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波三折

清晨的鲁朗,凉气逼人。山间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了生命活力,仿佛无论是谁吸进它,哪怕奄奄一息,也能起死回生。天空云雾浓厚,没有出现光芒照四方的景象。院子里静悄悄的,停靠在角落的摩托车沾上了一层细薄的露珠,花草刚刚苏醒。河面水汽漫漫,两三头牦牛在河边伫立远望,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辰良昨晚睡了一个美觉,他早早起来,站在木桌旁望着缓缓而逝的河水,不禁自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昨晚对自己说,如果他还有可能遇见一个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他愿意再次打开心扉,为她倾尽一切,哪怕到最后,他依然会伤痕累累,也无所畏惧。他倾向于承宇说的第二种可能,但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是一茹,他还看不清。因此他不能急着放弃,会试着和她走近,但会努力把控好尺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阳光从云层的裂缝中如激光般照射下来,炫目刺眼,裂缝被不断锯宽,山间更加明亮了。房子里陆续出现动静,脸上挂着笑容、朝气蓬勃的游客们相互打招呼问好,他们开口后几乎是同一句: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吧?他们的回答也一样:很好,你呢?

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相互告别,互相交流路况信息,然后以自己的方式前往往各自的下一站。虽然他们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但都殊途同归。哈弗和别克出门右转,驶向对岸草场。

路两侧有很多民宿,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不同种类的花朵正在争相斗艳,让人看了心花怒放。不难看出,无论民族和肤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黝黑粗犷的皮肤里面,同样藏着一颗清新脱俗的爱美之心。有人说,当地人是为了吸引游客才刻意把自己的家装扮得漂亮些,但人们应该更有理由相信,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比其他很多地方的人都要做得好很多。

草场在斜坡上,不知牛羊们每天面对着同样的河流,房子和山谷时,会不会感到厌烦。别克三俊男在远处相互拍照,他们从不在乎照片的质量,只在乎数量,动作越搞怪越好。荷花姐变换着她的招牌姿势,或双手后背,两脚交叉,身体微微后倾,或用妖娆的目光顺着伸出去的兰花指望向前方,有时手里夹着一枝花,自我陶醉,李叔端着相机把周围一圈的草地都踩了个遍,不敢有丝毫怠慢。

四人坐成一排,赞叹这里得天独厚的环境和气候,羡慕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调侃其他伙伴的拍照动作,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之后,全都尴尬地目视前方,就像树上原本聒噪的小鸟,突然安静下来一样。

一茹看着面色平静的辰良,心里感到有些失落,因为她以为他在一夜之间已把坏情绪完全翻到抛到脑后,或者是他已心死。

辰良望着对面的山林,忽而想到一本书,便问:

“你们有谁看过《挪威的森林》?”

“我,看过那么一点点。”一茹说话时把拇指顶在小指头上来强调她的确只读了一点点。。

“你们两个呢?”

“我有读过。”承宇说。

佳仪摇头。

“佳仪呢?”辰良又问。

“没看过。”佳仪伸出头对她说。

“她刚刚摇头了。”一茹说。

“中间隔着你和承宇,我没看到。那你觉得是挪威的森林好看些,还是鲁朗的森林好看些?”辰良说时,并没有面对着她。

“当然是鲁朗的好看些啦,这里层林尽染,漫河碧透,风景如画。而村上村树对挪威森林的环境描写也就那样,兴许他还添油加醋了呢,他要是来了鲁朗,保准会让他更加惊叹!”

“你说得有道理,不错。”

“你觉得哪个好看呢?”一茹反问。

“和你一样吧。”

一茹歪着头对他说:“我不太信。”

辰良没有说话,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一茹没有追问,对左边的承宇说:“你呢?”

“我觉得挪威的森林应该好看些,对面和身后的森林,我感觉没什么特色,很多地方的森林都比这里的好看。”

“我们只拿这两个地方对比,不关其他地方的事。”一茹继续说道。

“我还是觉得挪威的森林好看些。”

“说得好像你去过那里一样。”

“这倒没有,只是第一感觉,因为眼前的山,我见多了,景色平平。”

“你的第一感觉也是靠自我幻想的,你又没见过挪威的森林。”

“但我从他的文字里能感觉出那里更好看些,我倾向于他的描写。”

“也许他的描述不客观呢?”

“你怎么就能断定他的描述不客观呢?”

“我是说也许。”

“那我依然认为挪威的森林好看些,总之,有故事的地方,更有吸引力。”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里没有故事,所以不够有吸引力?”

“每个地方都有故事,只是有的故事我没看到而已,我也希望能看到。”

“什么样的故事呢?”

“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你就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又跑题啦。”

“承宇,看来你喜欢绿子吧?”辰良适时问道。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什么绿子,不说这个了嘛。”一茹说。

佳仪坐在承宇旁边,静听他们的对话,完全插不上嘴,但她知道那本书一定不简单。

“你头上有枯草,在耳朵往上一点。”辰良说。

“你就不能顺手帮我拿掉么?”

“你自己拿吧,又不多,谁让你刚刚躺在地上的。”

“行!小气鬼!亏我之前都帮你拿过。”一茹说着拍拍脑袋,抓抓头发。

辰良当然记得那是在毛垭大草原的时候,当时他心里暖烘烘的。但他现在不能和一茹走得太近,想借此来观察她还会有什么反应。

“这边也有一根。”承宇说时,把那根草取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你看人家承宇,哪像你,帮我一下手会断吗?——承宇,还有吗?”

“没了。”

辰良不语,他感觉得到一茹是在意他的,但他必须保持清醒,气还没消完呢。同时,他在努力说服自己,承宇的举动纯属无心之举。对于辰良的举动,佳仪感到很意外,但心里是高兴的。

“伙伴们,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小镇上转一圈,然后去八一镇,快点快点!”李叔喊道。

“从林芝到拉萨真的封路了吗?”江赣问。

“封了,我们到八一镇解决午饭,然后绕道山南去桑日县。”

小镇上的房子充满藏族特色,雪白的墙壁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路上干净,清冷,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懒洋洋地行走着。姑娘们勉强拍了几张照片就嚷着要离开。

辰良走近承宇,低沉地说:“等会我俩换座。”

承宇明了,点头应允。

当一茹看到承宇先上车坐在中间时,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承宇冲她笑了笑,笑容没有任何温度。辰良靠窗而坐,目光停留在窗外移动的建筑上,神情忧郁。

两年前,辰良和承宇从拉萨来过鲁朗,因此他对这段路的印象极深,沿途的景色五彩斑斓,百看不厌。而今,道路限行,所有社会车辆只能从林芝绕道山南前往拉萨,不仅路远不好走,风景也可能不尽人意。

“你们看左边那块地,以前是一条街,现在全被拆迁了,地上还有明显的痕迹呢。”辰良说。

“确实是的。”李叔道。

“看得出以前这里也繁华过。”一茹趴在窗上说道。

“我们等会翻过色季拉山,然后一路下坡就可以到达八一镇了。——哎,我先眯一会。”

辰良心累了,他觉得只有偶尔生活在幻想中时,生活才显得更加有趣。没有他的声音,车里安静很多,轻快的音乐随着车辆在林间穿梭。雪山,弯道,树林,类似的景色在他们眼里已经索然无味,但可以缓解眼睛疲劳。

佳仪在网上查了绿子,大概明白了她在故事中扮演的角色,但对于辰良为什么要说承宇喜欢绿子,她仍不清楚,想着回去后也要买一本《挪威的森林》来细读。小东已经睡着,宋大哥似睡非睡,小江觉得无聊,自顾吹着口哨。

碧蓝的尼洋河流经八一镇,孕育着这里的生命。尼洋河两岸植被繁多,色彩不一,风景旖旎。

当众人在为八一镇的风光感到惊叹时,没有人注意到靠在窗边的辰良,他的心头已是翻江倒海。八一镇的山水草木美得让他微笑,心酸,物是人非事事休,人都有一些忘不了的事。那年,他同一个姑娘在尼洋河边打磨、清洗新买的菩提,在洼地里拯救绝望的小鱼,拉着她攀爬河堤,走了十多米才舍得松开。然而,当旅行结束后不久,她就和家里的对象结婚了。想到自己两次来西藏,同行的姑娘都不是单身,自嘲声不断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两年前的那个姑娘,他谈不上喜欢,顶多算是异性相吸,但如果能假以时日,他肯定也会动真心。而不久之后,他将再次离开这里,一切宛如过眼烟云,此谓人生。

辰良以八一镇太大为由拒绝给同伴推荐餐馆,他只想尽快离开。李叔非常自信地带领八个人钻进一家川菜馆,一刻钟后,所有人的脸上,眉宇间都写满了哀怨,但已经不能拍桌子走人了。自己进的店,点的菜,即使含着泪,也要咽下两碗饭。

“我有一个问题,听说布达拉宫的门票需要提前在网上预订?”宋大哥说。

“是的,这个时候是应该是两百一张。但我认为可以去找票贩子,便宜些。”辰良说。

“能便宜多少?”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不方便上网,不如明天到了那再去找他们吧。那里游**着很多票贩子,一般都是他们在找游客。”

“我觉得可以,这样方便些。如果不成,我们明晚再上网预约,后天先去别处看看,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一致认同这种安排。

“现在是十二点半,从这里到桑日约有400公里,但路不好走,估计到那已经天黑。原则上,我们不要赶夜路,等到了加查再视情况而定。所以,大家要尽可能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李叔说。

静音几秒后,捶桌声,碗筷声,欢笑声从餐馆里喷涌而出。

饭后,辰良坐回原处,承宇不喜欢坐中间,他说窗边风景好,实则是因为尴尬。一茹看到辰良坐回她身边,面上冷酷心里欢。迎宾大道跨越大河,从桥上望去,天地间犹如一幅画,八一镇就在画的中央,河**黄橙橙一片,绿水倒映着蓝天,云朵悠悠挂天边。辰良凝望窗外,心说再见。

由于空气过于干净,没有雾霾的阻挡,这里的阳光能量不减,李叔打开空调后,车里的人便开始昏昏沉沉了。一茹发现辰良还在生气,于是鼓起勇气对他轻声说:

“某人还生我气呀?打算什么时候才消气呢?”

辰良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见辰良没反应,于是她大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车里有个小气鬼,现在还在生我气呢。”

所有人大惊,辰良瞪了她一眼,往后一靠,死死盯着天窗。

荷花姐回过头问道:“怎么?你俩吵架啦?”

“没有,这还没吵架都已经不想理我了,吵了架还得了?”

“哈哈,你把他惹生气了呗。”

“我是把他惹生气了,但也不至于一直不理我吧。李叔,你是过来人,你说说,如果一个男生老是生气,这样好吗?”

“你真有意思,那就得看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了。我看辰良的脾气挺好的嘛,如果能把他惹生气,那事应该比较严重。”

李叔一句话说中要害,一茹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就是做错事的一方,有没有道过歉。”李叔又说。

辰良一时觉得李叔就是他的知己,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但他明白,如果单纯从一茹的角度来分析,她跟男朋友聊天的做法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让他动了情,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她没有错,不用道歉,是我有毛病,小肚鸡肠。”辰良突然发声道。

车里安静极了,李叔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三人各自看向别处,只有一茹,她眼巴巴地望着辰良,眼里闪着泪花。

“哎呀,有啥子事需要闹冷战的嘛,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就是为了开开心心的吗?何必闹别扭。放宽心,和好如初吧,要不然我们车里也太尴尬了,我下车算了哟。”李叔忍不住又说道。

“哈哈,那你下车吧。”荷花姐说。

“你下车了,我来开,然后你后面自己搭车来吧。”承宇说。

“你看你们,多没良心。”

“就是,承宇最没良心了。”一茹说。

“我怎么没良心了?你说!”

“你哪有良心了?你说!”

“我……我……”

“哈哈,你又被下套了,一茹太可爱了。”李叔说。

辰良想笑,但得忍着。

“最坏的就是你,套路最深了。”承宇说。

“你再说一句试试。”

“最坏的就是你,套路最深了,怎么样?”

一茹直起身体,越过辰良双腿去拍打承宇,承宇不断还手,一茹尽吃亏。她索性趴在辰良腿上哭着嗓子说:“承宇欺负我……”

这一趴,水到渠成。三人忍住笑,剩下的交给他俩自己解决。

李叔打开音乐,跟着哼唱,荷花姐和承宇闭着眼睛,享受阳光和音乐带来的惬意。辰良犹豫一会后,把手放在一茹的背上,随着节奏很轻很轻地拍打她,差不多已经原谅她了。一茹知道他不会再生气了,蒙在他腿上笑了起来。随后,她用一只眼偷看他,辰良发现后,憋着笑把头扭到一边,并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她捉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才放开。许久之后,她感到胸腔和腰部不舒服,考虑到辰良也会难受,便起身放开他,靠在车门上继续昏睡。

一头顺滑柔软的长发,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她双眼闭合,嘴唇挂着一丝微笑,修长的睫毛向上微微翘起,脸蛋精致,白而泛红,涂抹了唇膏的红唇,依然略带干裂,让人心生怜悯。她睡得那般柔美,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恬静深深感染了辰良的心。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揽入怀中或者偷吻她的脸,但他没有,更不能。他就这样静静凝视着眼前已经心有所属的姑娘,对她既爱又恨,心乱如麻。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一茹的眼皮忽然跳动起来,好像知道有人在偷看她。辰良随即转移目光,全身的毛孔同时张开。

“你干嘛偷看我?”一茹冲着他笑道。

辰良心里发虚,尴尬地说:“我哪有偷看你,你想多了。”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得意洋洋地说:“骗谁呢,你脸那么烫。”

辰良躲闪不及,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好暖。

李叔在前面笑出声说:“年轻人就是好玩。”

荷花姐和承宇也醒过来了,一茹赶忙抽回了手。

“我说过,你俩闹不起来的。”荷花姐笑道。

俩人羞愧不已。

“奇怪了,前面怎么有个沙丘!很多人在那里拍照,我们也去看看,他们几个就在后面。”李叔说。

“是要出去接下地气,越睡越累。”承宇说。

“两边都是山,从哪里来的沙呢,而且沙子那么细。”一茹说。

“不知道,下去看看。”李叔说。

别克车紧随而来,两车人很快化整为零,混入其他游客中间。一茹和佳仪跑进路边结满了果子的桃树林里,李叔给在沙地里爱美的媳妇连拍,别克三俊男跪在沙丘上,似乎在讨论拍照动作,辰良和承宇往沙丘顶部爬去,准备俯瞰全景。

正因为没有人知道沙丘的来历,才更加显得西藏的神秘。有人说,是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风顺着河谷把沙子从远处或者山体上刮过来的,在这里尘埃落定,历经千万年,终成一道奇特风景。有人说,几千万年前,这里还是海洋,青藏高原隆起后,海水渐退,沙还在……关心沙丘成因的人不多,更多人关心的是照片美不美,信号好不好。

佳仪在朋友圈发出一张手握扬沙的图片,并写上:握不住的沙,那就扬了它。

十多分钟的放松,新鲜感全无,九人继续沿着山脚前行。

宋大哥第一个给佳仪点赞,他笑着点燃一根香烟,通过反光镜看见她在打盹,心说如果自己仍少年,绝对还会像以前那般风流成性。

“佳仪来了这么多天,今天是她第一次发朋友圈哟。”荷花姐说。

“是的,和我一样,低调。”一茹说。

“还真是,你也很少发。”

“不发则已,一发惊人。”承宇说。

“我们不想惊着大家,所以保持低调。”

“真是难为你们了。”

“还行,我们是本性使然。”

“自夸得差不多了吧,你不觉得佳仪话里有话么?”承宇接着说。

“是吗?她话里有什么话?”一茹笑道。

“我不知道。”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

“不想知道,不问。”

“拉倒!喂,你怎么不说话?”一茹拍了拍辰良说。

“我这不是在听你们说么,我也不知道她发的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在单纯的说图片吧,当然了,也有可能另有深意,我不得而知。”

“你们这些人真是的,我也不知道。”

辰良从余光里看到承宇呆滞的眼神,他似乎在认真思考,又像是在走神。辰良有很大的把握认定佳仪的说说与自己有关,那句话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佳仪是个好姑娘,话不多,如果他不认识一茹,很有可能会接近佳仪。可现在不行,他更倾向一茹,虽然一茹已经有对象,但她从未公开过,态度模棱两可。因此,他有理由相信,他和一茹是有机会能走到一起的。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都会把希望无限放大。

“好无聊,你会不会扎辫子?”一茹看着辰良,继续说,“麻花辫。”

“你又要做什么?”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烦?”

“没有,怎么会呢。”

“听语气,你就是觉得我烦。”

“真没有,你要我怎么说才信嘛。”

“没有就好,我问你会不会扎辫子,给我扎一个。”

“为什么要扎起来?”

“不能每天洗头,披头散发的,不舒服,不像你们男生,头发短,好打理。”

“你不是洗过头了么?”

“你话好多,到底会不会?”

“小时候给我妈扎过,扎得不好。”

“没事,来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真是太感谢你了,丑的话别怪我,扎几根?”

“两根,一边一根。但梳子在箱子里,不方便拿出来,你……你就用手指吧。”

辰良顿了顿,一茹又说:“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是,我在比划怎么分,你头发很顺,不需要梳子。”

一茹背对着辰良,他先用手指小心翼翼把她那柔顺飘香的黑发捋顺,平分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分成三等份,再稍微用力来回交错往下盘,最后,一茹用发箍把末端绑好,一条麻花辫就扎好了。不到五分钟,两根麻花辫就出来了,她就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姑娘家,清新可爱。

“我给你拍几张照,你看下怎么样。”

辰良从她的正面,侧面,背面各拍三张,然后合影两张。

“还不错,你以后继续给我扎。”

“好!”

荷花姐又回过头来说:“辰良真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

“没有啦,我随便扎的,她喜欢就好。”

说时,一茹脸上有微红渗透出来。

别克车里了无生趣,江赣不断加油,率先到达加查县城。

“前面不远就是加查县城,过了加查县会有两条路可以到桑日,我们在县里加满油后和他们一起走。你们哪位在微信里问下他们停在哪了。”李叔说。

“好的。”辰良回道。

辰良把信息发在群里,但没人回复,他说:

“估计是他们没看手机,等会再看看。”

“我手机没有信号,他们肯定也没有信号吧。”一茹说。

“有两条路可以进县城,他们很可能从另一条路进来的,但出口只有一个。天色还早,我们继续往前走,先去探探路,在岔路口等着他们。”李叔说。

“好的,我重新发信息。”

岔路口正在修路,路面一塌糊涂,导航仪头晕脑胀,分不清方向。地图上显示如果走北线,得先走迎宾大道,然后转到302县道可以到桑日县。南线全程走306省道,也可以到桑日,但弯道极多。岔路口不仅没有路标,而且多出很多小道,附近没有一个人,要想找到迎宾大道,谈何容易。

宋大哥发来微信说:“不是说在加查过夜吗,我们刚刚在找房子,你们怎么就走了,在哪呢?”

“辰良,你在群里告诉他,我们没说过。”李叔说。

“好。”

“不是在吃午饭的时候说的么?”宋大哥回道。

“没有呀,吃午饭时,李叔说我们到桑日时很可能已经天黑,但尽量不要赶夜路,等到了加查再决定是否继续走,现在天色还早,所以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明天就没那么辛苦了。”

“行吧,你们在哪?”

“你们出县城继续往前,我们就在岔路口等着,能看到我们吗,打了双闪。”

“我们已经出来了,没看到你们,一辆车也没有,不用等我们了,你们先走得了,我们就跟来。”

“可以,前面还有岔路,你们千万不要走南线。”

“知道,我们到大桥边了。”

“这哪有桥?我们怎么没看到,你们怎么比我们还快?”

对方没有回复。

李叔经验丰富,几分钟就缕清了路线,走上正轨。这一带山高路险,还有部分塌方路段,信号全无。

没多久,一座钢桥横亘在大河上。李叔没发现附近有别克,以为他们已经过桥,所以一刻不停地往前追赶。当他们刚驶上县道时,微信群里收到宋大哥发来的信息:你们在哪,怎么还没看到你们,我们好像走错路啦!老惨了,全是土路。

“天哪,他们走南线了,这下有得搞了。”一茹说。

“怎么会走错呢,他们不是先过桥了吗?。”李叔说。

“他们肯定是过桥后,方向走反了,要么就是走错桥了。”承宇说。

“有可能,小江走错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辰良说。

“你们走错道啦,我们在桑日县等你们。”一茹在群里说。

宋大哥很快回复:这条路比72道拐还要拐,全是土路,我们几个都要成泥人了,好崩溃!车的底盘低,动力不大,有点吃不消,得慢慢走。我们在天黑前应该赶不到桑日了,就在前面找个地方落脚过夜。

信号再次中断,一茹没能回复。

车内只有音乐声,阳光从山腰渐渐移到山顶,当他们到达桑日县时,太阳快落山了。李叔在城里绕了两圈,仍然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他破口大骂:

“什么破县城,没我们一个村大,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唯一一个招待所,竟然没有人,搞什么鬼!”

“可能是我们没找着吧。”辰良说。

“真是奇怪,街上人好少。”一茹说。

“本来县城就不大,没有娱乐设施,外面又冷,谁会出来嘛。”辰良说。

“我们去泽当吧,四五十分钟就可以到,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等天完全黑下来我们就不好走了。”李叔说。

“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一茹问。

“不用吧,他们不是说不来桑日了嘛,等我们到了泽当再给告诉他们,说我们明天在泽当等他们到了再一起出发去羊湖。”

“好,想到明天晚上就能到拉萨,我好激动哇。”一茹说。

太阳沉下去了,只有山顶的那片天空还有一些亮光,几片火烧云正准备熄灭,头顶的云层黑得让人发怵。对面车道没有出现过一辆车,只有路边零星的居民房里透出些许昏黄的灯光,让人知道还在人间,心里安定了许多。

“我好饿,可是车上已经没有吃的了。”一茹趁黑握住辰良的手说道。

“谁让你中午只吃一点点,你再稍微坚持一下,我们快到泽当了。”

“可是我当时确实饱了啊,我能怎么办嘛。”

“我也没办法。”

一茹噘嘴生气的样子,辰良心里不忍,又说:

“要不,我学许三观给你炒个菜吃吧?”

“许三观是谁?怎么炒菜吃?”

“许三观是一个厨子,有天晚上,他家里人饿得睡不着觉,他就用嘴巴说了几个菜的做法,让家人用耳朵吃下去,然后他们就不饿了。”

“还能这样?”

“他的话你也信?”承宇接过话说。

“你这骗子,我不要听,我要吃真的!”

辰良踢了承宇一脚道:“闭嘴!”

“要吃真的可以,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那也是回去以后的事了,我要现在的。”

“现在我去哪里弄吃的嘛,你再忍忍。”说时,他摩挲着一茹的手背。

一茹缩回手道:“不要,你还是给我说说吧。”

辰良对她缩回手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一下子全然没了兴致,便说:“不说了,我们快到了。”

“你怎么这样!”一茹气不过,锤了辰良好几下。

“省点力气吧,以后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吧。”

“不稀罕!”

“唉,以后好好补偿你。”

一茹收住笑的时候,脸上还依恋着笑意,她握着他的手,两人再次通过握手的松紧来代替对话,又像是在互相交流着音乐带给他们的感受。对他们来说,这一刻是令人迷醉的。

与此同时,别克车的情况糟糕多了。天色已晚,弯道极多,一不留神就会有危险发生,后果不堪设想。它只能慢慢前行,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即使窗户被全部锁死,四人的嘴里仍觉得有细沙,佳仪用湿巾往脸上和脖子上一抹,再拿到灯下一照,一片黄污渍。没有人想说话,他们已经心如枯槁。

几分钟后,宋大哥建议大家无论如何也要赶到桑日过夜,反正已经糟糕到底了,也不在乎再多跑一点。

“大哥是在照顾她小妹呢。”江赣说。

“哎哟,大哥人真好。”小东说。

“得得得,我跟你们说正事呢,别瞎扯。”

“我听大哥的,大哥说去哪,我就把车开到哪。”

“我也听大哥的。”小东说。

“我听你们的。”佳仪笑道,她很感谢宋大哥的贴心。

“哎呀!我是不是说早了呀,哈哈。”江赣说。

“想什么呢你,好好看路,我已经在群里给他们发信息了。”宋大哥说。

哈弗到达泽当时,已是晚上九点,镇子比较繁华,霓虹闪烁,让人感觉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所有人心情大好。而此时,群里收到宋大哥的消息:你们定了哪家,我们今晚来桑日住。五人面面相觑,像是做了亏心事,不知所措。

“我们已经离开桑日了。你们说了不在桑日住,我们在那里找不到住处,所以直接来泽当啦。”一茹在群里说。

“你们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快到桑日了!”宋大哥回道。

“我们以为你们不来,而且信号不好,就决定到泽当落脚了再给你们说,然后我们明天在泽当等你们来了再一起出发。我们刚进泽当,还在街上找住的地方呢。”

“你们说了住桑日的,这下搞得我们很麻烦!我们走的几乎全是土路,郁闷!”

“是我们之间的沟通存在问题,所以导致信息不通畅,存在误会。我们在桑日真的找不到住处,你们不要去那浪费时间了,直接来泽当,不远,我们先帮你们订房间。”

“行吧,先不用订我们三的,我们自己来找,反正佳仪和你住一间。”

“那好吧。”

一车人刚有的好心情,现在全被浇灭。李叔眼尖手快,很快找到一家酒店,门口的餐馆仍在营业。

吃饭的时候,荷花姐说:“这下可好,他们生气了。”

“也不能全怪我们,他们自己说不来桑日住的嘛。”李叔说。

“就是,主要是我们没有沟通好。”一茹说。

“都说了别走南线,他们还是走了。那条路七拐八拐,很危险,所以耗时很长。”承宇说。

“已经这样了,等他们来,我们当面说清楚就好。”辰良说。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一茹说。

“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个了。我猜他们四个人要么在说我们坏话,要么每个人都气鼓鼓的,什么也不说,干瞪眼。”辰良说。

荷花姐笑道:“你又来了,哈哈。”

“而且,他们肯定也知道我们在说他们,甚至在笑话他们,但又能怎样呢,他们此时正在吃土,我们却在吃肉,开心哇。”

李叔笑说:“小杨,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会不会骂你哟?”

“不会的,宋大哥不是坐车时几乎从不闭眼休息嘛,他说是因为他不想错过任何一秒的风景,我明天就采访一下他,问他昨晚的风景如何啊?尘土飞扬是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啊?你坐车不闭眼,到底是为了看风景还是为了方便跳车啊?”

一阵笑声爆发出来,辰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还得采访佳仪,我会问她,你一个女生和三个男人,在颠簸的车里,漆黑的夜晚,有何感想呀?害怕还是兴奋?对了,我这么说,她会不会打我?”

“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痛了。”荷花姐说。

“她不会打你,只会杀了你。”一茹说。

“那不行,我和宋大哥一样怕死,我还是看情况再决定采不采访她吧。”

上菜的服务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五个神经病。他们并不在乎,只管笑。

“不说了,这样不太厚道。不过,我能想象他们的表情,太好笑啦,我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你真的是个开心果,适合去做相声演员。”李叔说。

“做不了,正儿八经的时候,我肯定歇菜。”

“哈哈,你看你,还说不适合。我们先吃饭吧,记得把地址发给他们,在群里不要和他们顶嘴,避免刺激他们,他们正在气头上。”李叔说。

荷花姐笑点低,几乎人说一句,她都要笑几声,很可爱。

别克车里,四人气愤到极点,他们的生气里,也并不是全部针对哈弗里的人,有部分气是气他们自己,毕竟是他们说了不住桑日的。由于他们走错路,道路崎岖,身上有灰,天色又晚,加上饥饿,所以他们越想越气,就把大部分的气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当别克快到绒乡时,夜空似乎出现了幻象,变得明朗璀璨,瞬间惊艳了他们四人。江赣赶紧靠边停车,嘴上喊着:“妈的,是银河!”四人迅速跳下车,欢呼雀跃。

巨大的银河从深邃广阔的夜空中倾泻下来,另一头消失在远处的山巅,宛如一条被烟雾笼罩着的巨大彩带,光彩夺目。满天的星辰,如一粒粒珍珠,似一把把亮粉,镶满整个天幕。

“我艹,太他妈美了,太美了!”小江发自肺腑地呐喊着。

“这就厉害了,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能看到银河。”小东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银河,真心没法形容这种美,太震撼了,这是老天给我们的礼物!哇——”佳仪说。

“小东,你赶紧用相机拍下来,我手机拍不出效果,妈的。”小江说。

“我拍了,完全看不出效果,只能用肉眼看了。”

“简直和网上的图片一模一样!”佳仪说。

“那是用高端设备拍的,我们这个不行,太他妈遗憾了!”小江继续说。

“前面有个土坡,咱们上去坐会吧。”宋大哥说。

“好,你俩先走,我们就来。”小东说。

大哥和佳仪坐在一起,仰望星空,这一幕被小东偷拍下来,心说浪漫至极。

佳仪两手环抱膝盖,痴情地望着天空,似乎在想着某个人。从侧面看去,她的额头到下巴,是一条完美的曲线,她的脸蛋光洁得连星光泼上去都会滑下来。

“大哥,你怎么了?”佳仪问。

“我要离你远一点,你太美了!要不然这美景会作弄我干傻事。”

“怎么会,大哥说笑了。”佳仪尴尬回道。

“还是离你远点好些,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起了两句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大哥记性真好,我都把古诗忘得差不多了,那两颗星在哪?”

宋大哥随手一指道:”应该就是那两颗吧。”

佳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问:“哪呢?”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颗,应该是比较亮的那两个。”

“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瞎说的,哈哈!无论今天如何悲催,都值了!”

“是的,所有的烦恼,在我看到星空的那一刻时,全都黯然失色,消失不见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它只需随便展示一下,我们都会为之颤抖,甚至喘不过气来,无论是美景还是灾难。”

“是啊,地球在这浩瀚无边的宇宙里,又算得了什么呢,估计连尘埃都不如,更别说我们人类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

佳仪没有说话,托着腮帮望向远处,她把自己想像成了一颗星辰,在无垠的夜空里自由自在地遨游,身边都是她的同伴,她并不孤独。宋大哥点燃一支香烟,转向另一面缓缓吐着烟圈,有美景、香烟和美女,他快乐无比。

江赣和小东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点上香烟,聊美景,聊旁边的那一对。

“我已经不饿了。”江赣说。

“我也是,饿过了。可能有美景的原因,心情一下子好了蛮多。”

“同感!你说大哥和佳仪是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晚点你问问。”

“你问,我不问。”

“我反正不问。”

“那行,快睡觉时,我来问。”

“你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就知道你最想问。”

江赣把烟头做出要烫在小东脸上的动作,吓得小东慌忙抵挡。

宋大哥抽完半支香烟后心满意足地说:“我这大半辈子走过很多的地方,看过无数的风景,也见过无数的人,但从来没有一次有今夜这般美好。”

“不会吧?”

“当真!我还会骗你么?”

“大哥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好的美好。”

“难说了,谁知道呢。”

“会的。我刚在想,如果我能飞上天去该有多好呀,我要把星星全部收入囊中,天天看,百看不厌。”

“嘿!你倒挺有想象力的,瞬间觉得我好渺小。”

“让大哥见笑了,只是这里的夜景真的是无与伦比。”

“这点我赞同,但你要是把星星全收走了,别人看什么呢?”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哈。有句诗叫什么来着?——喔,土坡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哈哈,改得不错,很应景。”

“嘘,别说话,恐惊天上人。”大哥说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佳仪顿时有些紧张,她觉得大哥说“嘘”时的语气和动作略带暧昧,忙说:“我也想到一句诗,说完这句我就不说话了,可能不太应景。”

“没事,你说。”

“朝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大哥点点头,慢吞吞地说:“是好诗,但的确不太应景。”

“我没大哥有文化,记不住那么多。”

“哪里哪里,你谦虚了,但这句诗寓意很深。不说了,我们再看几眼就得披星戴月赶路了。”

“词是好词,但不太合适,今晚没有月亮。”

“你看你,还好意思说我呢,真是深藏不露。”

佳仪仰头不语,心在天上。如果可以,她愿把大地作床天作被,静躺千万年,不问人世,只为看这星云变幻,星移斗转。

五分钟后,两束光线在黑暗中快速移动,雾气渐多,星空消逝。

一茹在群里问他们到了哪,他们很晚才收到信息,佳仪回复说一直没有信号,已经在来泽当的路上,吃完晚饭再来酒店。

承宇为了不伤心,没有给佳仪发信息,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她了。他一直在羡慕辰良和一茹和好时的场景,于是老幻想着自己也能跟一个要好的异性朋友找个理由吵一场架,然后再想办法跟她和好,他渴望有这样的经历。

辰良给佳仪私发信息,佳仪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来电话说:“辰良,麻烦你去前台问下还有没有三人间。”

“好,你先别挂电话,很近。”辰良不多说,直奔大厅咨询,喘着气说:“很遗憾,没有了。”

佳仪听着电话里的喘息声,不由得感动,似乎那气息吹进了耳朵里,浑身酥麻,胸廓也加大了起伏,说:

“没关系,他们只能自己找了,辛苦你啦,去喝点水吧。”

“好,你在哪,怎么还没回?”

“就在附近,我等会就来。一茹已经告诉我地址了,她会来楼下接我。”

“好,注意安全,早点回。”

“好的。”

四人吃完烧烤后,小江先把佳仪送到一茹住的酒店门口,然后他们三才去附近找住的地方。

一茹去接佳仪时,已是凌晨十二点,承宇早已入睡,辰良听到她俩在楼下的说话声后,才安心躺下。

佳仪面容憔悴话不多,她洗漱完刚躺下,一茹便鼓起勇气找她说话:“你生气了?我刚刚都不敢和你说太多。”

“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没有生气,我哪还有力气生气。”

“是我太累了。”

“我想问你个事。”

“你有什么事不能再明天说吗?”

“反正你也没那么快睡着,你可以不回答,听着就行。”

“你真麻烦,快问。”

“好!承宇今天跟我们说,他得问你发的那个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他问你了没?你怎么答的?”

佳仪没好气地说:“就这事?你也太闲了吧,他问不问,你怎么这么感兴趣?”

“嘿嘿,他到底问了没有嘛?你说了我就告诉你。”

“问了,但我没回,满意了吧。”

一茹愕然,心说承宇这个家伙真是不老实!而承宇如果知道一茹的做法,肯定会说她狡诈。

“我就是感兴趣而已,他还真是挺关心你的。现在你总该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

“你这人,怎么学会拐弯抹角,铺垫一堆了?你不是要告诉我什么吗?”

“我这不是怕你又说我喜欢打听嘛,我可没有什么要告诉你的,真的只是感兴趣问问。”

“你现在就是在打听。”

“对呀,那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瞒着我?”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呢?”

“真的没有任何意思。现在的人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我只是单纯的认为那张图适合那句话而已,你们至于吗?我等会就删了!”

“别呀,你别生气嘛,我信,我信。”

“我真的累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一茹敢肯定是今天发生的不愉快,惹恼了他们四人,虽然她觉得佳仪没有过错,可她也不敢再多问。她不明白承宇的做法,于是给辰良发去一条微信。

“睡了没?”

“没有,怎么了?”

“告诉你哦,承宇今天有去问佳仪了,但佳仪没有回他话。”

“就这个?”

“嗯,要不然呢?”

“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你不困吗?不会明早一上车就睡觉吧?”

一茹听着就来气,想着他和佳仪怎么会是一样的反应,骂道:“你就知道睡,你不觉得他不诚实吗?”

“不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后来想明白了,所以就去问了,也有可能是他的确想问,可又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吧。”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也不知道,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也不要再去说什么了。就你精神好,我睡了。”

“哼!你有本事就别回我!”

辰良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承宇,免得尴尬。他果真满足了一茹的心愿,没有回复她信息,因为他发现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过了,得控制住,而这也使得一茹更加来火,憋着的怒气,只能靠夜晚的寒冷来降温了。

别克三俊男在附近好不容易找到有三人间的宾馆,小东和江赣刚进门就直接倒在了**,嚷着骨头都要散架了。只有宋大哥,哼着小曲,有条不紊地去享受洗漱,比年轻人更有精神。

“对哟,我差点忘了,亏你还记得!”

“必须记得呀,趁他兴致勃勃,你赶紧问吧,指不定以后就不好问了。”

“行,等大哥出来,我就问,我先在脑子里列个提纲。”

“得了吧,你还要提纲,直奔重点。”

“哈哈,你等着。”

江赣对着洗手间喊道:“宋哥,你洗完了没。”

“咋了,就快了,你有事啊?”

“没啥事,出来唠唠呗。”

“嘿,你小子还学会唠嗑了,准没好事,再等我两分钟啊,来得真不是时候。”

江赣起身坐稳,与小东咧嘴静音大笑。

“说吧,啥事呢?”宋大哥裹着浴巾说道。

“大哥今天气色真好,还有雅兴唱歌。”

“那是,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赶紧说正经的!”

“还是大哥老道!那我就直说了。大哥,你是不是对佳仪有点那个意思啊?还是她对你有那个意思?”

宋大哥眼睛一亮,把头巾往江赣身上甩去,指着他说道:“说啥呢,我告诉你可别乱说啊,你大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莫非大哥的意思是,佳仪是那样的人?”

“你说你咋就那么邪恶呢?瞧你这长相,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我长得不像好人,可大哥也好不到哪去。”

小东笑得在**直打滚。

“嘿,信不信我抽你!”说着,大哥举着右手走过来。

“我信我信,那你给我们说说你俩啥情况呗,整天形影不离的,还拉手,跟我们聊聊嘛。”

“啥事都没有,没啥好聊的。”

“不可能,大哥人格魅力那么大。”小东哥说。

“就是,大哥给小弟们传授点经验呗。”

“去去去,你俩今晚就是在故意找茬,还不够累是么?”

“大哥比我们老,大哥不喊累,我们哪敢说累。”小江说。

“滚犊子,老子不吃你们这套。”

“说下嘛。”

“真没你们想的那啥,她把我当大哥,我把她当小妹,就这关系。难道我出来旅游就不能跟年轻姑娘说几句话吗?再说了,她一个女生跟咱们三老爷们一台车,也不害怕,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咱们不应该照顾一下人家吗?”

“当然应该!大哥说的都对,大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雨露均沾,我们以后要好好向大哥学习!”

“说得对,大哥真厉害,小弟受教了。”小东说。

“滚!你俩都出去睡得了!”

“别,我不说了,不说了。”小江说。

两人忍不住偷偷笑,而后变成大笑。

“你俩就是欠抽,可别乱说啊,毁我了名声,我饶不了你俩小兔崽子!”

江赣忍不住又加一句:“大哥,今晚的银河好看吗?”

“你再说,我保证抽不死你!”

泽当的夜空有些暗淡,只有七八个星在天外,淡黄得如同撒落在黑油布上的谷粒,看不清它们是在眨眼,还是在哭泣。仿佛这里跟二十公里外的地方,不在同一片天空下,这的山,房子,显得更暗,一切变得模糊而真切。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究竟有多少人已带着甜美睡去,有多少人因心有牵绊而久久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