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问春初发临凡心,芙蓉深处现阴身
且看这净国,有一冰峰,冰峰之巅,有一灵气。在千万年前,佛父佛母双运之时,乐空自在之间,幻化出一灵气,灵气是这五彩霞光,普照着净国。佛父佛母沉寂之后,灵气得鹫龙坐骑,集日月之灵光,吸净国白雪之水,昼夜在白云苍苍之间,扶摇直上,过冰峰,越五峰。偶尔碰撞大椿树,也会电闪雷鸣。灵气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已穿梭于净国六十四万年。如今妖城的春风吹到了净国,净国周围的茫茫白雪开始消融,望下去已是斑斑驳驳。
这春风暖气逼人,就算有玄冰阵护罩净国,夜帝(冰峰的雪人)们也怕化为雪水而不得不都离开了灵气深藏起来。
看呢,千万夜帝正如潮如水般涌向冰峰山下的玄冰洞。
你听,雪水叮咚,冰莲已朵朵迎风漫歌,这春风吹得万物躁动不安,冰峰终年积雪,妖城的春风很暖,让冰峰的雪水汇集成大江大河,往三界流去,即使这样,净国的积雪万年,也是融化不尽的。加上灵气的五位姐姐已经布下冰玄阵,所以不必担心净国的安危。
我是灵气,那御鹫龙的灵气。
妖城的春风啊,请你告诉灵气,灵气何时才能像最初一样和五个姐姐逍遥在冰峰净国,如今他们成为了祥寿、翠颜、贞慧、冠咏、施仁这五座峰,镇住了祸乱于人、妖、佛、仙四界的五头怪。
我还记得那会子,五位姐姐与五头怪追亡逐北的情景。那是个自混沌以来最离乱的时代,五头怪,人身,五蛇头,做法时舌头可大可小,可长可短,断可再生,愈断愈生,愈生俞强。五头怪统治妖城不久,先是进攻姽婳乐境,由于乐境结界顽固森严,未能冲破,无耐北上麒麟人间,人间拼死抵抗,伤亡惨重,麒麟与人体暴尸荒野。净国的五位佛女姐姐幻化美色诱引五头怪至净国,七日修研出玄冰阵,把五头怪镇压在冰峰山下,五位姐姐们也就化作了五座峰,恒古保得四界太平。
雪纷雪暖雪归水,缘生缘落缘熄灭。
春啊,妖城有这春风般暖和吗?春啊,人间为何繁衍不息?春啊?姽婳山为何闪烁着一片绯红光芒?那位子休仙人所说的麒麟人间真是如此有趣?
冰峰之巅,绝云气,日月同辉,当我驾着鹫龙飞驰在净国,万众夜帝们就齐刷刷地膜拜我于白雪茫茫中,称我为“灵气大自在天!”简称“灵天”。此时,我会漫漫梵音,以助他们修行:
十方死时善逝佛子俱,智慧之身无二圣尊像,
文殊童子平等自性中,祈愿自然成就无作义,
本来怙主俱德上师尊,以见法身等性之敬心,
义传慈意加持入吾心,愿得觉性力之大灌顶……
我遥视,看见人间的千年古道麒麟声声,麒麟嗜食蛇菊石(女娲补天之石),流水落花人家,山水一程绵延一程,春风啊,人间为何在春花灿烂的时候,人心也春意盎然啊?你看那些世俗的男女,互相吸引,谁不是初以情欲爱贪,终于白头偕老恩恩爱爱,从情到亲,是种怎样的体验啊?会如同我驰骋于净国一样快活吗?我现在孑然一霞光,没有五位姐姐相依相伴,终是失落的。
我要去麒麟山人间耍一遭,春啊,请问我怎样才可以在人间游刃有余?灵气这霞光之体终究是人间稀罕之物,可我如今修行未深,该如何是好?
春风不解意啊,可是我又望见姽婳山上芙蓉纷纷,花香绵延飘散到净国,我就驾着鹫龙,顺着净国的外流河,经过崇山峻岭,山谷峡谷,忘路之远近,忽逢芙蓉林,林里有众多绝色天女嬉笑玩耍,真是:
姽婳山里蓉树林,芙蓉仙人种芙蓉。
呢呢喃喃话天地,袅袅娜娜舞轻盈。
携壶饮酒折芙蓉,襟飘带舞荷香锄。
酒醉自在花下眠,酒醒与花闹争春。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舒眉含烟乐悠然,芙蓉诗行吐天真。
红尘花魂南风劲,碧叶渡口迎美人。
我继续前行,欲穷芙蓉林,只见一仙子,周围的天女唤她为芙蓉姬,芙蓉姬啊芙蓉姬,她摇曳自如,笑声甜美,云鬓高耸,鬓间簪一朵粉芙蓉。十指纤纤,媚眼细长,体态丰韵,朱唇一点,肌肤若冰霜。空灵若风,步声鹤鸣,不悲不喜,明静如水,祥和娇羞,安逸烂漫。
粉红芙蓉,洋洋洒洒,筝筝入耳,如泣如诉,啊,芙蓉姬,起舞怒放行云流水。
那芙蓉姬舞尽,步履蛇行,踏女娲步,步步生芙蓉,细裙儿**,向我这边走来。
我也奇怪着,一个芙蓉花神为何会走着女娲步?
“又是一个道行可怜者,你是何物?擅自进我姽婳乐境?”芙蓉姬见我放五彩光辉,于是手作芙蓉状,施法验灵气真身,芙蓉纷纷向我扑来,可惜被我吸进了五彩霞光里。
灵气也,非佛非仙,非人非妖,非男非女,生长如一轮水色月亮,音声如风催琵琶悠扬。只因我继承佛精髓,又多年居住于镇压五头怪之地,佛清元气与魔浊元气中和,成万物另类。
“自祖盘古开天,宇宙开篇以来,万物归五行,或属金,或属木,或属水,或属火,或属土,怪哉,本尊竟不知你归哪样。莫非你身集五行?”芙蓉姬说着轻抿一口酒,丹唇欲滴。
我竟无言以对了,我也不懂五行,我只知道逍遥自在。鹫龙知我意,我们在芙蓉姬面前扶摇直上,去领略芙蓉乐境的风采,这里不愧是芙蓉乐境啊,随处都是面若芙蓉,笑声如潺潺清泉的芙蓉天女,芙蓉天女们妙音悠悠,鹫龙背上的我听得如痴如醉。忽然,一簇粉色真气如雷电一般击来,弄疼了我的鹫龙,原来是芙蓉姬莲座白雀鸟,欲要逮住我这狂放之徒。
我大喊一声“呐摩!”我的鹫龙就化作一股火光,遥遥把白雀鸟和芙蓉姬甩在后面。我又一声“呐摩!”哼!宇宙没有谁能把我怎么样!
芙蓉天女们忘记修行,看着鹫龙双翼上闪着五彩霞光的我。我看得他们入迷,他们亦以我稀奇。对了,灵气的鹫龙是盘古**幻化而成,抟扶摇直上青云,入天九万里,御阴、阳、风、雨、晦、明六气,其翼若垂天之云,逍遥日月间。
芙蓉姬对我无计可施,就翩跹施法,口诵一句:“吽哈吽!”,一股强大的内力折断千年桃树,直直冲向我,我和鹫龙被这混沌之气打得滴落在桃林中,被芙蓉姬封锁在芙蓉盂之中。
“芙蓉仙女,求求你,灵气不是祸乱之物,我只是贪玩,没想到会激怒于你,实在莽撞,我只是想去人间耍一遭,不知为何就被吸引于此。”我苦苦哀求芙蓉姬放灵气和鹫龙出来,不想束缚在这芙蓉乐境。
“天大地大,你去哪里不好?去麒麟人间?去妖城?这四界,那儿不是浑沌元始的天下。”芙蓉姬笑着说。
“我想去麒麟人间。”
“人间有轮回,有纷争,你这自在霞光如何去的?况且你集混沌元气,不会幻化人形啊。”芙蓉姬说着,哈哈笑起来,醉意的笑声迷迭万象。
“我进得了你芙蓉乐境,终有法子幻化人形,还望芙蓉姬协助,到了人间,祸福都由灵气承受,灵气只想去人间耍一遭。”
“你且在本尊蟠桃盂中待个八八六十四日,也就是人间六百四十年,之后本尊自会助你幻化人形。”
“谢芙蓉仙子!”
于是我和鹫龙在芙蓉盂里待着,芙蓉盂不是个好地方,时而熊熊火光弥漫,时而电闪雷鸣,时而风雨交加,时而冰天雪地,时而蟒蛇肆虐,时而惊涛骇浪。看管要知,灵气是混沌元气,不属于人、妖、仙、佛四界,而又存在于人、妖、仙、佛四界,灵气的鹫龙也是啊。
芙蓉姬看着芙蓉盂里风平浪静,唤来众天女,天女们蜂围蝶阵般把芙蓉盂送到姽婳山巅。姽婳山顶流下来一条女性的河,滋润着芙蓉林。时间一久,我才知道被芙蓉姬骗了,她是想把我关在芙蓉盂里,等六十四日一过,我就化为芙蓉酒,供她醉生梦死。
几天时间里我就静静地听这河流的叮咚声。
妖城的风吹到了人间,被人间的麒麟山挡住,反吹到芙蓉乐境来了。
人间的春风啊,人间正柳色青青吧?有没有水桥上至情恩爱的男女?
人间的春风啊,请你慢些吹,等灵气归来,与你肆虐如何?
我相信会有办法,我就对我的鹫龙说,让灵气静静,等最后一天的到来。只是我鹫龙不是盘古**所化么?这芙蓉乐境不是阴柔乡么?以灵气鹫龙,结合芙蓉盂,会不会出现不可思议之事?
“尊主,这芙蓉盂乃女娲神体结晶所化,这五彩孽畜鹫龙看似是制服我尊芙蓉盂之物,不可轻视。”我听到芙蓉姬的侍女进言说。
“时隔千载,怕早已元气散尽。”芙蓉姬不屑一顾。
哈哈,我就知道我虽是顽皮些,但总有办法。一切就等时机吧。
七星连珠之时,灵气就感觉鹫龙不对劲了,浑身都在冒火,不一会儿,就在芙蓉盂里疯狂地穿梭,当然他不会伤害我。
有古言描述曰:
盘古鹫龙,遇女娲芙蓉盂,混沌元气雾霭溟蒙,四界必遮天蔽日。
原来这鹫龙为阳,芙蓉盂为阴,阴阳之遇,会有一股绝世之天元地气,万物可还魂,众生可塑性。
这阴阳雾霭未深,芙蓉盂充斥着迷迷茫茫,我听得见盂外芙蓉姬在急促地念口咒:
“乾坤乾坤,纵横阴阳!
乾坤乾坤,助我法力!
乾坤乾坤,日月如我!”
在芙蓉姬作法之时,芙蓉盂就顺着姽婳山上的流水,飘入桃林深处,封定在千年桃树下,此时芙蓉盂忽然不见,水色结界似有似无,外界芙蓉雨纷纷,当我欲闯出盂外,水色结界将我这灵气打回芙蓉盂中心,我这自由之躯又困于无声无色地,不觉悲歌一曲:
盂围重重,四面七棱八角;一掌平平,五指两短三长。
数点芙蓉雨,顷将两瓣分,佛菩萨,美君子,相隔山门间。
欲闯入珠宫殿,披发弄红尘。将五彩霓裳钩挂闲金桁,百里云鬓倾泻半壁江山。
浅浅操琴,慢慢诉情,云淡风轻。
“是谁在悲歌?”盂外问声如金铃。
“是我,我何罪过困于这芙蓉盂?”
“莫急,我自有法子救你出去,不过等你他日挥斥之时,可助我逃离这芙蓉乐境?”
“我又如何救得你?”我问盂外。
“我自会有法子教你。只是你出了这芙蓉盂,要助我重稳姽婳乐境。”盂外传来声音。
“一言为定,请问恩人尊名?”我喜出望外道。
“我是姽婳山乐境雀神,只因千年前麒麟人间闹饥馑,人间得芙蓉果充饥,得芙蓉木建屋,于是麒麟人间为芙蓉精立碑设庙,香火不断,尊为‘芙蓉尊者’,芙蓉精也便得了人间万千香火,法气如日中天,我拜其下风,就沦为其坐骑。”话未说完,白雀鸟呜呜声起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感人心腹。我才看见和我鹫龙一般大小的白色鸟雀在盂外对着我。
“你且等几日,待姽婳山河水高涨,月轮空心之时,我们齐心协力,你必会脱离这女娲芙蓉盂,你自由入人间,那我脱离苦海也指日可待了。”白雀鸟回答决绝,遂化作白雀坐骑,奔向芙蓉姬。
一阵云烟消散开来,盂外那白雀鸟早已不见踪影,隐约还是听得到芙蓉天女们奔跳在芙蓉林间戏逐打闹。
鹫龙全身的龙鳞在燃烧,水色结界也在消融,那么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几世几年,我又是恼,又是气,又是悲,为心爱的鹫龙受苦痛感到心酸。
一日“轰隆隆!”一声巨响,那水色结界如天门开,里面暗无天日,雷声,水声,嬉笑声,哭嚎声,怒骂声从那里响起来,我的鹫龙早已吸进了这恍惚昂天门之中。
我是灵气,要施法定心术,欲稳住自己。
“灵气!记住!这是四界轮回之门,今日庆幸阴阳结合,你现在就要知晓我的身姿容貌,待你进入这轮回之门,便是我这女儿身。历经重重,面前会有四大迥途,你听我细细道来:
地火水风,四大皆空,利权爱恨,终是虚幻。
轮回之门,万物齐一,你本是元精灵,却落得盂中囚,怎奈天命轮回?
待你行至浮光掠影地,有四途现出,路碑文有醉仙歌、永世欢、清静幽、红尘苦四处,神出窍,切莫妄选。
醉仙歌,得道修行之人之前程;永世欢,阿鼻魔鬼之域之末路;清净幽,超凡脱俗之人之穷途;唯有这红尘苦,人、佛、仙、妖四界皆迷恋之,你也唯有踏步红尘路,历经爱恨苦,才成器,才可救我于水火。
一音在一意之先,一朝在一夕之前。记我雀神言与颜,踏步红尘路。莫回头,直向前,待你呱呱坠地生,你已自由身,后成人上母,要毁那芙蓉庵,毁那芙蓉庵,也算是替我消清千年沦落之苦。
切记!切记!”
在白雀鸟说话声飘飘忽忽之时,我这原初五彩霞光已化一缕轻飘飘的气,如同鹫龙一样吸进了这浩瀚的法空轮回之门。
法空宇宙真是无边无垠,金、木、水、火、土、天、海、地八大元神,以善恶为中心,成轮盘状,熠熠生辉,照亮来世轮回之路,此时并非万物更替之时,只是阴阳之遇,所生这股绝世之天元地气,让我可还魂,五霞可塑性。
话说这灵气化作之白烟一路有启明星指引,行至路碑曰“醉仙歌”的界面,一阵浓浓酒香扑鼻而来,路碑瞬间裂开,里头现出袅娜几余仙人,皆头戴金冠珠钗,金丝八宝髻,身着百蝶穿花披肩、翡翠撒花纱裙,连连齐声曰:“恭候仙人多年,此处醉仙歌,乃得道修行之无忧无思境,饮酒歌舞,无饥无寒,仙人可在此颐养千万年!”
众仙女言罢,化作翩翩彩蝶,弥漫开去,灵气想起姽婳山山芙蓉姬,终年眯眯混混,不知天高地厚,白雀神又这般不知自我,想必做神仙也孤孤独独,甚是无趣。于是继续往前飘去。
眼前叫做永世欢的路碑裂开,其光灼灼,比金、木、水、火、土、天、海、地八大元神之聚光还锃亮,内有裸男**,追逐嬉戏,披发撒欢,不知羞耻。男女之间出来一满身珠光宝气的老妪。那老妪端坐曰“奈何桥”的金砖堆积的桥头,手执金碗,碗里盛琼浆,正远远招致这股白烟而歌:
情海情天,爱江爱河,唯我桥头断余丝。怨魂哀魄,贪虐色气,孟婆一汤终结缘。进我永世欢,生我魔心乐,来也来也!不管自在仙,救世佛,还是两面妖,凡胎俗人,吾乐境无所不收。
灵气直觉迷糊不止,老妪碗里的汤气迷迭浑浑,老妪要灵气把汤汁一饮而尽,实在笑话,灵气一饮那汤汁,汤水就淋淋漓漓滴在奈何桥上,不久,老妪哈哈大笑起来,不见踪影,那金砖堆砌的桥早已变为人骨桥,那凋落的金碗,也化作人头骨,永世欢里水火四起,冤鬼厉魔哀嚎狂笑不止,一声靡靡之音传来:
“罢罢,你这混沌元身,入我魔界也无实处,待你出世,历经性命祸福,再来做我美女魔!”
那醉仙歌、永世欢早已不见踪影,忽见清净幽处有几位坐禅、餐风饮露的佛陀,众佛双眸似睁似闭,嘴角似笑似哭,梵音不休,不闻不顾,甚是无趣。
最是繁华非莫属红尘苦,幻境中的男女老少,或痴或呆,或悲或喜,或善或虐,沧海桑田,翻云覆雨,云消雨霁,生生不息,皆以情字联接前世今生,此处路碑文以血泪为墨,入石三分:
“来世人,牵绊情种,缱绻相思。
恋红颜,天机算尽,祸福轮流。
黑夜落雪,乌发渐白,羡叹双飞金鹧鸪。
一品千金,盖世英雄,怨语春深,满秋未果。折戟沉沙秋水泯,御龙红颜花下尘。
风似梦,画骨描心泪千般;水似歌,情仇爱恨终寂寥。
深爱一生,亦感短暂;春风千里,难逃天命。”
这红尘路旁有粼粼河水,浩瀚流向远处,灵气初露水中倒影隐隐约约:乌发飘逸及腰,**肥臀,芊芊柳叶眉,美目盼兮,粉粉樱桃唇,妙喉如歌,踏步如舞。伸手触碰红尘苦,早已如翩翩纸人般纳进去,轮回之路,并非顺风顺水,元魂真魄,时常遭受灼灼水流,冷冷寒风,隆隆雷声,淋淋大雨,缘灭缘起千百次,才得造就出世雏形。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