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碧海情天

CHAPTER 34

即使单宁来了深圳,童郸也只在她初到的那几天陪她吃晚饭压马路,后面的两个周末,他不是在单位加班就是在出租屋加班,他实在是太忙了。以至于单宁在占用他时间的同时,常常有深深的罪恶感。

这周六,她定了张美术展的参观券,决定一个人去看画展。童郸却来电说,请她去他的住处吃饭。单宁从郝师姐家出来,买了一大堆水果到了童郸住的小区,都是六层的老式住宅楼,童郸住六楼,她气喘吁吁的爬上顶楼,手心被勒出两道红痕。

童郸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下次别买东买西。多重啊!”

单宁微笑着打量着这个两室一厅的房间,大约六七十平左右,大概特意收拾过,面上看着还算整齐干净。童郸指着右手边的卧室,“这间我住,二胖住那边。他今天出差。”

单宁脸微微一红,她“哦”了一声,径直走到卧室外的阳台向下张望,“下面是小区的花园,每天早上都有人跳广场舞。”童郸无奈地笑道。

“害你睡不成懒觉了。”单宁微笑道,她感到童郸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头发上,在她耳边喃喃道:“想我没?”

脖子被他呵出的气息拂得痒痒的,她偏过头,忍着笑道:“不想。忙得没空想。”

这是在揶揄他忙了。童郸想。他有些恨恨地,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怎么那么忙?我要找郝师姐谈一谈。”

“谈什么?”单宁也跟着说傻话。童郸扳正了她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谈你。

他看见单宁的脸上又涌现异样的红晕,绒绒的长睫毛下,眼睛亮的像星芒,情不自禁就吻了下去。

单宁身子一软,她现在也能笨拙的回应了,可是她觉得怀抱她的胸膛热得发烫,童郸的双手也越来越紧,几乎勒的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声音软软的滑落,像一片羽毛轻拂过童郸的耳畔,挠的他心痒痒的。

她听见童郸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很想你。”

她想她是懂的,可是脑子却是木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就把她抱回了房间,那张铺着蓝色海水纹的大**,理智和恐惧一下子占据了头脑,在手忙脚乱的慌乱之中,她听见自己低声而坚定的拒绝道:“不要。”

童郸停止了动作,房间里一时静寂的有些可怕。

“不要那么快……就……”她有些讨好的又加上一句。童郸翻了个身子,和她并排躺在**,阳光在天花板上割出一块块几何形状的光斑,似乎停住不动,盯久了却又觉得似乎在轻轻摇晃。

她悄悄地伸出手去,轻握住童郸的手,隔了良久他才反握她的手以示回应。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转脸去瞄他,却见他一个起身,“我去做饭了,唔?”

她隔了一会儿才从卧室里出去,有好一阵她都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整个人软绵绵的,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似乎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原来以为,喜欢一个人,只是心灵上、情感上的,却没料想到,身体的反应比她以往所有的经验都强烈。这感觉,既让她害怕,又让她觉得新奇。

她轻手轻脚地挪进厨房,童郸有条不紊地忙着,锅碗瓢盆和蔬菜鱼肉排了一桌子,看她进来,很熟稔的差使她去洗菜,这使得先前的尴尬气氛缓和了一些。冲洗蔬菜的流水声和菜铲撞击铁锅的声音让单宁心中陡然生出熟悉的家的感觉,她想起妈妈在厨房里忙碌时,充斥着的就是这种嘈杂又令人心安的声音。

不一会儿,很简单的几道家常菜就上桌了:番茄炒蛋、玉米肋排汤、小炒肉、芦笋百合。

“你会做饭?”单宁咬着芦笋问道。

“唔,多吃点。”童郸往她碗里夹了两块排骨。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单宁眼里放着星星。

童郸轻拧她的脸颊:“傻瓜。学一学就会了。”他叹一口气,“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外婆摔了一跤骨折了,从那以后我就学会做饭了。”

“那……你父母呢?”单宁犹犹豫豫的问出这句一直憋在她心里许久的话,不敢抬头去看童郸,她知道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但是童郸今天对她提出的逾矩要求给了她勇气追问,如果要认真地和他走下去,她可以不追究他的过去,却不可以不了解他的父母。

童郸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的发问,以往,聊到这个话题,他们都会很有默契地绕过去,他感激她一向的聪慧和体贴,却也不得不承认,于情于理,作为一个女朋友,问出这样的话本就正常不过。

不正常的,是他。在他心中的伤疤没有好以前,一切窥视刺探都是二次伤害。

他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道:“他们的事,我以后再跟你说。多吃点菜。”

“哦。”单宁低下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使劲忍住,没有让它流下来,她心里闪过一丝恐慌,那种对于未来和童郸的不确定感像一颗怀疑的种子,被她用理智埋在心底最深处,却悄悄地生了根。

这顿饭后他们出去看了场电影,是港台的无脑搞笑片,她本来喜欢文艺片,童郸喜欢战争或灾难片,但今天他们觉得气氛太沉闷了,需要这种轻松的电影来调节。于是不约而同选择了吴君如。

晚饭也是在外面馆子吃的,童郸总能找到好吃又经济的地方,也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很下了一番力气研究。但他从来只给她看他表面的轻松自在。

单宁想再深入了解,但童郸把自己包裹的很紧。在童郸一个接一个的笑话后面,她笑得有些乏力。童郸敏感地捕捉到了,问她道,“累了?”

“唔。有点,昨晚画图睡太晚。”她遮掩着自己的情绪。

“嗯,那我早点送你回去。”童郸很体贴,他从来不会说些你不该在设计上耗费心力的话,大概这是她最爱他的一点,他从来支持她想做的事情。在他自己的事情上,他也从不惜力。

单宁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这样陡然展现的快乐让童郸一整天紧绷的心理得到了一丝慰藉,他有点操之过急,她也是,但彼此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自己有些受伤的心情,不让对方看见。他平生第一次,对和他人的亲密关系有了期许和信心,有些动情地说,“你放心。”

“我不放心什么了?”

他笑一笑,不去戳破她的小心思,自顾自抒情下去,“我是认真待你的。”顿一顿又补充道,“认真待你好。”

他总有办法在她对这段关系产生怀疑时适时的补一剂强心针下去,虽然解决不了根本,但总能维持一阵子,像延续爱情的药,让她又飘飘然晕乎乎,好一阵且喜且悲着。

单宁叹一口气,她对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他。因此单宁对他离别的索吻回应的缠绵悱恻回肠**气,完全没把停在郝师姐家楼下的二手桑塔纳放在眼里。

曹云飞看着一言不发的梁衡,见他犹如泥雕木塑一般,大概眼前的女生就是让他千里奔袭的人儿吧,可惜看到了最富戏剧化的一幕。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梁衡才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耳边似乎还响起单宁信誓旦旦的话:“大学期间我是不预备谈恋爱的。没有经济基础,拿什么恋爱?”

不是没有端倪的,他想起上次比赛时单宁也是很晚才回,还有郝师姐看向他时带点怜悯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个男的仿佛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看样子比他大不了几岁,也许刚工作也许还在上学。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拿来安慰自己的,单宁允诺大学期间不谈恋爱的誓言,变成了一个谎言。

他这次千里自驾来看她,则像是一个笑话。梁衡缓缓启动了引擎,曹云飞有些不放心,绕到驾驶座说,“我来开吧。”他也不拒绝,窝在副驾驶上,颓丧的像条癞皮狗。

她不是没有拒绝他、冷淡他、躲避他,他也不是感觉不到,但这些都比不上看见她在别人怀抱里让他心痛。就像一面镜子,原本他还残存着一丝幻想,以为自己哪里不对不好,但现在镜子碎了,一切都完了。

他对自己说,不过是失个恋罢了,何况从没有恋过,你既无情我便休,可失败、挫败、懊丧、后悔种种情绪纷至沓来,曹云飞知他脾气,劝也劝不得,只好陪他一罐又一罐的喝啤酒,两个人在海边喝到烂醉,倒在车里睡着了。

第二天梁衡不喝酒了,只是呆呆的不说话。第三天晚上,曹云飞忍不住,“既然这么难受,不如直接去找她,一个人憋着有用吗?”

“晚了。”

“你是男人,难道等女生反过来说喜欢你?主动一点。”

“我说晚了你不明白吗?她都有男朋友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再说,又不是没说过,梁衡心道。

“老兄,天涯何处无芳草……”曹云飞拍拍他的肩膀。

梁衡不是不明白,他其实也只是一时兴起来深圳,并没想要怎样,只是在心里默默凌迟的想念和连根拔起的相思相比,后者的杀伤力太大,他一时回转不过来而已。

离开深圳前一天,梁衡接到郝师姐电话,她不知从何处知道他在深圳,一定要请他吃饭。梁衡苦拒不得,郝师姐怒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你不来我的公司,也没必要绝交吧,来深圳玩不找我,把我当什么人啦?”

“都什么人吃饭?”梁衡松了口,若是郝师姐叫上单宁的男朋友一起,他只能选择绝交了。

“还能有谁,你我单宁咱们三个,老冯,再把你同学叫上。老地方,七点。”仿佛怕他拒绝,郝师姐啪地挂了电话。

也许是实习的缘故,单宁穿的相对正式,一身天蓝色半袖连衣裙,腰上系了条米色腰带,长发挽成马尾束在脑后。南方的夏天炎热,原本有些婴儿肥的下颌竟瘦的尖了些。梁衡怔怔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站起身打招呼的单宁,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原来那个娇憨的小姑娘多了些说不出的气质,多了几分端庄,又杂着一丝妩媚。她似乎一月之间长大了,梁衡内心微微的刺痛,他想他知道她变化的原因,可惜不是为他。

曹云飞用手肘捅了捅梁衡,他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单宁看太久了,以至于她有几分尴尬的低头去研究菜单。郝师姐和冯春会晚点到,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了她。

“都坐吧,站着挺累的。”曹云飞开声打破尴尬。他看出单宁有些紧张,于是自来熟的凑过去一起看菜单,恰如其分地点了几个实惠的硬菜。单宁感激他解围,搭讪着问他:“怎么想起来深圳玩?”

“老梁刚考的驾照,我陪他练练手呗。一路就这么来了。”

“你们是?”

“初中同学。老梁成绩比我好,高中上的是省重点,把我抛弃了。”曹云飞笑呵呵地说。

单宁倒不好意思问了,若他也是大学三年级,除了梁衡提前保研这么有空,其他人不是忙着实习找工作就算准备考研,看他这么有空,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曹云飞仿佛猜到她心意似的,自报家门说:“嗐,辛柏也是你们班的吧,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最没出息,上的是二本,不过我是准备回老家的,工作总归好找些。你老家哪儿的?毕业后打算来深圳?”

单宁抿嘴一笑:“常州的。也没想好呢。”

“那是呀。背井离乡的,有什么好。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吧,又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父母哪能放心,你又长这么好看,小心被人骗。”

曹云飞暗戳戳替梁衡出气,他看见单宁脸上腾起两团红云,似乎微微有些愠怒的样子,他油嘴滑舌惯了,倒也没觉得自己的话很有几分轻薄。好在郝师姐及时赶到,气氛才缓和下来。

单宁暗松了口气,手机恰在此时进了童郸的信息:“在哪里呢?”

“郝师姐请吃饭。”

“多吃点。”单宁嘴角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在哪吃?我一会儿来接你。”郝师姐是见过童郸的,但今天有梁衡和他同学在,单宁觉得不方便。可她与童郸有好几天没见了,心里又想念的紧。犹豫再三,方才回道:“刚开始,不知道几点结束。你先忙,完了我给你电话。”

童郸回过一个哭脸和“吻”她的表情,单宁眼睛也挂上了笑。

单宁的表情和动作落在梁衡眼里,他只觉得满桌的菜都失了味道,冯春灌他酒也不推辞,一杯一杯的,喝得着急,肚子里又没东西垫着,很快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去洗手间吐了个干净。

菜没上齐客人就醉了,这让郝师姐很不安。

她是知道梁衡对单宁的心思的,这次梁衡来,一连停在她公司下好几天,门卫师傅只当是追她的人,好笑地告诉冯春有个姓梁的贼小子蹲点,让他提防。结果她回来这几天人又不来了。

梁衡不会撒谎,电话里被她套出来一直没走。如今看他这样,她不知单宁都和他说了什么,然而单宁却说她也是第一次见他。

也许他看到了、感觉到了。恋爱中的女人,总归与平常不一样。他又是那样在意她,自然对她的变化更敏感。

从她的本意,一向是想撮合他俩的,于公,她欣赏梁衡,也想成人之美;于私,梁衡和单宁都来帮她,单宁心也定。

但单宁现在的男友也在深圳,也许是这个原因单宁才答应来帮她,这结果也不坏。只可惜了梁衡。

郝师姐只在心中推测一番,无论如何也不会挑破,冯春也不再劝酒,只是不住让曹云飞和单宁多吃菜,一面说些生意上的趣事。梁衡酒渐渐醒了,仍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中原是放空的,此刻却有一搭没一搭胡思乱想起来,他回想起小学时他喜欢过他的同桌,那个有点凶有点霸道的女孩,上课的时候总喜欢勾着他的脚在桌下面打秋千,四年级暑假,她去他家传达老师的通知,他刚巧在院子里**光光的脊背,她一见就红了脸。可惜五年级她就转学了。后来他的同桌一直是男生。一直到高一,思嘉坐他同桌,辛柏坐他们后一排。他又悄悄喜欢上了思嘉。梁衡啊梁衡,他在心里嘲笑自己,你真是个容易日久生情又自作多情的家伙。

他觉得胃里残存的酒气上涌,忍不住又起身去了卫生间,一阵翻江倒海,却只是干呕,胃里空空如也,没什么可吐的了。他在洗手池把自己收拾干净,又狠狠漱了口,这才转了出去。

单宁在门口一米处,见他出来,好心地问他,“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回位子?”

梁衡疲倦地摆摆手,他有些不敢看她,目光倏得调转开去,单宁看他有些趔趄不稳的步伐,咬咬牙扶住他一边胳膊。她也是出来上洗手间,听见他在隔壁吐的声音,本想回去叫曹云飞过来帮忙,又怕梁衡有什么事,只这么一晃神间,他竟出来了。

梁衡把胳膊抽了出来,力气大的自己都站不稳,单宁被他推到墙边,左肩吃痛,眼里是放大的惊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梁衡,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匹受伤的狼,露出紧张而弓起的后背,全身散发出孤独而危险的气息。

不好,她本能地想离开。这条逼仄的过道却将他二人的空间拉得狭近,她多希望这时候有人路过,偏偏一个人也没有。他是不敢做什么的,单宁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却俯下了身子,略带酒气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影视剧里女主被强吻的镜头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她吓得双手一推,梁衡却料到她会反抗似的,顺势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胸前,压抑而烦躁地问:“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不是说过,大学期间不谈恋爱的吗?”

此刻梁衡语气还是相对和缓的,但一连串的质问和咄咄逼人的态势却让单宁觉得他犹如马景涛附体,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克制的语气禁不住在微微发抖,“梁衡,别这样,你喝多了,我去找你同学扶你,你在这里别动。”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恐,还有怜悯,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自己的脸,可没等他看清楚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她立刻便把头扭了开去,不与他的目光接触。她并不算特别白皙,但年轻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像一匹诱人的绸缎,让人禁不住想一亲芳泽。他腾出一只手试图圈住她,心底的栅栏松了,有千万头猛兽蠢蠢欲动。

“放手!”挣扎之中,单宁狠狠去踩他的脚,却见梁衡吃痛之后并未放松,而是就势歪在墙上,连带着把她压在墙角的缝隙中,动弹不得。

“梁衡,你不要发疯,我叫人了!”

“老梁!”

“宁宁!”

似乎神仙也听到了单宁的呼唤,一下子把曹云飞和郝师姐送到她面前,连冯春都来了。趁梁衡愣神的一瞬间,单宁推开他的手,掩面从站着的三人中穿了过去。

郝师姐想数落几句,然而梁衡毕竟是她请的客人,又当着曹云飞的面,一肚子的话生生压了下去,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她转脸对冯春说,“我去看看单宁,你帮忙照看一下。”

包厢里哪里还有单宁的影子,门口也没有,手机也不接。情急之下郝师姐只好给童郸打了个电话,又不好明说她受了欺负,只说自己有急事找她联系不上,若是童郸和她见面转告一声。

单宁一路狂奔,直到上了公交车心还是跳得厉害,她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既不想回郝师姐的家,又不想让童郸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来此地甚短,没有可以投奔的朋友,她第一次,对自己远赴他乡的行为产生了质疑。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涌进她的脑海,若是有一天,童郸不要她了,郝师姐也找到了新的帮手,那她留在这里,举目无亲,还有什么意义?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她刚上大学就问过,还被她的舍友一顿取笑,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异乡的夜,这个形而上的问题又一次出现,她却不能找到一个令自己信服而满意的答案。

她一直坐到22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往回作,心情才稍稍平复。手机却几乎被打爆了,童郸又一通电话打来,她刚“喂”了一声,那边就爆炸了,“你到底在哪里?我们都快找疯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单宁等他噼里啪啦一通火发完,才小声说道:“我还有一站到你家。”

那边似乎被噎了一下,“怎么不早说,我在你郝师姐家楼下等你呢。”

单宁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你先上去等我,二胖在家。”顿了顿又说,“算了,你去门口麦当劳等我吧,吃点东西,我打的过来。”

单宁不知道如何与童郸解释今晚的事,这是她冷静下来后颇为懊悔的一点,她该接他和郝师姐的电话的,至少让人不那么担心她。她心底又有微微的自责,梁衡那样温和的人,也会因为她酒后失态,他的痛苦和狂躁那样真实,她不愿意回想那一幕,仿佛她之前给了他希望又毁掉似的,她是不是比她预想的自己要轻浮呢?童郸又会如何看她?

她思绪纷乱,面对童郸的追问时一言不发,只是扑簌簌落泪。

童郸无计可施,只好拥她在怀里,胸口凉凉的,T恤被单宁的眼泪浸湿了一大块。

他心里有一腔柔情涌动,刚才失联时他把种种坏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再不济就要报警了,找到单宁的时候他先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人还那么任性,然而她哭的梨花带雨,自己的心却又软了下来。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天已经不早了,再晚点,公交车都停班了,车也不好打。

“不回。”单宁在他怀里摇摇头,头发刺的他痒痒的。

他只好拥着她又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