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章 团聚
吕正萧子仞两人收到周师哥飞鸽传书,让他们前往九华山师父老部下周步景家团聚过年,接到消息时他们离九华山已经不远,萧子仞想到马上能见到师哥师姐,心中阴郁消失大半。九华山幅员广阔,吕正从没去过周步景家,所以必须向人打听。他不知道师父的老部下藏在这里,江湖上似乎也没有此类消息,还好问过很多人,终于在山脚下集市上打听到了九华山里有个庄子的消息,外人知道很少,但他们会出山购买生活必需品,所以周家庄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这已是年三十的早上,如果今天找不到周步景家,师兄妹也许没办法团聚过年,所以吕正萧子仞早早起来赶往九华山。
旭日初升,光芒万丈,洋洋洒洒落在茫茫白雪之上,他们刚到九华山进山必经的路上,就遇到一名小厮上来询问,询问是不是吕大侠和萧姑娘。
吕正、萧子仞二人跟着小厮往山里走,进入一片松柏林,来到了周家庄。
进庄之后,小厮就对里边喊:“吕大侠和萧姑娘已经到了。”
此话说完不久,他们还没进屋,屋里就冲出三个人,为首的是周捷,后边是汪珊、李灵,三人均面带笑容。吕正表情不变,而萧子仞看到胜似亲人的师哥师姐,欢快地飞奔上前。
汪珊冲到萧子仞面前,抓住萧子仞的手,激动地说:“萧师妹,终于找到你了。”
李灵带着一丝责问的语气问:“这么长时间去哪了?”
萧子仞面带生怯的笑容,微哽着叫道:“周师哥,珊师姐,灵师姐,我——”她似乎说不下去了。
汪珊笑着摸摸萧子仞的头,惊喜地说道:“长高了吧,比我高了不少呢。”她记得出山之前,萧子仞和她一样高,现在她得仰着脸看萧子仞了。
李灵说道:“我看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
萧子仞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无比温暖感动。
周捷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师妹们热聊不止,他插不上嘴,便转而对吕正说道:“还算顺利吗,没出什么乱子?”他意思是有没有什么麻烦事。
吕正淡淡说道:“一切都顺利。”吕正一向寡言,不愿多说话。
萧子仞打量汪珊和李灵,道:“珊师姐,灵师姐,你们都还好吗,还有周师哥。”她把目光转向周捷。
周捷道:“我们都很好,只是你突然销声匿迹,很惦记你。”
萧子仞推开汪珊的手,对着周捷跪了下去,道:“对不起,周师哥,珊师姐,灵师姐,叫你们记挂了,师妹不懂事,擅自出山,又莫名失踪,让师哥替我隐瞒,请师哥责罚。”
周捷吃惊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萧子仞,开始以为萧子仞又要开玩笑,但听她认真地说完这段话,他抬头看看吕正,再看看汪珊李灵,所有人一脸疑惑。
萧子仞跪在地上,见周围没动静,抬起头,道:“周师哥,师妹以后绝不任意而为,以前不懂事,经常目无长尊,请师哥见谅。”
周捷想说一句:这是你说的话吗?要在以前,他肯定直接说出来,但现在,萧子仞似乎已不是以前爱玩爱闹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了。
只有吕正知道萧子仞的成长变化。
汪珊蹲下去拉萧子仞,道:“地上太冷,别跪了,不管你做了什么,站起来再说,责罚不责罚,师父师娘不在这,谁能责罚你。”
萧子仞感激地看着汪珊,萧子仞在江湖上漂泊一段时间,历经人情冷暖,才发现师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多难能可贵,萧子仞感触地说道:“我知道我做了错事,理应受到责罚。”
汪珊抚摸萧子仞的头发,笑道:“一下子长大了,我都不敢认你了,正师弟从哪给我们换了个师妹。”
萧子仞扑哧笑出来。
周捷借机说道:“萧师妹,师父不在,我也不会责罚你,但你得保证没有下一次,当初师父要正师弟出山办事,不让你跟随,那是为你好,你偷偷跑出来,正师弟又一向顺着你,还好这事师父没有过于动怒,以后千万要三思而行,尤其现在咱们重建山庄,人多事杂,再不能胡来了。”
萧子仞低头道:“知道了,周师哥。”
周捷带着师哥师妹一共五人到庄主周步景屋中拜访,周捷、汪珊、李灵已经见过,吕正和萧子仞还没拜见,由周捷领着一一见面。
只见周步景中等身材,年约四十出头,体态圆润,两颊洁净,头发乌黑,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显得十分慈善。因为周步景比周捷大不了几岁,周捷入门前便认识周步景,二人都姓周,所以曾以兄弟相称,而入了师门后便称周步景为“周先生”,宇文山庄四大护卫陆万周葛虽是宇文不胜的手下,但和宇文不胜是平辈,所以周捷拜宇文不胜为师后自然而然比周步景小了一辈,人前周捷叫周步景“周先生”,私下里仍像兄弟一样相处。
周捷引荐道:“周先生,这便是我另外两个师弟师妹,这是师弟吕正,这是师妹萧子仞。”
吕正和萧子仞一起作揖拜见,恭敬地叫道:“周先生。”
周步景一见萧子仞的容貌便被她清新脱俗的气质惊到了,他由不住赞叹道:“二位真是英采卓然,一看便知不是凡人,不愧是我们宇文庄主的弟子。”
先前周步景见到汪珊李灵时虽也夸赞一番,但和如此直接隆重的夸赞相比简直微不足道,萧子仞不好意思笑笑,吕正面无反应,说道:“周先生过奖了。”
周步景生性开朗直率,身为一庄之主,从不作威作福,待庄中下人像家人一样,时日一久,庄里上下人士都变得仁厚善良,所以庄子处在深山老林中,不论冬夏,宾客不绝,当日白天宇和萧冠良进来借口讨水喝,庄中下人也没拒绝。
周步景对周捷说道:“周捷,咱们庄主真是好眼光,挑了这些非凡的弟子,看面相就是非富即贵,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周捷也不客气,道:“师父**也是一大原因。”
周步景道:“这下庄子真是热闹,今天就是除夕,今晚备几桌酒菜,周家庄上上下下一起过年。”
周捷对师弟师妹们说道:“听到了,不要跟周先生客气,周先生最好客,咱们就在这安心过年,过了年再请周先生跟我们一起去天柱山看看。”
周步景笑道:“也好,也好。”
相互认识后师兄妹几人就开心地聊起来,每个人都和以前一样,但萧子仞她对这一年时间的所见所闻总不愿多说,一说便想到白天宇,想到滁州魔蟹帮端午大会的屠杀,以及种种艰辛,这些是她不愿重新面对的。
与他们聊了半晌,其他人跟着周捷在周步景带领下出门看雪景,唯独萧子仞留在庄中,院中积雪被仆人堆在一起,还堆了一个小雪人,萧子仞望着那雪人,嘴角漾起微笑。
雪人后面悄悄探出一个小姑娘的头,一双机警的眼睛在看萧子仞,和萧子仞四目交接后突然缩回去。萧子仞猜测是庄中顽皮的孩童,所以稳坐不动,要看她还有什么反应,过了不久,头又探出来,见到萧子仞仍在看她连忙又缩回去。
萧子仞童心大起,悄声起身,蹑手蹑脚走向雪人走去,走到雪人身边,突然对雪人后大喊一声,藏在雪人后的小姑娘被吓的尖声大叫,身体弹跳着要逃跑,刚跑出没几步,萧子仞哈哈笑起来。
那小姑娘听到笑声转身一看,见到萧子仞笑的前仰后合,知道是故意吓唬自己的,她也呆笑起来。
笑了一阵,萧子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回答:“我叫赵初一,姐姐你呢?”
“我叫萧子仞,你的名字真奇怪,为什么叫初一?”
赵初一答道:“我家老爷子在初一这一天捡到我的,所以叫我初一。”
萧子仞应声道:“哦,原来这样。”她从小也是没有父母,她知道灵师姐也是被捡回来的,但从不认为被人捡回来是件不幸的事。
赵初一走上两步,艳羡赞叹地说道:“姐姐,你长得跟天仙一样好看。”
萧子仞笑道:“天仙?天仙长的像我这样?”
“我没见过天仙,不过我觉得你就是。”
萧子仞笑道:“我也没见过天仙。”
萧子仞对这个一脸童真的赵初一颇有好感,拉着她的手往屋檐下走,赵初一觉得被这样像天仙一般的人拉着手很温暖,她说道:“你们是庄主的亲戚吗,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萧子仞摇头,又点头,道:“是我师父和师哥,跟庄主有交情,我们顺道来拜访,你是什么人?”
赵初一同萧子仞一起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坐着,赵初一道:“我和我家老爷子每隔一两年都要来一趟九华山,这里没有什么人家,庄主十分热心,所以每次来都在这住下。”
萧子仞笑道:“原来你也是借住。”
赵初一把萧子仞的手握的更紧了,道:“我觉得我好像以前在梦里见过你,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叫你姐姐吧。”
萧子仞欣然点头:“好啊,你多大?”
赵初一道:“我十四岁,姐姐你呢?”
萧子仞道:“我快十七岁了,比你大两三岁,你就叫我姐姐吧,我叫你初一。”
赵初一捣蒜般点头,她突然想到什么,松开萧子仞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好的手帕,道:“姐姐,我给你吃莲子糖,我有好多莲子糖。”说完打开手帕,手帕中许多呈米黄色的莲子糖。赵初一捧着莲子糖放到萧子仞面前。
萧子仞拿了两颗放到嘴里,姐妹两人欢欢喜喜地开始吃糖。
到了晚上,除夕夜里,周家庄席开三桌,无论主仆宾客全部入座,包括周步景的夫人及两个年纪尚幼的儿子,山庄灭亡后,周步景退居九华山,娶妻生子,家庭完满。周捷师兄妹五人位列其中,还有那位垂钓老者和赵初一,另有其他人士,大家互不相识,但同坐一屋,其乐融融。
开席后,垂钓老头走到窗口,开窗望着黑洞洞的天地,叹息一声,来到周步景桌子前, 周步景正布置给周捷几人倒酒,见垂钓老者走来,没等老者开口,拉着他对桌子说道:“来来来,忘记介绍这一位神仙般的人物了,这位高人,无名无姓,游**江湖,隔段时间来九华山一趟,每次来都住在庄里。”
周捷见他鹤发红颜,年纪至少八十开外,便举杯说道:“老前辈真是寿比南山。”
垂钓老者笑道:“这一桌都是贵客,我本不敢打扰,但是周庄主心地慈善,这年底最后一天,外头天寒地冻,深山里边还有两个人流落在外,十分凄惨,不如叫他们过来吃口热饭,好歹把年关挨过去,庄主意下如何?”
周步景听明白后连忙说道:“山中还有无家可归的人?”
垂钓老者道:“正是。”
周步景道:“那快找人请他们进庄来。”
垂钓老者道:“多谢庄主。”
说完,转身到旁边桌上找到一名小厮,跟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便离开。
酒饭吃到一半,因萧子仞不会喝酒,与旁人又无甚话可说,吃饱了感到无聊,她望一望旁边桌子上的赵初一,赵初一似乎感到有人看自己,转脸见到萧子仞,萧子仞悄悄伸手对门外指一指,赵初一领会她的意思,点头。萧子仞便对汪珊交代两句,偷偷离开酒席。
小厮按照垂钓老头所指的山路走着,不久到了九子泉附近,周围黑咕隆咚一片,只有他手中提着的灯笼轻轻摇曳,小厮站住喊道:“有人吗?”
连喊十多声,喊声在这个山峰间冲击回响,声音传的特别远。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回应,黑暗中一个男子声音问:“是谁?”
小厮辨不清声音在哪个方向,转着圈问:“我是周家庄的,今夜除夕,我们庄主请你们到庄子里吃年夜饭。”
黑暗中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小厮回答:“是位老神仙告诉我的,他说到这来喊你们。”
小厮听到踩雪的声音越来越近,举高灯笼,看到右前方走来两个人影。就是白天宇和萧冠良,白天宇问道:“是哪个老神仙?”
小厮说道:“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
白天宇和萧冠良听到有人来找他们,心里本来就十分高兴,听到说是八十多岁的老头立马想到早上遇到的那个奇人,心中感激的不知道怎么是好。萧冠良喜道:“辛苦你了小兄弟,周家庄都是好人。”
小厮在灯笼的红光里见到两人仪表堂堂,说道:“两位请跟我走吧。”
白天宇道:“有劳了!”
三人一起往周家庄出发。
走了一阵,进了庄子,庄里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白天宇、萧冠良一路凄风苦雨,见到这一番温暖景象,心中感慨万千,萧冠良心想日后一定要重重酬谢周家庄的这些好人,他们简直是观音再世。
被领进摆酒席的厅堂,酒肉飘香,让白天宇萧冠良二人食指大动。
此时酒席差不多接近尾声,众人都吃饱喝足,桌上只有残羹剩饭,白萧两人被安排在仆人一桌,坐在刚刚带他们前来的小厮的身边,白天宇抬头寻找那个垂钓老者,没找到,于是向那小厮打听,小厮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说老先生大概吃完回去了。
萧冠良已经举着杯筷大口吃起来,全没有昔日富家公子的模样,白天宇扫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没坐齐,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桌上与人说笑,没有他认识的,自己现在一副寒酸样子,也不好冒昧上前感谢,就低头吃起来。
几杯酒下肚,身子回暖,这么久第一次身上有热气,他怀里仍然绑着昏迷的润儿。他倒了一杯热茶,用勺子小心的一口一口喂润儿,他怪异的举动引来旁边人的侧目。
喂好润儿,萧冠良已经狼吞虎咽吃的差不多了,白天宇腹中已经饱了,他无意中抬头,旁边桌子上有一个人起身离席,白天宇感到那个背影有点熟悉,等那人转身侧对他时,他惊的差点叫出声,此人和吕正怎么那么像?
白天宇的身体顿时像烧起来一样,他不敢多看,连忙低头,恨不得把头伸到桌子底下,真的是他吗?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真是冤家路窄。那仞儿呢,吕正在,仞儿一定也在。
似乎有一潭冷水浇在他被烧的皮开肉绽的身体上一般,水与火在他身上征战厮杀,他的心被火烧焦了,被水激碎了。旁边的萧冠良仍有滋有味地喝酒。
他扯扯萧冠良衣袖,萧冠良见他行为古怪,趴下头问:“怎么了?”
白天宇颤抖着问:“你确定把仞儿师哥送到仞儿那了?”
萧冠良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茫然道:“是啊,我亲自送到的。”
白天宇低声道:“坏了。”
萧冠良问:“怎么了?”
萧冠良话没说完,白天宇一把拉着萧冠良的胳膊离开桌子,萧冠良差点没站稳摔倒。萧冠良不满地问:“干什么?”
白天宇没解释,拉着萧冠良冲出厅堂,他们突然的举动引来整间屋子的注视。
来到门外,萧冠良问道:“你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白天宇道:“快走,走的晚连命都没了。”
萧冠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看白天宇的反应,绝不是开玩笑。
白天宇低声道:“仞儿的师哥为什么也在这?”
萧冠良惊叫道:“什么?”
白天宇道:“赶紧离开!”
萧冠良见识过萧子仞师哥的功夫,想到他带着杀气的脸,如果真被他遇到,确实是件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