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蔷薇仙媚献殷勤,鱼妖女艳迷人心

这逍遥馆里,楚容止他们也已住了几日了,每天都有客人来听他们弹唱,闲了会有其他粉娘来,百般殷勤叫楚公子,楚相公地找楚容止,灵鸢儿和尤娆倒还自重体贴些,每日来探访,和楚容止与琵琶、箜篌二女讨论曲律辞赋方面的学问,楚容止也看到这灵鸢儿与一位英姿飒爽的美公子恩爱,并未与其他人暧昧缠绵,甚是感动,想来这红尘里,也有这般忠于一人的。这尤娆又有节有礼,也是难得。

这日楚容止起来,房门一打开,就见尤娆立在门前,忙请进来。

“楚公子昨晚安睡可好?”只见一朵红莲放在花瓶了,尤娆道:“哎呀呀!这荷花只在壤驷谷柏桥深处才有,一般人不可摘得,今日见楚公子屋里这荷花,真是妙。哎,怎么不见琵琶,箜篌二位姑娘?”

楚容止察觉自己不宜在尤娆面前做法,于是说道:“他们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来。”尤娆笑道:“我还以为你管教很严厉,今日才觉得你也是个宽厚之人,从未见过你打骂自己的徒儿啊。”

楚容止笑道:“还不是我俩徒儿技艺精湛,有没有我这师傅也是自生门路了。”尤娆也笑道:“名师出高徒,也有你的一番功劳。我近日来,是像请你去我寒舍坐坐。”楚容止答应着,说自己穿戴洗漱好就来。

楚容止往拜锦轩走,在小径迎面遇见灵鸢儿处的英姿飒爽的美公子,楚容止让路了,美公子也让这路,俩人让道一处去,反而互相挡住了,美公子笑道:“这位公子想必是楚公子吧?”

“在下是楚容止,您是朔公子吧?”

“是在下,楚公子是要去尤娆处吧?”

“在下正是去尤娆姑娘那里学习学习。”俩人又互相让了让,各自告别走开,上来拜锦轩,就听见嬉笑声,楚容止四下寻找,发现是鸢尾阁旁有少年少女在嬉笑玩闹,楚容止敲了尤娆的门,尤娆来开门,楚容止问道:“鸢尾阁那对少年少女是何人?”

尤娆边上茶边说:“这俩精灵啊,女的是灵鸢儿的旧识,小公子是朔君的弟弟。”

楚容止叹道:“真真是金童玉女,这小公子与哥哥俊美不二,却有气质与哥哥不同。这哥哥眉目生情,眼神有光,想必是多情而处处留情人。这弟弟却眼神坚定,可是至情人。”

“楚公子可会看相?在我看来,这朔公子自打遇见灵鸢儿后,就一心不二,在我们逍遥馆里可是成为一段佳话了。”

“哦,我偶尔戏言,尤娆不必在意了。”楚容止说着,品茶来。

“楚公子可否婚配?”尤娆羞涩问道。

“不曾,不曾,呵呵。”楚容止说着,被这突然的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容止感觉尤娆会在问些问题来,于是问尤娆道:“这合欢里可又消遣娱乐处,能解闷化忧愁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尤娆道:“楚公子糊涂,这合欢里就是娱乐处,有杂耍,弈馆,蹴鞠,应有尽有。我这就带你去。”说着尤娆就拉上了楚容止的手往外走。

楚容止被这一牵手傻了心,丢了魂儿似的地跟在后面走,俩人跑过小径,小径花草鲜美,灵鸢儿在阁楼上见了,忙叫来朔君看,说道:“天赐良缘!”俩人又看看兆君和紫菱对弈欢乐,自感觉恍然如梦。

合欢里真是美妙之地,弈馆顾客络绎不绝,每个来弈馆挑战奕王的人都得意而来,对弈几个回合后都败兴而归。杂耍腹上碎大石,口里吞火,让人看来胆战心惊而又想看下去,尤娆就这么牵着楚容止手到处游玩,像一对小夫妻。忽然咿咿呀呀的歌声起来,街上的人都闻声而去,尤娆问道:“莫非是琵琶女与箜篌女在歌唱?”

楚容止想来,今早琵琶女和箜篌女就是自己的书案上的那朵带叶水莲,自己并没有把他们变出幻像来,于是说道:“不是啊,他们这时候也该回逍遥馆了。”俩人说着,走到戏台边上来,远远看见一珠光宝气的伶人在唱昆曲:

从今后只合离恨写芭蕉,不索占梦揲蓍草,有甚心肠更珠围翠绕。我这一点真情魂缥缈,他去后,不离了前后周遭。厮随着司马题桥,也不指望驷马高车显荣耀。不争把琼姬弃却,比及盼子高来到,早辜负了碧桃花下凤鸾交。

那台上女子情真意切地唱做着,引得众人不断来围观。人们听着曲子,男人们起了色心,女人们起了妒忌,只见一仆子摸样的小子在台下问道:“这位姑娘,我们老爷正在对面酒楼听到姑娘天籁,吩咐小的来请姑娘过去坐坐歇息歇息。”娇儿心想,这里人可真多,自己随便在这里吟唱几句,就迎来了人们的瞻仰,还有老爷来请,于是更加卖力唱,希望遇见有缘人,对那仆子不问不顾。仆子感觉女子默许了,就一招手,上台来五六个仆子,想要把娇儿带过去。尤娆认得了这个仆子,原来是公孙炎的仆子,想到这唱曲儿的姑娘也不像是不良人家的闺女,于是出注意喊道:“妹妹,你相公在这里等你呢,还不快快回家啊。”娇儿觉得是些莫名奇妙,以为初入了人间,就有痴情人前来,就跟着那些仆子去了,来至露凝香酒楼,见一位身宽体胖的爷儿瘫坐在酒桌旁,一旁有一青衣女郎斟酒弄姿,一旁有一白面小生拿着新摘的芙蓉果往他口边磨蹭着挑逗,那公孙炎见一偏偏女子立在自己面前,马上端坐起来,把左右的男女轰走了。仆子道:“这位是我们公孙公子。”娇儿回礼。“请姑娘坐。”公孙炎说道。

左右给娇儿斟满芙蓉酒,大鱼大肉上桌来,这鱼头对着娇儿哭泣了一下,娇儿摸了摸鱼头,鱼头说话了:“我在临死时能遇见鱼娥,深感荣幸,只求一时,鱼娥要在一言一行里看着些人。我本是汾水鱼,可中了鱼饵**,落得盘中餐,你今后也要仔细。”说话之间,鱼头早已被公孙炎夹在盘子里,吃起来。公孙炎将那一男一女去给娇儿劝酒,娇儿不推辞,陪着喝起来,只是把那酒水通过障眼法泼到窗外去。娇儿装出头晕醉酒的姿态,看得公孙炎心痒,命人抬进屋里去,关好门,就急切地来到昏睡的娇儿身边,娇儿忽然说道:“公孙公子怎是说没见过我就请人来请?”公孙笑道:“我是喜欢你来着?”边说边解开自己的衣服来,娇儿说道:“人间说一面之缘,却没有未见相爱的道理。”公孙炎道:“你歌声荟萃,容貌青春,那个男人岂能不喜爱你?”娇儿一个吹气,公孙炎的衣服又结结实实穿在身上,公孙炎惊叹道:“今儿是奇了,这衣服怎么还在我身上穿着嘞?”娇儿笑道:“公子醉了。”公孙炎说道:“有美人儿在旁,我岂会喝醉。”娇儿道:“公子醉了,我真是个丑女。”“美人儿哪里的话,刚刚大伙儿都说你在戏台练嗓子,迷倒了大批男男女女呢。”娇儿说道:“公子不信就过来看看。”公孙炎就过来,想着衣与娇儿亲热一番,娇儿转过脸来,只见:

鱼身盘曲如蛇,鱼眼发亮,人脸褶皱如老妪。

这公孙炎大叫一声:“妈呀!妖怪啊!”后,昏厥倒在地上,外面的仆子门听到叫声,破门进来,只见地上躺着公孙炎,身边落了蓝色的鱼鳞,忙带上鱼鳞搀扶着公孙炎回公孙城去了。公孙炎回家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心里安在了些,可惜这公孙炎痴痴呆呆,不知饥饿,大小便失禁,裆下每日黏黏湿湿的,看见丫鬟就搂搂抱抱,请了多少巫医名医都治不好。公孙大人想知道个仔细,于是叫来仆子门问道:“我儿何事遇到惊吓成疾?”仆子把请唱戏姑娘请来,后来公孙炎与她独处,再后来惊吓倒地,不见歌女的事情告知了一遍,公孙炎可恨儿子色欲熏心,可又想过来,堂堂一城之主连儿子都救不了,实感痛心。就问道:“可记得那女子摸样?”仆子们说当时敷粉带着头饰,相必卸妆了也不认得。把鱼鳞拿给公孙大人看,觉得蹊跷,又没有个头绪来。这公孙大人先想来医治好儿子的病,在打算抓获这女子,于是出告示说能医治好小儿病的重重有赏,几日了不时有冒充神医登门,公孙大人见这些人无妙手回春之力,就把这些乱棍打出府,以后慢慢也就没人来。眼看着公孙炎后颈,腋下的部位日益臃肿起来,急切而又束手无策。一大早就又仆子来上报,说有个臭道士在府门外扬言说自己可抑制各种疑难杂症。公孙大人马上出门请进来,那道人进来就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贵公子乃郁气少阴所困,不知是否遇到什么异物?”公孙大人听到道人将来,命人把那节鱼鳞带来,道人端详了一会儿,又打开一破破的书籍来,里面密密麻麻画着不在人间的异物,说道:“原来是她。”

公孙大人凑过去看时,只见画着一蛇身鱼尾人面的女妖,旁边的注解文字看不懂,忙请道士细细说来,道士说道:“此谓鳛鳛鱼,又名鲛人,系女娲一族,人间若与之有缘定情,必大富大贵。若被吓到,把她捉来圆了房也可挽救性命,若是得不到,可就无力回天,人力是斗不过生灵的。”听这么一席话,公孙大人心里倒几分安定,可听说是非人力所为,看来这事情就很难办了。公孙大人问道:“以大师看,怎样才能捉到这鲛人?”道士说道:“这道不难,要一个习武之人,触碰能将这鱼鳞变成活鱼才会找到这鲛人,找到了,不可伤人,伤了就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所以定要小心才是。”公孙大人听了道人教导一番,给道人千金答谢,并准备召集天下武士,求得那个奇人。

几天过去了,各个武艺精湛,或飞檐走壁,或腾空飞行,玩枪打棍,无所不有。还未得奇人。这日唐渭清从武官习武归来,忽然发现告示,言说能完成使命者可成公孙城统帅,看到这些,唐渭清起了心,心想自己成了这一将半帅,就可以不用费力找娇儿了,也算是配得上她了,何况救人要紧,于是当众撕下告示就来至公孙府。

公孙大人见得终无着落,以为被道人骗了,于是在习武台闭目养神,疼惜着那些花了的金银,也就任意让来人们施展武艺。“大人!大人!亮了!鱼鳞亮了!”公孙大人忽然听到下人们在喊叫,公孙大人睁眼看时,只见:

不是翩翩美公子,不是侠气英雄容,只是虎背熊腰一粗汉,平平凡凡诚实人,行动无惧无畏,言语无遮无掩。

“你是做什么的?”公孙大人问道。

“回大人,我以前是打鱼的。”唐渭清道。

“好你个渔夫,既然在这里花拳绣腿戏弄我们大人。来人!把它拖出去。”仆头说着,只见公孙大人挥挥手说道:“让他碰碰鱼鳞试试。”仆头就不屑地将鱼鳞给唐渭清,唐渭清一碰,鱼鳞突然停止放光了,悬在半空里,忽然鱼鳞上滴下珍珠,哗啦一下变出一双鱼来,唐渭清惊呆了,伸手准备去摸,这双鱼忽然一下钻进唐渭清的手指里不见踪影,公孙大人喜悦地跑到唐渭清面前,上下打量着说道:“自古教训人不可貌相,你一介渔夫算是给老夫开了眼界。”说着就叫人给唐渭清收拾好屋子,几天后就要它带着人去找鲛人,活捉来即可。唐渭清答应了,回去道别老母,待期出发。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