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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朝食言了,没有走。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长姐未必会回到城中,他只想看一眼使自己死心。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分别。这样一算,他竟在峨眉山上待了那么久。从十三四岁开始,他每天想着什么时候离开那儿,他有几年住在山下,后来还是被捉了回去。最后一次被捉回去时,他们给他找了个搭档,她叫冯清。他们说,只要你和冯清身心合一,默契无间,定能练成峨眉功法。一旦功法大成,就可以云游四海,再也不用回来了。
冯清在那儿弹琴,她有一双凤眼。
晚上,孙氏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走。他继续住在旅店中。她又做了几碟子菜。为他打包好的药膏放在房间里。
他是在第二天傍晚遇到了穿黑衣的青年。那青年坐在药材铺子中,一只手捻着柜子里的药材,倒了一小杯雄黄酒,一口一口地喝,青年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他大约二十来岁,身材瘦长,脸色发白。陈明朝说,雄黄是一种毒药,和砒霜差不多东西,喝多了就会死。
青年说,受教了。
“你叫什么?”
“陈明朝。”
“我常常在街上看见你。”
“我住在旅店中。”
“寡妇的旅店。”
“不错。”
青年问:“你是不是同她上床?”
没有。
他又说:“你大概不知道,她跟每个路过下榻的男人上床。”
陈明朝问:“你怎么知道?”
青年说:“我就住在镇上。”
“那你这几日可曾见过陌生人?”
“见过,只有你。”
“如果你看到了别人,能否到旅店告诉我一声。”
“可以。不过,你要出来。我会敲门,敲五声。听到五声敲门,那就是我。”
“你不进去?”
青年摇头,眉间拧出沟壑。
“那寡妇不想见到我。我知道她和许多男人上床,没有女人喜欢知道她底细的男人。”
他把几种药材混到一起,扔进一坛刚开封的酒里,又把酒坛子封上了。
陈明朝问:“你在镇上卖药?”
“对,这儿长着很多不常见的药草。”
陈明朝点头:“来的路上是看到不少。”
“你懂药草?”
“我曾经学医,配药,遵照别人的指示。我配的不是药,是毒。这也无妨,毒和药本不分家。只消一点毒,长期吃,总能吃出效果。有权力的家伙喜欢玩弄这种把戏。直到有一天,我不想干了。”
青年干笑一声:“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不错,他们追了我一路。也许很快就会到这镇上。我在这儿养伤。”
“这地方不好找。”青年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看什么?”
青年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我不舒服。”
他把手指放在青年脉上,青年闭上眼睛。
“你身体很好,有一股很强的内力。”陈明朝说,“你是不是从不动武。”
“不动。怎么?”
“这股力量不能抒发,在你身体里横冲直撞。不过……”
“不过?”
“也许你动用了它,反而有损害。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
青年的面容忽然清晰了。
“算了,大概这是不治之症。”青年说。
陈明朝收回手。
“天晚了,你得回旅店去。夜里不安全。”
“我是这么打算。”
“……你会跟那女人上床吗?”
青年凝视着他,陈明朝忘了自己怎么回答。
他脑海里飘**着那黑衣青年问他的话:如果不是为了她,你留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不逃命?
陈明朝答:“你们这镇子很古怪。”
青年问:“要不要随我去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