解除了牵制,虽几经波折,却难得的好眠。

玉虚宫的大殿里,道尊舒十一和武当首席大弟子格帅相对而坐。道尊舒十一,近日忧心着封印之事,今夜思绪更是纷乱,少见的心不在焉。

“师尊,可是有事?”格帅看着频频失神的师尊,略担忧的唤道。

“无妨,封印之期将近,有些……”舒十一挑起了话头,却又不想继续,遂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欲言又止的师尊,格帅识趣的未再多言,看着缓步走向殿外的师尊,格帅跟在半米开外,距离不近不远。

此时已是后半夜,月儿已经隐在云朵之后,只余浓黑的夜幕,沉沉的笼罩在武当上空,有些风雨欲来的态势。

“今夜,一场骤雨将至。”舒十一看着夜幕微微叹息道。格帅想要说些什么。

倏地,一片火光直冲天际,瞬间照亮了半边天际,须臾又暗淡无光。

“师尊!”格帅惊呼出声,舒十一却只轻轻摆手,格帅又敛去声音,两厢静立,一时无话。

不多时,又有一团紫光从相同的地方溢出,持续很长时间。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夜幕继续黑沉之后,舒十一才缓缓道:“那是哪里?”

格帅心下思索一番,试探道:“皇城边镇?”

“什么镇?”

“花荫镇?”

“什么地方?”

“嗯?”

“镇中的什么地方?”

“小镇边境?”

“还有。”

“镇边的小树林。”

“什么林?”

“不归林!难道那是不归林!那便是传说中的不归林!飞鸟不度,行人弗归!”格帅已然震惊,舒十一却只淡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大弟子所言极是。

言毕,浓黑的夜幕扯开一道刺眼的光亮,一声惊雷平地起,豆大的雨点接踵而至。

“雨来了,回去吧。”舒十一率先走回大殿,格帅紧随其后,不远的几步,衣上却淋湿大半。

不归林深处,剑尊看着一闪而逝的闪电,听着滚滚天雷之声,密不透风的雨幕打向熟睡的顾轻尘和自己,不耐道:“啧,老天,本尊百年来第一次现形,吾就这般欢迎本尊,真是越来越不地道了。”

双掌挥动间,一个紫色的穹顶笼罩二人周围,细密的雨珠滴落其上,而后消散不见,篝火继续燃烧,独留一方空地隔绝在雨幕之外。

如此声势浩大的雨幕,却未曾惊醒陷入深眠的顾轻尘,看着此时已然安睡的某人,剑尊撇嘴道:“睡得这么心安理得,是吃定本尊定会护你周全么,真是狡猾。”

倏然,眼前一阵眩晕,剑尊微蹙眉头,低语道:“百年的休养,一夕用尽,看来时辰到了,本尊又得沉睡百年之久,也许下一次见到的将不再是你小轻尘。”有些离愁别绪袭上心头,剑尊有些感伤,俯身向着沉睡的顾轻尘窃窃私语一阵,最后化为一缕紫气,紫气散后,曾经那柄满是锈迹和缺口的剑复又静静的躺在顾轻尘的手边。

大雨还在倾盆而至,紫色穹顶之内的顾轻尘正安然酣睡。

“你且随我来。”舒十一进入大殿之后,径直向着后殿行去,还不忘叫上格帅。

舒十一停在后殿的一个书架前,右手扶上其中一本典籍,向右转动九十度,书架对面的砖石自动分开,一道一人高的小门出现在二人面前。

舒十一点上火折子走在前面,格帅跟着舒十一走进密道,两人进入之后,密道门随即关闭。行到一个转角处,有一个小门,门上是一个五行八卦图,舒十一在上面旋转一番,一声“咔嗒”之音传来,小门便向一侧打开,露出一个房间。

二人缓步进入房间,在房间的一隅,寻到桌上的油灯点燃。微弱的光线将小小的房间照亮,两人看清了屋内的布局。屋子不小,却被悬挂的字画占满,各式各样的字画,画中人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拥有天人之姿的女子,或着一袭紫衣罗裳,或披一件白色狐裘,或岿然静立一隅,或花间翩跹起舞,或眉目含笑,或眼波流转,或暗自独酌。每一幅都是寂静的,好似一个人在自己的天地独舞,每一幅又是灵动的,犹如随时破画而出立在你面前。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格帅喃喃道,复又看向一幅侧旋起舞的画卷,对上那双波光流动的美目,画上的女子便旋转起舞跃出画来,双手间的红丝带飞舞在格帅身侧,须臾便缠上格帅的脖颈,继而于其身侧旋转舞动。

格帅痴痴的沉静于女子的轻歌曼舞间,舒十一喊了几声,犹未察觉。待得反应过来,面上带着一抹绯红,颤声道:“师尊?”

“美吗?”

“美若天仙,翩若惊鸿。”格帅有些羞赧如实道,他一向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对着亦师亦父的师尊。

“哈哈哈。”舒十一爽朗笑道:“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够坦率。”

“师尊,莫要取笑弟子了。”格帅的脸色愈发泛红了,舒十一却不予理会,兀自陷入回忆:“想当初为师初见之时,亦被引入其间。对视那双美眸,你便会陷入其间,见到不同的景象,使你流连忘返。若无旁人提醒,便会永远沉浸其间,不可自拔,最后活活困于画中。”

格帅听着师尊的述说,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这女子是画还是确有其人,方才那一幕甚是其妙,有身临其境之感。不只是画中仙子出画来,还是我误闯入画中。”格帅提问道。

“画中仙,所言极是。传说这画用用来锁住魂魄而成。”

“锁魂?世间还有此奇巧诡谲之技?”

“为师亦不懂,不过画中之人已是百年前人。每每有人对视其双眼,都会不禁深陷其中。亦真亦假,为师亦道不明白。”舒十一有些怅然般叹息着,复又接道:“罢了,不说其他,你切看看,除却那双眸子,是否像你见过的某人。”

“见过之人?不曾。确有似曾相识之感。”格帅避开摄人心魂的眸子,细细瞧过画卷中的女子,终是摇了摇头道:“师尊,这女子究竟是谁?”

“百年前,昆仑一族的圣女,名叫伊人,唤顾伊人,拥有绝世无双的玉殇剑,后昆仑一族一夕之间覆灭,无人生还,玉殇剑下落不明。十年后,有人寻到顾伊人被囚禁于极寒之境,玉殇剑剑已残破不堪。”

“那顾伊人又为何会在画中?”

“极寒之境里的顾伊人传说兽化,袭击囚禁自己之人,所向披靡。最终被江湖上的画仙困在数幅画里,玉殇剑彻底消失在中州大陆。”

“师尊,那些画便是这些画?”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有知道呢。为师亦没有见过顾伊人。”

“那这些画是?”

“这些画为师也是三十年前才初见,最初是谁置于其中,已不可考究。不过,故剑情深伊人断,剑断人亡两不知。昆仑一脉却是已经消失在中州大陆之上。”

“顾伊人,故伊人。伊人故念。顾氏?说起顾氏,徒儿倒是想起一事。七年前徒儿下山历练,途径皇城,逗留数月,其间曾偶遇一人,那人便是顾姓之人。”

“何人?”

“轻尘,顾轻尘。”

“顾轻尘?可有听错。是顾不是固。”

“这个,徒儿倒是未曾细问。”格帅又看了看近旁的一幅画,画中紫裙女子与记忆深处的藤紫素衣公子同时闪过脑海,接道:“不过,细细瞧来,那顾姓公子与这画中女子,颇有几分神似,尤其是这眉眼之间,怕是错不了的。”

“若真如此,那顾姓小子,怕是难得一遇的土行之人了。昆仑一脉,地处天山之巅,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正是孕育土行人的绝佳之境。”

“那师尊,是不是找到顾轻尘,此次的封印队伍就全了?”

“嗯,至少可以提高土元素的注入,将比百年前的封印更为彻底。”

“事不宜迟,那我明日下山去寻。不,现在便去。”

“你也说,那是七年之前,七年之后,你可知他在何处,你又欲往何处寻。”

“说的也对,那我们便无能为力了吗?”

“非也,今夜,你也看到不归林之处的异象,也许那里便是突破口。只是,月圆之夜将近,封印之期将近,封印之人不日便会上山,我们都走不开。不归林又是龙潭虎穴,且异象在不归林深处,凡人一般进不到如此之深,便将困于其中。看来,顾姓之人即便还尚在世间,与此次的封印也是无缘,除非他自己上这武当之上来。然上武当的道在封印之人通过之后就会封死,看来只能看天意如何了。我们暂且无需白费力气,那不过徒劳无功尔。走吧,今夜之事,你且记下切不可向外人道也,师弟师妹们亦然。去吧,你且歇息去吧,为师自己待一会儿。”

言毕,师徒二人熄了烛火,向外走去。格帅走出殿外,暴雨已然停止,地面略显湿滑,远方的天空已然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