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涯相决绝

当第一场雪落下之时,顾轻尘还在昏迷之中,唐三娘却奇迹般的苏醒了,只是浑身酸痛异常。

按说身中生死蛊之人,该同生共死,但是顾轻尘受到的许多伤害,唐三娘却意外的未受牵累。

就像现在,顾轻尘仍陷在深眠之中,一唐三娘却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状态奇佳。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该力量的作用足以抵抗生死蛊的狂霸之气。

唐三娘亦百思不解,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生死蛊,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生死蛊实为唐门禁术,因其霸道强劲而得名。

生死蛊的最初研制者,是一位唐氏旁支的先祖,因其爱而不得,特制此药,誓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那位先祖在试药之时吃了一味毒药,每七日病发一次,每次病发七日,病发之时,穿胃断肠,七窍流血。

先祖不忍看心爱之人反复忍受病痛折磨,拔剑插向胸口,先祖心爱之人的胸口亦缓缓溢出鲜血而亡。

一直以来,唐三娘只是简单的以为,自己的生死蛊没有将其功效发挥至极致,而无法与顾轻尘真正感同身受。

同样昏迷不醒的还有皇帝皇甫圣承。玄煜王在皇帝回宫之前就收到了其重伤昏迷的消息,命人去百草门请了医仙颜素心。

在皇甫圣承回宫的第二天,医仙颜素心便进宫了。

颜素心果然不负医仙之仙,惊为天人的仙人之姿让后宫粉黛三千皆无颜色。不过医仙之名是否实至名归,还得看其医术造诣,众人亦翘首以盼。

颜素心透过薄纱看到昏迷于龙榻之上瘦到几乎脱形之人,纵便是医仙,她的心中亦是一惊。

那是得遭受了多大的变故,才会如此狼狈?不过回想那些在封印之战后便消失无踪的人,也不难想象其惊险程度。能留得一条小命,怕也是他的造化了。

在她到来之前,宫里所有的御医都已轮番上阵过了,皆束手无策,最后只好寄希望于这位隐世的医仙。

颜素心收敛心神,其随身侍女朝木已将问诊的工具置于龙榻前檀香案几之上,有大小各异的银针和一砸鲜红的丝线。

颜素心于案桌前落座,双手细细摩挲过所有工具,挥手拿起正中的红线,红线就像拥有生命一般,直窜入龙榻,缠在了皇甫圣承摆放在外面的胳膊之上,颜素心闭目感受着来自红丝线的微弱震动。

外殿围了一大圈的妃子和大臣,皆屏气凝神,就连年仅五岁的太子也站得规规矩矩,都在等着有着医仙之称的颜素心为他们带了好的消息。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纵有医仙坐镇,也依然改变不了皇甫圣承将在龙**终老一生的宿命。也许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颜素心将这一天大的消息告诉众人之时,妃子和大臣们瞠目结舌,对她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从一开始的奉若神明到如今的不屑一顾,甚至重伤其徒有虚名。

朝木在御药房煎药之时,听得几个药童在嚼舌根,言语之中的轻蔑之意必现,惹得朝木非常不悦,欲要理论一番。

颜素心恰巧路过,却只淡淡对朝木道:“药煎好了吗?”

朝木只得压下心中的怒气,乖乖煎药去。主人不计较,并不代表她不计较,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分内之事,并不想为主人惹是生非。

皇甫圣承注定卧榻终生,这是不争的事实。颜素心却仍用了几味药,将他那脱形的身体恢复正常。这份实力也只有医仙可为。

宫里传言,颜素心曾夜访皇后,整整密谈一夜。具体言说了什么,除了二人之外,无人知晓。

尽管经过皇帝一事,唐三娘亦对这位所谓的医仙不甚有好感,却奈何顾轻尘现下仍在昏迷之中,只得找她看上一看。

然唐三娘终是晚了一步,颜素心已经在给皇甫圣承开完药之后,就离开了皇宫。

无奈之下,唐三娘只好拿出她最后的杀手锏——本命蛊,将自己的本命蛊喂于顾轻尘。

说来也巧,喂了本命蛊后的第三日,顾轻尘便从昏迷中醒来,只是意识仍旧混乱,或者说是又失去了记忆。当然知情者只有唐三娘一人。

彼时,唐三娘趴在顾轻尘的卧榻之上,许是连日来的疲乏一袭而至,睡得深沉,连顾轻尘醒来都不曾察觉。

鱼时七亦不离顾轻尘左右,此时,正站在床头看着沉睡中的顾轻尘失神。所以当顾轻尘的眼皮底下的眼珠转动之时,鱼时七就屏住呼吸,等待着见证奇迹时刻。

奇迹果然就发生了。

顾轻尘悠悠转醒,睁开了那双紧闭许多日的双目,掀开略显沉重的眼皮,突然闯入的白光晃了他的眼。闭上小憩后又睁了几次,眼前的一切复又明亮开来,恢复清晰。

顾轻尘看清后的第一眼,入目便是站在榻前凝望的鱼时七。

四目相对,看了很久,有**从鱼时七眸中打转,忽而落下。顾轻尘心中微痛,却不明所以,想要出声发问却发不了音。

鱼时七见状,转身强自镇定又慌乱的倒了杯水,案几之上到处都是水渍。

鱼时七小心翼翼用裹了棉花的小木棒,轻轻沾了水,缓慢瑞泽顾轻尘那过分干裂到有些龟裂的嘴唇,再缓缓让水渗入唇中,如此往复几次,鱼时七才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

经过水的润滑,灰白的嘴唇恢复了点颜色,干涸的喉咙亦舒畅些许,遂轻轻开口:“多谢姑娘。”

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却好似最利的剑刺中了鱼时七的心脉,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摔成碎片。

杯子破碎的尖锐之声,恰好惊醒了伏在榻前的唐三娘。

被惊醒后的唐三娘,没有寻找声音的来源,而上看向卧榻之上的顾轻尘,脚下踩上水杯的碎片也不在意。

当看到卧在**,睁开双眼的顾轻尘,唐三娘瞪大了双眼,猛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力之狠,连鱼时七都能听到她的抽气之声。

唐三娘看着醒过来的顾轻尘,欢呼道:“顾郎,你醒了。可有不适?”

说完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上上下下将顾轻尘摸了个遍,确认安好之后也没能停止那过于激动的心情。

顾轻尘最后被唐三娘小心翼翼的扶坐在**,倚靠在厚实的狐毛靠垫之上。

而后,唐三娘紧紧环抱住顾轻尘,就像抱住了全世界。顾轻尘只伸出一只手,轻拍她的肩,单臂环抱着她。

唐三娘做了很多事,速度却是极快,鱼时七全程皆瞠目结舌。这样的顾轻尘,这样的唐三娘,好似都不是她认识的顾轻尘和唐三娘。

顾轻尘的谦和是真诚却带着疏离的谦和,总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你走不进他心里,却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只是两人之间能这般毫无芥蒂的相拥,却是鱼时七未曾料想到的。想要和顾轻尘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唐三娘身上。

热情相拥的两人,这一幕深深刺伤了她的眼睛,灼痛了她的心扉。她只得退出房间,将顾轻尘醒来的消息告诉皇宫中的众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鱼时七意外的发现,现在的顾轻尘意识似乎仍处于混乱之中,他对很多人事都是陌生且疏离的。

只对少有的几个人现出一丝热情,那便是曾经以剑相对的玄煜王和不以为意的文宣王,更奇怪的是对唐三娘的转变。曾几何时,避之如蛇蝎,现而今,相处融洽,甚至透出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鱼时七几番试探下来,都是相似的结论,她甚至刻意在顾轻尘眼前舞二人合创的尘鱼赋,他也只是一脸平静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完。

一觉醒来之后,顾轻尘对唐三娘没有了曾经刻意的疏离,反而多了些刻意的维护。对鱼时七却保持了适度距离,仿佛他的生命之中,不曾出现过鱼时七这么一个人。

二人午后对弈,月下舞剑,合创尘鱼赋……凡此种种,好似成了鱼时七的黄粱一梦。

“为什么会这样?”鱼时七无数次的问自己,却没人任何人能给出答案,包括她自己。鱼时七也问过半数以上的御医,结果都是长时间的沉睡导致部分记忆的缺失,是否能够记起,全看机缘造化。

不日,皇宫又迎来了来自唐门的客人——唐门三少中最年轻有为的唐亦轩,和他一起的还有大他三岁的侄子唐有为。

唐氏叔侄是奉唐老爷子之命,带唐三娘回唐家堡。因为唐三娘擅自使用本命蛊,影响到了唐门运势,唐老爷子终于不再放任女儿为所欲为。

唐三娘自从擅用本命蛊之后,她的精神就渐渐萎靡。又加之顾陌白曾用顾轻尘身体舞剑,生死蛊的反噬让唐三娘的浑身亦是酸痛异常,她在顾轻尘醒后不久便病倒在**,且一病不起。反而沉睡许久又犯迷糊的顾轻尘的神色都比唐三娘要好上许多。

皇甫皇室念在唐氏一族曾有功劳,且对唐三娘的有愧,锦衣玉食伺候着她,情况也未见好转,现下唐氏叔侄的到来却是解了其燃眉之急。

落雪已然封山,回唐门之路异常艰险,却也无法阻止唐氏叔侄带回唐三娘的决心。顾轻尘因着服了唐三娘的生死蛊和本命蛊,只得随其一同前往唐门。

那日午后,大雪仍在飞扬,一辆改装过的四轮马车停在了宫门之外。皇宫众人已在宫内的宴席之时一一作别,唯有鱼时七一直跟随在顾轻尘一行人之后,不远不近,刻意保持一个适度的距离。

唐三娘对鱼时七的亦步亦趋视而不见。唐三娘这几日的情况稍有好转,然顾轻尘现下的情况却很不稳定,清晨才吐过又坚持走在覆满厚雪的冰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异常坚定。

出得宫门,面前就是那辆为接唐三娘而特意改装的华丽马车,拉车的是四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枣红马在寒风的落雪中染成白色,偶尔猛摇马头,抖落片片雪花,红白相间倒也相映成趣。

顾轻尘紫色斗篷之上也落满了片片雪花,唐三娘喊住他,自己踮起脚尖,奋力挥动抱着暖炉的手掌,将雪花打落,顾轻尘任其作为,不喜不怒。

苏醒之后的顾轻尘,不仅换了记忆,还换了一个人,更不喜欢说话了,时常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唐三娘心满意足的将紫色斗篷之上的雪花打落,做完这一切,亲昵地挽上顾轻尘的右手,语调轻快道:“顾郎,我们快去车上吧,外面冷!”言毕,拉着顾轻尘向着改装过的马车行去。

“好。”顾轻尘轻轻应着,不着痕迹的想要收回被挽住的右手,却没有成功。

在二人距离马车几米之外时,一道声音响起,“顾轻尘,我心悦你!”

有什么东西落在冰面之上,一击而逝。

红色的身影一顿,去看紫色的身影,紫色的身影兀自向前走着,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鱼时七又喊了几遍,却依然无法阻止继续前进的身影,身影虽慢,却也快到马车跟前。鱼时七心下一紧,一个飞掠,瞬息之间,已然挡在了两人面前。

看着终于停下脚步的两人,鱼时七想要说什么,却被唐三娘抢先说道:“鱼宫主,我们要启程了,还请留步。”

说完之后,两人四目交汇,火花四溅,顾轻尘视而不见,强行挣脱唐三娘的桎梏,侧身与鱼时七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雪花好似停止了在空中的旋转飞舞,画面静止了,就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唯有一颗心在不断的跳动,一下一下敲击着心房,有什么东西想要夺眶而出,却被鱼时七极力忍住。

在错身而过之后,顾轻尘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斗篷被鱼时七大力拽住,力道之大,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鱼时七红着眼眶,嗓音哽咽着:“顾轻尘,我最后说一遍:我,鱼时七,心悦你。”一字一顿,花了鱼时七全部的力气,说完之后,抓着顾轻尘斗篷的又紧了紧,好似要紧紧抓住什么。

顾轻尘眼底似有光波动,面上却不仍显,静静的瞥了鱼时七一眼。

在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之时出声,声音是古波不兴的语调,听不出悲喜。他说:“鱼宫主,顾某多谢宫主的错爱,可惜,此生顾某消受不起,辜负你了。”

这寥寥数语,却是对鱼时七最后的判刑,终于走到了尽头,终于失去了彼此,紧握紫色斗篷的手徒然垂下,旋转在眼眶中泪水夺眶而出,争先恐后的流满那张望眼欲穿的脸庞。

眼泪划过脸庞,在风中凝结成冰,冰渣子覆满苍白的面孔,阵阵刺痛传来。可是无论风多大,冰多冷,都抵不上心中的剧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声势浩大且痛彻心扉。

鱼时七声嘶力竭,仍有不甘道:“顾轻尘!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忘了我!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你想起来呀!你想起来呀!”

唐三娘很想上去对鱼时七拳脚相向,可是却被赶来的唐亦轩拦住,示意她不要节外生枝。

唐三娘思量再三,终于妥协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她原以为顾轻尘婉拒鱼时七,她就会识相的放弃,却不想如此难缠,很想上前给她一个耳光,却被唐亦轩拦得死死的,只能瞪着眼睛无声的凌迟着鱼时七。

顾轻尘未曾料到鱼时七还有此惊人言语,眉头微微蹙起,面上没有不悦之色,声音却带了一丝冰冷:“鱼宫主,恕顾某冒昧,我们之间许是有些误会吧。”

鱼时七不言,只是静静盯着顾轻尘,就像猎人看着猎物一般。顾轻尘坦然回望,继续道:“顾某此前未与宫主相遇,又谈何相识相知,更枉论欢喜一说。还望鱼宫主保重,顾某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天高地阔,江湖再见,后会无期。”

苏醒后的顾轻尘已然不喜言语,此时却对鱼时七说了一番好似肺腑之言的话,鱼时七却只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失望之后的失望,失望过后的绝望,堕入深渊。

“江湖路远,天高地阔,江湖再见,后会无期!好一个后会无期!顾轻尘,我鱼时七不曾想到,你也不过是如此敢做不敢担之人。从前,算我瞎了眼,此后,江湖再见,后会无期!”鱼时七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三娘,我们走吧。”

顾轻尘说完转身离去,唐三娘紧跟其后,独留鱼时七在冷风落雪中,看着他们相依相偎渐行渐远的身影。

现在的鱼时七俨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逍遥宫主,自从遇上顾轻尘,她就像遇上了命中克星,他的一举一动莫名牵动着她的欢乐悲伤。在不知不觉中迷恋,在后知后觉中深陷,现在的她全然已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失意之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众生皆迷乱。

鱼时七笑着笑着,大力的旋转着身子,脚下的步伐混乱了,自己的左脚踩在右脚之上,最后跌落在坚硬的冰面之上。鱼时七跌坐在冰面上,仰头望着飘雪的天空,突然大喊道:“顾轻尘,你会后悔的!”

顾轻尘走向那辆为他特制的去往唐门的马车,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拒绝了唐三娘的搀扶,其实二人的情况相差无几。

唐三娘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几步之遥的顾轻尘,却发现他离自己好遥远,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好像隔着亘古岁月。看着看着,眼前的紫色被白色吞噬,眼前只余下一片白色。

顾轻尘那辆特制的马车行去,明明马车尽在眼前,眼里却似被雾气笼罩,看不真切。双脚则被冰雪刺激到麻木,没有了感觉,挪出去的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棉花之上,没有任何实质感。肩上的斗篷,承载了飘落的雪花,异常厚重,浑身乏力,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三姐!”唐亦轩等着顾轻尘和唐三娘走近,却看到唐三娘踉跄的脚步,直直向着雪地栽倒而去。

用了唐门的绝顶轻功留影,唐有为还没看清叔叔的影子,叔叔已经接住倒向地面的姑姑。唐有为只在心中感叹:叔叔的留影怕是又突破了一个境界。果然是千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唐门后继有人了!

唐亦轩小心翼翼的拭去唐三娘唇边的血迹,抱着他向最前面制的马车行去。

彼时,顾轻尘的喉头划过一丝腥甜,一口鲜血已经喷薄而出,滴落在雪白得近乎刺眼的雪地之上。鲜血好似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的从顾轻尘的口中喷薄而出,很快就洒满了他脚下的路。纯白之上的点点殷红,是那般灼烧着人的眼球,刺痛人的心扉。

“有为,快去看看顾公子。”唐亦轩看着怀中昏迷了还在不断吐血的唐三娘,向着侄子喊道。

唐有为此时仍在沉静在自己小叔出神入化的轻功之中,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被小叔叫醒之后,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一惊。寻着血腥味看去,看到的就是在雪地里那刺目到灼痛的腥红,蔓延了一路。

看着此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唐有为,唐亦轩斥道:“发什么呆,快去!”

“哦哦哦,我就去。”唐有为被唐亦轩叫醒,机械地移动着脚步靠近摇摇欲坠的顾轻尘。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驶动,地面上的殷红被不断飘落白雪覆盖,血腥之气也被凌冽的寒风吹散,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皇甫白玉骑着白色飞龙,飞奔至宫门前,马儿却突然受惊。

“吁!”飞龙矫健的双蹄朝天踢起。如果落下,那么鱼时七定将成了马下亡魂。

“是谁!大胆狂徒,竟然敢拦逍遥王的路!活得不耐烦了!”护卫大声的呼喝,鱼时七却犹如耳旁风罔若未闻。

“退下。”皇甫白玉看着那个跌落于落雪中的黄裳女子,飞身**飞龙,快步来到鱼时七面前,将宽大的手掌伸向跌坐于雪地的鱼时七,温柔说着:“地上凉,先起来。”

鱼时七的视线从伸出的手掌出发,一直看向向他微笑的来人。来人穿着一身亮到晃眼的银衣,却披了一件紫色的斗篷,和顾轻尘一样的斗篷。

鱼时七的嘴角微微张开,缓慢的伸出自己快要冻僵的双手,握上那双温暖的大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身体软软的倒下,倒向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尘埃终落定,天涯相决绝。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