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西施进宫 初见夫差

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她总是能够感觉得出来的。这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之处。

也就是这一次以后,我还没有感到绝望。

还没有对他这个人绝望。我觉得我能感动他,他会爱我的,他总有一天还是会爱我的。起码,他说出了这些话。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期望,也不过是如此简单的。只要爱她,就足够了。

那些话,那些场面,我后来的一连几天都无法忘却,像是破蛹成蝶一般,久久回味与惦念着那痛苦的美丽。

好像在监牢中被火烙,被严刑拷打的女犯人,前一刻痛不欲生,接着却被男性深入强奸而尝到的那一种生理快感,伴随着欲望与挣扎,人伦与毁灭,在痛中的爱,更使人迷恋,这样的美,我只希望,如果能够再久一些就好了。

记得夜色苍茫,雨还是很大,捶打着人凋零的心,碎了的一片一片飞舞盘旋,化开而去,拼凑不完全。

他倒在血雨中,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冲到他身边去,把他抱在怀里,喃喃着:“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早知今日泪难全,何如当初不相识。如果爱情,能像一开始地那样纯粹就好了。我浣纱遇见他,他骑着白马而来。

就好了。是一个多么委屈和无奈的词眼。

我琢磨不透他对女人的爱。我始终以为的,他不爱我,他爱的只是他的国家。

可下一刻,我的世界颠覆了,我绝望的悬崖边上竟然开出一朵花儿来。

他命悬一线,还偏偏要不顾我的劝阻,强撑着微弱的气息,说道:“如果我和你日夜相见,旁人会怎么想,以勾践善妒的性格,会怎么想?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危险,可以不爱你自己,只为了和我短暂地在一起。但我却如何能够放任自己的爱将你包围,而置你的性命于不顾。”

他意在表明,他的爱比我要理智。

他伸出手摸着我的脸颊,湿漉漉的,是雨,是泪,是血,我都分辨不清,纠缠的吻在我们两个人身上灼烧着。干柴烈火,迷离的欲望重生,从指缝到肌肤,缠绵地贴合,我第一次觉得我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在那几分钟里,毁灭人心的力量**然无存,他忘记了痛苦,而我忘记了悲伤。

多么扭曲、不堪的一切。

当我吃力地背起他,往山下走去,我笑得很开心,而他却看起来很复杂,发出一声苦笑,也不知道是痛傻了,还是觉得一个男孩子被我背着很好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用现代人的眼光看他,还是古代人的伦理纲常去看他,他毕竟不是一只囿于笼中的小鸟,处处都没有和大部分古人一样相似的地方。

稳重下有着**,冷峻中还带着不羁,对我是时而挑逗,时而放出哀伤,我却心甘情愿地爱着他,也贪恋着他这种捉摸不定的神秘。

从头到脚,他都散发着一种男人成熟的魅力,可以很睿智,很沉稳,却又透着轻狂的沧桑,太叫人癫狂。

也或许是因为出于对他的这种爱,越是热烈,越是令人执念,才越是在将来有着难以计量的后果,为我人生的种种埋下了伏笔。

很快,我就可以见到夫差了。接下来,我能够平心静气地遵照我对范蠡许下的承诺,不悲不喜地,去对他投怀送抱,去假意爱着这个男人,做尽种种谄媚之事。

这些是水到渠成的。因为我那么爱范蠡,我会愿意为他做一切,付出所有的可能。

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和当初的设想差得太远,几乎是完全破灭。

我的心完完全全地给了范蠡,那一晚开始,对他的爱便已更深一步。越是深爱他,越不可能对另一个男人低眉顺眼,嬉笑婉转。

靠近一点点都是嫌恶。

答应过勾践的话我不会忘,更因为那个人是敌国的王,从见他的第一刻起,我便自然而然地从神经末梢发出深深的抵触。

要我爱他,哪怕是假意爱他,谈何容易。

进了王宫,绕过重重亭台花榭,木质回廊,吴国的宫人先是安排好了我们的住处,然后是其他人的。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被不一样地对待,如奉上宾。

至于令我印象深刻的郑旦,因为姿容与我不相上下,看上去还有一种遗世独立,丰神绝艳的美。这等绝色,也应该是要作为很重要的角色迷惑君王吧。

想来,我与她,是最重要的两个人。理所当然地,她也在范蠡的周全照应下,同我一样,自己一个人住着一间。

接着,执事官说要去禀报大王,我们一行人想要候在原地或者是自行安排都可以。

结果静默地表明,自行安排一般人是不大敢的。初来乍到,没有主人的允许,谁敢胡乱走动。

这一点原则我觉得倒是古今一致。

范蠡请求随行一同去觐见夫差,让我好生在屋子里待着,免得坏了这里吴国的规矩以及越国的形象。

国家利益这一条也是亘古不变。

自从知道他是爱我的以后,近来我很喜欢粘着他。他对我还是不冷不热,而我对他除了人前没有太过张扬,人后直接坐在他腿上深情款款看着他都是常有的事。

我想,相爱的男女之间,为了靠近彼此,再进一步有一些肌肤之亲,是再自然不过的日常行为了。

每当这时,他会假装愠怒地看着我,我一边装势乖乖地要求饶,一边却更放肆地往他身上蹭,结果他又拿我没办法。

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在爱里的女孩子,除了自私,好像还有一点,就是会变得,在行为上的表现都很蠢……好比上述。

他临走前,用以上命下的口吻吩咐我不要四处走动,其实就是担心我到处乱跑。不过我秉承着专业的历史学家的性子,对万事抱有好奇的态度,还是没有听从劝告,悄悄在他们走后跟去了。

一路三步两步,走到了大堂,又穿过了两个园子,三道门楣,到了一个很空旷的擂台,只见人群扎堆地围在一旁,台上两个人年纪相仿,方寸之间正在拼死搏杀,各人都用尽全力,一身汗滴如雨而下。

刺热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臂膀上,驳射出青铜色的麦芒。我撇在门缝旁,小心翼翼去看他们,范蠡彼时正正经经地和旁边的执事官一道上前去。

说起执事官,也不知道这次接见我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员,大约是一个小点的行人。春秋时期的官员和我们今天可是大不相同了,官名也是一套一套的,宫伯,行人,司马,司空,相国,太宰等等的,我都还不甚弄懂,找天有时间要好好地问问范蠡。

这可是一门大学问。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夫差。

执事官微微弯着腰,脖颈往前伸了伸,像一只笨拙的鸵鸟,听到他喊了声,“大王”,音量极大,想来是为了足够让吴王夫差听到,但高声的语气中又透着出于尊敬却高于尊敬的威严惶恐。

接着便转过来一个人,我想转过来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夫差。刚刚台上正在练习拳脚,徒手搏斗的人,其中之一,原来就是夫差。

起初,我以为夫差会是台下的欣赏者。

夫差的面庞浮现在眼前,难免让我做了一番对比。

夫差和范蠡不同,范蠡是长得很清秀,行为却成熟多了,夫差是阳刚,长得黝黑,粗犷一些,看起来很稳重。实际的性格,一面之间难以判定,可就现在这个行为看来,却让我觉得他很幼稚。

一个君王,整日和这些下位的人之间比拼武艺,难道他都没有其他事情做的么?

不同点比过,二人也有相同之处,都有帅气的面容,我收回先前臆测他长相的话。

仅仅出于颜值上考量,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明道,我的童年男神,或者是寻秦记中黑一点的古天乐,成熟男人的帅,但年轻时白版的古天乐也一样是帅呆了。

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还不至于老到五六十岁。放到今天,胡哥哥,霍哥哥,过而立之年、不惑之年,可都还是一等一的男神,可见年龄不是问题,单就外在的客观因素而言,身材和脸在女生心中似乎更重要。

以后要陪伴的是眼前这个人,也算给了我一点安慰。至少秀色可餐,可以悦目。

夫差摆了个手势喝令先暂时停止,一个翻身下来。除了那声大王喊得比较大声,是我能够听到的内容以外,那之后几个人之间的言语都极为小声,他们絮絮说说着什么,因为隔得比较远,我都听不大清了。

我虽已经见过夫差,但隔天的第二个晚上,才算是夫差他第一次见我,也是我们两个人互相之间,正式的初见。

我并没有半点的期待,可能范蠡比我要兴奋多了。

话说,那一日夫差正在武术场中练习拳脚,从下人那闻讯得知越国俯首称臣后还派了重要臣子范蠡千里迢迢携着宝物美女前来上献,心下大为宽慰,并越发肯定自己先前的决定没有差错,转而又想到老臣伍子胥实在是过虑了。

更何况,以越国现在的实力安能与庞大吴国抗衡?

不过以卵击石。

为了接见来臣范蠡,吴王特地摆下了三道流水宴席,三日三夜,宴上游乐投壶,君臣畅谈,很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

吴王频频问起范蠡越国如今的情况,一旁的吴国群臣见状,并不着惊讶,且都如在看一场富有悬念的戏折子,满心期待着范蠡的回答,看他要如何答得周全。

答得妙,自然上下一片激赏,若一旦答得出格,随时都可能没命,整个越国也要为此陪葬。实际上,他们其实更好奇这位大夫究竟是不是如传闻一般,能力非凡。

四座屏息以待的过程里,范蠡八面玲珑、曲折婉转又不失奉承的话中话,没有让人失望,深深地折服与感染了周围的人,群臣大呼好,连吴王也露出了久违的笑。

酒酣耳热,又怎能没有丝竹歌舞作伴。过了三巡,范蠡起座拍掌,两三声毕,十八女子便迎面而出,或歌或舞,惹得一众大臣眼花缭乱,大臣里或有年轻的寒门士子初入朝政,此刻正小鹿乱撞,心砰砰跳呢。

施夷光作为主角镇场,在歌舞阵的最前面一枝独秀,能够平分秋色分庭抗礼的郑旦虽姿容过人,但不如西施擅舞,也并不是范蠡要重点突出的对象,所以被安排于一旁抚琴,位置要稍稍偏一些,却不妨碍她的眼神还是时不时望向夫差。

过去的一年中凭借着姣好的身姿,在宫妈的督促下发愤苦练着自己酷爱的舞蹈,一年之后施夷光早已经是于舞艺上炉火纯青。此刻登峰造极的舞蹈魅力,散发出来的摄魂魅惑,恐怕任何一个男子都抵挡不住。

在悠扬的古乐曲中,她翩跹起舞,面纱拂面,体态放情,露出的一双眼睛顾盼生姿,流连四座,更多地是看向吴王夫差,舞过几场,回身之间,惊艳四方。

因为精致打磨过的礼节教化,如今她手脚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做得极好,安放得体,不再是昔日一位不知礼数的粗野浣纱女子,宛若修养有素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体态轻盈,飞身如仙。

那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如何想不起来了?

“你摘下面纱。”他命令道,“让孤王看一看你。”

只见周围安静下来,施夷光亦停止乐先前的动作,缓缓地取下面上的乳白菱纱,菱纱之下现出一副清朗玉颜。

他不由地喊出了声:“小白,是你?!你来寻孤王了是吗?”

吴王夫差微微蹙了蹙眉,震撼的情绪在他脸上表露无遗,升腾而起。

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结果,施夷光万万没有想到。一切,来得太快了。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心情,抵挡不住那如波涛汹涌的爱意,从远远的阶上三步并两步跑了下来,一把抱住她,涕泪横流:“孤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不会了……”

看得出来他很难过,从前大约受过很深的伤吧。

抱着她的感觉,是第一次让他觉得这么真切,不是画中,不是梦中。他很多次,犹恐相逢是梦中,梦中的她除了一次次地魂断离开,没有留给他任何东西,后来渐渐地连和他之间唯一还剩下的梦都不留了。

所有联系,都断了。

自那幅画被不小心沾了墨水以后,她的面容就在自己的心里,被国事缠绕、被父恨国仇更迭得愈来愈模糊了。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老臣掩面,权臣汗颜,大王不顾四下,失了君王的威严,这番举动,不仅是本国,在属国的臣子面前都丢尽颜面。

刹那之间,停住了时光。没有了君王,没有了身份,冲破了一切阶级障碍世俗观念,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夫差对正在进行的宴会上的一切活动视若无睹。

他依旧紧紧抱住她,贴着施夷光的胸口,把她拦在怀里,不肯放开,说道:“我始终以为我们缘悭一面。长久以来,瘗玉埋香,几番风雨,大约就像是神女襄王一样吧,不能苟同结合。可今时今日,越国把你送来我身边,是不是意味着以前我的想法都错了。你说,是不是上天要成全我们的缘分?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

他黝黑的脸庞笑了笑,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黑白相衬得极为和谐:“你那会儿正是一条小蛇,我救了你。”

现在的他,又傻且憨,与早前君威降下的他判若两人。注意到这一点不同,让她感觉像是开辟了一个新世界。

施夷光觉得这样的状态,不仅是大庭广众之下很难为情,而且对她来说,这种不适的感觉也很难以为继。

已经被他抱住很久了。

来之前就被告诉过,不能有任何的抵触反应。如果面前的他不是夫差,她可能早就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给他。而不会一忍再忍。

这样的初见场面,以一曲歌舞为契机,天衣无缝。

在他们的策划下,密谋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它是多么上乘的妙计,历史上美人计背后的大智慧。

我在跟前起舞,随着进贡宴会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再往后推演,既不是我主动向夫差去投怀送抱,不显唐突,选择权在夫差,就更没有谁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

一切源起是夫差他自己,我是被顺水推舟的一颗棋子。

初见。

初见,其实这才是你我的初见,夫差。

听到眼前的他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我还是很恍惚,转眼就想到范蠡,因为这话我一辈子都在渴望,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如初见,就能够永保当时的比翼,今日的相爱。范蠡你如果常常念想着我们初见的时候,会不会很好?足以证明你爱我。

我定了定神,看见面前是一副憨憨的笑,那个人不是范蠡,话也不是范蠡对我说的。徒劳的虚幻。

却是夫差对一个和他并不想干的我,如此珍视地说出口,但我并没有半点感觉。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回味和范蠡的点点滴滴,那些有关“假如我们能够时时如初见”的类似话语,逼着自己在脑海中戛然而止。

眼下,我真的要把自己交付于另一个男人了,可是事到临头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还没有做好那样的准备。

我很想挣开他粗暴的让我顿觉肮脏的手,很想很想。但我不能,我一旦那样做了,在这样多的人面前,范蠡或许就没有命回去了。至少要让他平安回国吧。

为了保全这种藏在权术之中的爱情,我又一次地妥协了。

他也终于放开手,但这一次是把我拉到跟前,要我陪他喝酒,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快意。感受君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威严,交杯换盏,青铜小樽四脚迷离,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将我吃掉,让我觉得害怕,也更加嫌恶,即使他长得与我童年男神一样。

我苦笑着,在他身边被他生拉硬扯地做着各式各样的陪衬笑容,不由自己。

他很开心:“今晩孤王愿与爱卿们不醉不归,一定要放开畅饮,尽兴而回!”

我忽然想到,多年以后,他亡了国,我又会如何回忆这段日子。是带着当时的苦笑,还是会报以沉默。

站在历史的洪流漩涡里被撕扯着,我在君王的身边坐下,望着底下人人欲望纠缠,不论男女,仿佛都是阴谋阳谋中,沉沉浮浮,求生求死的种种不堪化作,是天罗地网上附着的蛛。

谁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夫差纵然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够。

那一夜,他行使了他作为君王的权力,不顾一切地把我拉进宫,拉近他的门庭,更是拉近他的王中笼。

范蠡,你终于可以回国,向你的越王复命了。答应我的,事成之后,你要娶我,你可一定要记得啊。

他很狂躁,原来这个人不止是有点狂躁,还很罗嗦,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我不知道他平日里如何,但对我,他的热情满得不得了,洪水一般朝我涌来,止也止不住。被带进他的寝殿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会怎么对我?

会不会一上来就直接巫山云雨?

那我一定不知所措。反抗也不是,应承也不是。若是普通人家女子,我有理由不顾一切做我想做的事情,可现在我不是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每个关头都值得好好考虑。

可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和智慧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不知所措。

他们交代我,不能有任何反应,那我就不有任何反应。

什么也不做,以不变应万变,总不会错的。

结果,想象和现实反差得诡谲。

我在椅上坐定,没什么言语,他跑来跳去,絮絮叨叨的,说一些我怎么也听不懂的话,我仿佛一夜梦回研究生学院,在上一堂最不喜欢的课程,但我无法选择径直地离开。

逃避,是软弱的行为。到了这里,到了他的身边,冠以西施之名,就意味着我不勇敢也要学着勇敢了。

许久,“你……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在我面前。”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与我对峙,没有什么君王的架子和威严,这些东西好像是因为在我面前才统统**然无存。

因为我明明看到前一刻,他还能在金銮大殿上,推杯换盏,坐拥一派天子之威。

彼时,我觉得他很幼稚,幼稚得不得了,还会问出这种话。

在我心里又窜跳出范蠡的样子,那是与他完全不同的性子,成熟,稳重,总会顾全大局,不会只凭一人的意志做事。

尽管也是因为这种性子,他要牺牲我来作越国的工具。因了那些昔日的温存,让我还在迷恋与他之间的若即若离。

“噢,我知道了。是因为你都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对吧,”他又拍拍脑袋,恍然大悟,“我真是糊涂了,你看我真是糊涂了。”

不停地责斥嗔怪自己,“那些都是我梦里的事情,你怎么会记得呢。你现在可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凡人了,不不不,还是不一样,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你尽管现在是凡人之身,但还是比凡人要好得多。”

声音还在不停地继续,“你放心,我可不会把你当成和普通女子一样的来看待的,你不一样,是我心里从未崩塌过的那一寸地方。”

“你很烦。”我忍不住说道。为了权宜一些情况,还是忍住了一些话没有说,稍微婉转,留了余地。所以我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烦。’改口了。

他突然不说话了。静静走到一边,在地上就和衣躺下了。

这个人还真是很奇怪。两秒反差这么大。

我又奇怪,他平常就是这样睡觉的么?这天气这么冷,也不怕?堂堂君王,竟有这个奇怪嗜好。果然,像他这个人一样奇怪。

看他的神态,很安详。我以为他睡着了。直到突然冒出一个关切而又带点不安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是从他口中吐出的:“屋子里冷,不早了,那张床留给你,我睡地上。”他的眼睛还是闭着,原来隔了那么久他一直都没有睡着,在等我。

我才想到,也许我那句话很伤他的心。神经大条的人原来是我。但我还是不大愿意和他说话,不过最后也还是做了几个大的动作,走到床边,以告诉他我明白了。

后来的好几个日夜,都是这样度过的。他再不和我多说些什么话,我也还是并不大爱搭理他,可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却可笑,外头风声渐紧,也传出些只言片语,说什么大王夜夜宠幸西施,将她带回房中,西施可真是前世修了福气了。

月色很凉,夜里的气温也是凉的异常。许是担心我怕黑,他这儿的烛火从来不息,照亮了我,也暖过我的心。

夜半我随意翻了个身,惺忪睁了睁眼,瞥见着他在底下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我就那样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从**看着地下,他自然没有反应。我就还是一直看着他。

犹豫了很久:“你到**来睡吧。”

起初还怕他听不见,下一句要再大声点,哪知道他很警觉,方一听到我的话,便立时坐卧起来:“没事,我就在床下护着你。”

他看着前头,又看看我,愣愣的,估计是还没睡醒,我突然觉得好笑极了。换做我和范蠡相处,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

转眼又有点感动,他在这样意识都还没清晰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就说要护着我。怎么能不有一丝暖流流过心底。

“到**睡。”我缩短了音节,加重了语气。

“你不是说我很烦……”

“你不烦了。”

床分两边,他留了很大的空位给我,自己还是只留了很少的位置,缩着身子看得我很纠结。明明一男一女,他要魁梧得多,还固执地怕我会被挤着。我便假装很生气,然后他就允许我们换了位。

那天晚上开始,我不那么嫌恶他了。

这个人,可能真的爱他的小白,爱得很深。可惜,我不是那个人,也没有理由爱上他。