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笠泽之战 又见范蠡

宫里的人们心照不宣,叹是吴国的气运颓亡了。口里叹着,心里认了,照样行色匆匆,人来人往。

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生活在底层的小民,即使不甘,即使想要反抗,也只能在有限的框架里过有限的人生。

虚浮的快乐难得,他们除了等命运安排,别无选择,天下之大,眼下又能到哪里去。还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都还不敢明目张胆给自己一个理由逃离,逃离灰暗人生。此刻敢逃,先死在吴宫廷里,而不是死在敌军手里。

大人的世界没有童话可言,破灭的希望,在他们身上融为残缺的美丽,搁到孩童身上是羽化的太阳,不觉生涩。

祥和的气氛只有在两个孩子身上还可以感受。

她又大了一岁,五岁了,追着他打闹,却发现他一个劲地跑得越来越快了,她小小的年纪,总是追不上他,便叫着:“友哥哥,你别跑,别跑。”

娇嗔的声音,在她的如花一般的年岁,与这个衰败的盛世一比之下,是鲜明的讽刺。

“音儿,你快来啊,快来。等你有天跑得超过哥哥了,哥哥就答应送你一样东西。”

“友哥哥,你放心,有天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就在这朗朗笑声之中,阳春三月,春风如旧,迎来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转折点——笠泽之战。

越王勾践在上一年的行动里,实现了两个目标,不仅试探了吴国的实力,还疲惫了吴国的军队力量。这一行动过后,还是没有给吴国喘息的机会,一刻也没有。次年又亲自率领三万将士由会稽,经槜李,贯穿三步到达笠泽江岸,与吴国军队正面交锋。

这样的战争屡见不鲜了,也会越来越少,因为虚空的吴国再也打不起了。

夫差听说后,全面封锁了宫中消息,以免底下的人知道了情况,趁乱起事,惹得该乱的人提早乱,不该乱的人也乱了,若是如此,吴国就彻底完了。

这一次,他连西施都没有告诉,又是只身去了,只身迎接宿命向他代价尊贵的朝贡。

回国之后,他就不再专任伯嚭,以上次欺君罔上的罪名破了他的一切。要说他为什么敢这么做,或许就是因为知道国家命不久矣了吧。

也就自此把更多的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亲力亲为,越发了解到国家的现状,还有多少能耐,还有多少实力、多少把握。敌人的情况他捉摸不清,国中的情况他身为一国之主,自是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人会比他更加了解。

如今越国派兵,吴国想要有获胜的可能,在外,必须迅速调集边境部队支援,然而这基本上不可能实现,因为路上势必受到西南面庞大楚国的牵制。当年吴先王破了楚国都,逼得楚王卑微到向秦国求救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他们不再可能有成为朋友的机会。

至于在内,想要加强兵力的途径只有一条,依靠剩下的老兵。不过当年他实行“息民散兵,休养国力”的政策,使得现在这些已经停息的老兵四下分散在全国各地,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汇集,这条路也断得彻底。

因此,缺少了该有的兵力,出面迎战是几乎不可能赢的,想要保住吴国最好的办法只有——死守。

不能攻,便是御。

可是,夫差羞于这样做,他是哪怕死,也要伤到越国的筋骨,也要毁他一个两败俱伤,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像个懦夫。

这是夫差,勇武、胆识兼具的夫差。

真正见个高低的时候,是这一仗了。去年的偷袭,越国也没有出动最好的兵力,这一次他料定勾践是铁了心,悉数发起精锐要与他拼上一拼。

那么,勾践,我成全你。

我会用最好的战斗状态去迎接你,来一场英雄之间的较量。

春秋是我国文明史上一个较早反而较为复杂的时期,因此频频开余后历史之先河,笠泽之战又成为了一道先河,它是首个成功的渡江战役。

大战伊始,双方如汹涌的笠泽江水布裂两岸。两国彼此都不敢懈怠,几万兵甲已成大浪滔天之势。越王勾践深知吴王夫差的铁枪骑仍然是不可轻视的一批死士队伍,多年以来能够力压群雄,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名曰死士,却有不死之心,一如伯嚭,名曰臣子,却处处不臣之心。

想到伯嚭此人,他万幸在越国没有这样见利忘义之人。

现在,他越王勾践在这一战里要做到的,就是必须让越国已经复兴起来的人口在战争里的伤亡降到最低。对付夫差只能依靠计谋,不能拿人民的命去拼,这又意味着在战略决策上不得不慎重。

每一个输过的人,在反败为胜的节点,都一定是异常的冷静。勾践是这样。

这一次,他要让骄傲的夫差轻敌,他要让他疑惑,在最为艰难的时候怀疑自己的兵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原本定在第二日正面进行船战,夫差受过许多亏,料到这个时候勾践必然还会耍小伎俩,所以他嘴面允诺了,但在帐下还尤其观察到了夜里的动静。

一夜没合眼,猜想暗地里越王或许会偷偷地出动三军渡江而来,果不其然,后半夜击鼓声闪烁在江面上。他眼中,越军必定是趁着夜晚来临,黑夜容易掩护,要先发制人。

眼看就要杀到营前,刻不容缓的情势,夫差没法坐等到天亮雾清云破之时再来与他分庭抗礼决一死战。

片刻,都是生死一役。

对方似乎分成了左右两部夹击,他也马上进行对策部署,迅速出动最精锐的主力军上前迎战,同两边的军队交锋一场。

所有的铁枪骑都在江上。

夫差想终于有一次可以和他公平对决,哪知越王勾践等这一刻等得很久了。

他怎么会让夫差有还手的余地。他怎么会让夫差轻而易举地想到他会做什么。

夫差一分出主力部队,勾践即刻顺应这个绝妙的时机派领中军将偃旗息鼓,率领最强贵族子弟军,全副武装,装备超然,战斗力满血爆棚,潜伏到吴军营前突袭。

一面是夫差的副军,战斗力低下,一面是勾践的贵族子弟军,战力超群。云泥之别的两军,胜负已分,吴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溃不成军,退走没溪,沿溪据守,和越军挣扎对战。

此时,吴国方面,夫差的主力得知战况赶回救援,两相抵抗之下,才勉强圆了原本惨淡的场面,让吴国方面不至于太难堪。越国方面,文种率领了一批舟师通过震泽从侧面对退走的吴军包围抄杀。

拼死搏斗之中,吴国上军将领胥门巢战死,再次引起中下军军心动**。

紧接着又受到越左、右两军同时发动攻击,寡不敌众,形势非常不利,连连退却。

为了避免彻底战败,吴王夫差与王孙执急忙收兵,向吴郊撤退,在被追击的过程里,下军将领王子姑曹也战死,吴王夫差痛心疾首,几欲不成言。

看着追随多年的将领一个个在眼前死去,他难言的眼泪呜咽如鲠在喉,挥剑大喊:“退!不要再打了,所有将士跟我一起退回城中,死守!”

每一个战至最后的将士,在他夫差眼里都是英雄,自己不能再逞一己之私了,枉费他们的性命。

夫差在这场战中失去了主动权,完全丧失了能够和越抗衡的能力,在越军的追击下三战三北,仓惶逃窜。

春秋陵阙,君王遗恨。什么都在改变,唯一永远没有改变的,是那些面容,物是。

姑苏城还是当日姑苏城,眼前人已不是最初眼前人。

当时议和,勾践瞒天过海的本事真的太过高超,在他口中所谓的不重要的过程里,吴王夫差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夫差原以为许给他吴淞江以南的土地并没有什么,自己只要还保有以北就有机会卷土重来。现在想想,不免荒唐。勾践怎么会给他机会,有了以南的土地,他便可以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打过来,而且是正当的理由,不需要任何借口。再以勾践见缝插针的柔韧态度,吴国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夫差啊夫差,你怎么会愚蠢至此?

笠泽之战结束开始,冥冥之中他就预料到会有国土沦陷的一天。时移世易,双方战局的实力情况早已发生逆转,越国的胜利只会是早晚问题。

或迟或早,吴国都会成为越国的一部分,江河大海,是一条分界线,越王勾践才是那浩瀚的江东之主。吴王夫差不得不承认了。

流血,牺牲,疮痍遍地,尸横遍野,夫差终于选择了以大局为重。

吴王夫差拼死护住了最后的一批中军队伍,下令撤进城内,死守姑苏城。越王勾践则是步步紧逼,死死围攻,奈何吴军上下也是一心苦守,他们一时围困不下。

攻不进来的勾践也没有闲着,就在西城门外,让越国军队就地因势利导,占地围栏,筑起了一座城,预备打持久战。等到夫差弹尽粮绝,不费吹灰之力,收纳吴国。

战局已经很明了了,夫差剩下的军事力量已经没有多少。

越国实行疲吴的政策,越国的出尔反尔,越国把吴国打得一败涂地,终于使得夫差相信,当年伍子胥说过的,越国不除,注定会是他命里的克星。

吴国无可奈何,是夫差无可奈何了。

如果注定要失去的,也没有追回的意义了。他走到了这一步,怨不得谁。

勾践撤去了大部分兵力时,撂下一句话:“你们且在这吃好喝好,守着便可。寡人不信夫差不出来,看他能守到何时。”

越军的到来,惹得城里宫中人心惶惶,纷纷想起了流传在民间巷陌的当年相国的预言。谁也顾不得现在时局是什么情形了,只怕若是一语成谶,越国的军队有朝一日攻了进来,他们一个个地都活不成了。

人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砧板上的鲶鱼,急得发慌。

宫外的人如此,宫里的人倘若知道实情又何尝不会如此。

但宫内宫外一向消息阻绝,从没人能够私自出宫,所以就没有这些往来互通。更何况最近些年,连采办官这一特殊职务都被废止,更加不会有机会。

事情的起因是夫差察觉到了采办的钱成了油水被中饱私囊,那些采办官一层层克扣得厉害,谎报价钱。又或者有些仗着是宫里的人,自恃位高权重,尾巴翘上了天,出宫专门为搜刮百姓的东西,不付银两。这后一条才是他最为忌恨的。

吴宫里的采办官由是废止。

宫里收不到宫外的消息,正是伯嚭抓住的有利于自己的一点。之前为了避免王宫大乱,也为了能够继续享受他的相国待遇,伯嚭始终在吹嘘吴国的如日中天,甚至放出一些各地的喜讯。

吴国战乱,在一片叫好声中掩饰了过去,衰亡的气息没有踪影。

越国军队的到来,才使得伯嚭发现以前的乐观都乐观错了方向,吴国怕是注定要亡了。他只能进行第二手准备,他也早有第二手准备。

伯嚭还是伯嚭。从未变过。

他帮过越王勾践那么多,要是哪一天越国军队真的打过来了,他也是一等一的首要功臣,他一家上下老小自然无虞,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到这一刻,这么一想,他觉得第二条办法比第一条好多了,自己要少操心很多。

该担心的是那些宫人才对,逃出去便是一死,一般人借他们天大的胆量也不敢贸然出去。伯嚭怪诞地觉着,他现下继续这么做,渲染吴国的江山大好,还能够让他们在死前没有一点负担,快乐地度过,也是造福他们,功德无量。

这时候,失了心的夫差,沉溺在对过往种种的悔恨里,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有的没的,一任伯嚭操办其他事务。他自己终日醉酒,无心政事。

从昔日为西施专造的那条暗伏地道,孤身一人,不顾国中国外的危险,径直往姑苏台上去喝酒,冷笑对天地。

如斯寂寞。

女人在挫折面前会选择奋起抗争,而男人在难以承受的挫折面前是这样脆弱。

公主音在这样融洽的氛围里成长起来,直到前476年,整个吴宫上下依然对她毕恭毕敬,因为他们心中的吴国还一如从前。

她已八岁,有了自己的意识主见。

既是到了该知书识礼的年纪,又是因为如此主见,她也越发骄纵起来,随意打骂下人,就连她的太子友哥哥,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日,太子友又来找她,她正好在教训一个婢子:“叫你护着一个瓜你都护不好,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

她手里的鞭子就要落下,被赶来的太子拦下:“音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必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这些都是我的子民。”

“可他们是下人。”

“下人也是子民。”

见不得下人平白受苦,太子友一手示意,“你们先下去吧。”

公主音极为恼火,又说不过太子,只好坐在一旁,心中暗自光火,表面无动于衷。太子友知道刚刚的事情一定惹得她生气,便主动缓和道:“音儿,可想到后院去放风筝?”

她低头不语,以为他会知意,心领神会,而后默默走开。

哪知道太子友还一直杵在一旁,站着等她答话。她不是很想理会他,只好闷哼一声:“谁要和你这私生子放风筝。”

“你,你说什么?”

“宫里都传遍了。”她也不介意全盘托出,冷冷道,“难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吗。你真正的母妃早在多年之前就被打入冷宫了,而你只是你母妃和他人所生的平民。而已。连皇家庶子都谈不上。即使你如今贵为太子,我也只当你是条皇家的狗罢了。”

公主音显然被先前的事激怒,在事实之上陈述一切,还要刻意扭曲出一番糊涂的话来伤他。小孩子徒手打不过,总是要在言语上逞能。

一条狗?只是一条狗吗?音儿,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素来知你骄纵,却没有想过连你我的情义,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昔日的欢愉,她早就不记得了,是啊,她年幼,从前不过才几岁,怎么会记得那些事情,是他自作多情了。如今她长大了,哪还会一直要粘着他这个友哥哥。

那么我呢,我的母妃不是父君的宠姬施夷光,却是别人,怎么会这样?那为什么母妃还要对我那么好?还有父君……

那么多,那么多事情纠缠在他心里。

此刻,他的脑海里不是那些阴谋、欺骗,而是失落。

太子友终于被姬音的一席话逼得退无可退,默然地,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父王,你已经很久没来看过音儿了。你身边的死士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早知道,吴宫已经大不如前了。

但是,有你们在,音儿就依然快乐啊。你们,怎么不来关心关心音儿呢。

你们可知道,我终日只能对着那些下人说话,实在无趣。

年少便经历困苦的人,总是比旁人来得早当家。公主音,已经担起了很多这个年纪她不该担起的东西。

桃李春风又一度,时辰转动着日晷,滴滴答答。十二复十二,直到一年过去。

吴宫之中,庭生蔓草,荒芜渐渐升起,四处可以看到丛生的杂草,应景之外,更是应了那年的谶语。

帝国即将日暮了。

自笠泽之战以后,吴王夫差便开始一蹶不振,无心政事,终日买醉。

如果这是她刚刚认识夫差,那她一定会一个巴掌甩过去劝他振作。但她认识过从前的夫差,所以,她便能够原谅现在的夫差。

这是她一直想告诉他的话,明明背负了那么多还要逞强什么,不要再伪装下去了,说出来不是好过很多吗。当没有一个人了解他的时候,人人都要唾骂他的时候,她愿意尝试和包容这样的他。

她可以理解夫差的这些苦楚,但有些苦楚她没有办法理解。

夫差开始频繁地和施夷光吵架,有事没事地从她身上挑刺。一颗脆弱的女人的心,逐渐崩塌了。

她都没有介意吴国已经是一具空壳,没有在意他的颓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好像很在意这个耻辱。无法再有所作为,就用这种方式将气撒到她身上来。果然,男人比我们女人看重得多。

昔日,国家与女人可以兼顾,是因为国家还完整存在的前提。到了现在,两者都不可能再保全,又是缘于国家即将陨灭的预设。她心目中的夫差做出了别的选择,变成了这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仅仅在个人关系上体现,世事大多如此。一国之君好似也逃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魔咒,帝王与平民何异,大多时候他们在七情六欲,贪嗔痴恨面前也不过如此。

夫差迎来了无边的黑暗。

那一场战败给他很深的打击,前所未有的痛苦萦绕着他,亲眼见着身旁的将士死在面前,一个个含着血死去,死不瞑目。

君王都不再,在下位的人又怎么能安于现状。日子久了,什么事情也都瞒不下去,宫人们渐渐察觉到了一些异样。随后小道消息扩散开来,一传十十传百,都说不日越国军队就要进城了。

这才有很多人不想坐以待毙,进行盘算。如果待在宫里不出去的话,不是等到国中粮食都没了被饿死就是到时被越军杀死,只有死路一条;而如果趁着现在逃出宫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既然都是死,何不费尽心思逃出去拼一拼,向越军投降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越国的人嫉恨的是吴王,不是他们,没准不会迁怒于他们。

有了一个人,便有了两个人,三个人,最后是走得越来越多了。

凄凉、落寞的宫墙,凝视着身旁的离离青草,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呢。它说,我只能在这里伴着吴宫灭亡,陪着我们吴国的君王啊,我属于吴国,我不能走。

这也是那些即将走了的人,见到还留下的人所发出的疑问,说吴国就要亡了,你怎么还不走。留下的人或有动摇,或有坚定要留下的,便用那些类似的话来回应,吴王待我不薄,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他。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我见到了范蠡,不免讶异。

他竟然穿入了吴宫,而且一声不响,在诺大的深墙中没有发出半点动静,无声无息,直到来到我面前。

我正在练习作画。平日里很少画画,这个时候只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罢了。因为这里的字我不会写,写出来也要闹笑话,更会惹人猜忌。

一回身来他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把我吓得不轻,“你怎么进得来的?”

“天底下,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去的。”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对于范蠡来说,他是有那样的能力做到的。

我笑笑,“对了,几年之前的事情,我还没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吴越当年议和的时候。在已经彻底摊开所有,吴越翻脸的局面下,你没有戳穿一切,让夫差知道我是个越国的细作,亦没有硬要带我走,信守了你的承诺。”

“那你错了。我从来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我和越王勾践是一样的人,出尔反尔才是我的作风,所以我今天就是要来带你走的。”

这话依然很有他的道理。无可辩驳。

“可那封信里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以为你会明白,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会和你走,即使最后我要和夫差一起死。”

我以为我会很难决定,但是到最后我竟然提前做出了选择。

黄池之会那时,我便冒着被夫差发现的危险,在那么多国家的注视之间,悄悄地将那封断断续续撰写了两三日,得以完成。最后混乱之中才得以将信寄了出去。

没想到,他还是不明白。

“他都要亡国了!你跟着他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范蠡一脸痛苦的疑惑,“我是不明白,你从前很喜欢我,你来到这里,也只是因为我,你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喜欢上夫差。”

“你也许该问问你自己,我和夫差在一起了多少年,又和你在一起多少年。”

“爱没有办法用时间来衡量。”

“但爱是用时间来积累的。”

范蠡自知这个时候他说不过西施了。或许世间之事在他脑海里一清二楚,但唯独在情爱方面,他一窍不通。

“我不在意那些,总之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你让给夫差了。”

爱而不得,就愈是要得到。这样的感觉也在作祟着,范蠡觉得自己对西施动了真情,很真很真的情分。

范蠡扯着西施,感受到了她很深的抵触,“你放手!”

“听,有人经过了,很快就会把人喊来了,你快走吧!”

“我不放。”

争执的声音大得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后宫中人大都不知道范蠡是谁,只当闯入了贼人,但几个婢子又不知该怎么办,悄声商量了两句,慌慌张张之下,只好选择迅速通报吴王夫差,再做打算。

“大王到——”

这一声将范蠡惊到了,“你究竟还是不肯跟我走。”

范蠡只当西施不过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还是爱着自己的。转身要走时,贴着她的脸道:“现在还不是时机,我没有办法和夫差起正面冲突,日后,我会再来的,等我。”

那样过份的举动,换来了西施的一脸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