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七星玉殇剑

封印加固中的变数相较演习之时,那是瞬息万变的。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只能拼尽全力保证封印仪式的顺利进行。

但显然这是非常有难度之事,他们已然忘记了时间,只是在无尽的煎熬中苦苦挣扎。额头的汗珠还未蒸干,又有新的汗珠滴落,那些修炼了好几十年的内力也在一点点的被吞噬殆尽。

放眼中州大陆,加固封印之人,谁不是撼动一方的存在。可在加固封印一事,却都如蹒跚学步的婴儿,这是一种犹如凌迟般的感觉,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

尽管是毫无胜算的战役,众人却只能孤注一掷,如果连这一次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那么中州大陆的未来又将会被改写什么。他们不能辜负先辈的付出与努力,亦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土地和人们进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说实在的,由于封印加固仪式的耗损,中州大陆的人才渐渐出现了明显的断层,每一次封印都消耗了各大名门中最具天赋的人才,这无疑是对中州大陆的另一种巨大损失。

武当山脚下的梦江湖客栈里,格久已经静静的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几天了。格海的心情亦是无比沉重,此时的他们,无所作为,只能等着封印结束之后的救赎,如果封印失败,那他们都将葬送在这一场失败的仪式里。

有时候,看着格久痛苦的背影,格海有一瞬间会突然希望,要不就这样死去,死去之后就可以忘却所有,所有欢乐与悲伤。有时候又不希望那般感知不到彼此,格海也困在了自己的牢笼中出不来。

唯有那位厨神格一,许是年岁大了的关系,又或本无欲无求,看得最是通透。该吃吃,该喝喝,就算身处黑暗之中,亦犹如光明相伴,在黑暗里开出光明之花。

看着困入自己局中的两师兄弟,格一前辈终是看不过了,一脚踢向不断向着格久张望的格海,喝道:“小子,你那师兄再这般不吃不喝下去,就算封印加固顺利结束了,他也将命不久矣。他是榆木脑袋,难道你小子的脑袋也是装饰吗!”

“那我能怎么办。小九九他不吃不喝也不睡,他的辟谷功力再深厚也扛不住如此胡来呀。”格海苦恼道。

“还辟谷呢,那你也信。切!真是上辈子做的孽,你欠他的呀!”格一摇了摇头道:“不对,是我欠你们的。他自己不行,你不会把他放倒了你来呀。”

“这,这,前辈的意思是……”格海的眸中划过一丝光亮,又迅速暗淡:“可是,这是大不敬呀!”

“切,还大不敬呢,平日里也不见你蹈矩到哪里去。现下非常时期,你却玩起虚的来了。没劲!方法我可告诉你了,何去何从就看你的抉择了。真是被你们两个小子气死,不管你们了,我去给我的徒儿徒孙们送饭去喽。”言毕,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拿着食盒,大摇大摆的走入浓浓的黑幕中。

正因为是非常时期,我才更不想让小九九再为我分心呢。格海只在心里默默的回道。

格一走后,格海又靠近格久身边说了许多,见其仍不为所动,心下横道:小九九,这可怪不得我,得罪了。便飞速地点了格久的穴道,格久便软软倒下,倒在了格海的怀中。

将格久抱入卧房,又灌了一些汤水,才将他放到**,盖上被子,用湿热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做完这一系列,才坐到床边的墩椅上,在灰暗的灯光中,痴痴的看着被迫陷入深眠中的人儿,格海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初遇。

明明看上去一个比任何一个师兄们都冷清之人,却在师尊说到要他照顾的时候,开心的乐出了声。

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尤其是在他渐渐长大之后,更多的是他这个师弟照顾师兄。但他们相处的岁月,是格海此生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有兄弟般的手足之情,有家庭般的天伦之乐,亦有朋友般的肝胆相照。

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在众人以为封印结束遥遥无期之时,变故却发生了,突然中断这遥遥无期的等待。

“刹影”好似支撑不住来自众人的灵力冲击般,突然爆破。一声轰响之后,地面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将封印之人都或多或少的震离了原来的位置,封印之轮也出现了不少错乱,各种灵气之间相互窜入,一时之间场面异常混乱。

乾坤镜里的“刹”卷起重重漩涡,有着巨大的吸力,舒十一一行人一个接一个被卷向那巨大的漩涡。

第一个被卷起的是皇甫圣承,耀眼的白色扫过,直接将皇甫圣承从金色莲台掀上半空,在乾坤镜与乾坤仪散射的光源交汇的某一点。耀眼的白色,犹如有实质的灵气,迅速膨大,白色气团将皇甫圣承的瞬间裹挟。

白光过后,皇甫圣承随即消失在万象阁中,金色的灵气亦消失不见,最里面的封印之轮已然灰暗,就像加了禁锢般,隔绝了外界的入侵,其他的灵气亦无法再与之融合。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为迅速,舒十一他们甚至未听到皇甫圣承的声音。皇甫白玉只来得急大喊一声“皇兄”,皇甫圣承就消失不见了。

“王爷小心!”舒十一想提醒皇甫白玉小心自己,不料,下一次白光袭击的地方却是独孤凌波的青色莲台处。

“师妹!”叶小寰大喊着,向缠着独孤凌波的白光打出一击,却也回天乏术,独孤凌波已被卷入白光中消失不见。

白光过后骤暗,万象阁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勿动,稳住莲台。”舒十一在黑暗中高喊,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然而下一刻,一阵更大的震动,好似要将整个万象阁掀个底朝天,他却被黑暗吞噬了。

“糟了,糟了!二师兄,我们怎么办?”格灵看着那刚刚还在熠熠闪光的万象阁,一会儿地动山摇,一会陷入黑暗,焦急的问着二师兄格智。

“不要自乱阵脚,我们的目的便是护住这颗千年扶桑。”格智总是如此理智。

原来,在武当山上,以扶桑台为中心,布置了繁复的五行八卦阵,扶桑台即为阵眼,与皇城的七色灵珠组成的阵法相辅相成。

格灵和格智几个师兄弟们正在守护阵眼,万象阁的异动影响了扶桑树,扶桑树整个也犹如被劲风吹过一般在簌簌摇动,桑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在万象阁若隐若现的光亮照耀下,可以看见桑叶在不断飞舞、旋转、飘扬,若是换做平日,定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秋叶落桑图,此时却只是无端徒增几分凄凉。

黑暗过后,乾坤镜照在乾坤仪上,照出一条通道,一条三尺宽的,通向犟山封印之眼的路。道路散发出的白光,并不耀眼,反而多了几分清冷。

跌落在乾坤镜脚下的云闲阁主看着那条犹如月光铺就的道路,心中划过“冷月光”三个字,旋即愕然出声:“这是?”曾经清隽的面容因高度强的封印已然憔悴不堪,却仍不失刚毅之美。

“是时空隧道。”是跌落在另一侧的渡离大师,说出的话语是那种否定之后的肯定,却是带着浓浓的无奈之情,好像世界末日来临。其实现下的情况,哪是好像,分明就是世界末日。

“时空隧道?这时空隧道,来自何方,通向何处?为何出现在这里?”云闲迫不及待的问出许多疑惑。

“呵呵,阁主,你不觉得你现在的问题太多了么。”渡离大师却不答反问,他认真的眼神看得云闲阁主心下一个咯噔。

云闲不甘示弱道:“哼,爱说不说。不过,现下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即便如此,现下也并非讲它来龙去脉之时。”渡离的回答让云闲一时语塞,索性不去理会这个怪里怪气的俗和尚,挣扎着爬起来,向着那条直直照进曾经“刹影”位置的白光走去。

“站住!不要试图接近它。如果你被卷入时空隧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渡离在云闲刚刚挣扎起身之时,看出了他的意图,飞速的阻止道。

云闲听罢,果然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只是将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倚在承载乾坤镜的支架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好吧,这臭脾气,也不知是像那无情无义老子多一些,还是像那倔强好强的娘亲多一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渡离大师叹着气说道,甚至还有模有样的拜了拜。

云闲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话中关键点,向着渡离大师问:“你说什么?你认识我爹爹和娘亲?”

渡离大师自知失言,却又无法否认,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却在抬头看去的瞬间,突然发现面前的时空隧道有不断变大的趋势,遂指了指手道:“还是先解决眼前之事吧。”

云闲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最后改变了主意:“那就好好讲讲这些个妖魔鬼怪吧。”反正封印之后,来日方长,到时再知道个明明白白。如若不幸罹难,那也免得还有什么不必要的亲挂。

“所谓时空隧道,便是穿越时空之路,它是双向的,既可以通往天堂,也能直达地狱。不过比起所谓的时空,穿越地域才是真的。”听着渡离大师的言语,云闲阁主的眉头深深蹙起,突然插道:“何解?”

“哈哈哈。”渡离大师笑够了,才缓缓说道:“现在出现的这条月光之路便是通往影州之路,即现在开启的是从中州大陆通往暗影之州的通道,此路为单向道,有去无回。如果有中州大陆的生灵随着月光之路,通过封印之眼进入暗影之州,那将开启第二条通道——血色之路,从暗影之州通往中州大陆的通道。自此,两个大陆上的生灵就可以在月光之路和血色之路上来来回回。此时,我们的千年封印就算真正解除了,暗影之州的非人类的生物就可以恣意掠夺中州大陆的一切,中州大陆亦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也便是封印意义之所在。”

云闲阁主接道:“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加固封印?”

“现在还说什么加固封印,封印之眼已破,月光之路已然开启,加固封印只恐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矣。”渡离大师黯然伤神道。

云闲阁主问着:“那所谓天堂与地狱又作何解?”

渡离大师看着那条渐宽的月光之路,眼神迷离道:“传说暗影之州有十万大山,殊不知都是穷山恶水,那里便是人间炼狱。众所周知,中州大陆地大物博,繁荣昌盛,自可称之为天堂。从中州大陆去往暗影之州,那自是去往地狱,然从暗影之州来这中州大陆,却是向往天堂。此二者,即为所谓之天堂与地狱。”

“原来如此。一路天堂,一路地狱,不过一路之间,相去天壤之别。那现下怎么办?”

“现在唯有阻止中州大陆的生灵穿越时空隧道了。若封住了中州大陆的生灵,七十二时辰之后,月光之路便会自动消亡。”

“七十二时辰,一日十二个时辰,那便是六日。如此之久,不过说起来,月光之路连接封印之眼和刹影,封印之眼位于犟山腹地,刹影位于万象阁,犟山之中恐无人烟,万象阁中便也只有我们,那是否我们远离月光之路,此局便可破也。”

“非也,非也。时空隧道的棘手之处还在于,它会将时空隧道附近的生灵吸入时空隧道之中,是被动入道,不论人畜,只要有生灵通过月光之路,进入封印之眼,时空隧道都将双向开启。且只要时空隧道双向开启之后,月光之路和血色之路就会向着两侧不断扩散,不断吸入两侧的生灵,直到将中州大陆一半用白色月光覆盖,一半用红色血光覆盖为止。”

“怎会如此?这样一来,就凭你我二人之力,别说抵挡七十二个时辰,就是十二个时辰都成问题。”云闲阁主叹息道。

渡离大师总结着:“别无他法,为今之计,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力阻止附近的生灵接近时空隧道。”

云闲有些不赞成地说:“真的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么。不行,太冒险了,稍一不慎,就将万劫不复,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谈何容易。你现下可有所谓的万全之策?”渡离的一句话,又将云闲的信心打入谷底。

“非也,我们或许可以一试:毁了时空隧道,让两地永无相通之可能。”一个低沉的声音自暗处传来。

二人看向声源处,有一个血色的身体在缓缓地从一个黑暗的角落站起。云闲惊呼出声:“格帅?”

“是我。”血色身影缓缓出声道,每发出一句话,好似都用尽了全力,终于斜倚在角落的墙壁上,复又缓缓出声道:“大师,意下如何?”

“此乃一劳永逸之妙招,然过于铤而走险。这时空隧道不过只是一个幻象罢了,试问格少侠又将如何破了这幻象。”渡离苦恼道。

“如果只是影像,或许还可以去了那光源。没有光,便没有影。若是幻象,那又将如何呢?”云闲喃喃自语着。

格帅却道:“那倒未必,云闲阁主说得不差,光影虽有不同,二者或有相通之处,也未可知。反正现下总归是没有其他法子的,试它一试又何妨?”

云闲和渡离二人互相对望,又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格帅。

“那便姑且一试吧。”云闲似下了某个决心道。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渡离也赞同道。

“若为光影,这乾坤镜不正是光源么。待我毁了这光源,时空隧道从此就成绝路。”云闲阁主成竹在胸道。

“万万不可!且不论这乾坤镜是否可以毁灭,就是能也绝对不能毁,封印诸事都需要它的协助,毁了它不就等于自取灭亡么。”格帅焦急道,甚至还有咳嗽之声传出。

渡离大师却道:“关键时刻,顾不得许多了,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毁了乾坤镜,不然打开血色之路后,两地相通,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还不如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格帅思忖少许,妥协般的点了点头:“那便听大师的吧。大师、阁主剩下的便交于你们了。”话音刚落,格帅已然瘫倒地上,显然方才的一席话已用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

“格帅!”云闲阁主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在渡离大师的目光中开始寻找毁灭乾坤镜的方法。

当万象阁中的“刹影”爆破之时,皇城中的七色灵台亦受到了冲击波,顾轻尘从十丈高空跌落而下。

“顾郎!”唐三娘在七色灵台的边缘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却于事无补。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殿的中心,均有一座塔,曰玲珑塔。

此时玲珑塔顶与金銮殿顶都散射出五彩之光,且射向七色灵台正中,将高空跌落的顾轻尘托起。紫光大盛,将地面上那满是锈迹的破剑掀上高空,在紫色的笼罩之下,顾轻尘的衣饰颜色亦发生了变化,从清雅的藤紫变成了高贵的紫金,透着神秘与尊贵。

常闭的双眼微张,是一双妖异的紫瞳,高贵不可侵犯,目光所到之处,犹如剑气扫过,冷汗涔涔。

黑色的青丝也迅速变成紫色的长发,直过脚踝之处,如一匹上好的锦缎,丝滑飘逸,铺满整整一个背脊,与紫金的锦衣融为一体,微风拂过,扬起丝丝缕缕的紫色发丝。

手中的破剑,不知何时变了模样。锈迹全褪,缺口全无,紫金剑柄之处镶嵌一个透亮的同心玉环,剑身之上,七颗金星熠熠闪光,成北斗七星状排列,剑刃泛着凌凌冷光。

“七星玉殇剑!”不知何时出现的玄煜王大喊道:“那是七星玉殇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