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梅仙入世恋敛里,燕来奇香满壤驷
这麒麟人间,也不知是何时何年,美心与奕王之子朔,已经长成人,只是众人不曾知道,奕王也未曾见过。如今美心又怀了衮子的孩子,正在待产正时春季第二年,春江潮水,江畔万紫千红,竹林葱葱,竹林深处有一壤驷家族,世代为王族御牧麒麟群,朝放牧麒麟于麒麟山北面杜鹃坡,夕招致众麒麟放回壤驷谷。壤驷家族雄踞壤驷谷,百丈石柱有文赞其在麒麟人间之地位:
土壤能生万物
驷麒可乘千骑
话说壤驷敛里为主家,其妻书凝梅,俩人恩爱有佳,遂爱果已孕。书凝梅有孕在身,喜得壤驷敛里全家上下宛如日日过节,得知人王正妻也有新孕在身,孕期与壤驷家书凝梅相差无几,整个家族更是觉得王恩浩**,万世有幸。
值得一说的是这年阴雨连绵,云雾遮天蔽日,再说了这年的燕子甚是众多,每每月落日盛,就会从妖城方向扑啦啦飞来群群乌云密布般的燕群,燕群不落地,不觅食,只是直直往日盛的方向飞去,好似飞蛾扑火。麒麟贪吃女娲蛇菊石,听得群燕欢声笑语掠过高空,不时抬头望天,一呼气,火光肆意,其粪便落地成顽石,用于铺路筑堤。
“梅儿,可是起风了,你看这燕群飞往何处?”壤驷敛里在笼翠楼里推窗远望,对身边正在纺线的书凝梅说道。
“燕以寓爱,可春来见如此多的燕子齐飞,不知端倪。”书凝梅放下手中针线,牵动翡翠落地绸裙,与壤驷敛里共推窗远眺。
“真是如此,咋们人间寿昌也不过百来岁,祸福不可测,吉凶不可躲,但愿永世安居。”
“真是此愿。”
外面的人们也惊讶地望着蓝天,燕群过后,人们依旧各司其职,往来种作。柳叶新发,壤驷谷郁郁葱葱,那麒麟山杜鹃坡株株杜鹃树已含苞待放,壤驷敛里与书凝梅同骑一麒麟,缓缓上杜鹃坡,众麒麟见壤驷敛里佩戴的牧监令牌闪闪发亮,不觉连连颔首示敬,背后的书凝梅不觉嘻嘻笑起来说道:“你这些灵兽,这么对你毕恭毕敬啊,想必是你常常施压于他们。”
“并非如此,不过是见我这令牌而乖巧顺和罢了。”
“梅儿,你看这满坡的杜鹃树含苞待放,想必过些年就会姹紫嫣红遍地绽放了。”
“真是呢,想当年我初入麒麟人间,嬉戏迷恋这杜鹃坡,才与你相遇生情,如今依旧你侬我侬,甚是我逃逸仙界之荣幸。”书凝梅说着,紧紧从后面挽住壤驷敛里,俩人遂在麒麟背上粉唇轻抿,千般缠绵。情到热处,壤驷敛里有些使力,书凝梅道:“你我都三十来岁的人来,怎么还这般小夫妇,我且有孕在身,你可止住才是。”壤驷敛里听了,也笑道:“可不是。”书凝梅想了想,想试探敛里,于是说道:“敛里,你只我不娶,终究也不是长计。我又不便,如今你也有个小妾才是,让她来服侍你。”壤驷敛里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既然做了夫妻,岂有二心之理。我若是二心,天地不容……”书凝梅止住了壤驷敛里道:“我知你心就是了。”说着,两人到了府上,下来麒麟,回笼翠楼,不在话下。
再说那帝都,满城花香四溢,芙蓉花开,四季皆是如此,帝都与芙蓉庵间隔一条叫河溪的蓝色河水,这芙蓉庵一树独占百里,一树成林,遮蔽得不见天日。说来也怪,帝都芙蓉树东西分明,东边开花结果,西边只常开花,那只开花处有一街巷曰“合欢里”,里边有一“逍遥馆”,四界皆知晓,是红尘烟花富饶地,深得人间男女垂涎。风流文人有诗赞曰:
玉肌香雪滴露华,体态怡人透轻纱。晚来妆面胜繁花。
催衣推枕合欢话,酒红初上脸边霞。一场春梦日西斜。
可见麒麟人间何等风流快活,难怪万物皆迷恋红尘苦。合欢里钦定为麒麟人间撒欢之地,为了安民维稳,除合欢恩爱之外,皆有对弈,演戏,说书,杂耍等娱乐消遣处,人待成年,就可在此处无忧玩耍。对弈有奕王统辖,逍遥馆由鸨娘娘统辖。奕王乃王族血脉,为避时乱,甘愿堕落合欢里,年月与人对弈消遣,现时麒麟王上也对其碌碌无为视而不见,也庆幸奕王如此不求上进。那鸨娘娘可不是凡人,乃妖城飞禽,只因 “鸨似雁而大,无后趾,虎纹。喜**而无厌,诸鸟求之即就”,鸨娘娘成万鸟之妻,妖王实感有乱“独独俱善”的妖俗而被驱逐出界,鸨娘娘无路可走,化身肥美妇人,来人间,那时正逢人间开荒拓土,急需人力之时,鸨娘娘于是定居合欢里,为世间男女牵红线,祝双宿,接生,人间繁衍不休,于是钦定世居帝都合欢里,可惜时至今日,鸨娘娘做事未免有些偷天换地。
每逢春季九年里,正值人间繁衍时节,鸨娘娘会派遣手下人,到人间四处探访刚面世的金童玉女,明地里做些你情我愿的事,把贫穷人家的金童玉女买回来,给酬劳让人家维持生计,不愿意做买卖的,就暗地里抢过来。那些父母奴仆不再身边而天真玩耍的孩童,更是大受欢迎,迷迷用些幻术,就会引诱他们误入风月地。
这合欢里有名的灵鸢儿就是顽孩年岁误入歧途,现已初露得芳名帝都。
“灵鸢儿,朔君来矣,快快迎接。”鸨娘娘在楼下欢欢喜喜地呼唤楼上日晚起床梳妆的灵鸢儿。
春风微微一吹,这满堂的鸢尾花瓣,似蝴蝶般翩跹飘去,好似在迎接这帝王家子弟前来私会楚楚可人的灵鸢儿。
灵鸢儿,不知何许人也,帝都无人不知其名,想必是人们对芙蓉早已司空见惯,芙蓉花开花落,虽极致唯美,也早也不知新鲜,大伙儿以一睹那灵鸢儿窗前屋后的鸢尾花开花落为欢乐。多情男女若是在花雨间见得灵鸢儿轻摇春扇祛暑,丹唇轻抿芙蓉酒,更是会痴痴呆呆驻足半日,直至晚月初上,灯火渐息,人去花暗。
“奴家恭迎朔君驾临,未知朔君来势如风,不曾侯门迎接。”灵鸢儿珠钗倾斜,粉面净颜,襟飘带舞拜见朔君。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唯唯诺诺,是我性子急,随父王私访各处才有空过来,迫不及待想到你处,没人提早告知与你,就径直奔来。”朔君说着,搀扶起跪拜在檀木地板上的灵鸢儿。拉着灵鸢儿坐在妆镜台边,要她先装扮。
“人间各处景致如何?”灵鸢儿坐在镜花台,继续梳妆打扮起来,好奇地问镜子里的朔君。
“天大地大,帝都芙蓉漫漫,麒麟山麒麟浩瀚遍野,有个杜鹃坡,登上能望见帝都繁华,只可惜没有咋们这合欢里消遣自在。”朔君靠近来,替灵鸢儿顺发插珠步摇儿。
“麒麟杜鹃坡?抛开这‘麒麟’二字,这杜鹃坡还些许精致典雅些,杜鹃满坡,至情至性。”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杜鹃坡过些年就要开花了,那才最是风流得意去处呢。”
“可否在花期与你一同前往杜鹃坡游玩?我在这合欢里终日开窗远望,无聊度日,只要你向鸨娘娘请示,八九会让我出去。如果长此漫漫无聊下去,我是必死无疑了。”灵鸢儿说着这些话,拥入朔君怀里,哽咽起来。
“休得胡言乱语,我王族子弟还不会让心仪之人欢乐度日?我答应你就是了。”朔君千般安慰灵鸢儿,一并与灵鸢儿走到春台上。
檀门骤开,门外侍候的十余人进来,挚杯挚酒,秉烛秉香,闭窗拉帘,糕点菜蔬齐上春台的炕桌上。众人侍候朔君净手沐浴,皆退下不知去向,室内唯有灵鸢儿与朔君觥筹交错,秉烛昼谈。
“朔君呢,朔君,幸好遇见你,我这不如人的年岁才得以消退,也许我命该如此,沦落为他人**奴,可是谁解我哀思,我不知自己父母何在,故乡何在,更不知何去何从,直到遇见你,我才发觉自己真真是个可珍可爱的女儿。”灵鸢儿已酒过半醉,说着心里话儿,不慎触碰鸢尾花,滴落在俩人杯盏中。
“鸢儿,你醉了,快别说这些个疯言疯语了。”朔君说着,已叫人撤了炕桌以及杯盘果糕。
“我这不是胡说,这般言语,只能对你诉说,其他人我都只字未提。”灵鸢儿又巧舌说道。
“你的苦,我何不是心领神会,我的情,你也何不是心知肚明。待我位高权重,整治这合欢里,就保你自由身,我们那时就恩恩爱爱,双宿双飞,没人敢牵绊。”
“甚好,只是这美好远景待何时?愿我们都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灵鸢儿惆怅道。
“甚好,相信今日之言,我们定将不离不弃,终成姻缘。”
玲珑珠帘叮铃有声,鸢尾花瓣纷纷扬扬,俩人情语爱言,催衣推枕,甚是欢趣,直到正午时分。
云雨退潮,日高人渴,俩人喝罢舒心凉茶,灵鸢儿松松垮垮穿起落地凤尾裙,开帘推窗,不觉惊讶失声叫出来。
朔君问是何事,遂忙坐起,挽发穿衣。
“你且不必惊慌,也不是紧急之事,方才推窗刹那看见乌压压燕儿起飞向西,不知是何寓意,因此惊讶失声。”灵鸢儿为朔君整衣束发,忽有朔君手下在门外求见。
手下进来,拜过朔君说道:“君上,帝都王妻临产,王上特下令朔君领兵保护王妻顺产。”
“走!”朔君佩剑,告别灵鸢儿,骑上麒麟,往帝都飞驰。
帝都王妻居室芙蓉台门前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大家惊喜又忙乱着,人多未免会出些不可测的闪失,于是王上才令朔君领兵护佑芙蓉台,督查来往之人,以保王妻与新生儿的安康。那正午见得乌压压燕群又远远袭来,正往芙蓉台袭来,惊得人们街头百姓抱头鼠窜。
“众兵听令!若这不知祸福的燕群袭击芙蓉台,我等必要誓死保芙蓉台之安危!”朔君一声口令下去,众兵齐声回应。那燕群并非凌乱无序,而若行云溪水,飞至芙蓉台正上空,做回旋状,扶摇向上,遮天蔽日,芙蓉台里一声呱呱坠地呀呀声后,燕群瞬间离去,天朗气清。王妻顺产一位君子,王甚喜,可又苦苦忖度新生儿取何字。有人进言说“燕君”,解释说必是那燕群过后赐祥后才诞下贵子,燕护家,报春来。
“此字不必斟酌,我等麒麟人间,以麒麟为尊,何以燕这等妖城飞禽做贤弟名字,不可不可。”朔君说道,王妻连连摇头。
“朔儿所言极是,我王族高贵血脉,不可缀连外界所有。”王上赞成朔君,对王妻说道。
“朔儿生于新月时节,王上赐字叫‘朔’,还别说,我孕期里常梦,梦见我一人飞舞芙蓉台,芙蓉送暖,日月同辉,西边月夜,东边朝霞,西边下雪,东边吹风,甚是奇妙。”
“芙蓉送暖,日月同辉,那就叫‘兆儿’吧。”王上说。
“王上圣明!兆君新岁!”奴仆们齐齐长跪在地,异口同声呼道。
“兆儿,兆儿……”王妻连连念道,越觉妙哉“谢王上为王儿赐好字,兆君很是喜欢。”
话说王上喜得贵子兆君,施恩举国欢庆一年,那麒麟人间又要不知热闹几回。合欢里各地杂耍、戏班、说书皆会集在此。对弈人络绎不绝,弈馆有规矩,打败奕王皆可世居合欢里,可来往多人,敢和奕王平局者都没出现。再者那壤驷谷念诗作文者一波一波来去,或赞竹“翠云梢云自结丛,轻花嫩笋欲凌空”,或诵麒麟牧野“麒麟踏得夕阳碎,卧唱山谷待明月”,或歌杜鹃坡“姹紫嫣红万古鲜,一春九年动人间”尽是些鼓吹糜奢字词,只是图一时之快罢了。正当人间欢庆兆君来世之年,壤驷谷溪水显现五彩霞光,那五彩霞光随流水明暗变化着。再者,书凝梅笼翠楼上一大早就异香满室,既非冰麝,又非檀香,似花香而又非花香,时刻变换,竟有百种香气,来游玩者莫不传以为奇,有词歌为证:
“风儿芳,水长流,五彩霓虹长歌杜鹃坡。玉手扬鞭麒麟走,自古美人恋雄杰,山有春秋卿有意。
风声紧,雷声吼,燕群遮天祥旋芙蓉台。一诺千金红尘远,玉碎瓦全薄红颜,心有灵犀情有思。”
词曲乃言说壤驷谷芙蓉台两状奇事,兆君来世燕群的奇特景象,群燕迎路,呼春唤风,芙蓉送暖,麒麟人间男女老少皆以为奇妙,如今御下牧监壤驷家族书凝梅将要临产,河溪里五霞霓虹熠熠生辉不说,还满壤驷谷异香飘**不散,真真是奇事。那书凝梅终是生了一女婴,身体齐整,与寻常人家所生之女无异,可又一事发生,女婴降下,几日后有一银羽鸟驻足院内,手舞足蹈,欢天喜地,任凭壤驷敛里派兵驱逐,射箭,都赶不走,说也奇怪,那银羽鸟飞去,女婴就啼哭不止,银羽鸟刚落庭院内,女婴就不哭不闹,甚是欢喜,纵观几日,壤驷敛里见这银羽鸟只吃悬崖上青草,饮河溪水,就任由银羽鸟待在自家庭院中,女婴取名“丹若”,为中和诞期奇幻景象,只求女婴平安度日,生子如丹若,多子多孙,个个精神活脱。
那边帝都王上闻得壤驷敛里之妻产期出现五彩霓虹,异香满室奇事,派人处处留心,明里暗里探查书凝梅分娩过程,想象万一生个乱麒麟之英杰,自己祸临不说,朔君和新生兆儿也牵连其中,闻得原来诞下一平凡女娃,瞬间畅怀,打消这白费愁思,待壤驷敛里如初。
夜里灯烛下书凝梅正含眉娇羞地逗丹若玩耍,开门进来牧归的壤驷敛里问道:“丹若安睡了?今晚怎么如此不啼哭?”书凝梅笑道:“今日我把那银羽鸟挪进笼翠楼来,用铁链束在窗口,你猜那鸟与我儿丹若相见如何?”
“如何?莫非那混账鸟欲要啄食我儿丹若?”壤驷敛里慌忙抱起襁褓里的丹若,仔细端详,恐有不测。
“你真是糊涂,倘使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岂这么心平气和与你言谈,早就传小厮回话与你。”
“恕我爱女心切,全然没注意这些。”壤驷敛里憨憨笑道。
“我与我儿遇见你这么个现世宝,是万分荣幸,你且听我说这可笑之事哈。当日我命小厮挪那银羽鸟进笼翠楼,那银羽鸟似乎听懂人语一般,自个儿蹑足蹑脚进里头来,见我抱着丹若,不禁对我连连颔首,之后轻轻上前,将身上那一枚银羽送给丹若玩耍,你猜接下来会有什么奇事?”
“哎呀,我真想听,你这话到山峰又是戛然而止!真真耐不住我这性子。”壤驷敛里埋怨说道。
“合欢里说书者说尽四界传奇,还要酬费,我忽觉口渴,你倒杯杜鹃茶来,我好润润嗓子慢慢讲与你听。”
“你这娇妻真是难伺候。”壤驷敛里笑道,忙忙倒茶去。
“梅妻在上,小弟奉茶。”壤驷敛里说道,礼让书凝梅,书凝梅接过茶盅,俩人笑得合不拢嘴。待饮茶完毕,书凝梅才说道:“谁知那银羽到若儿手里,竟化为金羽,若儿不慎碰了一下银羽鸟翅膀,那银羽鸟随着一声鸣叫,全身银羽皆化为金羽,真真是神奇。”说话之间,壤驷敛里快步走到窗前,瞧见那银羽鸟果真化作了金羽鸟,在夜光下闪闪发亮,不过熟睡已久。
“若儿,你真是个现世宝!”壤驷敛里抱起若儿至半空,逗得丹若莺莺笑声不断。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