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尘鱼赋 第零章 卷首语

千年之劫,月食之夜,封印将破。又一次百年加固封印之际,中州名门齐心协力,却仍然引起江湖各方势力纷争。

嗜血月食,天火屠生,邪雪封州,仍阻不断暗流汹涌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天下事,天下为,却不为天下人,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尔。

夏至,那场持续了半年之久的鹅毛大雪,终于落下帷幕。千山暮雪,万里层云,粉妆玉砌的中州大陆,迎来炎炎烈日。仲夏的风懒懒的吹,连云都变得热热的,皑皑白雪,渐次融化。

次年春,和煦的微风拂过岸堤,点点新绿在春风中摇曳生姿。所有的美好,俯拾皆是。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事,人人传。

今日,江湖上突然传出一个消息,一个惊天的消息:那个年近三十的唐家三娘不日出嫁,嫁的却是曾名不见经传,后成功封印封印之眼的江湖隐客顾轻尘。

说是隐客,是因为顾轻尘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去,只是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江湖中,流传着各种有关顾轻尘的猜测,然大都捕风捉影。

八台山下,十里红妆,春光融融,连着初春的新绿也染上了粉色的彩霞。

“宫主,你去哪里?”烟舟看着提刀疾走的鱼时七问道。

“抢婚!”鱼时七想也不想的答道。

“?”话音未落,人已经随着马蹄扬起的飞尘消失在视线里。

烟舟心中郁卒:该死的,宫主又跑了。

“驾!驾!驾!”一匹红马飞奔在融雪的官道之上,溅起道道残雪。

江湖中,但凡有权有势之人,都收到了唐家堡的请帖。

中州大陆,自封印之后大雪封州,虽过一年半载,却仍笼罩在无尽的冰寒之中。唐家堡的请帖,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冰封的岁月在春日里恣意绽放,带了点温度。

这场盛宴,如果有人会反对,那便只有倾心顾轻尘的逍遥宫主鱼时七,她亦是唯一一个不请自来之人。

“这位小姐,请出示您的请柬。”司阍将鱼时七拦住。

鱼时七看着侧面的人,手中拿着那烫金的大红请柬,而她则两手空空,心中暗道糟糕,遂心虚道:“额,忘带了,这位小哥,可否通融一下。”

“不好意思。”司阍却不买账,轻蔑的看了鱼时七一眼,继续喊道:“下一位。”

很快地,鱼时七就被汹涌的人流挤到了一边。不时,身侧的人还嫌她碍事,颇不耐烦挤来挤去,外加指指点点。

她逍遥宫宫主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司阍的白眼,路人的指点,正欲发作,却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这是本王的朋友。”皇甫白玉将鱼时七带到司阍前,随身的侍卫递上了请柬,那是唐门专为皇室特制的请柬,比那烫金的大红请柬高贵许多。

司阍被皇甫白玉的气势和手中的请柬镇住,颤栗着双手打开了侍卫递上的请柬,而后恭恭敬敬的放二人通行。如果条件允许,他定会好好向鱼时七致歉一番,可惜络绎不绝的客人让他无暇顾及。

进得门内,鱼时七道:“谢了!”不待皇甫白玉反应,就径自离开了。

吉时已到,新人即将拜天地。

在高堂之上,须发皆白的唐老爷子坐于高位,紫红色的披风,尊贵中透着勃勃生机,将唐老爷子趁得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顾轻尘着一袭朱红长裳,玄纹云袖,连着里衣也是鲜红夺目,与平日的一袭藤紫素衣相比,更是璀璨夺目。

青丝用红绳高高束起,耳侧垂落些许发丝,无风自动。他只静静立于大堂之中,竟成了一道唯美的风景,叫人移不开眼。

在他对面的本该是凤装霞披如花似玉的唐三娘,此时却是一口棺材,暗红的棺材被大红的绸缎覆盖。

高座之上的唐老爷子笑逐颜开,高声笑道:“开始。”

顾轻尘缓步走向那口朱红的棺材,挥动云袖,大红绸缎翩然飞起,一同飞起的还有无数桃红,片片桃花盈满大堂,暗香浮动。

有两个声音在鱼时七耳中响起,金玉般的男声,清越的女声,相互交错着。

“你最喜欢什么花?”

“桃花。”

“为何?”

“桃花,为情动之人而生,为情伤之人而开。”

大堂中的花瓣还在翻飞,红绸已然落在地上,铺成一条红毯。

棺材之中,赫然躺着一个女子,凤冠霞帔,赫然就是唐家三娘唐希芸。

任谁也想不到新娘竟躺在棺材之中成亲,任谁也想不到那人面桃花之人已香消玉殒。

鱼时七听着耳中想起的声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竟似痴了。

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一鞠躬!

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她;二鞠躬!

再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三鞠躬!

所有的宾客,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顾轻尘一个人主导的这场婚礼。这场本该由两位新人相携而拜的婚礼,从始至终只有顾轻尘一人。

“为什么?”鱼时七喃喃道。

她不曾想到,她又晚了。在顾轻尘的生命中,她总是迟到的那一个,从相遇到相知,从相识到相恋,直至后来的命悬一线,到现在的喜结连理,她都晚了,她看着他导演的这场戏,却始终只是一个局外人。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忽然不知道是梦是真,亦梦亦幻,似梦似真。

“为什么?”鱼时七又一次问出声。

“他是她的执念,至死都要一个名分。九年前不行,那便九年后补上,至死不休,如此方才淋漓尽致。”这一次,回答她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近她的唐亦轩。

“那他呢?”鱼时七继续问着。

“他呀,总归大多时候还是随着她的。”

“她都死了,怎么还可以这样对他?”

“她是死了,亦无法再拥有他。可是,这并不妨碍她阻止别人染指他。”唐亦轩顿了顿,继续道:“尤其是像你这样虎视眈眈之人。”

“他可愿意呢?”

“绑住的是他的人,他的心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又何来愿不愿意一说。”

“礼成!”喜娘的声音传来,宾客竞相祝贺,好似真的是一对璧人在成亲。

幸好没有传来“送入洞房”的声音,不然鱼时七一定会再一次崩溃。

和所有的喜宴一样,礼成之后,宾客都去喜宴之上吃喝,顾轻尘却没有在敬酒的行列里,甚至可以说,礼成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去那里,去那里干了什么?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顾轻尘一向最擅长人间蒸发的事情,此时亦然。

他总是以常人不可想到的方式出场,亦以常人无法预料的方式退场。进退自如,无人能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