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会面
周捷收拾简单行囊，提剑跨马，辞别了汪珊、李灵、葛修敬，他必须到江边乘船过江，到了对岸之后再前往黄山，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
寒风呼烈中行到下午，已到了黄山脚下的城镇，抬头就能望见黄山，师父的老部下万江在黄山一个沟壑中结寨。
当年宇文山庄四大护卫依次是陆九魂、万江、周步景、葛行，在山庄还没灭亡时周捷已拜入宇文山庄门下，山庄灭亡当时他已二十岁，所以对当年的宇文山庄很熟悉，陆九魂是四大护卫之首，四人中脾气最乖张跋扈的一个，一般无人敢惹他，武功最高的也是他，连宇文不胜也让他三分。
万江更富于算计，常常是宇文不胜的军师，周步景为人开朗大方，是四人中最受欢迎的一个，主要负责山庄礼仪往来书信祭祀等事项，葛行，也是葛修敬的叔叔，天柱山下仁义庄庄主，则最为老实忠厚，现如今，他在天柱山上负责重建山庄，任劳任怨。
在黄山脚下，周捷弃马登山，据打听，寨子所在不高，藏在山峰之间，从外看不到，周捷施展轻功，在各个山峰间飞来**去，很快看到雾岚间若隐若现的几个青黑色屋顶，那里应该就是万家寨了。
寨子隐于山水松石之间，因深冬时节，水枯花落，略显萧条，但苍松奇石，仍旧烘托出整座山的恢弘气势，来到寨子门口，周捷大声地自报姓名，寨子里无人回应。寨子门口没有表示地名的牌匾，外围只简单用半人高的篱笆圈起来，一般孩童都能爬进去，没有任何防御力量，寨子中只有松散的七八间房子，看来似乎人数不多，若遇着稍微强悍的匪徒，恐怕难御外敌。
推开篱笆门，往里走了一阵，寨子荒寒，像无人居住一样，转过几块岩石，终于见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在砍柴，周捷上前拜见，说明来意，老翁听说他来求见万寨主，就放下斧头，带他来到一个房屋前，对里边喊：“寨主，有人要见你。”说完，也不等里边有回应，就自己走了。
周捷进了屋子，左右宽三间，进门正对一间待客厅堂，厅堂后似乎还有房间，周捷站在门口处，大声说道：“万先生在吗？”
过了好一阵子，厅堂后的屋里传来：“谁啊？”这声音似乎很不寻常，有点紧张和害怕。
周捷道：“万先生，在下周捷。”
那声音颇为诧异：“周捷？”似乎有点回想不起来。
周捷不敢贸然走到厅堂后的屋子，就问：“请万先生示面。”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才说道：“你有什么事？”
周捷怎么听这声音都不对劲，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在后边干嘛？心里嘀咕着，嘴上说道：“晚辈有事求见万先生。”
又过了一阵，那声音才响起来：“什么事，谁派你来的？”
周捷觉得他说话总是慢一点，好像受人指使一样，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即提高了警惕，下意识把剑提高一些，左顾右盼，道：“请万先生示面。”
过了一会儿，厅堂后的过道里才走来一个人，一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的老头，只见他发丝微乱，双臂不自然的垂放在两侧，表情僵硬，甚至有点恐慌，周捷认识，他就是万江，虽然时隔十六年苍老了很多，但眉目不改。
周捷欣喜地叫道：“万前辈。”
万江见到周捷，嘴唇动了一下，似乎在心里念叨一遍周捷的名字，随之眼冒精光，叫道：“周捷！”
周捷喜道：“前辈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劲风传来，周捷感到一股杀气，暗器的味道，周捷纵身一跃，耳中听到衣衫被划破的声音，但没伤着皮肉，他落地之后寻找暗器的去向，已经找不到了。再连忙看万江，万江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将万江推倒在大厅上方的座位上，周捷见他穿一身白衣，手中似乎拿着折扇，周捷问道：“你是谁？”
那人转身，是一个相貌俊雅的男子，二三十岁，脸上挂着真假难辨的笑意，那人笑眯眯说道：“原来是周大哥。”
若光听这亲热的声音语气，还以为是久未谋面的故人老友，但那人一见面便给自己发暗器，定不是什么正道之人。听他语气，似乎知道自己，但他十六年未在江湖露面，谁会认识他，他仔细打量这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瞧不出是谁。
周捷道：“好厉害的暗器。”
那人笑道：“是吗，不过，比起宇文山庄的天旋剑法恐怕就不值一提了。”
周捷心里一惊，怎么他知道我是宇文山庄的人，于是问：“你是谁？”
那人安抚坐在椅子上十分紧张的万江，原来他早周捷一步来到万家寨，还知道周捷和万江的来历，到底是谁那么神通广大，周捷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人悠闲笑笑，一屁股坐到万江旁边的椅子上，纯似个浪**公子的德行，道：“装不认识我，半年多前在湖州端午大会上，展露天旋剑法的蒙面黑衣人不是你？”
周捷回想一下，那人肯定是师弟吕正了，不是自己，既然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也没必要瞒着他了，便道：“不是我，是我师弟。”
“宇文庄主又收了高徒了！”
周捷道：“你到底是谁？”
陆致隽再次确认：“真不认识我了？”
周捷努力回想，他望向万江，也许万江知道。万江表情凝重，重重地提示道：“陆！”
周捷这才想起来，大叫道：“你是，陆致隽？”
陆致隽扇子在手里拍拍，笑道：“现在才想起来，十六年没见，你见老了。”
得到确认，周捷更加惊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得不承认，陆致隽对比十六年前的孩童模样变化太多，十六年前，陆致隽十五四岁左右，是个精瘦的小伙子，长的远没现在这么英俊潇洒。
陆致隽稳坐椅子，道：“本来只想来拜访一下万叔叔，没想到竟然遇到周大哥，真是大有收获。”
周捷不知道目前陆致隽是敌是友，若在十六年前，陆致隽的父亲陆九魂是宇文山庄一员大将，二人应属同门，但事隔将近十七年，谁知道目前什么形势，尤其他一见面便对自己发暗器。琢磨一下，周捷问道：“你为什么来拜访万先生。”
陆致隽侧目看一眼万江，笑道：“拜访一下我爹的旧友，万事孝为先。”
周捷冷笑一声，道：“你就是如此拜访的？”
陆致隽抬手拍拍万江的肩膀，道：“不知道怎么着，吓着万叔叔了，真不是故意的。”说完，朝万江笑一下。
万江做出难以忍受的样子，闭着眼睛。
周捷喝道：“不得对前辈如此无礼！”
陆致隽道：“周大哥如何指教？”
周捷看出来了，陆致隽现在是个贫嘴滑舌之徒，不论立场如何，敢放肆对前辈如此无礼，已是难以原谅。他甩开包袱，抬剑道：“看来你是找麻烦来的。”
陆致隽立马抬起双手做投降之状，道：“周大哥不要急躁，小弟真是诚心拜见，不过和万先生几句话不合而已，先前小弟很是好奇，听说天柱山有人兴建土木，和原来的宇文山庄有很大关系，所以前来问问万先生。”
周捷道：“你倒是很聪明。”
陆致隽的变化让周捷感到吃惊，十六年前的他，只是个被父亲陆九魂呼来喝去的孩童，一双眼机警而不服，没小到现在会变得如此聪明。
陆致隽道：“比起宇文庄主差远了。”
“什么意思？”
陆致隽笑道：“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佩服宇文庄主竟有耐心一等十六年，这十六年任凭江湖上流言传闻满天飞也不为所动，当真佩服他的定力。”
周捷听他语气中对师父大为不敬，忍着怒气说道：“我师父乃一代宗师，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谈论的。”
陆致隽道：“周大哥不要误会，小弟纯粹表达对宇文庄主的钦慕之情，但愿早日山庄重建一睹庄主宗师风采。”
周捷听他油腔滑调，但心中肯定他绝不像表面说的那么简单，一定深藏心机，于是问道：“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不要跟我兜圈子。”
陆致隽站起来，轻松的说道：“周大哥不要紧张，周大哥身为宇文庄主长徒，肯定深得宇文庄主真传，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有什么好紧张的，只是山庄重建，我爹曾经身为山庄一员，我子替父业，想为山庄尽一份力。”
周捷虽然不了解陆致隽，不知道他对蛊惑人心很有一套，但也听出来他一定另有意图，道：“多谢贤弟，重建山庄虽然困难重重，事物庞杂，但我师兄弟多人，足以应对，不劳你费心。”
陆致隽道：“周大哥何必如此生分，何必拒绝我一片好意。”
周捷听他说的真挚，放缓了戒备，道：“真的不劳贤弟费心了。”
此时在一旁的万江情绪渐渐稳定，开始害怕陆致隽武功高深，但现在有周捷在这，陆致隽多少对周捷心有忌惮，不会拿他怎么样，于是大胆提醒道：“一年前在天柱山的洞穴中，一次被烧死几十个人，现在尸骨恐怕还在洞中吧。”
周捷立马说到：“哦，有这种事，在天柱山上？”他不知道万江有意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听信陆致隽的鬼话。
万江把目光放到陆致隽身上，陆致隽轻咳一声，故作姿态地说道：“听说都是一些居心叵测之徒，烧死又有什么可惜。”
周捷目光在万江和陆致隽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道：“怎么回事，为何我没听说？”
万江打算开口讲给周捷听，陆致隽抢着说道：“宇文庄主虽然消失十六年，但江湖上从没太平过，你知道，人心贪婪，据说当年山庄灭亡之时，山庄百年财宝不翼而飞，大家都在找，当然，还有人觊觎精钢宝剑和天旋剑法的剑谱，反正，想要什么的都有，然后不知谁放风出来精钢剑重现天柱山，引得一群贪婪之徒纷纷跑到山上，结果就被人烧死在洞里，听说很惨。”说到最后，陆致隽夸张的皱皱眉头。
万江开口质问陆致隽：“难道你不知道此事？”
陆致隽不停玩弄扇子，道：“嗯，后来听说了一些。”
万江笑了一声，道：“好小子，鬼话说的比真话还像。”
周捷觉得有事情隐瞒自己，问：“到底什么事？”
陆致隽笑道：“没什么事，万叔叔关心宇文山庄，对天柱山的消息知道的很多，但总有道听途说的时候，真真假假，哪能第一眼就看透。”
万江叹道：“是啊，事情真假，哪能听凭别人胡说八道。”说完，目光注视着周捷。
周捷心中有谱，他站的久了，不免有些累，于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悠闲的姿势，道：“陆贤弟，咱们十六七年未见，本该好好叙旧，可是眼下在下有重要的事和万先生商量，贤弟若不介意，还请退下。”
陆致隽笑道：“我把自己当成宇文山庄一员，想为山庄效力，周大哥偏偏对我过于提防，有什么事我不能参与？”
周捷道：“只是我和万先生之间的个人私事，不牵扯山庄。”
这个当口，万江趁机说到：“陆贤侄，好走不送。”
陆致隽先呆住一瞬间，随后解嘲的笑笑，道：“此次登门拜访小侄准备不周，以至和万叔叔有了冲突，也难怪万叔叔不待见，既然如此，贤侄改日再登门拜访，就此告辞。”
说罢抬起扇子算是施礼，万江和周捷都没反应，他略微尴尬地转身离去。
周捷起身望他走远，转身面对万江，万江咳嗽几声，唇上吐出几绺血丝，周捷忙叫道：“万先生！”
万江摆摆手，气息不畅，说不出话。
周捷道：“是他伤的？”
万江咳嗽完毕，费力地说道：“这小子不简单，不知哪来的一身邪门功夫，肯定不是他爹的九魂鞭法。”
周捷惊道：“以万先生的武功，也打不过他？”
万江稍稍平定，道：“他浑身阴招，笑里藏刀，是个厉害角色，果然虎父无犬子，当年真小瞧了他。”
周捷在旁边给万江捶背，道：“我也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万江正经严肃地说道：“周贤侄，庄主可安好？”
周捷点头道：“师父一切安好，万先生不要挂念，此番师父专门吩咐我来拜见万先生。”
万江感慨地说道：“庄主一切安好比什么都好，我等十六七年没见到庄主的面，日日夜夜，都在惦记庄主，现在终于等到庄主卷土重来。”
周捷道：“师父和我们隐居蜀南十六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重建山庄，如今时机成熟，我们终于可以大展伸手。”
万江激动地说道：“只要庄主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绝不辜负庄主的期望。”
周捷道：“万先生一代诸葛，有万先生鼎力支持，我们光复山庄，胜券在握。”
二人一番宏图抱负，说的满腔热血沸腾，周捷突然又想到陆致隽的意外出现，问：“万先生，陆致隽怎么会知道你在黄山？”
万江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几年前他就来过一次，问我他爹的下落，我说不知道，他又问有没有任何宇文山庄的消息，我说山庄灭亡，庄主不知所踪，我没有任何消息，当时他的武功还一般般，没打过我，没想到几年后武功长进这么快。”
“那他这次来的目的呢？”
“他听说了天柱山上兴建土木的消息，而且我估计了解的比较清楚真实，他知道有人重建山庄，而且重建山庄需要一大笔钱两，现在他在追查钱从哪里来，这小子将来说不定是个祸患，反正绝不是和我们一伙的，他一直在追查他爹失踪的事情。”
周捷道：“当年山庄灭亡，谁也没留意他去了哪里，还以为他跟着他爹的伙夫一起走了，他的消息来的倒真及时，我们刚动工，他就知道了。”
万江道：“总之以后提防着他，我估计他以后还会再来。”
周捷道：“那怎么办？”
万江想了想，道：“他应该暂时不会伤我性命和山庄为敌，再说他来找我不过为了打探山庄的消息，现在你和他照了面，不会把我太放在眼里。”
周捷起身庄重的在万江身前跪拜下来，万江吃了一惊，伸手去扶他，道：“这是干什么。”
周捷道：“师父重重嘱咐过，见到万先生一定要拜上三拜，拜谢这十六年万先生忠心耿耿守护宇文山庄百年财富，我们今日才得以有能力重建山庄。”
万江又感动的说道：“我早年跟着庄主闯**江湖，山庄的生死荣辱就是我的生死荣辱，你回禀庄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誓死效忠宇文山庄。”
周捷郑重点头，道：“我一定把万先生的赤胆忠心告诉师父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